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窝肥鱼
张斌绕了一圈,来到官路上时,雨已经渐渐小了。
他一身白衣文士打扮,半低着脑袋,拿着雨伞顺着官路向山神庙方向走去,正常的脚步声,顿时惊动了山神庙里面的人。
一个黑影露出半个身子,透过雨帘,向张斌警惕的看了过来,门挡着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把刀。
这黑影见是一名白衣书生打着雨伞,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楚,想来是一名落魄书生,微松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身后庙中有声响,脸色变化中,就要转身,不料官路上的白衣书生雨伞突然落在一边,手上竟然拿出一张弓,弓上还有一支箭,且随手拉弓射箭。
这黑影大吃一惊,身体本能向一边躲入门内。
嗤的一声,箭射入了旁边破门上,但黑影却脸色异常难看,因为两把刀已经从身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
……
山神庙中,见这贼人竟然不见慌乱和绝望,而是一脸恨恨的看着自己三人,张斌越加确定对方绝不是普通的绿林山贼。
看着这贼人,张斌若有所思,想起一些事情,眸中寒光闪烁,对黄麻子道:“上次去黑罗部的路上,我用来审问俘虏的水刑你可还记得?”
黄麻子眼睛一亮,道:“小人当时就在旁边看着,知道怎么弄,公子先在旁边休息,这贼人就交给我们二人,保证很快将他底细全部弄清楚。”
张斌点了点头,在旁边找了干净地方坐了下来,仔细回忆这几年大宋和西贼打仗时,困扰大军的一件事情。
每次大宋和西贼开战,若是时间一长,需要后方京兆府往前线运送粮草时,便会出现一股西贼袭扰粮道,神出鬼没的很难歼灭。
“这伙绿林山贼恐怕不是西贼悬赏所雇,而是听命于西贼的汉奸,这次说不定挖出一窝子大鱼。”张斌心中暗忖。
没过多久,另一边传来贼人求饶的话语。
不等黄麻子过来叫,张斌过去亲自问话,小半个时辰后,张斌三人都是一脸惊喜莫名。
正如张斌所推测的那样,这伙准备要劫杀他的绿林山贼就是以往袭扰大宋粮道的贼人,的确是听命于西贼,而且也不全是汉奸,而是由西贼派来精通汉语的党项武士和收罗的一些亡命徒组成。领头的是没藏家的人,所以没藏家刚好假公济私,动用这些人杀张斌,给没藏猁报仇。
如今大宋除了和西夏国、辽国战事不断之外,国内山贼、水贼、马贼虽说算不上泛滥,但也不少,只要不太过分,或者暗中给当地官兵上交‘保护费’,官府都是睁之眼闭只眼的。
所以,西贼用一伙不起眼的绿林山贼当遮掩,在大宋粮道附近深山中潜伏一支数量不多的精兵并非什么难事。
“去,将这贼人处理了,尸首不要让贼人同伙轻易找到,我们连夜去黄龙县城。”张斌略一沉思,便已经有了决定。
“公子,此地是白水县地境,而且距离白水县城也近。”黄麻子略一犹豫,主动建言道。
“很好,以后你们有什么建议随时都可以给我说,说错了没关系,说对了便会有赏。”张斌鼓励完黄麻子,但却摇头冷笑道:“我就怕去了白水县,县令不但不派兵剿匪,反而将我们给卖了。”
黄麻子和李四娃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是一脸冷笑。
这伙贼人骚扰粮道多年,狡猾异常,宋国派军队围剿多次,都未能得逞。
只是张斌记得韩绛两年前曾经下令让地方州县对这粮道附近绿林山贼进行围剿,不知道这伙贼人为何存活至今。
张斌何等人物,立刻猜想这伙贼人给这白水县的官兵好处不少,而若只是普通贼人也就罢了,但却是一直骚扰粮道,困扰韩绛和边军多年的一伙西贼,那这件事情就严重了,事情一旦曝光,韩绛眼里面可容不下一粒沙子,必然会追查到底,这白水县令肯定不止丢官,下狱都是最轻的。
张斌可不想主动上门被那白水县令狗急跳墙给杀人灭口。
将此事后面肮脏看了个通透,即使这伙西贼不来杀他,被他知道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只是,他手中只有八名老兵,外加一个虎头,又怎么对付得了数百名明显比寻常山贼要厉害很多的贼人,只能去搬兵。
而且这边盯梢的贼人失踪之后,贼人可能会有警觉,他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要让贼人猝不及防才行。
…………
…………
五月份陕北的雨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的。
张斌带着黄麻子和李四娃,冒着倾盆大雨,摸黑赶了一整夜,虽然三人都淋得落汤鸡似的,可心里却只盼着这雨下再大一点,再久一点,好让贼人更迟的发现盯梢贼人失踪一事。
只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第二日天一亮,那泼水似的大雨顷刻间就收住了,到了中午,竟又是一个艳阳高挂的大晴午。
白水县和黄龙县本来相临,从他们所在水头镇驿馆到黄龙县城相距不足五十里,但却只有一条简陋的官道相连,暴雨过后,道路泥泞不堪,这数十里的路,张斌三人竟走了五个时辰。
进入黄龙县城,张斌直奔县衙。
事情急迫,不能耽误,张斌拿出印有韩绛公章的文书,递给黄麻子:“速上前去,亮明我的身份,就说我有急事拜会县令。”
黄麻子答应一声,跃下马,向县衙跑去。
门口衙役远远看了一眼张斌,不敢怠慢,拿着张斌的文书匆匆跑进去向县令禀报。
县衙后面就是县令一家人住的宅子,此时已经是上衙时间,但黄龙县令杜仲鹏还抱着上个月刚纳的十五岁小妾睡觉。
被衙役在门外叫醒,杜仲鹏恼怒道:“到底什么事,敢打扰本官酣睡。”
那衙役连忙道:“县尊恕罪,来人拿着印有韩相公的文书,小的不敢怠慢,所以才敢叫县尊的。”
第三十二章 深山险寨(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韩相公,哪个韩相公?”杜仲鹏刚刚被叫醒,还有些迷糊,随口问道。
“县尊,西北就一个韩相公啊!”衙役回答道。
“啊!是……是韩……韩相公派人来了。”杜仲鹏做贼心虚,反应过来韩相公是谁之后,突然想起自己帮助县中豪族图谋一富户家产,将对方逼得上吊,其子失踪,县中传言是去京兆府告状去了,难道告到韩相公哪里了?
杜仲鹏越想越害怕,双腿一软,差点没有一屁股跌下床来。
但紧接着他一想不对啊!韩相公是什么人,那可是一国副相,西北三路宣抚,身份何等尊崇,即使知道自己这破事,也会随口让下面京兆府尹有司去查此事,绝不可能亲自派人过来。
杜仲鹏擦了一下额头汗水,心中恐惧消散大半,心神平复下来,赶紧在小妾伺候下穿好衣服,来不及洗漱,便往前衙奔来。
就在张斌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杜仲鹏终于出现了。
看着黄龙县尊亲自出门迎接,张斌暗松一口气,他虽然最近立下了大功,但还没有授官,也没有爵位,更不是进士,与进士出身的黄龙县令相比,身份差了不少。
所以,他刚才让黄麻子拿着韩绛给他的赴京文书去‘敲门’,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只是看那县令好像心有余悸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后面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有韩绛这面大旗在,再加上这本身是大功一件,黄龙县令杜仲鹏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下来,一边派人向京兆府报告,一边立刻调集了全县的一千厢兵,亲自带队,跟随张斌一行,杀向张斌之前从贼人哪里拷问的贼人老巢所在。
…………
…………
昨晚下过大雨,由黄龙县通往贼人老巢又是山道,杜仲鹏不会骑马,坐的是马车,到山脚下时,马车便无法行驶,只好下了车,由一名厢兵牵着马,他骑在马上和张斌同行。
只是没走多久,原本的山路被昨晚上大雨形成的山洪冲过,虽然已经没有积水,却留下一地黄土高原最常见的黄泥,行走起来更是麻烦。
杜仲鹏是淮南书生门弟,三年前考上进士,年龄虽然不大,但之前很少骑马,一路被马颠簸着,屁股生疼,此时见又被黄泥挡住了路,顿时连连叫苦,以至于厢兵也懈怠起来。
张斌眉头顿时蹙了起来,低声对杜仲鹏道:“杜县令应该知道,在下为何舍近求远,没有去白水县。”
杜仲鹏一边在揉自己屁股,一边幸灾乐祸道:“这还用说,一窝西贼藏在白水县境内,那白水县令竟然不知道,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嘿嘿,他这次要倒霉了。”
张斌善意提醒道:“杜县令,那你说我们要是一路拖延,耽误时间,被贼人提前察觉逃走,韩相公会不会怀疑我们这一群人里面有贼人内应,甚至怀疑我们故意在路上拖延时间,好让贼人逃走。”
张斌话说得很含蓄,却将杜仲鹏吓得脸色一变,他只想着这是大功一件,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当场便出了一声冷汗,感激道:“张参议不愧是立下大功,连韩相公都看重的人,果然思维缜密,本官这就下令加快速度。”
后面再不用张斌说什么,在杜仲鹏呵斥和带头下,队伍踩着黄泥,加快前进。
在杜仲鹏一路催促下,一千厢兵用了整整一个白天,到傍晚的时候才来到了贼人老巢所在的山谷。
可能是昨晚上下了大雨,山谷中又爆发了小山洪,贼人想着不会有人进山的缘故,在山寨附近竟然没有派什么哨兵。
进了山谷,张斌让一千厢兵先爬着藏起来,他和黄麻子、李四娃,以及杜仲鹏和厢兵的营指挥使五人爬到了半山坡上,往谷中深处看去。
张斌看到一条被黄泥覆盖的曲折小路,通往三四里外一座山寨。
仔细观察半响,张斌才看出这座山寨的布局颇为高明。
在山谷中占据了一处颇为险峻的地势不说,除了通向山谷这边外,另外三面竟然都紧贴着陡峭的山壁,即使是面向山谷的方向也有一面高厚石墙环护住山寨。
显然这是一座易守难攻山寨。
陕北民风剽悍,自古山贼和劫道的刀客不少,但是老巢如这般高明的却不多,即使不知道这里面大半是西贼,光是看着山寨,便知道绝不是普通的山贼。
远远的,张斌一行人看见有一些人在寨门中进进出出,在附近找着干柴,也有一些人在清理山寨前山道上的黄泥和积水。
“黄麻子,李四娃,你们看一下贼人有多少?”张斌问道。
黄麻子和李四娃当了二十多年斥候,不用张斌吩咐,此时已经心中有数,黄麻子立刻回答道:“根据山寨大小和房屋数量,贼人应该在五百人左右。”
李四娃紧跟着说道:“小人认为不会超过五百人。”
张斌知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一定要相信专业人士,他选择相信两位老斥候的判断,道:“除去劫杀我的那六十多人,这山寨里面怎么着都不会超过五百人。”
杜仲鹏搓着手,兴奋道:“那还等什么,本官带了一千人马,灭了这些贼人轻而易举。”
张斌却摇头道:“杜大人,这些人中大半是西贼派来的精锐战士,这几年能够骚扰粮道,虽然从未阻断粮道,但以往被他们也烧毁不少粮草,或者迟滞粮队,可见这些贼人远比普通山贼要厉害得多,我猜想这些人战力不比大顺城里面精兵差。”
杜仲鹏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脸上有了迟疑和畏惧,反倒那厢兵营指挥使道:“张参议,我们陕北的厢兵远不是中原和南边的县中厢兵可比,很多人都是与西贼打过仗的,因为随时要应对西贼劫掠,甚至补充到边军里面,平时操练非常勤快,又是贼人两倍多的兵力,偷袭之下,应该能够灭了这股西贼。”
“指挥使说得也是。”张斌看了一眼这位营指挥使,不想打击他的信心,心中开始筹划和衡量如何打赢这一仗,而且要尽可能的将这山寨中的贼人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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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死地
略一沉思,张斌转头又对杜仲鹏道:“若是杜县令能够下去给厢兵鼓舞士气,许诺重赏,并且告诉他们山寨里藏着的不是普通山贼,而是西贼,我想一千厢兵定会士气高昂,杀心稳固。”
那营指挥使和杜仲鹏顿时眼睛一亮,一脸佩服的看着张斌,后者由衷道:“不愧是在黑罗部斩杀西贼使者的张子玉,本官佩服。”
说着话,他便在两名亲兵帮扶下,下了山坡,按照张斌所说,低声开始鼓舞士气。
正如张斌所说,陕北汉子一点都不惧战,在县令许诺了不菲的赏赐,又得知这山寨里面竟然藏着西贼,想着西贼脑袋所值的军功,一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昂得很。
看着一个个杀机凛然的厢兵,张斌暗自衡量了一下,若是计划得当,这一千厢兵应该能够剿灭这伙贼人。
“不能硬攻,否则即使取胜,贼人拼死之下,我们也会死伤惨重。”不等一脸迫不及待的杜仲鹏说话,张斌抢先再次给他泼凉水。
“张参议的意思是怎么打?”杜仲鹏知道张斌在大顺城立下大功的事迹,今天又一番接触,知道张斌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不敢因为对方没考上进士而轻视。
张斌道:“用火功,山寨除了围墙之外,里面的房屋多是木质,虽然昨晚下了雨,但是暴晒了一整天,不会影响火攻效果。”
“具体怎么做,张参议不如明言,本官若是认为可行,自会采纳。”杜仲鹏大方的说道。
张斌心中最后的担心放了下来,他还真担心杜仲鹏不按照他说的做,毕竟他如今身份还没法和对方相比,能够让对方听自己的话,主要还是扯着着韩绛的大旗,连忙胸有成竹的说道:“县尊也看到了,贼人山寨易守难攻,我们若是强攻,不说剿灭贼人,最后能不能走出这山谷都是两说,所以我打算用火将贼人逼出山寨。”
杜仲鹏精神一振,欣喜道:“火攻之计甚妙,张参议果然精通兵事。”
张斌矜持的笑了笑,道:“我这两名护卫是边军多年斥候,麻烦指挥使挑选三百擅长射箭的厢兵,待天黑之后,由他们带领绕道山寨左右两面和后面,在密林中居高临下抛射火箭,等山寨烧起来之后,贼人自然会被火逼出山寨。
之后,贼人肯定会派人上山去杀我们的人,此时再派三百人冲到寨门前射杀贼人,一番厮杀之后,假装不敌掉头逃跑,一是分散贼人兵力,以免贼人上山太多,山上的兄弟不敌,同时可将气急败坏之下的贼人引到我们设下的死地中。”
“死地?”杜仲鹏一脸疑惑。
那位厢兵营指挥使看着附近地形,若有所思。
张斌仔细解释之后,杜仲鹏便一脸欣喜,看着张斌佩服不已。
…………
…………
寂静的夜色笼罩着深山匪寨,也将山寨狰狞一面悄然掩盖,寨子里面的灯火和狗吠声让这片小山谷显得祥和平静。
看着平静的山寨,张斌自然是开心的,他们摸着黑准备了一个多时辰,一直担心被贼人提前察觉。
很快,除了两角的哨楼上还亮着灯火外,其他地方都陷入黑暗中。
站在山坡上,张斌隐隐看见环形寨墙的两角哨楼中有人影晃动,但人数绝不会超过三人。
“给信号,可以行动了。”张斌轻轻的说道。
旁边一名厢兵立刻用提前准备好的火种将一个火把点燃,并且按照张斌提前说好的,逆时针绕了三圈。
下一刻,山寨紧靠着山坡陡壁的另外三个方向半山坡上,有三个火把同样以逆时针旋转相回应。
接下来,三个方向半山坡上各抛射了一百支火箭。
半山坡到山寨中足足有一百多丈之远,单凭弓弦之力自然难以将羽箭射这么远,但若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势进行抛射那就不一样了。
正如张斌所说的那样,山寨中的房屋大多是木质,即使有石土所砌,但却都是晒干的茅草覆顶,极易引燃。
三百支火箭落入寨中,立刻便引燃一片房屋,而且山风吹拂之下,蔓延得很快,火势很快就窜了起来。
两角哨楼中的贼人反应很快,立刻吹响了一种号角声,张斌在大顺城待了一年多,岂能听不出来这是西贼常用的号角。
随着号角声响起,山寨中的贼人纷纷惊醒,待发现寨中不少房屋被点燃之后,惊骇之下,谩骂着开始灭火,寨中的大当家也立刻派出不少好手上山去找射箭的人。
黄麻子和李四娃带着三百厢兵自然不会只射一轮火箭,一连射了三轮才罢休,这样一来,贼人灭火根本来不及,很快整个山寨都点燃了,而且火势越来越大。
主事的大当家当即立断,下令众贼带着能够带走的细软逃出了山寨,除了十几个倒霉鬼被烧死之外,贼人并没有多少损失。
就在贼人冲出山寨的时候,三百厢兵突然杀到,一片箭雨射死二十多名山贼,并冲上来疯狂砍杀。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贼人岂能没有防备,打杀一阵,三百厢兵根本不用假装不敌,而是真的不敌,开始撤退。
贼人老巢被烧,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怎么会容许三百厢兵逃走,再加上自恃比官兵厉害,怒吼着追了上来。
………
“县尊不要急,贼人还没跑到地方!”
山谷南边半山坡上一块大石后面,张斌半俯着身子,一边低语,一边将激动、紧张得想要下达命令的杜仲鹏手压了下去。
杜仲鹏点了点头,没有敢说话,他担心自己大嗓门将贼人给吓跑了。
其他人更没有回应,因为张斌要求他们嘴里含着衔枚,手中握着大宋厢兵配发的制式角弓。
夜色很浓,山风也有些冷冽,但山坡上每个人都能感觉自己身体内的血液热得厉害,呼吸也像着了火一般,滚烫滚烫。
脚下的山谷里,两百多厢兵在前面拼命的跑,后面四百左右的西贼狂追,从这些人的动作和杀意来看,果然要比寻常山贼要厉害强悍得多,张斌甚至看见不少人身上穿着铠甲,隐隐还能够听到他们身上的甲叶互相碰撞,不停地发出嘈杂的“叮当”声响。
第三十四章 读‘音石’为信(苦求推荐和收藏)
“我看三百厢兵刚在山寨门口死伤不少,不知道能不能将谷口死死挡住,若是做不到将敌人一网打尽,回头跑到本官家中报复可就不好了。”杜仲鹏在兴奋紧张之余突然又担心起来。
“县尊放心,有我们这边袭杀,即使有两百厢兵都能够扎死谷口的。”张斌对杜仲鹏的镇定功夫暗自鄙视不已,堂堂一县主官,这种情况下竟然沉不住气,大宋委派科举选出来的进士直接当县令,显然很不合适,没有一定时间工作经历和磨练,学问再好,诗词再妙,放在主宰百姓生计的主官之位,只会让百姓遭殃,延误国事。
山谷里,贼人追着两百多厢兵不放,浑然没有发觉,他们已经正在冲向一个死亡陷阱。
正常情况下,主事的贼人多半会想到这里可能有埋伏,只是他们老巢被烧,刚才又被偷袭,一想到积攒几年的家当还没有来得及拿出,一个个气的都快要爆炸了,愤怒已经燃烧了他们的理智和警觉性。
“张参议,快了,贼人快到了,你说的那棵大青石!”经历了看似漫长,实际上非常短暂的沉默之后,杜仲鹏又用颤抖的声音低声给张斌提醒。
张斌点了点头,但没有吭声。
最前面的贼人的确马上就要到达预设的攻击发动点了,张斌用了半个时辰在大石上用找来的野枸杞红色汁液涂写了一竖行大字,此时大石和红色大字在山寨冲天火光的照耀下,异常的醒目,醒目到追杀厢兵的贼人立刻就发现了。
“西贼,此地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处。”张斌一字一顿,低声将他在大石上涂写的字低声念了出来。
“啊……不好,有埋伏,快撤!”带队的大当家看见这一竖行大字,立刻脸色大变,本能的便下达了回撤的命令。
山坡上,看见最前面的贼人突然停了下来,后面本来拉得很长的贼人迅速追上来,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张斌顿时长松一口气,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正如孙膑杀庞涓时读音木为信,每个安排都有着必要目的,他当然不是闲得蛋疼,涂写这一行字。
考虑到贼人肯定会将队伍拉得很长,他们埋伏的人手又有限,箭矢多半连一半人都难以覆盖,所以他才特意写了这一行字,目的就是为了让贼人自己聚集在一起,而且还是在最佳埋伏之处。
“射击!”看着贼人全部堆在一起,疑似贼人领头之人一边解释,一边吆喝着贼人往回撤,张斌终于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声音中蕴含着冰冷的杀机。
“射击,射死他们。”早就按耐不住的杜仲鹏以最大的声音重复了张斌的命令。
埋伏在山谷两侧制高点处的四百厢兵们,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举起角弓,瞄准谷底贼人,箭如雨下。
山谷里面贼人听到大当家说这里有埋伏,首先想到的便是数倍于已方的贼人将他们包围了,本来就陷入恐慌,随着箭雨的到来,同伴中箭惨叫声的出现,彻底的慌乱了。
他们一直潜伏在宋国,那块大石上红色大字写的很清楚,说这里是西贼的埋骨之地,也就是说他们的身份暴露了,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有大批宋军来对付他们的,再加上山寨已经燃起大火,又是最能引发人心底深处恐惧的黑夜,而他们也看不见到底有多少宋军,这种种因素营造出来的氛围,让这些西贼立刻就相信来的宋军人数绝对很多,所以他们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迎敌,而是逃跑。
事实上,大当家也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他让所有人四散翻山逃走,能逃走多少算多少。
一连四轮箭雨,贼人已经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终于冲出了宋军羽箭范围,摸着黑向山寨四周山上冲去。
“围杀,一个都不放过。”张斌大声下令,他旁边一个传令兵,用火把给谷口的厢兵和山寨四周山上的黄麻子、李四娃将命令传了过去。
近千厢兵,从四百八方钻了出来,一便大声喊叫“杀西贼”,一边向剩下的两百来名西贼围了过去。
若这个时候这两百来名西贼冷静下来,聚集在一起突围,以他们的强悍战力,宋军这个并不厚实和严密的包围圈很容易被他们突围而去,甚至反败厢兵,可惜他们被张斌营造的假象彻底迷惑了,认为宋军定然来了很多,特别是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杀西贼”的声音,更是让他们确信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只是一昧的四散逃走。
自古以来,当士兵在战场上只顾着逃走的时候,一身战力已经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而且很容易将最难防备的后背暴露给敌人,被人从后面轻易杀死。
这场“烧敌贼窝’、‘逼敌出寨’、‘聚敌之陷’、‘吓敌于心’、‘杀敌于散’的战术目前为止进展非常顺利,战事进行到这个时候,结局也已经注定。
一个多时辰之后,山谷里面一队厢兵已经兴奋的开始割西贼的脑袋,山寨四周山坡上,兴奋的厢兵们成群结队的在追杀残敌,黄麻子和李四娃已经来到张斌身边,战事已经到了尾声。
……
……
追杀残敌的活动直到翌日凌晨,天光大亮,才彻底结束。
斩杀贼人四百三十七人,已方死一百四十七人,伤八十九人。
“与我们昨日拷问的那贼人所说差不多,贼人就算逃走也不会超过二十人。”张斌虽然知道难以做到将敌人一网打尽,但还是有些失望。
“还好子玉妙计连连,否则若是强攻山寨,不但灭不了贼人,多半会惨败啊!”杜仲鹏看着一百多具厢兵尸体和近百人的伤员,想着昨晚上计划那般慎密,自己带来的厢兵竟然死伤两百人左右,心有余悸之余,对张斌一脸的感激之色。
见识了张斌的厉害和不凡之处,又有韩绛这样的大佬赏识,老子又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杜仲鹏想着张斌恐怕前途不可限量,便有意拉近关系,连表字都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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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难道是宝藏
“县尊客气了,都是县尊指挥有方,将士用命,才有如今的大胜。”张斌连忙谦虚道。
说着话,两个人上了山寨围墙上,发现上面远比想像中还要宽阔,马车在上面跑动都没有问题,杜仲鹏顿时又对张斌生出感激和佩服之意,这要强攻简直是找死啊!
张斌向山寨里面看去,大火已经彻底熄灭,而且因为早上山中水露较大,整个山寨中连一点烟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子玉,如今大功已经到手,我们赶紧撤吧!回去我立刻向京兆府报捷,子玉放心,你的功劳哥哥一定会在捷报里面写清楚的。”一想到自己这次立下的大功多半能够让自己升官,杜仲鹏便兴奋之极,也越发感激张斌。
但张斌却没有理他,因为他蹙着眉头,正死死盯着山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杜仲鹏发现了张斌异状,顺着后者视线看去,那是山寨中难得没有燃烧过的地方一片三四亩大小的菜园子,虽然靠边上的一些绿菜已经被烧得焦黑,但大部分地方还是绿油油的一片。
张斌此时蹙眉盯着的那块地正是菜园子的最中间,因为距离房屋建筑最远,绿菜和杂草完好如初,山中一大早又有雾气飘动,水汽升腾,特别是早上初升的晨曦照在那片绿菜和杂草之上,显得格外美丽。
张斌自然不是因为发现了一处美景而蹙眉头,因为紧接着他脸上流露出了一些疑惑和不解。
杜仲鹏见张斌一副沉思的样子,知道多半是又有什么发现,可是他顺着张斌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张斌身体微微一震,一脸恍然大悟,惊喜道:“杜大人,我们现在回撤,或许会错过一些东西。”
杜仲鹏愣了一下,道:“什么东西?”
张斌笑道:“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要挖开才能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斌脸上带着笑容,死死的盯着菜园子中心某个位置。
“要挖开……”杜仲鹏越加疑惑了,“子玉是说这菜地里面还藏有东西?难道是贼人积攒的宝藏?”
杜仲鹏说到最后,眸中闪烁着贪婪之色。所谓“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杜仲鹏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他也是向这个目标努力的,甚至已经将其当成了最高理想和目标,但是陕北虽然也称得上地物肥沃,却远不能和江南相比,而且还要供应边关粮草,他距离这个目标相差太远。
张斌笑着解释道:“县尊,你眯着眼睛仔细看,阳光照射之下,那菜园子最中间的颜色是不是和别处有着细微的差别。”
杜仲鹏连忙眯起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半响,可是眼睛都看酸了,依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县尊没有看见?”张斌有些无语。
杜仲鹏看张斌失望的神色,有些尴尬:“还真没有看见。”
这个发现可谓是很不容易,而且也是运气和凑巧,所以即使以张斌的心境也禁不住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可是杜仲鹏竟然看不见,让他大为失望。
“黄麻子,李四娃,你们来看,那菜地最中间与其余地方相比,是不是略有不同。”张斌转头对两名老兵说道。
这两老兵都是斥候出身,眼力方面必定是极为出众的,可是两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区别,让张斌颇有一种发现了难得的秘密,无法和别人分享的失望。
“算了,还是我给你们说吧!”张斌拍了拍额头,远远指着那片草地最中间,道:“你们看,菜园子最中间那片菜和杂草的绿色是不是与其他地方菜和杂草不一样?”
这一提醒,杜仲鹏和两名老兵顿时就有了发现,杜仲鹏跟个小孩似的,惊喜的喊道:“我发现了,我发现了,最中间的那片菜地没有附近菜地绿,而且还有些嫩黄。”
黄麻子和李四娃也紧跟着表示发现了这一点,但三人的神色越加疑惑了。
杜仲鹏看着一脸无语的张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子玉,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黄麻子略一犹豫,道:“公子,小人当兵之前是农户,这只能说明最中间那片地的地力不行,不够肥沃。”
旁边李四娃跟着点了点头,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张斌瞪了一眼两位优秀的斥候,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那片营养不良的淡黄色菜地刚好是一个正方形吗?”
“子玉,什么是营养不良?”杜仲鹏傻傻的问道。
张斌苦笑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块颜色不够绿的菜地刚好是正方形。”
“小人明白了,最中间那块地下面必然埋着什么东西?”黄麻子和李四娃恍然大悟之后便一脸羞愧,自己二人还自恃顶尖斥候,连这都没有想到。
杜仲鹏也是恍然道:“对,就算地力不行,也不可能如此凑巧的是一个正方形,所以肯定埋着一块正方形的财宝箱。”
张斌却还是不满意,感慨道:“难道你们除了财宝箱之外,再想不到其他东西?”
三人顿时沉思状,黄麻子反应最快,浑身一震,失声道:“还可能是一个地下密室。”
“总算是说对了。”张斌却已经懒得理会他们,自顾向墙下走去,杜仲鹏兴奋的跟了上去,并且叫来一队厢兵。
黄麻子和李四娃敬佩的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一脸羞愧的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来到菜园子前,张斌没有急着走进,而是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片菜园子之所以没有被烧毁,是因为最近的房屋都在两百步之外。
“这个地下密室恐怕还不小。”张斌若有所思。
杜仲鹏一声令下,十几个厢兵在山寨中找了一些没有烧毁的工具,开始在菜地最中间位置挖了起来。
在杜仲鹏催促之下,很快就传来“叮”的一声,这是铁锹碰撞到硬物时发出的声音!
“快快,将上面的土全部抛开。”杜仲鹏精神一振,心中对张斌的佩服简直了,自从昨日和张斌见面,后者所表现出的才能和本领几乎已经耀瞎了他的眼。
………
………
第三十六章 地下密室中的女人(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事实上,不止是杜仲鹏,黄麻子和李四娃,以及一众厢兵看着张斌,都有着浓浓的佩服和敬仰之色。
“好大一块石板,这般平展,定是人工雕凿而成,哈哈哈……果然有密室。”众人都是一脸惊喜,但表现最夸张的就属杜仲鹏这位官位最高的人。
“赶紧挖,给我挖开。”杜仲鹏跳着脚冲厢兵吆喝。
“这杜仲鹏喜形于色,没有丝毫城府,倒也是个妙人。”张斌微笑着心中暗忖,站在自身角度,他更喜欢与杜仲鹏这样没有心机,好坏全部表现在脸上的人打交道。
石板很快就被掀翻到一边,一个四方四正,刚好能够容一个进出的洞口暴露在众人面前。
包括杜仲鹏在内,所有人都看向张斌,显然等着他指示。
“这里面或许会有危险,李四娃你带着一队厢兵下去先看看情况,拿着火把,中途火把要是灭了,立刻掉头出来。”张斌盯着洞口吩咐道。
李四娃答应一声,另一边杜仲鹏指示一名都头带着四十名厢兵跟着李四娃,一群人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地道。
张斌又向四周被烧成废墟的房屋看了一眼,对杜仲鹏低声道:“应该还有正常出入口,在某个房屋里面。”
杜仲鹏神色一惊,道:“子玉的意思,这地下密室中可能还藏有贼人?”
张斌想了一下,摇头道:“昨晚那般情况,贼人刚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只会往山寨外跑,不会想着藏进地下密室。”
杜仲鹏突然想起了什么,正义凛然的喝道:“这几年陕北各县常有少女消失,说不定被这些贼人劫掠来,藏在这地下密室中,日日淫辱。”
“或许是吧!”说是这样说,但张斌心想贼人又不是隐藏在闹市中,如一些不良寺庙,经常将一下少女掳走,担心人发现,藏在隐秘的地下室中。
然而,接下来地下密室中却传来了女子惊叫声。
杜仲鹏立刻激动道:“果然如此,快下去个人,让他们将被害女子都带上来。”
不等有人下去,李四娃已经与部分厢兵,带着两位喜极而泣,哭哭啼啼的妙龄女子走了出来。
站在外面的众人看着这两个女子,顿时眼睛一亮,即使是张斌也是感觉一阵惊艳竟然是两位姿色不俗的美女。
张斌仔细打量之后,便发现这两个女子分明是一主一仆,乍一看,分明是小姐带着丫鬟的组合。
小姐二十初头的样子,身着白衣,脸上皮肤就如同透明一般白皙,吹弹可破,容颜更是艳丽娇美不可方物。
特别是此女身形火爆异常,即使是穿着宽大的白衣,在山风吹拂之下,也隐隐凹凸有致,全场所有男子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张斌甚至听见杜仲鹏吞咽口水的声音。
张斌在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各种真真假假的美女不知见到了多少,但能与此女相比的还真不多,即使是其身边小丫鬟也是一小美女。
李四娃就站在此女身上,直到出了洞口,他才不舍的将目光收回,跑到张斌面前,禀报道:“公子,这个地下密室和这片菜地差不多一样大,另外还有一个进出口,是通往最中间那片大宅的。地下室中堆满了粮食,小人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一万石,这两个女子……”
另一边厢兵都头也对杜仲鹏进行了汇报,不等李四娃给张斌将话说完,杜仲鹏者便迫不及待的转头说道:“子玉,这主仆两位女子果然是被贼人劫掠来,藏在这地下密室中淫辱。”
张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却始终在两女子身上,不知为何,他在这两女子身上隐隐感觉一丝莫名的熟悉,但细细一想,他绝没有见过两位女子,也没有见过与两个女子样貌相似之人。
两位女子却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来到张斌和杜仲鹏二人面前,二人同时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头,行了非常标准的士族女子之礼,小姐才道:“多谢两位官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此女的声音清脆悦耳,隐隐有股柔媚之味,但其气质却分明是大家闺秀,再加上标准的士族女子之礼,只要是读书人或者稍有见识之人便立刻会认为她出身儒家大族或者书香门第。
张斌盯着小姐没有吭声,杜仲鹏在察觉此女可能出身不凡后,眸中闪过一抹暴殄天物的可惜和遗憾,点了点头,道:“看小姐风范气质不似普通人家,敢问小姐姓氏?为何沦落至贼人手中?”
杜仲鹏这一问,两女又哭了起来,那小姐断断续续的说起自己来历,以及为何会沦落在贼人之手。
和所有人猜测的一样,此女果然出自书香门第,是河东栾城苏氏之女,名叫苏巧儿,七天前在栾城一家寺庙上香敬佛的路上,被贼人掳走,一路带到此处,并且关在地下室中。
“子玉,东坡居士苏官人的本家。”杜仲鹏低声给张斌说话的同时,脸上怜惜更重。
“苏东坡……苏官人不是蜀地眉山人吗?”张斌疑惑道。
“子玉有所不知,东坡居士的祖籍也是河北栾城,河东苏氏是有名的书香门第。”杜仲鹏低声解释。
张斌顿时明白杜仲鹏脸上为何有怜惜之意了,以当今大宋风气,不管此女是否被贼人糟蹋,但落在了贼人之手,名节已毁,河北栾城苏氏又是有名的书香门第,此女回到族中也会被逼着上吊,甚至此女自己不愿意死,也有人会将她吊死,然后对外说是不甘受辱而上吊自杀的。
若是出身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即使是被贼人坏了名声,以此女姿色,杜仲鹏都有心将其纳入房中当小妾,但此女出自河东苏氏,他却不敢染指,顿时没有了兴趣,让人将两女带到一边休息,他左右看了两眼,对张斌低声道:“子玉,这些粮食如何处理,去年关中收成不好,这一万石粮食价值不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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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生死全靠演技(苦求收藏和推荐)
张斌目光始终在自称为苏巧儿的主仆二女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有着莫名之意,听见杜仲鹏含蓄的分赃之言,笑道:“这一万石粮食便由杜大人全权处理,在下没有意见。”
杜仲鹏顿时兴奋的搓了搓手,低声道:“这怎么好意思,子玉放心,等换成银钱,你的那一份我定会派人给你送过去的。”
张斌心想这杜仲鹏虽然钟爱钱财,但贪心有度,做人做事倒也大气,而且以其进士出身的七品县尊身份,对自己尊重有加,善意十足,略一犹豫,低声道:“杜兄,关于这一万石粮食,小弟有一个提议,若是事成,再加上此次灭贼之功,可保杜兄升官不说,还可以攀附上一位大人物。”
杜仲鹏浑身一震,向张斌拱手一礼,道:“还请子玉指点明路。”
张斌笑道:“韩相公如今在大顺城,正缺一批粮食,我若是杜兄,便会将这一万石粮食送到大顺城,交给韩相公处理。”
“竟然是韩相公。“杜仲鹏惊喜之后,便有些迟疑,“只是韩相公最近为何会缺一批粮食?”
“关于韩相公为何急需一批粮食,此事涉及韩相公的机密要事,小弟不便明说,但杜兄若是相信小弟,只要将粮食主动送给韩相公,必然会有惊喜。”韩绛要在接下来的雨季以山洪图谋黑罗部,这件事情是极为机密之事,张斌自然不会说出来。
只是韩绛要在边关大宋境内找一块地安顿黑罗部,不管是为了安抚黑罗部,还是确保黑罗部在自给自足之前不缺粮食,都要主动送一批粮食。
但去年西北三路收成都不好,这些天又动用大军抵抗入侵的西贼,三个方向动用军队有十数万,人吃马嚼,消耗极大,如今粮草已经非常紧缺。
杜仲鹏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便道:“好!我就相信子玉所说,直接派人将粮草送到大顺城,交给韩相公。”
“杜兄,你会感激我的。”杜仲鹏选择相信自己,张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这是两头得好的好事,不光是杜仲鹏从韩绛那里得到好处之后,会欠自己一个大人情,韩绛那里不用自己去说,也会知道这是自己暗中让杜仲鹏所为,岂能不记下这份人情,一位副相的人情价比千金,比这一万石粮食要值钱得多。
看着苏巧儿从山寨门走了出去,张斌又道:“杜兄准备如何处理这苏巧儿主仆二人?”
杜仲鹏道:“还能怎么样,安全送到山外,有人烟的地方让其自行离开,她们是想自杀,还是隐姓埋名活下去,我们就管不了了。”
张斌点头道:“不如让小弟将她们带走。”
杜仲鹏将脑袋伸过来,肃然道:“子玉,此女的确姿色出众,那婢女也长得不错,但是毕竟是失节之女,却又出自门弟大族,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利,而且还会与那河东苏氏结怨。”
张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杜仲鹏见此,略显猥琐的嘿嘿一笑,道:“刚才是为兄的提醒,但子玉若愿意将此女带走,为兄自不会阻拦,而且还会给下面人下禁口令,不让他们将此女的存在传出去。”
张斌拱手道:“多谢杜兄,小弟对这苏巧儿的确很感兴趣。”
杜仲鹏露出一副‘我懂’的神色,挤眉弄眼的嘿嘿笑个不停。
张斌又道:“小弟还要挑选两个俘虏带走。”
杜仲鹏大气的挥手道:“没问题,西贼悍勇,竟然没有一个投降,投降的贼人都是西贼笼络来的强人,脑袋不值钱,也值不了什么军功,子玉要是有用,为兄全部交给你处理。”
“那倒用不上,小弟就要两个,等一下小弟亲自去挑选。回头最多再过三天,再给杜兄送去六十多个贼人的脑袋。”张斌一边说着,一边拱手感谢。
“还有六十多个贼人脑袋?”杜仲鹏愣了一下,疑惑道。
张斌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弟正要跟杜兄商量……”
………
………
杜仲鹏派人去调集民夫和大车,要运送一万石粮食,暂时还要带领厢兵留守山寨,张斌有些担心竹娘和虎头一行,不等休息,便向杜仲鹏借了一百厢兵,带着苏巧儿主仆二人,以及两名贼人俘虏告辞离去。
虽然一晚上没有休息,但出山也比进山要快得多,只是刚一出山,苏巧儿便来到张斌面前,躬身行礼道:“多谢官人的救命之恩,我们主仆二人在此别过,等回到家中之后,定然为官人和那位杜县令上香祈福,以报大恩。”
张斌似笑非笑的道:“回家?以河北苏氏的门第,苏小姐莫非以为回到家中还有活路?”
苏巧儿愣了一下,立刻眼睛一红,泫然欲泣道:“不想官人也是个明白人,小女子其实并非是想要回家,而是想找个地方自杀以明节的。”
张斌笑道:“此地山青水秀,两山夹着一小河,风水也不错,苏姑娘不如就死在这里,在下刚好将你葬在此处,也算死后有个好的安身之地。”
“此地的确是山青水秀,但妾身却无法接受大人的一片好意,因为妾身的婢女却不用殉节,妾身还要帮婢女找个好人家安顿好才能死。”苏巧儿神色竟然没有多少变化,叹着气幽幽的说完,旁边婢女便扑到自家小姐怀中哭了起来。
“好演技。”张斌一脸赞叹,“你们二人的演技却比那月奴和小草还要好一些,想必在西贼密谍司里面身份地位要更……”张斌话音未落,异变突起,刚才还抱在一起哭泣的苏巧儿和其婢女突然从地上弹身而起,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刃,快如疾风的向张斌扑了过来。
此时,二女一脸冰冷杀意,哪还有半点幽伤之色。
但两女扑到半途时,却脸色大变,因为她们刚刚转身跃起,迎面便有三支利箭向他们射了过来。
张斌和黄麻子的箭射的是苏巧儿,李四娃的箭射的是其婢女。
第三十八章 奇妙的捆人之法(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如此近的距离,两女根本难以躲闪,但电光火石间,两女竟然挥动手中短刃,将箭矢拨打开了。
两女表现出如此高明的武技,让张斌瞳孔禁不住微微一缩。
但也仅次而已,因为等两女落在地上时,一百名厢兵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了起来,一百支箭瞄准着她们。
两女脸色顿时阴沉得能够滴下墨水来,但苏巧儿突然噗嗤一笑,瞬间笑颜如花,迷人之极,甚至还白了张斌一眼,媚声道:“张官人可真狡猾,人家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不知张官人是怎么看出人家身份的,你们抓的那二十多个俘虏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寨中。”
张斌却对苏巧儿迷人之姿视儿不见,也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对左右道:“去将这两位西贼的兵器收了。”
黄麻子和张三娃答应一声,走过去将两女的短刃收起,正要退回来,张斌又道:“搜身。”
黄麻子和张三娃顿时眼睛一亮,心想这是公子给咱的福利啊!
二位老**子嘿嘿笑着开始搜身,搜得很仔细,除了能够看得见的脑袋之外,没有拉下任何部位。只是‘搜’和‘摸’差别真的不是很大,至少黄麻子和张三娃是这样想的。
还别说,真搜出东西来了,两女身上各有一枚豌豆大小的药丸。
张斌拿着闻了一下,道:“是你们用来自杀的毒丸,可惜没有机会用了。”
两女刚才被两位老兵一顿摸身羞辱,脸色很难看,苏巧儿咬牙道:“你杀了月奴和小草,又杀了没藏猁,若是再杀了我们,便彻底将没藏家得罪惨了,这一辈子也别想摆脱没藏家的刺杀。”
“如此说来,你们夏国密谍司这一块由没藏家掌控,怪不得此次没藏猁在黑罗部坏了夏国的大事,没藏家也没有受多大影响,不愧是夏国最顶尖的豪门巨阀。”张斌淡淡说道,心底还真有些担心没藏家没完没了的报复。
但他绝不可能放了这两个女人,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知道这两个女子在没藏猁家族眼中只是小角色,主要还是他杀了没藏猁,所以即使不杀这两个女子,也不会影响没藏家对他的报复。
“公子,杀不杀?”黄麻子见张斌在沉思,低声请示。
张斌微笑道:“先不杀,绑了。”
黄麻子和李四娃欣喜的答应一声,各自找了绳子开始绑人,绑的过程中不想摸都不行,不然怎么绑人。
“不行,你们这绑法不好看,我教你们怎么绑。”张斌脑海中突然浮现后世看过的一些小视频中美妙的情景,大声纠正。
不好看?绑个人还要好看。
黄麻子和李四娃一脸懵逼,看着自家公子。
张斌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道:“按照我的说去做,先将她们两手腕放在腰后交叉,捆好后,再贴在后腰将绳在腰上缠两圈捆住。”
“然后……捆住双手的绳子再从胸脯的上围下围各绕两圈。”
“这不行,太松了,一定要勒紧了。”
“对,就这样,身体前面右手腕贴在左手肘关节,左手腕贴在右手肘关节,捆绑后,将绳子绕往背后固定。”
“不错,你们两个老货很在天赋。”
“绳子还有剩余没,有的话还有双腿……”
………
黄麻子和李四娃的确是很有绑人的天赋,在张斌的指点下,十几息后便将两女绑成了张斌想像中的样子。
只是,一百厢兵看着两女时口水吞咽个不停,而两位强悍的女密谍却一脸羞恼之极的表情。
“还不多谢我们家公子,这是公子见大家辛苦,给大家的福利。”黄麻子嘿嘿笑着对一百厢兵说道。
“多谢官人。”一百厢兵笑着给张斌行礼感谢。
张斌大气的摆摆手,道:“大家辛苦了,举手之老而已,路上要是碰见找麻烦的人,谁表现得勇猛,我便让谁负责一路上押送这两个女西贼。”
众厢兵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忙活了一晚上有些萎靡的状态瞬间消失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左右扫视个不停,竟然盼望着有不长眼的贼人跑来找麻烦,好给自己贴身押送美女的机会。
可惜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什么不长眼的贼人。
………
………
回到水头镇驿馆时,竹娘和虎头一行还在驿馆等着。
给驿丞一些钱,让其给一百厢兵准备吃食和休息的地方,张斌让有些意犹未尽的黄麻子和李四娃将两个女密谍关进了一个房间中。
门口竹娘和虎头伸着脑袋张望,虎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竹娘小脸羞红,对黄麻子和李四娃埋怨道:“黄叔和李叔也真是的,为什么将这两女贼绑成这样。”
黄麻子和李四娃看了一眼张斌,嘿嘿一笑,没有吭声。
张斌笑道:“竹娘,还不赶紧将饭菜端过来,你家公子我饿坏了。”
“好的,公子。”竹娘吐了吐可爱的舌头,转身离去。
……
“杀了我们吧!”不等张斌问话,苏巧儿恨恨的看着张斌,咬牙说道。
“这么漂亮的美人,杀了那是暴殄天物。”张斌走过去,伸手捏住苏巧儿滑|嫩的下巴,盯着她漂亮迷人的眼眸,阴恻恻的说道:“怎么着都要好好利用一番,将你们的价值发挥出来才行。”
苏巧儿和婢女互视一眼,心想只要这姓张的贪图他们二人姿色,便有的是机会翻盘,所以二人不但没有吭声,脸上柔媚之色更浓了几分。
张斌看着两女神色变化,知道两女多半是想岔了,冷笑道:“我口述,你写一封短信,给前面在半路上等着劫杀我的贼人。”
苏巧儿将脑袋偏到一旁,咬牙道:“你做梦,我死都不会给你写这封短信。”
张斌却懒得给她再多说什么,对黄麻子和李四娃吩咐道:“用水刑,什么时候这女西贼答应写这封短信,什么时候停下。”
苏巧儿没有多少畏惧之色,甚至一脸冷笑,她从六岁时便被挑选出来进行相应的训练,其中便有抗审讯的内容,心想又不是落在了大宋安抚司手中,眼前这姓张的没有工具,一个文官和两外**能有什么手段,还水刑……
很快,苏巧儿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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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密谍蛇奴
三个时辰后,张斌进一步知道了自称是苏巧儿的女子真实身份西夏国密谍司在大宋的高级暗谍,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有一个类似于代号的称呼蛇奴。
拿着一封蛇奴亲笔写的密信,仔细看了半响,确定没有多余的暗示,这才将信交给带来的两个俘虏中年龄较大的一个,道:“胡大郎,你只要好好完成这件事,本官保证给你们兄弟一条生路,你要是敢耍花样,你弟弟不会立刻死去,但却会生不如死。”
那胡大郎跪在地上,赌咒发誓般说道:“官人放心,小人兄弟也是陕北人,祖上也被西贼祸害过,只是我们兄弟得罪了镇子上的豪绅,被逼着没有活路才进山投贼,之前也不知道山寨中主事的是西贼,否则肯定会另投其他山寨了,总之即使官人不以小人弟弟为质,小人也不会再替西贼做事。”
张斌笑道:“那就好,本官说话算数,等灭了那些西贼余孽,便放了你们兄弟。”
张斌如此相信这个胡大郎,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特意挑选的这两个俘虏是亲兄弟,张斌略施展手段,便试探出两兄弟情深,而且又是陕北人,在这种情况下,再替西贼做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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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人在白水县通往京兆府的官路某处两侧密林中潜伏了一天一夜,没有等到张斌一行人出现,却等来了老窝被抄的噩耗,张虎在这一刻暗恨不已。
张虎是山寨中的二当家,自然只是化名,他真正的身份是没藏家的一名金狼卫,叫房当虎。
仔细看过短信,的确是密谍司蛇奴的笔迹,这些年一直是此女负责跟他们和国内联络,并传达国内的命令,他不会认错的。
但是送信的却不是他们西夏人,而是这个胡大郎……
“这信是谁给你的?”房当虎死死的盯着胡大郎问道。
胡大郎一脸愕然,道:“二当家,是大当家啊!”
二当家眼睛一眯,道:“你将整个过程详细的给我说一下。”
胡大郎一脸痛恨道:“昨晚上半夜,兄弟们都已经睡下了,突然有贼人从三面山坡上向我们山寨中抛射火箭,将兄弟们逼出了山寨,然后便出现大群官兵,向我们杀来,大当家护着两个戴面纱的女子拼死突围,小子和弟弟运气好,跟着大当家杀了出来,只是官兵太多,一路追杀,等我们逃到安全之地,就剩下七个人,大当家也受了重伤。”
二当家想像着当时的情景,咬牙道:“除了你们兄弟之外,跟着大当家逃出来的另外两人是谁?”
胡大郎道:“是刘铁锤和余胡子。”
二当家看着胡大郎的眼神中冷意顿时消散大半,因为这刘铁锤和余胡子是他们笼络的两名宋国的绿林大盗,武功高强,能够跟着大当家逃出来也正常,至于这个胡大郎虽然入伙还不到半年,但做事机灵,身手也不错,在混战中跟着大当家逃出来也不奇怪。
而派胡大郎送信也是合情合理,因为要留下刘铁锤和余胡子两位高手保护蛇奴她们,而且胡大郎还有个弟弟,大当家留下弟弟当人质,也不怕胡大郎有其他心思。
不过让他不怀疑胡大郎的主要因素还是蛇奴亲笔写的信,毕竟蛇奴有可能落在官兵手中,但他相信绝没有人能够让蛇奴背叛他们大夏国。
“走,立刻出发,走山路去黄龙县黄龙寺。”房当虎下令道。
蛇奴的那份短信中说的很清楚,让他们去黄龙县黄龙寺中躲一躲,那寺庙主持竟然是他们夏国的暗谍,有他庇护不用担心。
“二当家,小子还要替大当家给那白水县令捎个口信,所以跟二当家不同路,小子先走了。”胡大郎适时说道。
山寨这些年给白水县令送了不知多少好处,房当虎不疑胡大郎,让其自行离去。
……
……
半天后,胡大郎和胡二郎兄弟跪在张斌脚下,张斌略一犹豫之后,最终还是没有杀这兄弟二人,一方面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另一方面这两兄弟刚加入西贼山寨不久,之前的确还不知道这是西贼的山寨,也没有跟着西贼抢过粮草。
“你们走吧!本官说话算数,但若是再让本官碰见你们兄弟做恶事,可别怪本官要了你们的命。”张斌淡淡的说道。
“多谢官人。”胡家兄弟向张斌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兄弟二人脸上有着浓浓的失望,他们其实是想让张斌将他们收下的,但张斌岂能什么人都收下,这兄弟毕竟是曾经在西贼山寨中待过的,而他迟早是要进入朝堂的,留这两人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拿出来说事。
路上没有了劫杀自己的贼人,张斌便将黄龙县的厢兵打发回去,也没有急着赶路,这一天一夜奔波杀人,累得够呛,他准备在这驿馆中休整一晚上,第二天再启程。
化名为苏巧儿的蛇奴主仆张斌也没有杀,而是打算一路带着。
不过他换了一辆大马车,除了他和竹娘之外,被绑着的蛇奴主仆也会乘坐马车,当然还是那样绑着,一路上赏心悦目……
……
……
“公子快些洗漱后好用膳,肉粥凉了就不好吃了……”一大早刚醒来,竹娘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洗脸用的手巾、漱口的青盐、张斌自己亲手用马鬃做的牙刷也一一准备妥当。
张斌揉着眼睛,应了一声,在竹娘的伺候下,更衣洗漱,然后刷牙。
“哎呀!公子我来。”竹娘平时伺候的非常周到,洗漱、穿衣、擦脸,小丫头干练非常,但今天却有些不专心,张斌洗完脸半天了,还没有将手巾递过来,直到张斌从其手中拿过来手巾放在水里面打湿洗干净才反应过来。
“竹娘啊!你看着有心事啊!”张斌擦完脸,坐在那里让竹娘给他梳理头发,关心的问道。
竹娘手上麻利的动着,小脸上却纠集了半响才道:“公子,那两个女贼长得真漂亮,公子要收了她们吗?”
第四十章 横渠镇的老爹(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谁说我要收她们了?”张斌笑道,知道小丫头是吃醋了,虽然小丫头也知道自己与自家公子身份有别,可对自家公子发自内心的爱慕之意让她禁不住的会吃醋,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情感影响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公子为何不将他们交给官府呢?”竹娘是张斌最亲密之人,自家公子在红月楼经历一场生死之后,性情变化太多她是第一个察觉到的,但小丫头也没有多想,只是为自家公子的变化而开心。
不过公子变得越来越随和,对自己明显表现出来的亲昵,犹如大哥哥一样,让她非常喜欢,不知不觉中她对公子说话也随意起来。
“你也说了她们长得漂亮,留着当然还有用。”张斌想起一些事情,若有所指的说道。
竹娘将张斌的发鬓用玉簪子固定好,又戴上布冠,蹙着光洁白皙的眉头问道:“听说漂亮女孩子在京城的樊楼很值钱,公子是想将她们买给樊楼吗?”
张斌笑道:“你家公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再说她们可不止是长得漂亮……”
……
……
用过早饭,一行人准备出发时,驿馆中的驿丞拿着一个簿册,恭敬的找张斌签字。
没错,就是签字,张斌带着人在水头镇又吃又喝的,花费可不少,这都需要他签名画押来确认,否则回头驿馆报账的时候拿什么当凭证。
“宋朝的行政制度其实已经非常完备,堪称是当世制度和体系最完备的封建帝国,可是却被西夏和辽国这两个半封建、半奴农、半奴牧制的野蛮国度欺负到这种程度,后面还被更为野蛮的金人大肆欺辱,又被蒙人直接灭国,实在是不应该啊!”
张斌自然不会难为驿丞,而且还打赏了一贯钱,只是禁不住生出感慨。
一贯钱可不少,是这驿丞一个月的俸禄,顿时感激之极的向张斌行礼,并低声道:“官人,昨晚上有人跑来找小人打听官人的情况,小人这双招子可不瞎,那人虽然穿着便装,但那做派却是一些官府小吏的样子。”
张斌目光一闪,又让竹娘给驿丞一贯钱,问道:“那人都打听了什么问题?”
“多谢官人。”驿丞也不客气,收了钱之后,便立刻说道:“那人打听了小人两个问题,一个是官人的身份。另一个是问官人是不是昨天带了两个女子回驿馆。”
张斌眸中闪过一抹冷光,让竹娘又拿出一贯钱,递给驿丞,道:“待会我们走了之后,多半还会有人再来找你打探消息,你就说无意中听到我要将那两个女子带到京兆府,送给某个人去。”
驿丞双眼放光,没有任何犹豫又接过一贯钱,保证道:“官人放心,小人保证将官人的话传到打听消息的人耳中。”
………
………
张斌和三个大小美女乘坐马车,赶车的依然是虎头,黄麻子带领八名老名护卫在左右。
一行人穿梭于山峦县镇之间,白天赶路,晚上留宿驿馆。
第二天的时候,张斌收到杜仲鹏派人快马送来的消息,被他用一封信诓骗到黄龙县黄龙寺的六十多名贼人,已经被杜仲鹏带人一窝端了。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张斌看见了渭水河,横渠镇便位于渭水岸边。
横渠镇是关中有名的大镇,镇内屋舍重重,人口有一万之多,已经堪比西北一些偏僻小县城,但真正让横渠镇闻名天下的还是‘横渠先生’,而‘横渠先生’便是大名鼎鼎的关学张载。
路线又绕的不远,张斌自然不能直接前往京兆府,然后前往汴京,他总要先去一趟家里,看看自己老子张载和母亲,否则旁人就会说他不孝。
这年头文人若是有了不孝的污名,便多了一个致命的破绽,政敌以此为借口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
……
马车行走在镇子中间宽阔的街道上,张斌想着待会要见到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而这位父亲还是名垂千古的名人,甚至死后封先贤,被奉祀孔庙西庑之中,被尊称为‘张子’。
在张斌原本的记忆中,他老子是一个好学、好研、一身正气、一心为国,且对他要求极为严格的古板之人,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
但张斌却深知,他这位老子与孔子、孟子和老子这些圣人或者神人虽然没法比,但能够在死后被公认为‘某子’,绝对算得上是当世最顶尖的厉害人物。
所以,此时张斌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担心被张载看出一些问题,当然这也是他心虚的表现,毕竟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
……
……
“咦!赶车的不是虎头吗?”横渠镇上有街坊认出了虎头。
“书院的那个傻大个?”
“他不是一年多前跟着张公子去大顺城了吗?”
“这么说来,马车中坐着张公子。”
“可惜了,横渠先生乃当世大儒,儿子竟然科举未中。”
“谁说不是呢!那张公子本来从小勤奋好学,但科举未中之后,便成了纨绔浪荡子。”
“没错,上个月还听人说,张公子在大顺城整天往青楼跑。”
“咦!那八名骑士看着凶悍得紧,听说张公子只是种太尉身边没品级的幕僚官,这回乡咋还有这气势。”
……
一时间,张斌一行所过之处,众乡亲议论纷纷。
但很快一个劲爆消息从路过的一个商队传了出来,并且在很短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横渠镇。
“什么,张公子在大顺城立下了大功,这是要进京面圣,要封大官?”
“竟有此事?”
“我就说嘛!横渠先生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是平庸之辈。”
自古以来,人类社会就是这样,人们对某个人的议论和评价说变就变,很快镇上所有百姓对张斌的议论和看法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向。
张斌此时却顾不上理会镇上百姓对他的看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因为随着马车前行,他心中越来越忐忑,脑海中反复想着自己老子的信息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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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横渠书院
张斌首先想到的便是张载第一本著作《边议九条》。
当时西夏经常侵扰宋朝西部边境,大宋向西夏“赐”绢、银和茶叶等大量物资,以换得边境和平,此事对“少喜谈兵”的张载刺激极大。
宋仁宗庆历元年,张载二十一岁时,写成《边议九条》,向当时主持西北防务的范仲淹上书,陈述自己的见解和意见。
“相比张载,原来的张斌的确是平庸之极啊!”张斌又想起因为《边议九条》而引发张载与千古名臣范仲淹的一些交集。
康定元年,范仲淹在延州军府召见了张载,后者谈论军事边防,保卫家乡,收复失地的志向得到了范仲淹的极大赞扬,但范仲淹说:“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
范仲淹认为张载可成大器,劝他作为儒生一定可成大器,不须去研究军事,勉励他去读《中庸》,在儒学上下功夫。
张载听从了范仲淹的劝告,回家刻苦攻读《中庸》,仍感不满意。于是遍读佛学、道家之书,觉得这些书籍都不能实现自己的宏伟抱负,又回到儒家学说上来,经过十多年的攻读,终于悟出了儒、佛、道互补,互相联系的道理,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学说体系。
庆历二年,范仲淹为防御西夏南侵,修筑大顺城竣工,特请张载到庆阳,撰写了《庆州大顺城记》以资纪念。
“不过说起来,老爹当年考中进士年龄也不小了。”张斌脸上有着淡淡的讥讽,当然不是讥讽自己张载,而是对科举应试制度的讥讽。
嘉二年,三十八岁的张载赴汴京应考,时值欧阳修主考,张载与苏轼、苏辙兄弟同登进士,但张载却已经名声在外,在候诏待命之际,张载受宰相文彦博支持,在开封相国寺设虎皮椅讲《易》。
期间遇到了程颢、程颐兄弟,张载是二程的表叔,但他虚心待人,静心听取二程对《易经》的见解,然后感到自己学得还不够。第二天,他对听讲的人说:“易学之道,吾不如二程。可向他们请教。”二程由此在京中名声大震。
“老爹倒是谦虚,却成就了二程。”张载摇了摇头,对老爹这一点有些不认同。
张载进士登第之后,先后任祁州司法参军、云岩县令,著作佐郎、签书渭州军事判官等职。在作云岩县令时,政令严明,处理政事以“敦本善俗”为先,推行德政,重视道德教育,提倡尊老爱幼的社会风尚。
“在大宋,如老爹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虽然所占比例不会太多,但绝对不在少数。”张斌对宋时士大夫的气节还是比较认可的,但对他们做事的方法和手段,以及一些理念便不怎么认同了。
“怪不得老爹要送儿子去大顺城这等险地,老爹这是爱国忠君的典范,本身就对军事非常感兴趣。”张斌又想起一些事情,唏嘘不已。
张载曾创办“兵将法”,推广边防军民联合训练作战,还提出罢除戍兵换防,招募当地人取代。甚至还撰写了《经原路经略司论边事状》和《经略司边事划一》等,展现了卓越的军事才能。
前年,御史中丞吕公著向天子推荐张载,称赞张载学有本原,四方之学者皆宗之。
“这个老爹是真正有大能耐的人,但却未必会当官。”这是张斌对张载的评价。
天子召见张载,问他治国为政的方法,张载“皆以渐复三代(即夏、商、周)为对”。
神宗非常满意,想派张载到枢密院任要职。可张载认为自己刚调入京都,对朝廷王安石变法了解甚少,请求等一段时间再作计议,后被任命为崇文院校书,但却因为卷入新旧两党之争,受到牵连,直接辞官回到横渠,整日讲学读书。
结合后世所知道的信息资料,回想着原本张斌的记忆到这里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张斌深吸一口气,和竹娘下了马车,又交待黄麻子一番话,让其钻进马车中。
在横渠镇家中这几天,黄麻子等八名护卫要轮流在车中盯着蛇奴主仆……
这当然……不是苦差事!
……
……
张斌看着眼前占地十多亩,与富丽堂皇沾不上边,甚至堪称是朴素的宅子,想着原来的张斌在这里出生长大,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特意没有提前派人给父母报信,所以家中并不知道他今天要回来。
张载不喜排场,关中的贼人也绝不会到横渠先生家中撒野,所以门口也没有什么人看守。
院子正门上方有个丈许宽的横匾,上面写着“横渠书院”四个大字。
对张斌来说,这既是书院,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家。
放眼打量一番,张斌发现大门两侧有两块石碑,各印刻一篇铭文,他记得原来的张斌在一年多前离开家中时还没有这两块石碑。
走近仔细一看,左手的是《西铭》,右手的是《东铭》,显然这是老爹最近新作。
张斌顿时想起,原本历史上,就是这段时间的辞官研学,让张载写下了大量著作,对自己一生的学术成就进行了总结,为了训诫学者,还作了名传千古的《砭愚》、《订顽》训辞。
他隐隐记得,也正是在这个期间,张载因为某事上书,差点下狱,很长时间都做不了官。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张斌带着人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一路进去,没有看到任何下人出现,隐隐听到中院讲堂传来熟悉却又陌生的讲学之声,张斌顿时明白今日是张载的讲学之日,按照府中规矩,不光是张载的学生和各地慕名而来的学子听讲,府中下人也要去听讲。
“如今的大宋各家学派如百花齐放,老爹的关学其实只是众学派中的一个。”带着人缓缓往中院讲堂走去,张斌想起了很多事情。
王安石旧年以《淮南杂说》名世,英宗年间又在金陵教书育人,世人称之为淮南学派。
而随着王安石成为宰相,变举试,修文序,一整套举措下来,淮南学派的学说已经遍传天下。
第四十二章 竟然有人来砸场子(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等到天下的州学、县学都以王学为课本,淮南学派必然会在士林之中成为主流。
所以,任何儒家学派想要成为主流或者发扬光大,必要占据朝中主要位置,张载主动辞官不说,还在当官方面不求上进,一心研学,虽然不是本末倒置,但却是失了重点,关学能够发扬光大才怪。
而且张斌还知道,如今在横渠镇一心想教学育人的老爹所创关学,与其他儒家学派有着明显不同。
比如关学讲究文武之道要平衡,不能偏废,这一点张斌却是甚为喜欢,但张斌知道,就因为这一点,关学在文人掌国的大宋必然会被执政的文官所排挤,甚至所猜忌,前路也必然艰难。
不过正因为这一点,关学在西北武将中颇受推崇,如那关中将门世家种氏便有数名子弟拜在张载门下。
一进中院之门,张斌便远远看见讲堂门口站满了人,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张斌个头不小,隐隐看到讲堂里面的院子已经或坐或站满了人,没有后世大学上课时学生交头接耳……摸女生小手的事情,所有的学生都听得很认真,只是能有多少人真正的听懂了,或者听到心上去,张斌却很是怀疑。
还有这讲堂太过狭窄了一点。
因为张载为官清廉,在家乡又乐施好善,横渠张家并不富裕,若不是学生中颇有一些有钱人,这讲学之事未必就能撑得下来,毕竟学生要吃要住,要书册,要笔墨纸砚,这年头又不流行交学费,只要是被张载看上眼的,便收为学生,吃住学都给包办了,显然也没有多余的钱再修缮和扩建讲堂。
这种讲学模式,张斌自然是嗤之以鼻,但眼下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张斌一行人自然而然的放轻了脚步,没有惊动讲堂里面的人,站在最后面透过人群缝隙,向讲堂里面观望。
老爹张载盘坐在上首讲台硬塌之上,以不急不缓的语速说着什么,下面石板地正中间,有近百名儒生盘坐蒲团上,神色肃穆而又专注,认真倾听。
“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实则,恻隐之心,就是不忍人之心。”
“而学者之事,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
“《孟子.尽心上》有云: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张斌听到这里,禁不住暗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原来传世千古的“横渠四句”两句话就是老爹这样总结出来的,虽然听着很空泛,但若是细细品位,总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好牛叉。
张斌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在院子一角,有人朗声说道:“横渠先生所言只得一偏。”
全场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向说话之人怒视之去,特别是张载的近百名弟子,一个个怒目瞪眼,死死的盯着那说话之人。
“卧槽,这还有人来砸老爹的场子啊!”张斌同样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发现在讲堂的东南角,竟然放着一把交椅,一名二十多岁的白衣青年坐在上面,身体笔直,嘴角含着自信的淡淡笑容,略显讥讽的看着张载。
而在白衣青年身后站着四名腰间跨刀的青甲护卫和一名随从,将其他人隐隐隔绝在外。
“此人是何人?竟然敢质疑横渠先生的话。”
“看横渠先生弟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人恐怕来历甚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此人是从汴京来的,是当今宰相王相公的长子王王元泽。”
“哦!就是那位在十八岁前便已著书数万言,言称自己不能作小官,必当立绝世大功的王元泽。”
寂静之后,全场来旁听的书生们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是王,以此人狂妄秉性,年纪轻轻著有《论语解》、《孟子注》、《新经尚书》、《新经诗义》等书,对儒家圣典品头论足,恐怕除了其老爹王安石,天下之人没有被其放在眼里的。”张斌想起王的一些信息,眉头蹙了起来(注)。
说起来,王的确是个名传千古的人物,当世还活着的人物中,王“獐旁是鹿,鹿旁是獐”的轶事,与司马光“砸缸”,还有文彦博“树洞捞球”的故事,即使是张斌在后世的时候都听过的。
但流传到后世的往往只有一个故事,故事中主角性格为人往往与人们相像中大为不同。
“只是此子怎么会出现在横渠书院?”张斌隐隐感觉王来者不善。
很快身前两名书生的对话回答了张斌心中的疑问。
“你有所不知,王曾经放出豪言不当小官,必立绝世大功,但如今他除了著书立作不少,博得年少聪敏,擅长作书论事的名头之外,却没有立下什么大功。”
“这事我知道,可这与今日来砸横渠先生的场子又有何关系?”
“本来以王相公淮南学派的威势,自不会将偏居一隅之地的关学放在眼中,但横渠先生的独子张斌却立下了好大的功劳,种谔和王相公亲笔署名的大顺城大捷的捷报送到汴京之后,陛下一连说了三声‘好’,在朝会上传阅捷报,众人皆从捷报上发现,此次大顺城和黑罗部战事,张斌竟然立下了首功,陛下当场言称‘张斌’为天下少有的少年英杰。”
“我明白了,以王的脾性自然是不爽得很,所以今天是来特意大老远找场子来了。”
“那倒不是,他是太子中允,陛下派他去大顺城给种谔和韩相公宣旨,应该是顺道来横渠书院找晦气砸场子的。”
张斌听了身前两位衣着不俗的儒生谈话,顿时苦笑连连,心想自己立下大功,却给老爹招来这样的麻烦。
不提众人的议论,张载却始终神色平静之极,甚至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虚心请教道:“你说老夫所言只得一偏,作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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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气的吐血
王一脸自信,淡淡道:“天地以生灵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
张载顿时眉头皱了起来,下面坐着的近百名弟子也眉头皱了起来,因为王说的这话立足点太高大上了,而且牵扯到了眼下大宋执政问题,实在是太过敏感,若是开口否定,回头必定会被人弹劾,此事可大可小,张载因为这事而下狱也不是不可能。
“这王才智果然不俗,竟然能够在瞬间布下这文字陷阱,让老爹及其一众弟子陷入两难之境。”张斌暗叹,远远看着老爹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老爹的脾性。
果然,张载只是略一沉吟之后,便要张口反驳,而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留下话柄,被人弹劾。
“敢问王公子,何为儒?”不等张载说话,突然从门口方向传来一声轻喝。
张载顿时一怔,但听清楚是谁的声音之后,有些意外,但没有再说话。
众人皆是一愣,齐齐向门口看去,张斌身前几名儒生一脸愕然的赶紧让开一边,将说话的张斌示于众人之前。
张斌神色沉稳的从众人让开的通道走进,身后跟着六名老兵护卫。
他没有立刻去给老爹行礼,而是直直走到王面前,再次说道:“敢问王公子,何为儒?”
何为儒!张斌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太空泛,这跟‘什么是人”已经是一个层次,乍一听,每个人都知道答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王显然不知道张斌是谁,虽然张斌气质不俗,身后跟着的六名百战精兵,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但王依然没有放在眼中,他恼怒的是张斌这个问题直接搅乱了他给张载挖的陷阱,眼看着张载被逼着就要跳进陷阱之中,此人却突然跳出来,问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
但以儒者自居的王却不得不撇下与张载的对话,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以他的骄傲无比的性子,他也会立刻回答。
不得不说,王称得上是学富五车,略一沉思便道:“儒,柔也,术士之称。到了圣人横空出世,儒学独树一帜,成为一个春秋战国时的显学。儒就成了一家所用。而到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就成了天下尊学,天下人必当尊从。”
张斌冷笑道:“卧龙先生曾言,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唯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UU小说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如扬雄等以文章名世的小人之儒,虽日赋万言,为国为民未有寸功,亦何取哉!”
“你……”王脸色大变,犹如被人当头狠狠一次重击,脑海中只有“UU小说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虽日赋万言,为国为民未有寸功,亦何取哉!”
不等王说话,张斌又冷笑道:“卧龙先生还言,“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
“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王脑子嗡嗡直响,脑海中除了这句话之外,已经一片空白。
张斌引用诸葛亮这段话,可谓是一针见血,而且是‘心血’,直接说到了王的痛处。
王不正是UU小说有千言,且日赋万言,可是如今于国于政上没有名声在外的策行,为国为民也未有寸功。
王虽然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但总想着别人认为他正是“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又是天下间最好面子,虚荣心最强的那种人,这种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总认为自己是中心,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会感觉别人在看他,在议论他,在赞颂他,在讽刺他。
而此时此刻,他只感觉所有人在讥讽的看着他,所有人在议论他,所有人在嘲笑他。
“你是谁?”王脸色涨得通红,甚至双眼充血,却已经忘记了此时是在谈经说道,不管双方说了什么话,都应该通过经义驳斥对方,他这句呵斥,顿时让所有人感觉他恼羞成怒,且想要行报复之事。
张斌暗中摇头,但面上却一脸正气凛然的大声道:“在下张斌,表字子玉,请王公子指教。”
“你………你就是张斌张子玉。”王脸色再次大变,犹如中了一连串的暴击,指着张斌,脑子里面嗡嗡直响,张斌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但他却感受到了最大的鄙视与嘲笑。
“噗嗤”一声,王突然吐出一口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金纸,毫无血色,身体一软,竟然昏死过去。
全场顿时一片惊呼,张载瞳孔一缩,立刻招呼几名弟子,与王的亲兵将王送到房中,并去请镇上的大夫。
张斌也是脸色微变,一脸愕然,他虽然恼怒王因为嫉妒自己立下大功,跑来砸老爹的场子,又看到此人竟然歹毒之极,给老爹设下语言陷阱,欲让老爹因言获罪,所以才出言反击,却是没有想到王心胸狭窄到如此程度,直接被气得当场吐血。
张斌这才想起,历史上王三十初头便因病而卒,一方面固然是身体有问题,另一方面多半是正如那三国周瑜一样,心气太高,太好强,却又没有相配的心胸,被自己给活活气死的。
但此时张斌看着这个欲害老爹下狱的王被吐血,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意,因为此子的背景太深,虽然知道历史上王安石为人刚直,应该不会因为此事而报复他们父子,但这毕竟是亲儿子一个,即使是圣人也难以做到不被亲情骨肉所影响。更何况历史记载与事实往往会有所出入。
而且韩绛让他给京城代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安石。
第四十四章 如此老爹(苦求收藏和推荐票)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情,去王安石府上去送信,会不会被人家打断腿,仍出来……”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张斌心中郁闷,他虽然没有想过加入新党,但稀里糊涂得罪了王安石这个大佬,实在是简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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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儿拜见父亲。”待张载亲自将王安排妥当之后,父子才在张载的书房相见,张斌自然要以大礼参拜。
“好!好!好!”张载看着张斌开怀大笑,亲手将张斌扶了起来。
张斌顺势起身,苦笑道:“父亲,孩儿也没有想到那王竟然会被气得吐血。”
张载却摇了摇头道:“说他作甚,为父是为吾儿在边关立下好大的功劳而开心,种太尉来信,那一万多西贼斩首,你当占三千。”
张斌愣了一下,他却是没有想到老爹对王吐血之事如此态度,没有放在心上不说,都不屑于谈论,这让他有些无语和愕然,讪讪道:“孩儿也是误打误撞,主要是种太尉领导有方。”
“哈哈哈……你帮为父完成了当年的遗憾,若不是当年范相公让我去考科举,当文官,如今稀里糊涂的却创立了关学,为父的初衷是要在边关建功立业,为我大宋解决西贼之患的。”张载长笑一声,看得出来他此时真的是非常开心,望子成龙本是父母天性,更何况张斌完成了张载年轻时的梦想,了却了他的遗憾。
“都是父亲从小对孩儿严加培学,才有此次侥幸建功。”在张载面前,张斌表现得异常谦虚和老实,因为原来的张斌便是这样一个人,他可以在其他人面前突然性情大变,甚至最为亲密的竹娘面前都不用顾忌,甚至都不用解释什么,可是在老爹面前却不得不谨慎行事。
张载一脸欣慰,道:“子玉,这一年多,为父感觉你成长了很多,只是刚才你对那王言语之犀利,让为父大吃一惊,这或许是战场上磨砺的结果,但以后行事要牢记‘谨言慎行’四字。”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张斌学着记忆中的那样,立刻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张载点了点头,从桌案上拿起两本装订的书册,郑重递给张斌,道:“为父用了一年多时间,总结毕生所学,作了《钉顽》《砭愚》二篇学作。这是关学的关节要目,也是关学的大纲,你在家中这几天便将他们背熟了。”
“是!父亲。”张斌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暗自叫苦,这咋刚一回来就布置作业,还背诵起课文来了,而且一背就是两本书,虽然这两本书不算厚。
不过记忆中,张斌从五岁时便是这样过来的,几乎每天都要学习背诵父亲布置的各种经义兵书。
这从张载递书过来,那随意和理所当然的样子,就知道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几乎每天都在父子二人之间在发生。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张斌的基础打得异常牢固,真的是堪称学富五车,只不过原来的张斌却并非才高八斗,但如今脱胎换魂,自然是大为不同了。
心中叫苦不已,张斌双手接过《钉顽》《砭愚》这两本即使是后世较大的图书馆都会有收藏的书籍,心想这几天没有好日子过了。
“父亲,孩儿见你眉头含有愁,不知为何事而忧?莫非是为王的事情而忧虑?”张斌关心的问道。
张载摇头道:“王安石虽然跟为父学术有别,但为人正派,品德无错,今天王吐血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王安石会找你麻烦。”
“孩儿明白。”张斌虽然这样说,但却并非全信,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位老爹虽然有着大智慧、大学文,在一些领域也是有大能耐的人,但是在把控人心方面显然是弱项,王安石的评价自古以来褒贬不一,总体来说古时对王安石多是贬斥,后世反而多是传颂的话。
但张斌绝不会因为历史记载或者传颂的话就轻易对一个人下定论,因为他知道记载和传颂也会被利益所驱动,与事实出现偏差。
张载叹了口气,道:“为父最近的确为一件事情而发愁。”
张斌关心道:“何事,孩儿或许可以帮父亲解忧。”
张载一脸郑重的说道:“为父要亲自带领学生恢复古礼和井田制的实践之事。”
张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了历史上张载做的一些事情,彻底将张载自己推向深渊的事情。
虽然自汉以来,所谓“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的话便出现,总有儒教弟子大肆标榜复古制、从周礼,甚至是很多大儒和无数真正有信仰儒生最大的心愿。
可是,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代,上古周时天下有多少人,现在又有多少人。
上古周朝社会状况和现在的社会形态更是相差不知多少。
周朝一里之地九百亩,刚好以“井”字一般分割土地,将土地平均分给九户人家。以如今大宋的人口和田地数量,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田地平分给百姓。
而以大宋的实际情况,掌控土地的都是地主阶级,而地主阶级又包含所有官宦人家,所有贵族世家,而这些人又掌控着整个国家,恢复井田制便是要将这些掌权的官宦和贵族的土地分给平民,而这怎么可能,而且地主阶级的土地也并非都是巧取豪夺,通过剥削劳苦大众而来。
有不少小地主的田地也是人家辛辛苦苦积攒经营而来,有些是为国有功获得的赏赐,比如一些立下军功的将官,那都是用命换来的赏赐,凭什么让人家将多余的田地分给平民百姓。
“父亲,这恢复古礼的事情可以试试,但这恢复井田制还是要慎重啊!”张斌知道老爹心中是有信仰的人,而有信仰的人在一些事情上固执得难以想像,但还是试图说服老爹,因为这件事情简直就是超级拉仇恨啊!
张载看了一眼张斌,斩钉截铁的说道:“为父知道这件事情会得罪太多的人,会让为父此生再无望涉足官场,但有些事情总有人去做的。”
张斌一听就急了,道:“父亲,你这是教条主义,你要具休问题具体分析,要与时俱进,要实事求是啊!”
第四十五章 娘亲的眼神
张载皱眉道:“子玉,你的用词很古怪,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天下土地兼并越来越厉害,而历朝历代走向覆灭,根本原因便是土地兼并民害,百姓没有了田地,朝廷和天子便没有了民心,国家就会动乱。”
张斌叹气道:“父亲所言孩儿也知道,只是恕孩儿明言,除非父亲在宰相之位,否则做再多所谓实践都于事无补,只会将父亲推到整个朝廷对立面,让父亲做任何事情都越来越无力。”
张载固执道:“为父心意已决,你不用多说了。为父准备这几日便撰写《井田议》主张,上奏天子,并筹钱买三千亩土地,然后按照《周礼》的模式,划分为公田和私田,分给无地和少地的农民,并疏通东西二渠为公渠,以证明井田制在我大宋也是可行,必能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张斌突然想起在后世关中眉县横渠镇和扶风午井镇、长安子午镇仍保持着张载推行井田制的遗迹,并流传着“横渠八水验井田”的故事。
他顿时明白,老爹并非是理想主义者,而是奉献主义者。
老爹不是看不透这件事情后面牵扯到的巨大利益纷争,也不是看不到这件事情给自己带来的各种堪称是灾难性的祸患,而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和毕生理念奋不顾身。
这样的人若是别人,或者站在后人的角度看先贤,自然会敬仰,会传颂。
可当他来到这个时代,又成为张载独子之后,张斌却一门心思的只想如何阻止这件事情。
因为老爹若是做了这件事情,不光是老爹此生再别想当官,即使是他在仕途上也会困难重重,更别说当什么宰相,将弱宋变成强宋了……
因为,别人会担心他继承老爹的意愿,上台之后推行井田制。
“父亲,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件事情不能这样,必须要有个两全的办法,否则父亲就这样推行井田制,根本没有任何结果。”张斌不甘心,还试图将父亲说服。
“你别说了,去后院看看你娘亲吧!”张载一脸失望的看了儿子一眼,摇了摇头说道。
张斌苦笑一声,向张载躬身一礼,道:“望父亲三思,孩儿告退。”
……
……
站在后院门口,张斌想着要见这具身体的娘亲,便心有些虚,暂时将顽固的老爹抛之脑后。
当娘的往往比当父亲的更细腻……自己鸠占鹊巢,虽然躯壳没变,但灵魂却不是原装货了!也不知道老娘能不能瞧出来?
回忆了一下张斌以往见母亲时的过程,他站在院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往里面大步走去。
“公子,夫人听说你回来了,半天不见你过来,便让奴婢去叫你呢!”张斌没走几步,便碰到母亲的丫鬟,后者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张斌仔细看这丫鬟,比竹娘大两三岁,也更丰满,姿色差了一些,想起这是母亲身边侍女小红,点了点头,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我娘还好吧!”
小红叹气道:“公子,夫人最近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张斌关心道:“这是为何?”
小红埋怨道:“这事奴婢不敢说,公子去问夫人吧!”
张斌猜想多半还是他老爹的原因,心中一动,有了一个阻止老爹施行井田制的办法。
不说别的,光是娶妻娶妾这件事来看,张载就是这个时代官员里面的异类。
不说男人本身的**,即使考虑到血脉后代的问题,当官的都会有妻和妾,少则两三个,多则二三十个,可张载也是当过四品高官的人,却只有一位夫人,这也是张斌如今是张家独苗的原因之一。
张载的夫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中原名门冯氏,也是官宦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张斌见到冯氏时,后者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眸里面还有血丝,分明是最近没有休息好过。
冯氏听说儿子来了,惊喜之余便想给儿子诉苦,但看着儿子进来的那一刹那,她愣了愣,明明进来的就是她儿子,可是恍惚间感觉进来的不是她儿子,走路姿势有些不同,特别是那眼神……
以前儿子的眼神几乎和她老子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有一股执拗的傻劲,可如今却充满了灵动,而且隐隐有一股深邃之意。
这一年多吾儿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变化如此之大,想起从大顺城传来的消息,冯氏慈爱的目光中,充满了疼惜。
张斌注意到这位娘亲神色变化时,心里面本是咯噔一声,心想当娘的果然心细一些,对自己儿子更加了解,但感受到这位娘亲眼神中慈爱和疼惜之后,却暗松了一口气。
显然不用他解释,这位娘亲已经将一些东西脑补上了,这是自古以来人们最惯用的技能之一。所以才会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说法。
“孩儿拜见母亲。”张斌一板一眼的行礼。
但冯氏不等儿子拜下,便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抓住儿子的手,在其脸上摩挲了一下,神色越加疼惜:“吾儿这一年多受苦了,晒黑了很多,又瘦了不少,都是你那狠心的爹,竟然要将你送到大顺城那等危险的地方,我还听说你差点被那监军吴佩的儿子害死,还一度让吾儿身败名裂,你不知道这事娘听了哭了好几天,你爹不为你出头,娘已经写信给你舅舅了,那吴佩父子娘一定饶不了他的。”
冯氏比张载小了十二岁,如今才三十四岁。不算小妾,夫妻之间年龄相差如此多,这种情况在后世或许还不少,但在古代反而不多。
没办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百善孝为先’,古代有人若是如张载之前那样二十七八岁才结婚生子,早就被世人的唾沫淹死了,但张载是个有理想有信仰的人,而且视信仰和理想重于生命,乃至重于一切而不顾一切的人,之前发下宏愿,不立业不成家,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