第一章 大儒的白痴儿子
刚刚醒来,刘峰便没脸见人了,尴尬得想立刻去死。
他竟然被一条绳子套着脖子,挂在一个房间的横梁上,貌似舌头还伸得老长。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一丝不挂,赤身露体,被人围观……这到底是什么鬼?
我操!杀人了,救命啊!
刘峰很快就顾不上脸面问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处于生死一线之间。
顾不上思考和几个孙子喝酒断片之后,为什么醒来就成这样了,刘峰惊恐的抬起双手抓向绳子,光溜溜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
他这是在垂死挣扎。
正如很多上吊自杀的人在踢开凳子时后悔了,但却已经迟了一样,这种状态下的人全身都使不上力,而且越是挣扎,脖子上绳子便勒得越紧。
这死得太莫名其妙,太污、太丢人了。
刘峰的挣扎越来越弱,意识越来越迷糊。
就在刘峰视线也快要模糊时,围观的人群中,一名身形壮硕如牛,眼神有些呆傻的青年突然回过神来,一声大吼:“公子,我来救你。”
伴随着这声大吼,青年身体已经跃起,向刘峰扑了过来。
下一刻,刘峰便感觉自己脖子好似要被勒断了,因为这青年精准的扑在了自己身上,重量瞬间增加近两倍,受重力影响,脖子上绳子的反作用力也增加近两倍。
他不是救我,是想让我快些死。
刘峰感觉自己脖子都快要勒断了,呼吸更是直接被阻断了。
壮硕青年看见了刘峰快要死的表情,愣了一下,一声急叫,猛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刀,闪电般向绳子砍去。
啪!
长刀很锋利,绳子瞬间断裂,但这身手不错的青年好像缺心眼,就这样压着刘峰砸在了地面上。
而且……刘峰的脸着地……鼻子流血了。
壮硕青年听到刘峰凄厉的惨叫声,又愣了一下,赶紧从刘峰身上爬起来,粗壮有力的胳膊抓着刘峰的肩膀使劲的摇晃起来,一脸担忧和着急的喊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随着脑袋被剧烈晃动,刘峰明显感觉鼻子中的热流变多了,更多的鼻血四处飞溅。
“你快给我松手,虎头。”刘峰用尽全力吼了一嗓子,只是这一吼之后,他便愣了。
他的声音……他的口音……他明明不认识这个身穿古装的壮硕青年,但却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而且感觉非常的熟悉。
“是!公子。”名叫虎头的壮硕青年好似非常怕刘峰,而且非常听话,立刻就将上半身被扶起的刘峰松开了,只是他再次证明了自己缺心眼。
刘峰此时浑身无力,虎头一松开手,“砰”的一声,刘峰脑袋砸在地板上。
“你傻叉啊!”
刘峰说了一句口头禅,便昏了过去。
……
……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西北边关军寨永远是那么的孤独和厚实。
大宋熙宁三年,西北直面西夏国最重要的军寨大顺城。
刘峰站在自家院落门前,负手看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行人,神色中满是荒谬和落寞之色。
行人躲躲闪闪的打量着他,畏惧的神色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鄙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行人貌似压低的议论声传进了刘峰的耳朵中。
“父亲是大儒又怎么样,还不是白痴一个。”
“可不是吗?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上吊自杀,自杀也就算了,还不穿衣服,真是白痴啊!”
“多亏虎头对这白痴忠心耿耿,拼死救了下来。”
“你们知道张公子为什么自杀吗?”
“为什么?”
“听说不举,被红月楼头牌月奴给讥讽了,一时想不开,所以自杀了。”
“哦……不止是白痴,还是个废物。”
“……”
“……”
刘峰很无语。
无语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今天已经是他稀里糊涂来这个时代第七天了。
七天时间足以让他将这具身体的记忆和脑海中存储的信息消化吸收。
足以让他认清现实,接受穿越的事实。
特别是接受成为一个白痴的事实。
……
如今的大宋经历了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五位皇帝,当今皇帝便是一度支持王安石变法的宋神宗赵顼。
对历史比较精通的刘峰与这具身体记忆一一对照之后,除王安石和神宗赵顼之外,脑海中又浮现司马光、苏轼、程颐、程颢这些名传千古的名字。
但记忆中最深刻和最熟悉的却是被尊称为横渠先生,甚至‘张子’,死后封先贤,奉祀孔庙西庑第三十八位的理学创始人之一的张载。
刘峰这般熟悉张载,不是因为张载留下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直挂在中学教室的墙上,自己初高中整整看了六年,而是因为张载是他这具身体的老爹,而他叫张斌。
“以后我就是张斌了。”刘峰神色复杂的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呜呜呜呜……公子,公子,你不要伤心,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张斌的思绪被一个少女哭声打断了,转头看去,十三四岁的少女紧紧抓着他胳膊,仰着头看着他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脸上的担忧让张斌心暖和感动。
“呜呜呜……公子,你没事吧!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两个时辰了,千万别再想不开……呜呜呜呜……”
“竹娘放心,我绝不会想不开的。”张斌很想说七天前不是上吊自杀,而是被人谋杀和陷害,但看少女冰泉一般的纯净眼神,他还能说什么呢!
张斌的话语落在少女耳中,仿佛仙乐一般,小脸上瞬间转阴为睛,那一瞬间惊喜的笑容是如此的赏心悦目,让张斌禁不住眼前一亮。
他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发现少女的容貌虽然称不上是惊艳,却是个美人胚子。
应该是担忧他的缘故,少女看起来很憔悴,象征身份的双丫髻都有些凌乱,却不影响稚气未脱的小脸姿容。
樱桃般红润小嘴,小巧略微挺直的鼻梁,如月双眉,鹅蛋脸有些婴儿肥,却有两个明显的小酒窝,显得异常可爱甜美。
此时惊喜过后的少女又哭了起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少女双颊落下喜极而泣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张斌知道,这个叫竹娘的少女是他的丫鬟,从其九岁起就照顾他的起居,与他的关系真比亲兄妹还要亲,脑海中浮现过往的一些事情,张斌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想擦去竹娘脸上的泪水。
“公子,老爷的家书,是送粮草的孙指挥使带来的。”
叫虎头的壮硕青年突然说话,瓮声瓮气的,眼神总是呆呆的。
即使过了七天,张斌依然还记得虎头救自己的过程,鼻梁骨到现在还疼,但看着虎头那呆滞、憨厚的脸,他实在是生不出半点气来,
张斌瞪了一眼虎头,顺手接过虎头递过来的一封家书。
虎头今年十九岁,和张斌年龄相仿,同样是在五年前成为张斌伴当的,充当着随从、护卫、书童和玩伴这四重身份,对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来说,也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就是缺心眼……
“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
家书上就这样一句话,张斌轻声念了出来,自然而然的就想起这句话出自《易经系辞下》,也明白老爹是在提醒自己,不可为了自保而怯战。
突然,张斌脑海中浮现一段后世史书上关于张载的信息,其中提到张载临终只有一个外甥在身边,其子有二,长子少年病逝,次子死于宋夏前线大顺城。
张斌脸色数变,自己如今所在不就是大顺城,心想莫不是按照原本历史,这一次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不对,若没有我……张斌已经死了。
张斌苦笑一声,心想史书记载也许会有错误,有意问道:“我爹有几个儿子?”
竹娘和虎头愣了一下,前者担心的看着张斌,一副公子是不是傻了的表情,回答道:“公子,大公子八年前就病逝了,如今老爷就公子这一个血脉。”
张斌无语道:“那为何爹一个劲的让我去拼命。”
……
第二章 鼠尾草
如今的大宋呈平百年,经济和文化已经非常繁荣昌盛,但在与北方辽国和西北夏**事斗争中却一直处于下风,甚至战败之后被迫签订条约,每年向辽国、西夏国献上岁币,用钱来买一个安稳。
而张斌现在之所以在边关军寨大顺城,且按照原本历史要死在这里,也是大宋军力不振,屡受西夏相欺的结果。
张斌从小熟读儒家十三经,礼、乐、射、御、书、数这儒家六艺更是从小勤学苦练,特别是箭术颇为精通,但科举未中,便只能算是平庸,自谋出路。
事实上,张斌的努力和天赋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但绝不能说是平庸。
在张载亲自严格要求和教导下,张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没有一日辍笔。
但北宋一朝就算苦读十年,要想金榜题名考中进士,也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后世高考进北大、清华还要艰辛困难很多。
在张斌的记忆中,大宋如今有两千多万户,子民更是史无前例的超过了一亿,如此多的人口,每三年才录取三百余名进士,平均一年只有一百,如此小的比例,让现在的张斌想想都感觉绝望。
更别说考中进士的一直是南多北少,福建、两浙、川蜀几路之地,每州一科出十几个进士都不稀奇,甚至某些儒学大族,一科出了六七个进士也时有发生。
而在西北诸路,五十多个军州,每次中的进士自大宋立国以来从未超过五个。甚至在西北的一些军州,连续三五十年都不出一个进士也是常有的事情。
总之,如此小的比例,张斌没有中进士实在不算什么,但因为他老爹是大名鼎鼎的关学张载,相映之下,便被世人感觉他平庸了。
而张斌自己也不争气,科举未中之后性情大变,由一个乖乖好学生,变成了一个纨绔废物公子。
好在张斌还有举人功名,张载想办法将他送到大顺城主将种谔身边充当参议,妄图让其在军中磨砺,走上正道,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张斌来到这大顺城已经有一年多了,种谔安排的军务虽然也没有拉下,但算不上勤勉,更不说出彩,反倒是成为了大顺城有名的纨绔公子,一有时间便去红月楼鬼混。
本来这年头,官宦子弟去青楼也不算什么,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还脱光了衣服上吊自杀,用丢人现眼和辱没家风都已不足以形容张斌干的事情,而且因为此事他有了“白痴”这个头衔。
……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上天给了我如此奇特的际遇,若不改变一些东西,真妄为穿越人士,最起码也要让弱宋变成强宋,再之后……”
张斌接受现实后,便暗自憧憬开挂人生,但突然想起眼前还有一个大麻烦需要立刻解决。
“这个时代名声太重要了,这件事情足以毁了我的前程。”
“更不用说什么开挂人生。”
张斌眸中闪过一抹寒光,他在后世并非是什么善男信女,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轻易从记忆中看出很多蹊跷。
此时他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个女人和一名青年男子的身影。
女人无疑是丰腴、艳丽和迷人的,让原来的张斌转碾难眠,爱得死去活来。
而青年男子却是一度吊死张斌,然后又扒光他的衣服,让他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
脑海里面念头闪烁,张斌转身回了院子,写了一封请柬,递给虎头,道:“去一趟监军府,将这封请柬交给吴府公子吴成杰。”
“好的,公子。”一直站在门口发呆的虎头答应一声,走过来接过请柬,大步离去。
张斌沉思半响,离开书房,一路穿堂过院,来到后院的小花园,凭着记忆在花园一角,找到了五株相同的花草。
张斌在大顺城的宅子不大,花园长宽十来步,有哪些花卉,即使原来的张斌未曾关注过,但也是有印象的。
找到的这种植物茎直立,植株呈丛生状,茎为四角柱状,顶生总状花序,花序长达成人中指长,苞片较小,蓝紫色,颇为好看,有一定观赏性。
张斌不知道这种花草在宋朝叫什么,但却知道这种植物在后世一些领域内可谓是赫赫有名。
鼠尾草,张斌没想到在自家院子竟然有这种好东西,一想到鼠尾草的特性,他对今晚上的计划信心更足。
鼠尾草是为数不多可以让人心神失控,乃至于产生幻觉的神奇植物之一。
吩咐竹娘将五株鼠尾草小心的挖出来,张斌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厨房里面,将鼠尾草轻轻的折断,撕成小块,然后用浸水的布巾仔细塞满了自己的鼻子,紧紧闭起嘴唇,将鼠尾草放在火盆上面开始焙烤。
待鼠尾草烤得焦黄,张斌又小心的研磨成粉,找了一个有塞口的小瓷瓶装了进去。
……
……
夜晚。
一身华丽锦衣,头戴冠帽的张斌带着虎头走进红月楼,嬉皮笑脸的对老鸨道:“十娘,准备一个雅间,本公子今晚约了吴公子。”
这十娘看着他,眼睛深处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讥讽,道:“哟!原来是张公子,您里面请,我就这给您安排。”
随着两人的对话,红月楼门厅内外陡然一静,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然后便又转过头,只是时不时还会往这边看几眼。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这一刻,张斌依然被或明或暗鄙视的眼神和一些指指点点的讥讽议论声弄得面红耳赤,恼火之极,切身体会到了人言可畏的杀伤力。
面无表情的上了楼,进了老鸨准备的雅间,张斌便立刻对虎头吩咐道:“去门口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虎头答应一声,去了门口。
张斌拿出两片非常小的布巾,用茶水浸湿后塞到自己的鼻孔里面,确保外人看不见。
然后才拿出小瓷瓶,将里面鼠尾草粉末小心的倒进油灯里面。
张斌刚刚做完这些,便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赶紧将小瓷瓶收起来,随口道:“虎头,让吴公子进来。”
“子玉,身体恢复如何,哥哥我正准备明日去府上看望你。”一名身形单薄,脸色略显苍白的贵公子走了进来,笑着向张斌抱拳打招呼,称呼张斌的表字,可见两人平时关系很不错。
“吴兄先请坐。”张斌一脸苦涩的笑着抱拳,又转头吩咐道:“虎头,你在外面看着,我和吴公子有要事要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张斌说话的时候有意呼气,不敢有半点吸气,说完之后便立刻紧紧闭嘴,通过塞有过滤布巾的鼻孔呼吸。
鼠尾草虽然神奇,但遇水便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其他无害之物,吸附在鼻孔里面的湿布巾上。
吴成杰眼睛微眯,挥手让自己的随从也退下了。
两人落座之后,张斌唉声叹气道:“吴兄,小弟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七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小弟好像喝多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吴成杰心想当日你被我灌了三坛酒,喝得跟死猪一样,当然记不清楚了,只是可惜了,这个白痴竟然没死,虽然已经身败名裂,但还是必须要死。
脑海中念头闪动,吴成杰却一脸歉意道:“子玉,不是为兄说你,一个青楼女子,你用不着这般痴情,当然这与你当时酒喝得太多,一时难以自控有关。只是当时为兄也喝多了,否则定会阻拦你的。”
张斌一边听着吴成杰胡说八道,一边暗自观察对方眼睛,见对方眼睛深处已经有了一些红血丝,瞳孔也有了涣散迹象,不由心中大喜。
“吴兄,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月奴。”张斌故作气愤的问道。
吴成杰本来打死都不承认的,但心底深处突然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张狂之意,对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冷笑道:“张斌,我也不隐瞒你,月奴是本公子的老相好,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虫而已。”
“这鼠尾草效果恐怖如斯,吴成杰此时的神色举止和所说的话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张斌心底暗惊,但却一脸怒色,道:“吴成杰,你别信口开河,我被你们利用什么了?”
吴成杰冷笑一声,看着张斌一脸的厌恶和鄙视:“你个白痴恐怕还不知道,我和月奴诱骗你将大顺城防守部署都说了,如今这大顺城防守部署西贼那边已经知道了。”
张斌脸色一变,咬牙道:“你和月奴都是西贼密谍?”
吴成杰骂道:“白痴,月奴是西贼的密谍,我只不过是有把柄在月奴手上,不得不帮她做事而已。”
张斌看着吴成杰双眼已经布满血丝,瞳孔涣散,知道此时不管问什么,对方都绝不会有半丝说谎,但随着时间推移,对方眼前就会出现幻觉,可能会变成疯子。
张斌的主要目标是证明自己的清白,吴成杰若是变成疯子,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他立刻冷哼道:“吴成杰,月奴现在何处?”
吴成杰轻视道:“告诉你这个白痴也无妨,月奴接到上面任务,去了横山中的黑罗部。”
张斌突然喝道:“吴成杰,你就是个懦夫。”
说完,张斌立刻站起,推开门走了出去。
吴成杰神色扭曲,紧跟在后面,吼道:“张斌你给我站住。”
虎头愣了一下,紧紧跟在张斌后面。
而吴成杰的随从看着自家公子,皱着眉头也跟了上去。
张斌和吴成杰一前一后来到了红月楼人最多的大厅,张斌目光如电,扫过全场,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同僚。
两人先后到来,吴成杰又大吼大叫的,早已惊动了所有人,无不向他们看了过来,议论纷纷,当然张斌免不了又被各种鄙视和讥讽。
走到大厅中间,张斌突然停步,转身对追上来的吴成杰大声问道:“吴成杰,我问你,七日前我被扒光了衣服上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想谋害我,还诬陷我的清白?”
“哈哈哈……”吴成杰一声狂笑,大声道:“张斌,你说对了,七日前是我灌醉你,然后将你衣服扒光,又将你吊起来,想弄死你,还让你身败名裂,但没想到你没死,真是遗憾……”
全场早已哗然一片,炸开了锅,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看向张斌时神色已经大为不同,而看向吴成杰时神色更是精彩之极。
吴成杰的随从跑过来将吴成杰嘴死死捂住,大声道:“诸位不要当真,我们公子喝多了,刚才都是酒后之言,胡说八道。”
说完,这名很精干的随从便强行将吴成杰带离红月楼。
张斌今晚上的计划很顺利,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还知道了月奴竟然是西夏国密谍,可谓是收获极大,但此时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个叫月奴的女人担心张斌反应过来,主动向宋军主将种谔认罪,导致城防部署重新调整,所以才让吴成杰杀张斌灭口。”
“闯大祸了。”张斌和两名在场的同僚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告辞,神色阴沉的上了马车,额头的汗珠子潺潺而下,几乎倾刻间汗水就浸湿了薄裳。
“如今我没死,那个叫月奴的女人恐怕还会派人来杀我。”
“但即使这样,消息泄露之后,我必定身败名裂,历史上关于张载次子之死语焉不详,死得蹊跷,事后种谔与张载交恶,多半是事情败露了?”
想清楚眼前自己的危局,张斌大汗淋漓,但一时间却苦思无策。
……
……
第三章 疯子和刺客
吴成杰被随从强行带上了马车,在鼠尾草的奇特药力之下,他已经将心底最恶的一面彻底释放出来,自然是要激烈反抗,而且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
这名随从是吴成杰的父亲吴佩的心腹护卫,知道事情轻重,不得已将吴成杰轻轻打晕,强行带到了吴府。
吴佩是大顺城中的二号人物,是朝廷和皇帝派来的监军,朝中的御史,本身又是进士出身,在这边关军寨中可谓是清贵之极的人物。
看着即使被打晕,神色也异常扭曲的儿子,听了护卫汇报之后,吴佩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张斌只是小猫小狗,但其父张载是当世有名的大儒,辞官之前也是正四品的高官,比他正五品官职还要高两级。
而大顺城中他上面还有种谔,虽然他是文官,有着天然优势,普通武将不放在眼中,但种谔可不是普通武将,本身是正三品大员,官职比他高了足足四级不说,身后还有大宋顶尖将门世家种氏。
最主要的是,这大顺城不同于其他地方,是军寨,种谔才是主事之人,而张斌父亲张载与种谔颇有交情。
“这个孽子,给他身上泼一些酒水,我带他去见种太尉。”吴佩冷静下来,瞬间有了补救措施,好在张斌还活着,只要在种谔面前一口咬定自己儿子是酒后胡言乱语,又没有证据表明自己儿子谋害张斌,应该不会有事。
护卫答应一声,找来酒直接泼在了吴成杰的脸上,后者身体一个哆嗦,眼睛缓缓睁开。
只是吴成杰的双眼通红,瞳孔涣散。
护卫将自家公子扶了起来,不料吴成杰突然伸手将护卫腰间长刀拔出,嗤的一声,直接刺进了护卫的肚子。
“你敢敲晕我,简直是找死。”吴成杰神色扭曲,一脸疯狂之意。
“公子,你……”那护卫一脸难以置信,捂着自己的肚子,倒在了地上。
“你……你个孽子,敢在我面前动刀杀人。”吴佩只是一名文官,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吓的脸色发白,但也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吴成杰喝骂。
只是吴成杰好像压根就没有看见他老子,突然一声大叫,身体猛的向后面退了两步,且跌倒在地,一脸惊恐和不可思议的看着屋子一角,喊道:“陈小六,啊……鬼啊!陈小六你不要过来,你看见我和父亲小妾做那好事,不杀你不行啊!”
吴佩在旁边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气得恨不得吐血,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竟然与自己的儿子行那苟且之事。
唰唰!
吴成杰胡乱挥动着长刀,恐惧的看着屋子一角阴影处,身体颤抖着喝道:“你不要过来,啊……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即使你是鬼我也不怕。”
吴佩自然是恼火之极,但儿子跟疯子似的只能先制服了再说,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吴佩这一喊,顿时惊动了吴成杰,后者一边大喊“陈小六我要杀了你”,一边突然提着刀向吴佩冲了过来,速度极快,不等吴佩反应过来,便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一刀向他脑袋砍了过来。
“孽子,你敢!”吴佩吓得魂飞魄散,但他年龄本来就大,吴成杰此时手上力量又大的惊人,他硬是挣扎不开。
眼看着吴成杰手中刀就要砍在其老子的脑袋上,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突然从地上跃起,将吴成杰连同手中的刀撞飞了。
却是刚才被吴成杰刺了一刀的那名护卫,竟然还没有死。
吴佩在生死一线走了一遭,本来吓得半死,但此时却神色大变,大哭着向儿子扑去。
这护卫虽然受了重伤,但身体魁梧,又练过武艺,刚才一心救自家老爷,这全力一撞,力道不小,吴成杰被撞飞了,这也不算什么,可是其手中的那把刀也被撞飞了,而且好巧不巧的,落下的时候,刚好刀刃切在了吴成杰的脖子处。
本来即使这样,吴成杰也只是脖子受了伤,可吴成杰又抓住刀柄,想将刀提起来,只是他此时神智已经不清,随手这样一划拉,竟然当场将自己咽喉给割断了。
“我的儿啊……”吴府中传出吴佩凄厉的哭喊声,小半个大顺城都听见了。
……
……
张斌本以为在回家的路上会遭受刺杀,一路和虎头暗中警惕,但直到他回到家中,都平安无事。
细细一想,这也正常,毕竟这是军寨,城中不到五万人,军队和官府的人就占了近半,晚上本来就有军队巡逻,只要稍有动静,便会引来军队,他若是西贼密谍,也不会选择在路上刺杀。
马车停在家门口,没有看见竹娘如往常那样出来迎接,张斌不由脸色微变。
他这个时候完全可以让虎头驾着马车离去,但那样的话……竹娘必死无疑。
想起关于竹娘的一些记忆,张斌犹豫再三,难以做到就此离去而不管。
张斌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深吸一口气,下马车时低声给虎头说了一句话,后者愣了一下,听话的赶着马车离去了。
张斌推开院门,刚刚跨进去,毫无预兆地,一柄钢刀悄然无声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刃闪烁着幽幽寒光,持刀的人是一名黑衣人。
“你若是现在杀我,必然会被你的上司杀了。”张斌强忍着心头的寒意,淡淡的说道。这个时候为了能够让刺客不立刻动手,什么话惊人便要说什么话。
张斌的话中说到了黑衣人的生死,虽然在黑衣人听来很荒谬,但黑衣人还是禁不住停手,没有立刻杀人,一边押着张斌往院子里面走去,一边说道:“你最好说出你的理由,否则我不介意杀你之前将你削成**,让你生不如死。”
成功的在第一时间让刺客没有动手,张斌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故作平静的一脸自若道:“我若是没有猜错,你是月奴派来的西贼密谍,想要杀我灭口。”
黑衣人冷笑道:“你知道了又怎样,反正你今天必死无疑。”
第四章 白虎堂议事
张斌道:“你们之所以杀我灭口,是担心我主动向种太尉认罪,从而改变大顺城防御部署,让你们之前从我这里得到的防御部署失去作用,这一点我没有说错吧!”
黑衣人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起来,张斌的话一针见血,他担心现在杀王君临已经迟了,那样的话他们前期的努力就报废了。
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将大顺城防御部署交给上面了。
察觉到黑衣人呼吸变化,张斌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他知道刺客的心思已经被他牵着鼻子了,叹气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们拿到的东西作废,因为我还没有告诉种太尉,毕竟这对我也没有半点好处,还会毁了我的前程,甚至有牢狱之灾。”
黑衣人寒声道:“既然如此,我现就杀了你刚好灭口。”
张斌轻声讥笑道:“想必有人经常骂你是蠢货,我现在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你还猜不到,只要我今天死了,我写好的认罪信就会立刻出现在种太尉的手上,到时候你们同样前功尽弃。”
黑衣人沉默半响,沉声道:“你这七天除了今晚上去了红月楼之外,其他时间都在这个院子,接触的人只有你的随从和婢女,我杀了你,再杀了他们,自然也就灭口。”
张斌嗤笑道:“这七天,我的小婢女上街买菜买米,我的随从出门好几次,他们做了什么,都见了哪些人,你又知道多少,就算你能够查到,你们难道有本事将这些人全部杀了,而就算将这些人杀了,他们这几天又接触了很多人,难道你们还要去杀不成。”
黑衣人这一次彻底沉默了,因为张斌的话无懈可击。
“你们能够以把柄要挟吴成杰成为你们的人,为什么不以同样的方法拉我下水,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你们随时杀我,而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找种谔认罪,坏了你们的好事。”张斌知道光是打消黑衣人的杀意不行,还要想必办法让黑衣人将自己和竹娘给放了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月奴说你太蠢了,拉你下水,容易坏事,现在看来月奴恐怕走眼了。只是拉你下水我做不了主,但就这样放了你,我又不放心,你说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难题,好在张斌进院子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道:“其实刚在院门外没有看见我的小婢女如以往那样迎接我,我就知道有刺客进了院子,但我还是走进了院子,你应该能够想到这是为什么。”
黑衣人想了一下,道:“你很在乎你的小婢女。”
张斌叹息道:“想必月奴也给你说过,我是个痴情的种,我最大的弱点或许就是太重感情了,而我的小婢女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黑衣人眸光闪动,道:“你是想让我暂时带走你的小婢女,这样就可以打消我的顾虑。”
张斌道:“没错,这是如今唯一能够打破僵局的办法。”
黑衣人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用绳子将张斌绑在门柱上,然后走到侧屋,将被敲昏过去的竹娘扛着向外走去。
但就在他跨出门的瞬间,一道人影如猎豹一般向他扑来,速度快如疾风,手中还有一把长刀向他脑袋砍来。
黑衣人一直没有见到张斌身边那名有些痴傻,可是武技颇为厉害的随从,岂能没有防备,冷哼一声挥刀切向虎头的腰腹,正常情况下,绝对能够将对方逼退。
只是下一刻,虎头的行为让他脸色一变。
虎头竟然不躲不闪,行那同归于尽之事。
嗤的一声,黑衣人的刀砍在了虎头腰上,入肉不浅,血水当场便流了出来,但虎头的刀已经将黑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溅了一脸血的竹娘连同无头尸体倒在了地上。
“公子,我……我杀了他了。”虎头憨厚的一笑,眼前一黑,魁梧的身体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虎头那两百斤的身体砸在了竹娘的身体上。
透过门一直冷静看着这一幕的张斌再次无语了。
他吩咐虎头躲藏在门后偷袭,以虎头的实力偷袭之下,一击杀死这黑衣人的可能性很大,可这憨货是站在门外正面扑上来的,好在憨人有憨法,采用同归于尽的打法,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硬是一招被砍了脑袋。
一个被绑着,一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好在竹娘被虎头砸的醒了过来。
……
……
给虎头包扎完伤口,上了药膏,带着小脸惨白的竹娘将黑衣人尸体放在马车中,待第二天再送出城外找地方埋了,最后才清洗了门口的血。
忙完这些,已经是深夜,张斌和竹娘才沉沉睡去。
不过主仆三人并没有睡在各自房间,而是睡在存储冬菜的地窖里面,虽然对方同一晚上再派人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
第二天张斌是被虎头惊醒的,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特意补偿的缘故,有些痴傻的虎头体质明显异于常人,一晚上的时间竟然已经能够下床,让张斌称奇不已。
主仆三人爬出地窖,迎着灿烂的阳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禁不住同时长呼了一口气。
竹娘忙着去做吃的,虎头拖着受伤的身体如往常那样去开门,然后喂马。
看着竹娘和虎头忙碌的身影,张斌想着自己眼下的处境,暗自发狠。
“那个叫月奴的女人和吴成杰必须要死,否则这安稳日子没法过了,吴成杰好说,只是这个女人……昨天晚上听吴成杰说去了黑罗部……”此时此刻,张斌心中杀机如潮。
……
……
“公子,种太尉亲兵过来传话,让你半个时辰后去白虎堂议事。”刚刚吃过早饭,虎头跑进来禀报道。
“白虎堂……”张斌浑身一个激灵。
白虎堂为宋时军机重地,相当于后世的作战室,一般只有商议重要战事或者处理机密要事才会在白虎堂,如今西夏大军还没有出现在大顺城外,十天前才刚刚商议过战事……
强压下带着竹娘和虎头立刻跑路的念头,张斌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马匹。”
……
……
第五章 太尉种谔
张斌心中发虚的厉害,骑着马硬着头皮前往白虎堂,一路上碰见不少和他身份相仿的参军、参议,才暗松一口气。
种谔若是已经知道他泄露重要军机的事情,肯定要单独先叫他问话的,不可能召集所有人军议。
“子玉,那吴成杰害你不成,如今酒醉跌死在自家茅厕,也是罪有应得。”一名青年驱马赶过来,和张斌并马而行,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
说话的青年和张斌一样,都是种谔身边的参议,曾经因违反军纪被监军吴佩整治过。
张斌却顾不上揣测这名同僚的心思,心中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吴成杰中了鼠尾草之毒,回家之后必然是要整出一些事来,但没想到直接将自己给整死了。
张斌神色如常,但心中却是极为欣喜,吴成杰死了,眼下就剩下那个叫月奴的女人了。
……
……
“拜见太尉。”一路和同僚说着废话,张斌进了白虎堂,向坐在正堂深处的种谔拱手行礼。
种家是大宋将门世家,种谔算是大宋新生代军中翘楚,但其实已经四十上下,而且看起来温文尔雅,言辞知礼,犹如饱学宿儒,实在不像是武将。
“子玉来了,年轻人做事要稳重,在男女之事上更不可孟浪。”种谔右手依然拿着文书,冲张斌点了点头,随口说道。
“多谢太尉教诲,卑职谨记于心。”张斌恭敬说道。他见种谔神色如常,还称呼自己的表字,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礼节性的对话之后,种谔继续看手中文书,张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营指挥使以上将官逐一到来,等最后种谔麾下两员大将燕达和刘昌祚也到来之后,吴谔看了一眼右边下首第一个位置,略一沉思,问道:“监军是否已通知?”
有亲兵立刻上前躬身道:“回禀太尉,监军已经通知了。”
大顺城就这般大,下面人都知道吴成杰醉酒跌死在自家茅厕的事情,种谔岂能不知道,略一沉吟道:“监军今日家里或许有事,我们先开始吧!”
说完便要开始军议,不料这时外面走进一名文官,神色阴沉,脸色苍白,双眼中还有血丝,不是别人,正是监军吴佩。
吴佩一进白虎堂,先是向种谔抱了抱拳,什么话都没有说,便向自己座位走去。
“昨晚丧子,今天便正常参加军议,这吴佩是个狠角色。”张斌心中暗忖。
突然张斌若有所觉,抬头看去,发现吴佩在坐下之前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之中的怨毒之色,让张斌心中凛然。
“该死,看来吴佩将他儿子之死算在了我头上。”张斌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微微一沉。毕竟他与对方官位相差太多,好在自己老子虽然辞官,但名望不小,朝中门生故旧不少,吴佩定然是有所顾忌,否则普通参议幕僚官即使有种谔护着,吴佩要弄死也有的是办法。
……
……
种谔目光扫过全场,刚才温文尔雅的气质顿时荡然无存,眼神犀利如刀,无人敢与其目光对视,沉声道:“根据探子传来情报,已经可以确定西贼的主力是在横山这边。”
正四品副都总管燕达神色肃然,道:“如此说来,我们大顺城首当其冲,这场恶战不可避免了。”
种谔摇头道:“我们大顺城是不是打头阵,还要看西贼具体的计划。”
“数十年来,西贼都是从白豹城发兵,自范相公建了大顺城之后,西贼通常都会先阻断环庆和延两路腹地之间的要道,然后要么是兵困大顺城,主力绕道攻打延路或者环庆路,要么倾尽全力攻打大顺城。”接话的是从四品钤辖刘昌祚,言语间充满了自信,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但张斌却注意到,种谔只是看着地图,没有吭声。
众人发现主将异样,神色一滞,全场安静下来,刘昌祚脸上有些尴尬和不服,盯着种谔,等着其解释。
张斌知道白豹城是西夏与大宋在横山边界的重要据点,白豹城往东南不到五十里,便是他们所在的大顺城。
三十年前,宋将任福带兵夜袭西夏白豹城,斩首一千,打出了白豹大捷,是大宋自三川口之败后,首次大胜,可紧接着好水川惨败,任福战死,白豹城得而复失,从次以后宋军再未接近白豹城三十里之内不说,大宋边地经常被白豹城中西贼骚扰劫掠。
为此在三川口之败的第三年,由范仲淹主持,在延、环庆两路之间的边关建立了大顺城,极大的牵制了白豹城的西贼,使其骚扰劫掠减少很多不说,对大举南侵的西贼铁骑也能第一时间拦截。
不得不说,范仲淹虽然是文官,但是军事战略眼光极佳,一旦西夏骑兵自白豹城南下,能同时得到延、环庆两路支援的大顺城防线,可以将其堵在国门之外,即便西贼绕过大顺城防线,但因为大顺城钉在后方,西贼大军也如芒在背,不敢在大顺城南面肆无忌惮,只能小股部队匆匆劫掠一番退回。
也正因为此,西夏人每次发兵进攻延路或环庆路时,都会派一路大军攻打大顺城。
张斌暂时将吴佩的事情抛掷脑后,梳理脑海中大顺城的资料时,种谔指着简略地图上横山中的一条山道,沉声道:“西贼人马聚集在白豹城已经半个月,除了在筹集粮草之外,恐怕是想走子午道,直插延路腹地。”
刘昌祚愣了一下,道:“太尉,黑罗部族长黑石与西贼仇深似海,绝不会给西贼让道,而且自范相公当年威逼黑罗部服软之后,已经向我大宋称臣多年……”
“就在五天前,黑石已经死了,如今黑罗部由他弟弟黑格多说了算。”种谔毫不客气的将刘昌祚打断。
刘昌祚神色一凝,道:“但即便如此,黑罗部倒向西贼的可能性也不大。”
种谔看了一眼刘昌祚,眉头微蹙,燕达适时说道:“太尉,事关重大,不可不防,需要派人去一趟黑罗部。”
第六章 想要战功想疯了
张斌听了三位将军对话之后,心想种谔的猜想是对的,西夏人的确是想走子午道,绕过大顺城,直插延路腹地,否则那个叫月奴的西贼女密谍也不会去了黑罗部。
而且算算时间,黑罗部前族长黑石之死很有可能与这个女人有关。
刘昌祚却突然起身,向种谔抱拳行礼,朗声道:“太尉,末将愿带领五千精锐,突袭黑罗部,将子午道彻底控制在我大宋手中。”
“刘昌祚想要战功想疯了,如此冒险的事情,种谔怎么可能同意。”如今的张斌已经不是原来的纨绔子弟,后世丰富的阅历与这具身体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合,特别是消化了张斌苦读多年各种经册兵书,掌握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果然,种谔眯着眼看了一眼刘昌祚,摇头道:“风险太大。”
刘昌祚急声道:“太尉,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抢在西贼之前拿下黑罗部,甘受军法处置!”
“要是不能一战而定,反而逼迫黑罗部彻底倒向西夏人,后果不堪设想。”种谔态度非常坚决,他如今是大顺城主将,任何事情都要通盘考虑,刘昌祚的提议太过冒险,分明是被军功冲昏了头脑。
刘昌祚心中暗恨,不甘心的就要坐下去,种谔突然喝道:“刘昌祚听令!”
刘昌祚心中一凛,连忙按照军中规矩,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听令。”
“命你带三千精兵和五百民夫,即刻顺着子午道进入横山,寻找合适之处,修建简易军寨,堵住子午要道,以防万一,若有西贼大军顺子午道而来,务必死守子午道至少三日,三日时间大顺城援兵必到。”
“末将遵命。”刘昌祚心中的怨气消去大半,慨然领命,双手接过令箭,转过身一阵风似的跨出厅外。
“刘昌祚虽然是一员猛将,但向来桀骜不驯,而种谔不愧是史上留名的武将,这驭下之道可见一斑。”
张斌心中生出感触,见种谔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字,然后向他们一众参议、参军看了过来。
张斌心中一动,不等种谔开口,起身拱手道:“太尉,卑职愿意前往黑罗部,为太尉充当使者,顺便打探虚实。”
全场所有人向张斌看了过来,一些人神色中大为意外,种谔也是有些愕然,张斌平时很少主动请缨,大家对其评价颇为平庸,不想今日猜到他的意图不说,还主动请缨。
“张斌难道不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差事?”
有部分人心中冷笑,猜想张斌是因为与监军吴佩交恶,急于立下军功,好得官品,以应对监军的报复,所以才和刘昌祚之前一样,想要军功想疯了。
种谔见张斌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镇定,目光清澈,心想此子平时莫非韬光养晦,有意隐藏锋芒,还是在那红月楼经历生死,性情大变,亦或真是被吴佩所逼?
“也是,关中两百多年才出了张载这么一个大儒,他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平庸,而且我的意图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够猜出的。”种谔心中暗道。
张斌抢在种谔说出意图之前请命,便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否则以之前张斌的表现,这个对他来说一箭双雕的差事怎么可能落到他手中。
至于这个差事在别人看来是九死一生,但他却知道这一趟不会有事,因为历史上在大宋和西夏国之间周旋了一百多年的黑罗部可是赫赫有名,从未倒向西夏国,直至北宋末期宋朝越来越积弱,才被西夏国所灭。
所以,他此去不但会立下一功,而且还可以顺便将已经去了黑罗部的月奴除去,否则自己的把柄始终握在这个女人手上,随时都可能身败名裂,下狱被囚,乃至被斩首示众。
种谔略一迟疑,点头道:“子玉既然主动请缨,这个差事便交给子玉去办,本将再给子玉一百精兵护行,带十车酒水和绸缎送于黑罗部算是慰礼,子玉将本将写的这封信交给黑格多时,要仔细体量敌情,凡事可临机处断,绝不可坠了我大宋声威!”
张斌心中一喜,正要躬身领命,一直阴沉着脸,闭目养神的吴佩突然睁开眼睛说道:“且慢。”
张斌心中暗骂,种谔眉头一跳,转头道:“监军有不同意见?”
吴佩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尉考虑周全,但张斌此去黑罗部便是我大宋使者,而且事关重大,必须要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或者有所差错,当受军法处置。”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张斌。
不少人眼神中充满怜惜,也有人对吴佩公报私仇行为看不惯,但除了种谔之外,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大宋监军权力不小,不说别的,每次战后定战功的时候监军的话语权非常大,违反军纪的相关处罚也是监军负责,而且他有直接上奏皇帝的权力。
张斌却神色如常,向吴佩拱手道:“正如监军所言,卑职此行事关重大,若耽误军机要事理应军法处置,但事成之后还望监军承认卑职的功劳。”
吴佩冷笑道:“本官在核算战功之事上向来公正。”
张斌向微微蹙眉没有说话的种谔恭敬行礼,道:“卑职愿意立下军令状,请太尉成全。”
种谔略一犹豫,道:“去吧!早去早回。”
张斌心中长松一口气,躬身道:“卑职遵命。”
……
……
张斌知道事不宜迟,回去收拾了一下,带着虎头,告别不舍的竹娘,精心挑选了五十民夫,领取了十车酒水、绸缎,在城门口等待护行的一百精兵。
虎头受了伤,张斌本来是不带的,但虎头是真的一根筋,他前脚走,虎头后脚跟上,不管他说啥,如何呵斥,就是不回去,张斌没办法,只好也带着,好在虎头体质特殊,伤势好的很快。
带着虎头亲自将骡车刚刚检查一遍,张斌就听见急如奔雷的马蹄声传来,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向城门处疾驰而来。
第七章 神弓飞虎将
“种谔没有虚言,的确是一百精兵。”张斌心中更加踏实,有这一百精兵,他目的才更容易实现。
“停!”一百骑兵距离张斌二十步时,带头武官一声爆喝,一片马嘶声中,百骑齐齐停下,一股杀伐之气却扑面而来,让张斌禁不住心中凛然,心想这便是冷兵器时代百战精兵的风范。
带头的武官不待战马停稳,便飞身而下,向张斌抱拳道:“都头王舜臣奉命听侯张参议调遣。”
张斌却不等王舜臣身子拜下,便抢步上前,双手扶住后者肩膀,笑道:“王都头不要多礼,此行在下的安危便交给王都头了。”
“张参议大可放心,只要卑职活着,就不会让张参议有损。”王舜臣为人豪爽,最是讨厌与那些装腔作势的文官共事,见张斌为人随和,便是心中一松,他只是最低级的武官,连品级都没有,虽然在军中也与张斌碰过面,但却没有资格相识。
大宋自太祖‘杯酒释兵权’,太宗打压武将,真宗又说出“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之后,武将地位便远不如文官。
时至今日,同品级的武将见了文官下跪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张斌虽然没有官品,只有参议的官名,但却有举人功名。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个名扬天下的大儒老爹,这也是即使种谔这样的高级武将也称呼他表字,而监军吴佩也不能肆无忌惮欺辱他的原因。
……这便是修文偃武的大宋朝。
张斌表现得如此随和,固然与他后世‘三观’习惯有关,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想起了王舜臣这个名字,是比种谔还要猛很多的名将,甚至有着‘神弓飞虎将’之称。
张斌记得有本书名为《中国上下五千年,谁为弓箭第一人》,其中说的便是王舜臣的事迹,而且相比北宋很多名将最后都是悲剧,王舜臣却一路通达,官至人臣巅峰。
“王都头叫我表字‘子玉’便可,都头以弓卦臂,神射之名在下也素有耳闻。”虽然名字一样,时代和年龄也大体吻合,但自古以来同时期重名之人也不少,不过既叫王舜臣,又是神射手便不会错了。
张斌嘴里面试探着,眼睛余光暗自打量王舜臣身形样貌。
王舜臣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一张大嘴和黝黑粗糙的脸面称得上是丑陋,但张斌注意到他的手很大,手臂明显比常人要长一些,垂下来竟然离膝盖也不远。
王舜臣听张斌如是说,却是精神一振,他如今只是管着一百人的小小都头,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冠绝三军的箭术,禁不住咧嘴笑道:“不想卑职些许名头,连张参议都有所耳闻。”
张斌心中汗颜,之前的张斌还真不知道王舜臣,见王舜臣依然不叫自己表字,知道拉近关系也要适可而止,便不再坚持。
公务要紧,两人相识寒暄之后,不敢拖延时间,张斌一声令下,队伍出城,向横山子午道南边入口赶去。
十辆骡车首尾相连,王舜臣的百名骑兵护送在两侧,张斌和王舜臣骑着马,并行在前,一来一回至少七八日,张斌有的是时间与王舜臣这个潜力股拉近关系,套上交情。
……
就此行任务简单向王舜臣通报过之后,张斌随口问道:“王都头可是延州人?”
张斌能够说出自己籍贯,王舜臣心中甚为舒服,但却一脸羡慕的说道:“卑职祖上都是军户,在延州世代吃兵粮,卑职父亲临终时便在种老太尉麾下当营指挥使,不比张参议出自名儒之家。”
张斌知道王舜臣所说种老太尉是种谔的父亲,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北名将种世衡,当年跟着范仲淹一直是对付西贼的主要人物。
但即使是种世衡的成就,在原本历史上也远不如王舜臣,张斌由衷道:“以都头勇武,立下军功,入了官品是迟早的事情,即使是如种太尉那般,成为我大宋军中翘楚也并不意外。”
王舜臣闻言,顿时红光满面,张斌将他埋在心底深处的远大理想说了出来,是真正的说到他心坎上了,咧着大嘴嘿嘿笑道:“借张参议吉言,等这次差事回去之后,西贼大军也多半会围攻大顺城,让卑职多砍一些西贼人头,好立更多的军功。”
张斌目光一闪,笑道:“说不定不用等回大顺城,王都头便可得一些西贼人头,立下不小的功劳。”
王舜臣闻言,眼睛顿时亮如灿星,急声道:“张参议此话何意?”
张斌道:“大顺城中有西贼奸细,我们此去黑罗部多半已经被西贼所知,路上说不定就会有西贼阻挠,而在黑罗部多半也会有西贼。”
王舜臣脸上顿时杀机闪现,长笑道:“本以为只是无聊的护送张参议去黑罗部,没想到还有军功可捞,张参议放心,只要在我等面前敢出现的西贼,脑袋就是我等的军功。”
“不过刘将军带着两千人马已经提前进入子午道,在我们经过刘将军设下关隘之前,应该不会有贼人出现。”张斌见成功将王舜臣立功之心激起,心中大定,有王舜臣这样的猛人相助,他才能杀了那个叫月奴的西夏密谍。
……
……
大顺城本来就在横山脚下,张斌一行下午时分,便已经到了子午道的入口处,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刘昌祚设下的简易关隘营地。
张斌带着王舜臣拜见了刘昌祚,后者态度冷淡,二人便告退,在营地中歇了一夜。
翌日,天蒙蒙亮,张斌等人便起来,吃了点干粮,再次启程。
相比昨日的随意,老于兵事的王舜臣在今天表现得异常谨慎,早上出发前便派出了一小队哨探,提前查探西贼可能藏身埋伏之处,随着他们前行,每隔十里便会有一名探子提前回来禀报。
此处相距黑罗部有百里路,王舜臣刚好派出了十名哨探。
事实证明,张斌的猜测和王舜臣的谨慎都是对的行进到一半路程时,一名哨探急匆匆的返回,飞身下马,单膝跪在张斌和王舜臣马前,大声道:“启禀张参议,都头,前面五里外发现有西贼出没,人数两百左右。”
第八章 到底谁是狼
“张参议,让你说中了,西贼果然来了!”敌人是己方双倍没有让王舜臣有丝毫惊惧,反而一脸欣喜,摩拳擦掌,“哈哈哈……两百西贼人头,这份功劳不小,我王舜臣升官的机会来了。”
张斌本来还有些担心,此时见王舜臣的样子,心中大定,不过事关小命,他还是问道:“不知王都头要如何砍下这送上门的两百西贼人头。”
王舜臣眸露凶光,道:“前面五里处是两面陡峭的峡谷,西贼定会在那里埋伏,等一下我们兵分两路,由卑职带领五十人翻山越岭绕到西贼后面,等西贼在峡谷对车队袭击时,参议只要带着卑职五十名属下和五十民夫坚守片刻,待西贼放松警惕时,卑职带人从西贼身后突然冲杀而出,猝不及防之下,定会冲乱西贼阵型,到时候西贼便是我等猎物。”
张斌想了一下,道:“王都头此计甚妙,但以此战法击败敌军,战后我军死伤也会不少,在下有一补充,可减少我军死伤。”
“哦!请参议指正。”王舜臣有些意外,也有些不以为然,他向来看不起朝廷的文官,也最讨厌文官在打仗的时候指手画脚,更不用说张斌纨绔废物的名头他也是听说过的。
事实上大宋与西夏和契丹人战场上输多赢少,在王舜臣看来,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主帅大多都是文官的缘故。
年轻的王舜臣显然没什么城府,心中所想,神色中便体现出来,张斌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这五十民夫都是我特意挑选的边民,弓马虽然比不上都头麾下精锐,但也弓马娴熟,可让他们与都头麾下五十人换了衣服和装扮,五十名精兵充当民夫到时候作惊恐状,躲藏在车马之后,待西贼放松警惕,接近车马时,可暴起杀敌,定能够将敌人杀个措手不及,此时都头再带五十精骑突然从身后杀出,西贼必会因为中计而心生恐慌,军心一乱,可任由我等猎杀。”
王舜臣早已眼睛发亮,看向张斌的眼神又有所不同,禁不住赞道:“参议妙计,卑职佩服。”
……
……
横山之中所谓的峡谷,就是被山洪雨水长年累月冲刷出来的黄土沟,大沟两侧必有乱七八糟的小沟,所谓千丘万壑正是如此,这也正是黄土高原的地貌特征之一。
所以,张斌一点不担心王舜臣带着五十人没有藏身之处。
子午小道越是往深处,越是高低不平,走起来跌跌撞撞,极易摔倒,张斌一行进入峡谷的时候,便显得十分难行,整个队伍都看起来疲惫不堪,隐藏在峡谷两侧的西夏骑兵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得心生轻视。
……
军旗猎猎,在凛冽的山风中飘扬,张斌胯骑战马,手握强弓,头戴护耳铁盔,身穿鱼鳞甲,胸口卦护心镜,肩头睚眦吞肩兽,将自己保护的很扎实,此时表面放松,心中暗自警惕。
旁边虎头紧紧跟在张斌身旁,随时准备给自家公子挡箭挡刀。
不同于明清读书人双手只能翻书册和玩折扇,宋朝真正的儒生对于儒家六艺中排在第三的‘射’术非常重视,所以张斌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
再加上关中一直受西夏侵扰之苦,张载从小便很重视对张斌骑射和兵法的学习培养,张斌骑射之术虽然比不过王舜臣,但也不比寻常边兵差。
某一刻,蹄声雷动,两队西贼从前方左右两边沟壑之中冲出,随着山风向队伍疾驰而来。
张斌一行队伍顿时骚动起来,但实际上却按照张斌在路上交待演练过的程序,每个人紧张有序的动了起来。
这两百西贼都穿一身灰色的狼皮袍子,头戴羊皮头盔,一脸凶狠,钢刀紧紧握在手中,马速甚快。
张斌呵斥着所有人依托十辆骡车,迅速的布下了三环阵,五十名大宋骑兵护在车阵外围,内围五十名民夫蹲在骡车之后,簌簌发抖。
两百西贼飞奔如箭,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在凛冽的山风中闪耀着嗜血的寒光,犹如一阵旋风般卷过一波黄尘。
两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准备!”
“射!”
张斌一声爆喝,手中羽箭离弦而出,精准的射进了一名西贼胸口,西贼惨叫声中,跌落马下。
旁边虎头从小跟着张斌练习骑射,箭法准性差了一些,但胜在力大,一箭将一名西贼战马射倒,马上西贼跌飞一边,被同伴战马躲避不及踩个半死。
“绷绷绷绷………”
与此同时,装扮成士兵的五十名民夫,一脸惊慌的将手中弓箭射了出去,只是慌乱之下,准性便差了不少,这一蓬箭雨下去,除了张斌和虎头射落的两人之外,竟然只有四名西贼中箭落马,西贼骑队前进的步伐和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这样一来,这两百西贼心中更是轻视,已经将这些宋人当成了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不知不觉中已经放松警惕。
西贼的骑术精湛,速度飞快,张斌和虎头只来得及射两箭,其他经常打猎的民夫本来也有时间射出第二箭,但惊慌之下却没有射出去,反而吓得退到车阵后面。
距离车阵十步时,不少西贼已经开始狞笑,只要他们冲到近前,这场伏击战便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
然而,电光火石间,之前躲在骡车后面瑟瑟发抖的五十民夫,突然站了起来,神色中的惊恐早已被一脸杀意所取代,每个人手中准备多时的弓箭在第一时间射出。
王舜臣箭术超群,他麾下这一百人被他调教数年,箭术远超寻常士兵,再加上如此短的距离,西贼又猝不及防,五十支箭无一射空,或战马,或人身,惨叫声中,冲在最前面的近五十名西贼当场跌落马下。
四分之一的人手瞬间被杀,剩下的西贼大吃一惊,不等他们多想,如雷鸣般急促的马蹄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第九章 施加在灵魂上的酷刑
还活着的西贼无不脸色一变,‘中计了’三个字不由自主的浮现在每名西贼脑海之中,正如张斌所推断的那样,军心已乱,战意已失,少部分西贼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如何逃走,只是地处峡谷,一时无处逃去。
西贼两边受敌,带队的将官见识了正面装扮成民夫的五十名宋兵弓箭厉害,下令一半人咬着牙继续往车阵冲来,另一半人急忙调转马头迎向王舜臣带领的五十名精骑。
张斌首次面对这种情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两世为人,面上却一副淡定从容样子,指挥五十名精兵继续射箭,同时大声呵斥民夫鼓起勇气杀敌,五十民夫见已方占了上风,纷纷举起弓箭射击。
再加上有车阵阻挡,西贼一时冲不过来,向他们冲来的西贼大部分被射死,少数精悍之辈即使翻过车阵,也被五十精兵轻易围杀。
而王舜臣带领五十名骑兵分成两波,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能力,利用冲起来的速度,第一波骑兵以他为箭头,突击穿插,切割作战,慌忙转身的一半西贼马头还没有彻底调转过来,便被王舜臣带人直接凿穿而过,杀得西贼人仰马翻。
紧接着,第二波骑兵打击接踵而来。
不等西贼缓过神来,王舜臣已经绕了一圈,第二轮冲杀又开始了。
如此这般,几番冲杀之下,再加上张斌带人在一边放冷箭,西贼已经成了被剁碎的肉馅,抛下大半尸体,开始逃散。
如此一来,更轻易成为宋军的猎杀目标,而此处峡谷能逃走的方向不多,顺着峡谷肯定是跑不了的,必会被追上,有西贼想从旁边沟壑中逃走,却发现张斌已经带人将最近的两边沟壑堵住了。
……
……
这场伏击与反伏击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小半个时辰后,战事已经结束,王舜臣看着一百九十五具西贼尸体和特意留下的五名俘虏,口水都流了出来,立即吩咐道:“快,快快,将西贼脑袋全部砍下来,哈哈哈……另外将那五个西贼带过来,我亲自审问。”
张斌却有些心有余悸,刚才带队的西贼看出他是领头的,在最后组织了一波人实施“斩首”,多亏虎头拼死抵挡,王舜臣带人及时赶到,才幸免于难。
之前的张斌这两年跟在种谔身边,早就见识过战场厮杀,但此时的张斌看着王舜臣麾下士兵熟练且兴奋的割着西贼脑袋,犹如在摘取熟透的大西瓜,依然让他有些不适。
只是为了不让王舜臣心生轻视,张斌强忍着不适,走过去看王舜臣审问俘虏。
刚才张斌见识了王舜臣悍勇和精通战阵冲杀的一面,此时却又目睹王舜臣狠辣的一面,就他走过去这点工夫,两名俘虏因为嘴硬已经被其下令虐杀,第三名俘虏被王舜臣亲手砍了一条胳膊。
当然这也是因为面对的是西贼,这些年西北军民早已与西贼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任何人面对西贼都不会手软,也不应该手软。
只是这几名西贼知道必死无疑,骨头很硬,王舜臣显然不精通逼供之法,只是以砍手砍脚相威逼,直至杀死,一连杀死两人都未能从俘虏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见第三人依然如此,王舜臣恼怒之下,一刀将其脑袋直接砍了下来。
张斌见这样不行,他还指望从俘虏口中打问出西贼在黑罗部有多少人,连忙阻止道:“王都头,在下倒是在书中看过一种逼供之法,不如一试。”
王舜臣愣了一下,心想书中能有什么逼供之法,但张斌既然已经开口,他自无法拒绝,毕竟此行张斌说了算,且张斌之前反伏击之计让他刮目相看。
他将刀上的血随手在第四名俘虏身上擦干,归鞘之后,咧嘴笑着拱手道:“张参议客气了,反正这会伤兵要救治,西贼的脑袋也要处理一下才能装车,刚好试一下参议的逼供之法。”
张斌此时脑海中想到了好几种北宋时期还没有的恐怖刑罚,比如在南宋时期才发明的酷刑“梳洗”,就是用滚烫的开水往犯人的身上淋,然后用铁丝刷子不停的刷,直到把犯人弄的血肉模糊,露出骨头为止。
还有一种刑罚叫做“披麻戴孝”,就是用鞭子把犯人打得浑身体无完肤,然后再把麻筋沾到犯人的身上。之后等血液干结之后,再一条一条的往下撕扯。
这些酷刑大多残忍之极,最主要的是需要道具,操作起来很麻烦,张斌决定试一下某种**上折磨非常温和,但精神上的摧残堪称是达到极致的酷刑水刑。
水刑相比其他酷刑拥有很大的特殊性,它能够让被施刑者在感到极度痛苦的同时,却不会对其身体构成太大的损伤。
这样一来,施行者就可以无休无止,几乎是永无止境的把这种酷刑施展下去,据张斌所知,在后世一些黑暗领域中,持续的水刑还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
水刑的道具很简单,张斌告诉王舜臣之后,后者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吩咐人很快就准备好了东西。
王舜臣看着两名士兵在张斌的纠正下,将一名俘虏绑在一驾腾空的骡车上,又将其四肢身体和头固定好,心中充满了怀疑。
特别是当张斌在这名俘虏脸上盖上一块布,提着水壶准备往上浇水之后,王舜臣顿时一脸愕然,忍不住说道:“张参议,这种逼供之法是不是太温柔、太简单了一点。”
张斌一脸高深莫测,笑道:“王都头不要着急,越简单的东西往往效果越好,是否有效很快就知道了。”
说着话,他又亲自找了块石头将俘虏的脚垫高一些,直到比俘虏的头部高才停下。
“好了,现在可以往他脸上浇水了,中间不能停顿,直到这西贼求饶,说出一切为止。”
王舜臣依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吩咐军士照着张斌的吩咐去做。
而随着水刑继续,王舜臣脸上的怀疑变成了一脸的惊讶,甚至惊骇。
………
………
第十章 黑罗部的西贼使者
当这西贼的脸上开始被浇水以后,他的呼吸立刻就被终止了。
脸上的布巾作用,就是为了让西贼难以吐出呼吸道里面的水,这会让他始终处于类似被溺水的状态。
这种刑罚的残酷之处,就是它会让人产生一种即将溺水而亡的痛苦感,这种直接作用在人心灵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是人在生与死之间,所面临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个西贼很勇敢,直接让他死,他也不怕,可是他却偏偏死不了。
随着水刑继续施展,这个西贼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挣扎和抖动起来,这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体内为数不多的氧气消耗完了,然后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王舜臣看向张斌,不等前者发问,张斌便说道:“弄醒来,继续。”
张斌知道,即使此时这个西贼昏迷了过去,可因为水刑的窒息特征,他在已经失去意识的情况下,那种精神层面的极度痛苦感觉依然不会消散,会始终在他的精神意识之中存在着。而等重新被弄醒,紧接着又继续施以水刑之后,还会进一步加深其心中的恐惧。
……
如此这般,施以水刑窒息昏迷弄醒再施以水刑,一次次的开始了循环,这让西贼心灵和精神上的恐惧不断叠加,直到西贼的精神崩溃。
事实上,等做到第三遍的时候,王舜臣已经彻底不再怀疑张斌的话,因为这个西贼脸上开始出现恐惧,无尽的恐惧,之前他砍下西贼四肢情况下,对方的神色中都从未有过这种恐惧的表情。
人类对某种感觉有所判断,并不一定要亲身经历,有时候可以通过正在经历这种感觉的人神色举止感受到。
所以,包括悍勇无比的王舜臣在内,目睹整个施刑过程的人脸色都白了。
张斌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这种刑罚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极为有效,因为他是直接作用在人的心灵和精神上的,说是作用在一个人的灵魂上也不为过。
这个西贼虽然不怕死,但毕竟不是经过相关训练的死士或者密谍,直到循环了第七次的时候,他的精神便已经彻底崩溃,苦苦哀求众人将他杀了。
张斌和王舜臣大喜之下,与其谈条件,最后这个西贼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就是为了换得张斌能够下令将他直接杀了,因为他的手脚被固定着,想自杀都难。
所谓生不如死便是如此。
至于咬舌自尽,那纯属是某些小说家无稽之谈,所以眼下这名西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参议真是学究天人,之前让军士与民夫相换,让我等轻易败敌,如今连这种……别致有用的酷刑都懂。”王舜臣由衷的说道,神色之中首次有了敬佩之意,心想传言中张斌是废物纨绔,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张斌见终于让王舜臣这等骄兵悍将对自己产生佩服之意,也是极为欣喜,矜持道:“王都头过谦了,如今既然知道西贼派了使者意图说服黑罗部借子午小道,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前往黑罗部。”
王舜臣神色一肃,道:“张参议所言极是,只是以参议之意这人头怎么分?”
说到最后,王舜臣禁不住搓着手,神色有些紧张,自春秋战国以来,华夏历朝历代都是以斩首为主要依据核算军功。
张斌是主事之人,军功怎么分,最后全看张斌怎么上报。
而且按照大宋以往的惯例,这种仗不说主事的文官亲自参与杀敌,即使是在现场,也会分走一半功劳,有吃相难看的文官独占九成功劳也是常有之事,这也是宋朝军事积弱的众多原因之一。
张斌很清楚,大宋因为对辽国和西夏战事中输多赢少,对军功封赏极重,升官封爵最快的便是军功,这两百西贼人头他得一半,足以得官品,笑着随口问道:“以王都头之见,这人头如何分。”
王舜臣愣了一下,中规中矩的说道:“这两百人头,按照惯例,张参议占一半,另外这位虎头兄弟刚杀了六人,卑职建议再分他一个人头,剩余的便交由卑职等人细分。”
张斌却笑着摇了摇头,王舜臣顿时脸色微变,咬牙正要给张斌再多加一些,张斌却道:“我要四分之一便可,虎头刚才保护我居功至伟,可给他分十人,剩下的全部交给王都头处理。”
王舜臣闻言,禁不住怔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张斌少要五十个人头,即使多给虎头四个,也多出来四十六个人头,这些人头足让他升一级,成为营指挥使,而此次大顺城与西贼大战,战后必会有空缺,不愁升不了官。
王舜臣心中狂喜,向张斌深深一拜,感激之极的说道:“多谢张参议,此恩卑职没齿难忘。”
张斌将王舜臣扶起来,道:“王都头言重了,这只是我们此行第一战,黑罗部有西贼派来的使者,说不定是条大鱼,我们若是找机会将其脑袋带回大顺城,那才是大功。”
王舜臣闻言,眸中精光爆闪,笑道:“张参议放心,卑职必然会出死力。”
……
……
张斌做主将一骡车的美酒分给众人享用,顺便用来给伤者清洗伤口。
刚才那一战,王舜臣麾下死了十九人,伤四人,另外有十一名的民夫死伤。
两人商议过之后,王舜臣派出十人带着伤员和两百人头,折返回大顺城,反正过了这道峡谷,少半天时间便可到黑罗部,人多人少影响不大。
……
……
黑罗山城。
没藏猁坐在黑罗部新任族长黑戈多府上待客厅中,心中暗自盘算宋国派来的使者多半已经被已方骑兵所杀,毕竟细作送来的情报中说的很清楚,宋使只有一百名护兵,他们派两百人过去即使未杀死宋使,也该能将其阻住。
没藏家是西夏国除皇族之外,最显赫党项豪门之一,而他没藏猁是当代没藏家主的亲弟弟,又是西夏朝中正四品的高官。
第十一章 黑罗城
不同于之前的黑石对西夏充满仇恨,黑戈多对没藏猁表现得颇为尊敬,好酒好肉奉上不说,还挑选最漂亮的女人供他享用,但就是不松口借子午小道让他们夏国大军通过的事情。
不过没藏猁也不着急,他自认为还有一个底牌没有用,只是这个底牌代价有些大,他心中起了贪念,若是能够不用底牌便可让黑罗部借道,岂不是更好。
打着这样的目的,没藏猁准备与黑戈多再周旋两天,继续封官许愿,反正给黑戈多封多大的官,都是他们夏国皇帝、丞相和太后的事情,对他们没藏家又没有任何损失。
只是黑戈多的胃口不小,也足够无耻,本身接了其哥哥黑石在大宋的官位,又面不改色的接受了他们夏国的官,可就算这样依然对借道之事不松口,又送来了族中一对双胞胎漂亮少女供他享用,让他一时间无法威逼。
黑戈多坐在对座,脸上带着笑意,与没藏猁说着废话,喝着酒,心想我们黑罗部夹在宋国与西夏两强之间,若不是先祖目光长远,在子午道必过之处修建了易守难攻的山城,任何一方势力想要灭了他们黑罗部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再加上两强互相忌惮形成微妙平衡,早就被西夏或者宋国所灭,哪有如今两边通吃的美事。
一名亲信匆匆走进来,在黑戈多耳边说了句什么,黑戈多神色一凝,但很快恢复正常,对着没藏猁端起酒杯道:“枢密先享用,我族中有点事情去处理一下。”
“戈多族长不用客气。”黑戈多端起酒杯随口示意道。刚才黑戈多神色中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没藏猁的眼睛,不过他也没有多想,黑罗部原族长黑石死后,其弟黑戈多虽然成为新族长,但黑石另外一个弟弟并不服,后者在族中也有不少支持者。
只是待黑戈多离开之后,一名十**岁的美颜女子走了进来,低声对没藏猁低声禀报道:“枢密,宋使已经到了黑罗山城外。”
没藏猁脸色微变,咬牙道:“野利麻是废物吗?两百人都没有拦住宋使,宋使是谁?”
美颜女子笑道:“枢密不用担心,宋使是张斌那废物,此子已经被我迷的神魂颠倒,之前本来派人去杀了他,出现了一点意外,让此子活到了现在,但此子既然是宋使,对我们却是有利,宋使进城之后,我会想办法见张斌,绝不会让他影响我们的大事。”
没藏猁神色一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办吧!”
……
……
子午道大体成“之”字形,沿着一条小河横穿横山,黑罗山城就位于横山深处,子午道最为险峻位置。
张斌一行人在将晚之时,抵达了黑罗山城前。
骑在马上,立在山道之上,张斌望着两百步外纵深不过五六百步的山城,对旁边王舜臣说道:“此山城夹山而立,垒耸立子午河东侧,寨墙西踞河岸,东接山壁,堵死了子午道必过之处,只有一条斜长近百步,宽不足一丈的陵直斜坡道通往山城正门,正常情况下没有十倍兵力,且付出不小代价,是不可能攻下的,怪不得这么多年朝廷和西贼都能够容忍黑罗部存在。”
王舜臣表示深以为然,点头道:“张参议所言极是,不过朝廷若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能够攻下黑罗城,可问题是西贼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而西贼若是不顾损失要攻下黑罗城,我们肯定也会派大军支援黑罗部的。”
……
山城墙高,又是仰望,之内的情形窥探不得,张斌将目光看向山城附近,发现山城不远处有一个溪谷盆地,大约有四五万亩水田旱地,心想到宋朝时,不管是辽人,还是西夏人,亦或是吐蕃人其实已经跟汉人学会了种植庄稼,只是务农的水平远无法和汉人相比罢了。
黑罗部名义上也是大宋所属,而且大宋在盐铁、美酒、丝绸等物资方面向来对黑罗部很是大方,所以黑戈多亲自出城,颇为恭敬的将他们一行迎进了山城中。
“戈多族长,听说你们部族有党项人来访。”互相见过礼,场面话说完之后,张斌突然问道。
黑戈多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使者消息灵通,是有一个党项商队今天来部族交换盐巴和皮货。”
张斌冷哼一声,厉声道:“黑戈多,你莫非以为我是白痴不成,我大宋与西贼大战在即,怎么可能还有西贼商队在横山中出现。”
黑戈多心中暗叹,心想夏国那边多半也有宋国的细作,这种事情果然隐瞒不了,只好硬着头皮道:“还请使者体谅我黑罗部的难处,我黑罗部一直对大宋忠心耿耿,从未有二心,但是党项人势大,我为族中数万人性命考虑,也不敢得罪党项人,只好让他们也进入山城。”
张斌眸光如刀,盯着黑戈多的双眼,寒声道:“戈多族长最好不要有多余的想法,我大宋虽然讲究仁义,但事涉边关安危,绝不会手软。这是种太尉给戈多族长的亲笔信,戈多族长不妨细看。”
黑戈多感觉这个长相斯文儒雅的年轻宋使目光犀利之极,心中有些发虚,双手接过信,转头错开目光,对左右吩咐道:“使者车马劳顿,请使者去客院休息,不可怠慢。”
张斌警告的话已说,种谔的信也交给黑戈多,但黑戈多依然没有立刻表决心,显然夏国那边筹码不小。
不管黑戈多是犹豫不定,还是想左右逢源,待价而沽,关键都在夏国来的党项人身上,而张斌心中早有定计。
所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冷着脸带人跟黑罗部侍者去了客院。
安顿下来,洗漱干净,又享用过黑罗部不怎么美味的美食之后,张斌让虎头将王舜臣叫来密谈。
“王都头,东汉班超万里封侯定西域的事迹可知晓?”张斌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王舜臣微微一愣之后,一脸崇拜的说道:“不瞒张参议,卑职此生最敬仰之人便是冠军侯霍去病和定远侯班超,毕生理想便是效仿这二位先辈,替我大宋灭了夏国,平定西北,乃至收服西域。”
第十二章 郁闷的王舜臣
张斌回忆了一下,原本历史上王舜臣的确一直向着这个理想去奋斗的,而且带兵打到了兰州,并且有生之年,带领大军驻守兰州从未失城,直至王舜臣死后,大宋军力一代不如一代,很快就失了兰州,乃至整个陇西和秦州。
至于后面各种耻辱……就更不用说了。
心中暗叹一声,张斌由衷道:“王都头绝非池中之物,未必就没有实现毕生理想的机会。”
王舜臣笑着抱拳道:“我等武将,以后还要靠参议这等治世文臣提携照应才行。”
张斌连忙谦虚道:“都头谦虚了,你我如今都未入品级,今日白天那一战,虽然得了二百人头,但也只能让你我入了品级,终是不入流的小官,眼下倒是有一机会效仿班超‘杀匈奴使节以定西域’,立下大功的机会。”
王舜臣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显然知道班超出使西域,在鄯善国中,以麾下三十六人,袭杀匈奴使节,逼得鄯善王彻底投向了东汉的千古事迹,禁不住浑身一震,眼睛亮得吓人,低声道:“参议是想要在这黑罗城中杀了夏国使者。”
张斌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道:“没错,只要杀了黑罗城中的所有党项人,才能断了黑戈多倒向西贼的可能性。”
王舜臣眸中闪过一抹决断,咬牙道:“既然如此,今晚夜深,所有人睡熟之后,卑职便带人摸到西贼使者住的地方,即使将卑职和麾下兄弟全交待在那里,也要杀了那西贼使者,以成大事。”
张斌对王舜臣的反应非常满意,但却摇头道:“王都头和兄弟们的命却比那西贼重要,岂能行那同归于尽之事。”
这话王舜臣听了心中甚为感动,武官和普通士兵在大宋文官眼中向来都是狗一般的存在,让将士成为完成大事的牺牲品,在绝大多数文官看来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多年来文官找借口杀死武将也是常有之事。
当今宰相韩琦官声非常好,对百姓和读书人非常大度,但曾经以一点小错,杀了一名战功累累的边将。只为了给他麾下的武将之首狄青一个下马威。
狄青为这位名叫焦用的边将去求情,并将焦用多年来立的功劳一一称述,言称焦用是好男儿,不料韩琦却说:“东华门外唱名才是好男儿!”
言下之意如焦用这等武夫,不过是杀鸡给猴看的鸡罢了,算什么好男儿。
这件事情随着‘东华门外唱名才是好男儿’这句话流传千年,张斌也是知道的,而在这个时代如王舜臣这样的武官更是印象极深,暗中不知多少次唏嘘暗恨不已。
事实上,这件事情只是宋朝文武殊途,重文轻武非常严重的一个缩影。
“参议莫非另有妙计?”王舜臣心生感动之余,连忙问道。
张斌脸上一副高深莫测之色,微微一笑,点头道:“我让虎头去山城中散布谣言,说我是一个贪婪钱财之辈,若是没有料错,今晚上有西贼来找我,意欲收买于我,到时候你配合我演一场戏。一起前往西贼住的地方,到时候你看我眼色行事,一起暴起杀人,当然兄弟们也要随后跟着过去,否则我们会被西贼围杀,至于后面的事情黑格多会帮我们完成的。”
王舜臣眸中闪过一抹惊疑,张斌的这个计划中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比如为何一定会有西贼来收买张斌?
若是没有一路过来张斌表现出堪称是惊艳的能力和手段,他定会问出来,但此时张斌既然没有说,他便认为张斌此举定然是有深意,或者有其他安排,毕竟他在吃晚饭时候的确见张斌派虎头出去了。
张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心中着实有些担心王舜臣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被西贼女谍欺骗,泄露军机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即使是他如今和王舜臣关系不错也不行。
……
……
靠“装逼**”模棱两可的打发走王舜臣之后,张斌一直在想月奴如何才能见到自己。
若是让王舜臣的部属放松警惕和防护,有意让其潜入,这样痕迹太明显。
若此女直接上门拜访,难免会让王舜臣等人心生怀疑,有些事情就更说不清了。
就在张斌想着要不要主动走出这院子,创造给月奴接触自己的机会时,外面王舜臣来报:“参议,院外来了一名黑罗族女子,自称是奉族长黑格多之命,前来给参议侍寝的,长得真他娘的漂亮。”
说到最后,王舜臣一脸羡慕。
“我今晚却没有心情行房之事,此女便交给都头对付了。”黑格多给没藏猁准备了侍寝的女人,自不能厚此薄彼,给身为宋使的他派来女子侍寝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他今晚上还要等月奴出现,以除去后顾之忧,哪还顾得上其他事情。当然,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毕竟真男人没有将送上门陪睡的美女让给别人代劳的道理。
王舜臣一脸惊喜,搓着手,嘿嘿贱笑个不停,明明心中欢喜得不行,还客气道:“这不太好吧!”
张斌摆手道:“一个女人而已,你我一路共经生死,王都头不要见外,若过意不去,等有机会请我去东京城潘楼吃花酒就是。”
王舜臣这才笑道:“既然如此,卑职就替张参议犒劳一下此女。”
张斌笑道:“别被蕃女给榨干了,留下体力还要做大事。”
王舜臣连忙赌咒发誓般的说道:“参议放心,正事我绝不会耽误,参议随时可让虎头来叫我。”
说完,王舜臣一抱拳,便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他长期在边关驻守,军中苦寒,虽然大顺城里面也有青楼窑子,但他军饷不多,红月楼去不起,其他窑子里面女人哪能跟外面那蕃女相比。
他刚刚接到看守院门的属下禀报,心中好奇,便跑去远远看了一眼,被此女容颜所惊,又知道张斌今晚多半没有心情,所以才亲自来禀报这事,其实就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染指此女,不料张斌做事如此大气,心中着实感激啊!
只是没过多久,王舜臣垂头丧气的又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本来该陪他一度**的蕃女。
………
………
第十三章 互飙演技
之前王舜臣兴冲冲的让人将蕃女带到他房间,与其见面后便傻眼了。因为此女一看见他便说了一句话。
“我是安抚司密谍,赶紧带我见张参议。”蕃女说这句话时,一脸的郑重和肃然,而且声音压得很低,跟王舜臣印象中专司敌**情的安抚司那些密谍很像。
自古以来,凡是密谍结构都很神秘,而且寻常官员都是敬而远之,一点都不想沾染,更不想得罪。
王舜臣虽然感觉扫兴之极,但还是带着自称是安抚司密谍的蕃女来见张斌,而且也不敢有任何多嘴。
张斌看见此女时,瞳孔微缩,不动声色的先让王舜臣出去在门外侯着,然后神色中流露出浓浓的焦急之色,三步并两步走到蕃女面前,低声道:“小草,你怎么会出现在黑罗部,你们家小姐呢?你们怎么突然离开红月楼了?我好伤心。”
那小草眸中深处闪过一抹得意,心想:这个白痴依然是白痴,派去杀他的人出了意外估计是折在了那个虎头的憨货手上,这个白痴显然没有怀疑过是月奴派去杀他灭口的。
心中这样想着,小草面上却仿佛见到了亲人般,红着眼睛哭泣的道:“张公子,那天因为我们小姐拒绝你过夜,你酒又喝多了,一时想不开,整出那般大的事情,我们小姐说愧对于你,本来是想第二日找你陪罪的,不料第二天来了一个客人用重金给我们家小姐赎身了,小姐本来是不同意的,不料那客人来头甚大,我们主仆二人是被红月楼强行绑给那名客人的。”
说到最后,小草已经泫然欲泣。
“好演技,此女只是小角色,放在后世,不弱于那些影后了。”张斌心中冷笑,但面上却开始和小草飚演技,他在后世混的是官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演技其实比那些影帝、影后还要高一个境界,因为他的演技已经进入返璞归真的境界,是真正的融于现实之中。
张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变,一副吃了一惊的样子,急声之中有着浓浓的关切之意:“小草,你出现在这里,莫非你和月奴是被黑罗部的人赎走了?”
小草却已经梨花带雨般低声哭了起来:“公子,不是黑罗部的人,是西贼,就在黑罗部。”
“什么,是西贼,还就在黑罗部?”张斌脸色大变,神色激动的将小草双臂抓住,说道:“小草,是不是西贼使者让你来见我的?”
小草心中冷笑:“这个白痴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愚蠢之极。”
面上却哭泣道:“西贼使者说让你现在去见他,否则就将小姐剥光了衣服,挂在黑罗城上,让所有人去看。张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小姐,小姐说了,只要你能够救她回去,她便伺候你终生。”
“什么,月奴竟然同意跟我了……”张斌先是目龇欲裂,紧接着又欣喜异常,咬牙道:“我绝不能让月奴被西贼如此糟蹋,我现在就跟你去见西贼使者。”
小草见自己轻易便完成任务,心中得意之极,红着眼睛急声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小姐一个人在西贼身边肯定很害怕。”
张斌大声喊道:“王都头!”
“卑职在。”王舜臣应声推门,走了进来,刚才张斌和小草都有意压低声音,他行事光明磊落,又想着牵扯到安抚司的人,所以没有多听。
张斌却给他使了个极为隐晦的眼色,然后对小草道:“小草,王都头是我心腹,任何事情都不用瞒着他,我带他跟你一起去,好保护你我的安全。”
王舜臣心中充满一堆疑惑,但张斌的眼色却是看明白了,当即道:“参议去何处,卑职便要跟着去何处。”
小草心想只是多一个人而已,只要去了他们的地方,这两个宋人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所以王舜臣身上的弓箭和腰刀也没有理会。
当即三人从房间走了出去,向院外走去,只是小草没有注意到的是,王舜臣给他麾下副都头使了个眼色,而虎头看见张斌出了门,便按照张斌之前的吩咐,悄悄去见黑罗部族长黑戈多去了。
黑罗部名义上只是宋国一属,即使是大顺城主将种谔派来的使者,在黑罗部人眼中也是宋使,在黑罗部自由走动,黑罗部的人哪敢阻拦。
张斌和王舜臣跟着小草进了夏国使者没藏猁所在客院,院中主厅门前站着一男一女,院子四周角落则站着近百名夏国武士,都流露出一种猫看着老鼠入围的神色。
张斌当然看见了那名身穿夏国官府的中年男子,但他一进院子,目光便全部在那名气质柔媚、娇嫩美颜的女子身上。
“张公子,救我。”此女看见张斌的瞬间,双眼便痴痴的看着张斌,双眼含泪,楚楚可怜。
“不错,此女的演技比那小草更胜一筹。”张斌心中冷笑连连。
“月奴,你没事吧!”张斌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关切之意让现场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对此女的真情实意。
“这个白痴对我真是用情致深啊!”
月奴心中有些复杂的感慨着,却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张斌自然是一脸心疼之极的说道:“月奴,你不用担心,今天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一定要将你救下。”
没藏猁心中大喜,说道:“张参议是吧!本官是夏国枢密院副使没藏猁,本官也不让你为难,只要你现在立刻离开黑罗部,本官便将月奴和小草主仆二人送于你。”
没藏猁本来是想杀了张斌的,但见张斌对月奴情深似海,且又如此愚蠢,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使命都忘记了,便想着等会将王舜臣这个知情人杀了,让张斌带着月奴和小草回大宋,然后设法让月奴彻底策反张斌,成为他们夏国在宋国的高级密谍,这样一来,又是大功一件。
“哼,即使我走了,黑罗部也不会给你们夏国借用子午道。”张斌好似突然才想起自己的使命,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好似自我安慰似的说了一句。
第十四章 死亡之吻
“宋使所言极是。”没藏猁随口笑着说道,但心中却暗骂张斌‘白痴’,只要宋使不在黑罗部,他自认为动用那个底牌,不怕黑罗部不让开子午道。
张斌一脸欣喜的往月奴和没藏猁所在快步走去,王舜臣紧紧跟在张斌身后。
没藏猁见张斌如此迫不及待,给月奴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哭泣着往前跑了两步扑到了张斌的怀中。
张斌紧紧将这位夏国美女密谍抱在怀中,感受到怀中美女香软温润之感,心中有闪过一丝不忍,但毅然将袖中准备多时的利刃从其后心插了进去,并且在此女惨叫声响起的瞬间,用嘴将此女嘴唇堵住,在此女惊恐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将其继续死死抱住,并且来了个法式深吻。
几乎在张斌动手的刹那,王舜臣也动了。
此时张斌和王舜臣距离没藏猁不足四步,这样的距离取弓搭箭动作太大,步骤太多,所以王舜臣直接拔刀,飞身而起,向没藏猁扑去。
‘呛啷’声响之中,王舜臣的刀法显然不比他的箭法差多少,在飞身而起的同时,腰间长刀同时出鞘。
没藏猁还没有从狂喜的意境中反应过来,只见王舜臣突然持刀向他扑来,并且看刀势分明是向他脖子砍来,不由吓得一声尖叫,急忙躲闪。
没藏猁也是武将,年轻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勇士,但随着这些年身份地位提升,身子却已经被酒色掏空,只来得及将脖子要害躲闪而开。
惨叫声中,没藏猁的整个右臂从肩膀处被王舜臣一刀砍了下来。
鲜红的血液从断臂处喷薄而出,没藏猁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跌在地上,王舜臣正要一刀将其脑袋砍下来,张斌突然爆喝:“先不要杀他。”
王舜臣反应过来,一把将依然惨叫个不停的没藏猁提起,挡在自己身前,将刀架在其脖子上。
而张斌却已经将月奴的美丽尸体丢在地上,跑过来站在了王舜臣身旁。
从两人突然暴起杀人,到此时一死一伤为人质,二人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碍,一方面是二人之前商量好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二人心智和灵机应变能力的体现。
惨叫声中的没藏猁突然昏了过去,全场顿时一片死寂,院中近百名西夏武士瞠目结舌站在那里,一脸惊骇,早已将刀拔出,冲到半途,投鼠忌器之下,却不得不停下来。
小草同样吓的脸色惨白,但她突然咬牙说道:“你们的主子已死,若不能给主子报仇,你们回去都要陪葬。“
近百名夏国武士略一迟疑,怒吼声中向张斌和王舜臣扑了过来。
“没藏猁给我。”张斌一声爆喝。
王舜臣瞬间明白张斌的意思,随手将没藏猁仍给张斌,早就准备多时的长弓已经到了手上。
下一刻,张斌终于明白为什么王舜臣的神箭术能够名传千古,载入史册。
张弓搭箭,弦飞箭出,寻常弓箭手两三秒才能完成的动作,王舜臣用了一秒就完成了,张斌甚至连整个过程都没有看清,便听到了羽箭破空声和弓弦颤动的声响。
而这两种声音出现之后,便接连不断,因为从第一支箭之后,后面连着六支箭都是首尾相接。
王舜臣刚才一次性从箭囊中抽了七支箭,在一眨眼的工夫全部射了出去,而且接连响起了七声惨叫,冲在最前面的七名夏国武士变成了七具尸体。
“轰!”
有了这一耽搁,王舜臣的副都头带着人也赶到,并且破门而入,和西夏武士开始厮杀。
紧接着脸色铁青的黑罗部族长黑戈多也带着一群黑罗部武士跑了过来。
不等黑戈多说话,张斌突然左手将没藏猁头发提起,右手用杀死月奴的短刃直接将昏迷中的没藏猁脑袋割了下来。
“住手。”黑戈多目睹此景,脸色大变,大声阻止,却已经迟了,事实上他阻拦也没有用,张斌绝不会听他的话。
“黑戈多!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选择,还不杀了这些党项人?”张斌强忍着第一次割人头的不适,将人头远远仍到黑戈多脚下,并且一声暴喝。
脸色变幻不定的黑戈多浑身一震,死死的盯着张斌看了一眼,咬牙,大声吼道:“杀了这些党项人。”
黑罗部大群武士一愣之后,悍然拔刀冲了上去。
有了大量黑罗部武士加入,王舜臣便挥手让自己的人退开,这个时候不是抢人头的时候,是让黑罗部沾染党项人血的时候。
数十息之后,近百具党项人尸体被仍到院外,黑罗部的武士正在割他们的脑袋。
为了鼓励黑罗部杀西贼,大宋一直允许黑罗部用西贼的脑袋到大宋换粮食、丝绸、美酒和瓷器。这近百具西贼尸体,可以给黑罗部换来不少好东西。
“可惜了。”王舜臣舔了舔嘴唇,看着这百个脑袋低声嘀咕。
张斌笑了笑,吩咐虎头将没藏猁脑袋捡了回来。
“王都头,没藏猁是夏国副枢密使,又是没藏家二号人物,我在种太尉麾下梳理过功劳之事,知道这一颗脑袋可抵千名普通西贼脑袋,而效仿班超旧事,逼着黑罗部断了投效西贼的后路,此功更大,这两功你我二人各占一半。”张斌低声道。
王舜臣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躬身抱拳道:“多谢张参议。”
张斌将王舜臣扶起,低声道:“你我兄弟共经生死,刚才若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死在西贼刀下。所以我们是生死之交,该是互相扶持,来日方长。”
“参议放心,以后但凡需要我王舜臣的地方,绝不含糊。”王舜臣岂能听不出张斌言下之意,但心中却更加欣喜,以张斌身为大儒张载独子的身份,如今又立下大功,特别是表现出的能力手段又如此惊人,以大宋重文轻武的现状,若无意外,前途远在自己之上,如今结下这份生死交情,对他来说自然是好处极大。
至于张斌与那月奴、小草之间对话中所表现出来的关系,和背后存在的一些蹊跷,他隐隐有些猜测,但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话绝不能给任何人说。
……
……
第十五章 借武三千(苦求收藏和推荐)
黑罗部招待贵宾的厅堂中,张斌座于上首,黑戈多神色中有着恐慌之意,躬身向张斌请罪。
张斌却笑着将黑戈多扶起来,道:“戈多族长是否有罪,还要我回去向种太尉和朝廷禀报之后,由我大宋皇帝陛下定夺。但如今戈多族长带人杀了近百西贼,特别是助我杀了夏国的副枢密使,没藏家主的亲弟弟没藏猁,却与西贼结下死仇。”
黑戈多心中暗骂不已,但毫不犹豫的立刻表态:“使者放心,我黑罗部以后绝不可能与西贼有任何勾结,必为朝廷死守子午道,不让西贼大军从子午道通过。”
“死守子午道本来就是黑罗部的使命,但西贼重要人物出现在黑罗部,戈多族长若再不有所表示,恐怕我大宋皇帝陛下和种太尉都会多想,而且我听说戈多族长的弟弟对戈多族长甚是不服啊!”
张斌等的就是黑戈多的表态,但这还不够,因为他知道没藏猁任务失败被杀的消息隐瞒不住,此时消息多半已经在送往夏国白豹城的路上,而西贼大军走不了子午道,必然会立刻发兵,直接攻打大顺城。
大顺城的防守部署之前经由他的手泄露给了西贼,虽然月奴已死,但军情必然已经到了西贼主帅手中。
虽然即使知道大顺城防守部署,西贼也难以轻易攻下大顺城,但是让宋军多一些死伤却是可以做到的,这是之前的张斌犯下的错误,他总要尽全力去挽回才行。
黑戈多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张斌的眼睛,感觉这位年轻宋使的一双眼睛似寒潭一般幽深难测,禁不住心中一凛。
他如今没有了夏国的退路,绝不能得罪大宋,更何况他们在生活物资方面对大宋依赖极大,用后世的话来说,大宋即使不发兵,光是通过经济制裁就可以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若真发生那样的事情,族人对他必然会很不满,而他在族中并非拥有绝对的权威,盯着他位置的弟弟若在宋国的支持下借机挑事,他最后恐怕会落个身死权落的结局。
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凄惨结果,黑戈多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敢再与张斌对视,低头说道:“使者若有吩咐,我黑罗部绝不推辞,但若是族人不答应,我也没办法。”
黑戈多的话中给自己留有余地,却是担心张斌逼着他带领全族武士去和夏国大军拼命。
张斌见黑戈多已经被自己吓住,立刻温颜笑道:“戈多族长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顿了一下,张斌神色一肃,道:“黑罗部有带甲武士六千人,若动用全力,可凑够万名武士,我只要戈多族长出动三千骑兵跟我走就行了。”
黑戈多暗叹一口气,也不敢多问张斌带着三千骑兵去做何事,躬身道:“使者放心,三千骑兵明日一早便可随使者离开。”
……
……
第二天一大早,张斌和王舜臣一行便带着三千黑罗部骑兵离开了黑罗山城,顺着子午道往南而去。
傍晚时,一行人到达刘昌祚搭建的临时山寨。
听了张斌不卑不亢的说了黑罗部发生的事情之后,刘昌祚脸色极为精彩,笑着向张斌恭喜,也拍着大腿表示欣喜,但张斌却从其眼睛深处看出了阴郁之色。
对于刘昌祚的反应,张斌早有预料,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刘昌祚掩饰水平让他暗自鄙视不已。
刘昌祚一心想要立战功,本以为派到这里守着子午道,只要死死的将西贼挡住,就是大功一件,不料张斌这个自己平时看不起的白痴纨绔却效仿班超,不但彻底断了黑罗部借道给西贼的可能不说,还从黑罗部带来了三千骑兵。
他当然知道张斌和王舜臣立下的功劳不小,心中本来就嫉妒的要死,如今张斌又断了他立下功劳的机会,若不是顾忌张斌文官的身份和其大儒老子,他早已当场拉下脸,哪会强颜欢笑。
便在这时,刘昌祚大帐外面跑进来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单膝跪地道:“将军恕罪,西贼五万大军已经围住了大顺城,卑职给太尉的信未能送进大顺城。”
刘昌祚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他在张斌口中得知黑罗部事变的第一时间,便派快马往大顺城,向种谔请示,好尽快回大顺城,参加接下来的攻守大战,不料西贼速度如此之快,禁不住有些后悔没有先斩后奏。
“一晚上的时间黑罗城的消息足以传到白豹城,而白豹城距离大顺城不足五十里,西贼多是骑兵,所以即使钤辖不派人向太尉请令,也难以在西贼大军到来之前赶回大顺城,而且还可能在路上碰见西贼大军,落个全军覆没的结局。”张斌在旁边毫不客气的说道。
刘昌祚脸色数变,最后沉声问道:“张参议特意带了黑罗部三千骑兵,且没有抢着回大顺城,莫非是有其他计划。”
张斌心想,这个刘昌祚能够成为正五品的钤辖武将,除了立功心切之外,其实能力不弱,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能够立刻冷静下来,并且想到这一点,可见一斑。
刘昌祚表现出足够的能力是张斌乐见其成的,因为刘昌祚的能力越强,他完成后续计划的成算越大。
“钤辖明鉴,卑职的确是有一个计划,还需要钤辖主持大局。”张斌起身,向刘昌祚躬身道。
刘昌祚眸中精光闪动,道:“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张斌道:“卑职会将三千黑罗部骑兵交给钤辖统领,以六千骑兵偷袭西贼大营。”
“以六千人偷袭五万西贼大营,我看你是疯了。”刘昌祚神色中顿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张斌在黑罗部所为让他对其充满期待,不料对方竟然说了这么一个愚蠢的计划。
对于刘昌祚的讥讽,张斌不以为忤,在路上他已经与战场经验丰富的王舜臣商讨过,对于他的计划虽然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他神色平静的继续道:“钤辖先不要急着下结论,不妨先听听卑职的具体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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