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万山贼的行踪
萧光佐愕然抬头，感受到身体内生命的流失，一脸的绝望和惊恐。
他抬头看去，就见前方山坡上的灌木丛中突然出现了许多宋军弓手，带头的是一名有着大胡子，双臂明显比寻常人要长一些的年轻武将，而从这年轻武将正收弓的动作来看，他身上的三支箭竟然是被这年轻宋将一人射出的。
“宋人之中竟然还有箭术如此高超之人。”这是萧光佐意识没有消失之前，脑海中生出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他便坠下了马，彻底死去。
这年轻武将当然就是王舜臣，他对战功的渴望不比郭逵弱，特别是他一直在西北打党项人，这是第一次与辽人交战，他非常渴望杀死辽人，杀死很多的辽人。
“全部杀了。”王舜臣露出一口有些泛黄的牙齿，一脸的狰狞，随着他一声令下，已经将这一千多疲惫不堪的辽骑包围起来的三千弓手一脸兴奋的松弦。
只听一片弓弦声和羽箭的破空声响起，一片羽箭袭来，辽军骑兵虽然全力躲闪，但也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惨叫声中坠落下马。
“这里有埋伏！”那些以为侥幸逃出了生天的辽军骑兵就像一群困兽，一脸的疯狂。
“冲过去，冲过去！”一名辽军武官临时接掌了指挥权，拔出腰刀大吼道。
但是右面是山，左面是一条土沟，往后去…………是追了他们一路，眼看着就要追上来宋军。
他们已经无处可逃，唯有上前杀开一条血路。
“杀！杀！杀！”走投无路的辽骑在那名辽军武官的率领下，就像一群疯狂的狼，嗷嗷地叫着，拼命地抽着马股向山坡上三千弓手全力冲刺，而王舜臣本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然而，王舜臣调教出来的这三千弓手不光是准性比寻常宋兵要强不少，射箭的速度也很快。
只见箭矢如雨，敌我两军战士耳畔尽是羽箭破空的嗖嗖声，不断有辽军中箭落马。
还在马上的辽骑却没空去看惨叫坠马的同伴一眼，也没有人提缰绕开，还活着的辽军骑兵眼中只有山坡上那一群宋军弓手。
对这些辽人来说，这群宋国弓手就是一群死神，只有冲到了他们近前才有生路，只要能冲过去近战厮杀，他们便有希望。
近了，更近了，终于在付出近半伤亡之后，剩下的七百多辽军骑兵距离山坡上的三千弓手已经不足半箭之地。
已经有辽国骑兵狞笑着握紧弯刀，双足紧紧踏住马镫，屁股微微离开马背，做发了劈杀的准备，只要让他们靠近了，那些弓手就成了任其宰割的绵羊，凭着胯下的快马、手中的利刃，他们就能再次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就在这时，右面山坡上的树林中突然冲出来一支宋国骑兵，带头的正是亲自射死萧光佐之后，便转身离开的王舜臣。
随着王舜臣大声呵斥，只是两三息的功夫，他带领这两千名骑兵在行进当中快速的排成了锲形，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利用山坡的下坡冲力加快了速度。
王舜臣脸上满是滔天杀意，拔出刀来，狠狠向前一劈，身后两千麾下骑兵厉声喝道：“杀！”
两千人的锲形骑队犹如一只巨大的箭簇，向那支仅剩下七百来人，且已经被箭雨射的没有什么阵型的辽军骑兵拦腰“凿”了进去。
两股洪流碰撞到一起，辽骑的队形立即被截为两段。
王舜臣一声令下，锲形的攻击阵形立即一分为二，分别向两侧延伸包抄下去，片刻间就变成了两只蝴蝶翅膀的形状，用蝴蝶阵绞杀着被困在中间的那些扑火飞蛾。
辽军骑兵虽然厉害，但是已经杀了一夜，刚才又是一路亡命奔逃，不管是战马还是骑兵本身都已经筋疲力尽，一身战力不足十分之二三。
而王舜臣他们在这里以逸待劳，等了半夜了。
所以，这是一面倒的屠杀，后面郭逵派来追击的宋军裹挟着一片灰尘到来时，这一千多辽国骑兵已被王舜臣带人全部杀死，留下一地的尸体。王舜臣正指派人手一脸兴奋的开始割辽人的脑袋。
…………
…………
大宋，熙宁三年，十月七日。
太行山的北部山区下起了雨。
这场雨不是很大，在地势较低的地区，地面上只是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洼。
但是，这样的天气，却给在太行山秘道中赶路的一万“山贼”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条山道便是后世有着太行天路之称的太行山公路中的一段。
张斌在后世参与和主持了这条公路的招标和修建，甚至跟着相关人员来回考察了数次，对这条山道的地形环境异常熟悉，他甚至知道这条山道的北段半截在修建公路之前，都几乎很少有人发现和走过，在近千年前的今天是名副其实的秘道。
此外，虽然时间提前了近千年，但是这条山道附近的地形环境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基于这两个原因，张斌才敢带着一万人走这条秘道。
只是既然是秘道，便是人迹罕至所在，而没有人走过的地方，即使地势平坦，最多只能称之为山道，却是不能称之为山路的，因为许多地方草长没膝，甚至长满了横七杂八的灌木。
好在已经到了深秋，草木枯黄，虽然山风冷了一些，但走路倒是轻松了不少。
这条山道路程大概两百里左右，靠近宋国这边是山间谷道，而靠近辽国一方的则是由干河水沟自然形成的山道。
因为道路所限，张斌和折克柔带领的这一万“山贼”队伍拉的很长，排头和末尾相距足足三四里。
折克柔派了一队百人侦骑，超出大部队十多里，谨慎的搜索前进，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会停下来，将自己隐藏在道旁的树木、岩石之后，抓紧手中的长弓。
偶尔，在这条道路上，也会有一些狩猎的辽人樵夫出现，这些假扮成山贼的侦骑便会毫不留情的射杀。
尽管这些倒霉的辽人猎户几乎不可能是辽军的细作，只是普通辽人百姓，可是放这些辽人离开，肯定会泄露张斌带领的这一万“山贼”的行踪，让太行山北边的辽人提前有了准备。
此外，这样的地形非常适合敌军埋伏，万一他们泄露了踪迹，辽军提前路边的山上设伏，后果是不堪设想。
而要搜索两边山头的难度太大，而且必然会严重影响大部队行军速度，那样的话这两百里的山道，走上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走完。
所以，这百名侦骑显得十分小心，射杀辽人牧民时也毫不犹豫。
带领这百名侦骑的是折克柔十三个儿子中的一个，名叫折木秋，是一个和张斌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但却异常的强悍，张斌昨天亲眼见此子独自搏杀了一只太行山中的老虎。
“折将军，依你之见，以这个速度，两天后能否走出太行山，赶到那辽国西京道水头城？”
折克柔抬头望了望天色，天空中下着小雨，天阴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时辰，认真的思考判断了一下，才说道：“若是这雨水能够不再下的话，两天之后应该可以赶出太行山，但能否到达那水头城，还要看出山之后的情景。”
张斌感受到胯下战马在下雨过后的山道中艰难行走，暗暗算了一下辽军劫粮的时间，以及辽军被郭逵和王舜臣他们伏击之后，消息传到辽国西京城大同府南院大王耳中的时间，眉头微微蹙起，说道：“不行，不管雨会不会停，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两天后走出太行山。”
折克柔暗自理解了一下张斌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指的是什么，便在马上抱拳道：“下官明白了。”
………
一个时辰后，一名骑兵因战马滑倒，他不小心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腿，折克柔看了一眼眉头紧紧蹙起的张斌，便冷酷无情的下令，给那名骑兵留下了足够的干粮和弓箭，让他自己骑马回府州，或者在这里等候大军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要知道这可是真正的荒山野岭，之前折木秋能够碰到老虎，这名骑兵没道理碰不到其他野兽。
事实上，这山中野兽不少，特别是有狼群，他们大军所过，大部分野兽早早躲开，可是一人一马便就成了野兽的目标，即使这名骑兵是精兵，能不能活着出山，也是两说的事情。
张斌虽然很同情这名倒霉的骑兵，但却对折克柔的命令非常满意，后者非常精准的理解了他“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
………
………
飞狐径大捷以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到东京城之后，宋国君臣在惊骇和惊喜之后，便被放在了火炉上灼烤了。
多少年了，甚至自太祖立国，太宗灭了北汉，不听劝阻立刻挥军北上攻辽惨败而归，并死在路上之后，大宋便对辽人没有过一次性如此多的斩首了。
这场大捷给宋国朝廷带来的震动，远超才过去不久的大顺城大捷和横山大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猛药
相比大顺城大捷和横山大捷给大宋君臣带来的欣喜若狂，飞狐径大捷便真的是喜忧参半了。甚至对一些畏惧契丹人已经到骨子里的人更是没有半点喜意，只有浓浓的担忧和恐惧。
“陛下，韩绛、郭逵和张斌擅做主张，必然已经惹恼了辽人，若是导致辽人铁骑大举南下，后果不堪设想。臣以为，陛下应该立刻将罪魁祸首郭逵和张斌押送至辽国，交给辽人处置，以熄辽人的怒火。至于韩绛因为贵为副相，不宜送于辽人，但也要重罚。”文彦博便是对飞狐径大捷没有半点欣喜，只有浓浓担忧和恐惧的人，所以他第一个跳了出来。
“万万不可，陛下若是将有功之臣送于辽人，以后军中还有谁会效死力，而且这是辽人来劫杀我大宋粮草，是强盗之事，我大宋灭杀八千强盗也是理所当然。难道任由辽人杀了我们护送粮草的人马，然后驱赶着五万民夫和大量粮草回国不成。”正沉浸在欣喜若狂之中的王安石一听文彦博这话就火冒三丈，厉声呵斥。
王安石对辽人也是有畏惧之意的，但是这一次飞狐径大捷，足足斩首八千辽人精骑脑袋，而大宋这边才损失不过五千人而已，这让他突然发现辽国铁骑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无敌和恐怖。
文彦博知道自己刚才所言的确不占理，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道：“以辽人的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等辽国铁骑大举南下，江山不稳之时，除了将张斌和郭逵交出去之外，难道还真能够挡得住辽军？”
王安石虽然说的理直气壮，但是天子赵顼因为文彦博的一番话，早已没有了半点笑容，眉头更是紧紧蹙了起来，担忧道：“诸位爱卿，若是辽人铁骑大举南下报复，这该如何是好？”
殿中一片寂静，半响无人说话，王安石咬着牙正要再说话，韩琦暗叹一声，抢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辽军若是大举南下，除了打回去，再没有其他办法。”
顿了一下，韩琦又说道：“韩绛、张斌和郭逵并非行事孟浪之人，相反都是有本事的人，想必早就考虑到了辽人报复之事，应该有所准备，陛下不要太过担心。”
赵顼叹息道：“八千辽军铁骑全军覆没的消息，辽人想必也收到了，就不知道辽人会不会大军南下报复，若真南下，又会出动多少人马？”
…………
…………
收到亲侄子萧光佐带领大军劫粮不成却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在大同府中的辽国南院大王萧天雄呼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踉跄着，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自己的亲侄子死了就死了，反正不是自己亲儿子，可是八千精骑啊！竟然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回来。
多少年了，细细算起，已经有近百年了，堂堂大辽已经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特别是一想到，足足八千精骑竟然被他们向来看不起的宋人所灭，萧天雄整个人都感觉燃烧起来，快要爆炸了，那是冲天的杀意所引燃，乃至引爆的。
“八千精骑啊！还全部是本王部族中的嫡系人马。”萧天雄双眼变得通红，他本来想着由自己部族中的人马去劫粮，事后如此多的粮草除了一部分上交给朝廷之外，便可以理所当然的留在部族之中，结果这八千人不但粮草没有带回来，还有去无回。
他萧天雄所在的部族虽然是大部族，但是堪战的勇士也不过才三万多人，这一下子就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啊！而他能够身居南院大王的高位，主要原因便是身后有大部族的支持，而一个部族的大小并不是看人多人少，主要是看有多少勇士，有多少军队。
“该死的宋人，本王要报复，本王要杀了他们。”萧天雄越想越怒，到最后已经气得哇哇大叫。
“来人，让各军主将和各部族头人立刻来见我，还有让李汉光也过来，本王想要知道宋国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阴死本王的八千精骑！”萧天雄愤怒之后，立刻便有了行动。
虽然八千人马被灭，纯粹是他自找的，但萧天雄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在他这样的人看来，他们辽人可以随意杀宋人，劫掠宋人，但宋人绝不能杀他辽人，而只要杀了他便会很愤怒，他就要报复。
不过国内情况也不太好，特别是粮草也不多，上京陛下那边也命令不可轻易让大军直入宋境。
但眼下情况毕竟不一样了，即使是陛下那里，八千人马损失，不为别的，只为大辽的威严，也必然是要大打一场，至少也要灭两三万宋军，然后让宋国付出足够大的代价才能消去辽国上下的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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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斌早在半个月前从京城出发时，便已经仔细研究过安抚司提供的地图，确定了这次的目标出了这条秘道，位于太行山北边不远处的水头城。
水头城只是辽国一座小城，隶属于辽国大同府，但因为是边城，修建的却也算坚固，在水头城的城外，还有零零散散的契丹人部落。
因为辽国马贼颇为盛行，所以平日间这座小城的防守也算得上谨慎。
白天的时候，水头城的城门是打开的，除了部落的人来城里面换取生活物资之外，有时会有宋人的商队从南边过来入城。
虽然宋人的商队进出会受到严厉的盘查，但是城里城外的契丹人最喜欢的便是宋国来的商队，因为能够带来他们最喜欢的美酒、漂亮丝绸、精美陶瓷和一些走私的兵器。
即使是如今宋辽两国边关起了争端，甚至发生了战争，水头城的防守依然和平时一样，对来的宋国商队也没有驱赶。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不管从地理上看，还是从历史来看，亦或是从宋人的胆量来看，水头城都不可能是被宋人攻击的城池。
毕竟以辽国的军制，士兵平时并没有军饷可拿，要时刻让士兵巡逻和警惕是要多付出很多粮草和赏赐的，不管是谁掌控这座城池，都不愿意多这些付出。
不过，即使水头城中的契丹人如此松懈，折克柔对于能否在很短时间内攻下水头城依然充满了担忧和怀疑。
因为不管他们行军多么隐蔽，只要一攻打水头城，水头城附近的各个契丹部落的部族军队便会在半天时间内赶到。
所以，留给他们攻城时间太短了，此外他们只带了五天的粮草，路上消耗了三天半，出了太行山口之后，便只剩下一天半的粮草。
“监军，下官从府州带来的攻城器械，因为路上难以运输，如今已经丢弃大半，我们若是不能在半天之内攻下水头城，到时候只能在辽国境内各个部落中到处流窜，到处偷袭，然后抢够足够的粮草，顺着秘道再逃回去，到时候恐怕会损失非常惨重，而且一不小心便会全军覆没。”一路上，即使所带的攻城器械因为道路难走，或者运输缓慢，丢失了大半，但张斌依然对此次行动表现得胸有成竹，折扣柔为此思考良久，实在是想不明白张斌这般自信的原因，只好在出秘道山口之前问了出来。
张斌看了看西边山头上已经落下一半的太阳，说道：“折将军，这一路上每次休息的时候，我便去捣鼓一些东西，我们取胜的关键便在那些东西上。”
折克柔愣了一下，想起早在最开始韩绛、张斌和郭逵定下这个计划，单独将他叫过去安排任务时，张斌让他准备的那些东西，便越加疑惑不解。
那些东西他虽然让下面人去准备的，但也知道就是硝石、硫磺、木炭这三种物质。
就这些东西能够破城？
折克柔心中越发疑惑，但见张斌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便不好再问此事，不过这一路上张斌一休息下来，便在单独搭设帐篷里面捣鼓那些硝石、硫磺和木炭，而且还让百名护卫隔绝内外，不让任何人接触，显得极为神秘。
没错，张斌准备用火药。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担忧过提前让火药出现在战场上之后，会给这个世界战争模式以及世界发展带来怎么样的变化，是否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只知道大宋已经快要病入膏肓，等着他掌权之后，推行一系列的改革和变法，再强国富民和强军，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即使他是开挂之人，但有些事情也必须要循序渐进，要有一个时间的过程。
所以，他准备用猛药，一上来便直接让火药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让火药给那些对辽人已经畏惧到骨子里的大宋君臣打一针“信心剂”。
而在火药之后，他还准备逐步的利用开挂优势，拿出更多的这个世界本来不该出现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去改变大宋。
只有执掌大宋的天子和朝廷有了一定的信心，他才能够开启强国强军的征程，继而开启大宋无疆的广阔人生。
张斌虽然很清楚黑火药的比例，但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到了秘道中才研究，张斌早在东京城时便抽时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让竹娘给他当助手，历时半个月的时间，才成功用这个时代能够找到的硝石、硫磺和木炭调配出了的颗粒黑火药，并且已经非常精准的重新计算了比例。
所以，他这一路上所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按照比例调配出一百斤重的颗粒黑火药出来。
事实上，早在唐朝就有火药了，不过从来没有人用在战场上，更没有人用来攻城上，只是被一些道士用在炼丹上。
历史上自唐朝开始，不少道士在炼丹过程中被炸死便是这个原因。
当然，若只是炸塌一段城墙，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攻进去，但现在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更没有人能料到这种事，这便就占了先机，也是张斌主要信心来源……
“监军，太阳已经落山，我们是否可以行动了。”折克柔安排一万“马贼”用过干粮，战马都吃了精饲料，休息了两个时辰之后，便跑来请示。
张斌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再等半个时辰，大同府那边安抚司的人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传来。”
折克柔微微皱眉，道：“监军，万一安抚司的情报没有送来，我们还要不要等下去？”
张斌将目光从天空上收回，道：“那就不用等了，只是这个消息若是没有传来，我们攻下水头城之后，可能会比较麻烦………哈哈哈……来了，我就知道她不会让我失望。”
张斌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折克柔派出去的斥候带着一个商人打扮，但面相普通之极的男子向这边疾驰而来。
“三档头，大同府传来消息，辽国南院大王萧天雄统兵五万，已经从大同府出发，三日后便会打到真定府。”这男子正是韩三郎，大同府的消息太过重要，张斌让他亲自去盯着。
张斌心中最后一块悬石落了下来，笑道：“三郎辛苦了，进入水头城的商队都准备好了吧？”
韩三郎笑道：“三档头放心，商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三里外的山谷之中，是真正的商队，而且里面有一些人之前多次去过水头城，绝不会被辽人怀疑。”
张斌微微颔首，表示赞许，转头对折克柔道：“折将军，死士是否已经准备好？”
折克柔连忙道：“已经准备好了。”
顿了一下，折克柔又补充道：“下官担心只有一个死士太少了，便给监军准备了十名死士。”
张斌摇头道：“折将军麾下将士都是好儿郎，十名死士太多了，只要两个就好了，麻烦折将军现在就让两名死士过来，我亲自给他们安排事情，然后带着一样东西，随三郎带来的商队，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一起先入城，我们大军便尾随在他们后面三里处，趁着黑夜前行，并做好随时发起冲击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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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兵败如山倒
傍晚时分，辽国西京道大同府治下水头城迎来了一个大宋商队。
因为商队里面有不少经常来水头城的熟商，又带来了辽人最喜欢的美酒三百坛和辽人最需要的钢刀一百把，所以受到了城内辽人的热情欢迎。
商队顺利进城，和以往一样，给城门口的辽兵会分几坛酒，只是今天酒压在了货车的最下面，所以运酒的两个汉子取酒的过程有些慢，然后其他商人便等不及了，提前进城了，只留下了一个货车和两个汉子在城门口给几个搓着手，吞咽着口水，等着享用美酒的辽兵取酒。
“军爷，天色有些暗了，能不能借你们手中火把用一下。”一名汉子有些生硬的陪着笑脸对一名辽兵说道。
“赶紧把酒拿出来，好些天没有喝过宋国的美酒了。”那几个辽兵急着喝酒，其中一个立刻将手中的火把递给了其中一名汉子。
那汉子笑着接过火把随手就将货车一侧冒出来的一根类似于麻绳的东西给点燃了。
“嘶嘶”声顿时响起，那几名辽兵盯着那线绳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还笑骂道：“你这南人笨手笨脚，滚开吧！这酒也不用取了，这一车酒都归老子们了。”
说着话，几名辽兵便上来将那两名汉子推到了一边，贪婪的到货车上亲自取酒。
那根燃烧的细绳子他们也懒得管，因为这一车都是酒坛，又不怕点燃了。
几名辽兵本以为两名宋国汉子肯定会纠缠、会说好话，不料两名宋国汉子二话不说，便向远处走去，而且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已经没命的跑了起来，好似身后有狼在追似的。
一名辽兵动作最快，拿起一个酒坛摇晃了一下，疑惑道：“这里面怎么好像不是酒。”
另一名辽兵转头见那两名汉子飞奔离去，骂道：“你们跑什么，老子们最多拿了你们的酒，但不会杀你们的………”
“轰！”
一声震天巨响突然响起，火光冲天之中，那辆运酒的货车突然爆炸，货车化为碎片，旁边几名辽兵瞬间化为碎肉。
紧接着一片飞沙走石，货车所在出现一个大坑，而整个城门更是被炸塌了，成了一片废墟。
而且在这一刻，整个水头城都在颤抖，城内所有辽人都是被吓了一大跳，一脸惊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人立刻想到了鬼神上面，还有人以为是他们所信仰的佛祖降下的惩罚，很多辽人都跪下或者五体投地，祈求佛祖原谅。
与此同时，水头城南面四五里之外的一片树林之中，一万骑着高头大马，装备精良的“山贼”全力向水头城疾驰而来。
张斌调配火药的时候已经大体计算过威力，只能炸毁城门，而城墙上其他地方还有一些警戒的辽人士兵，惊恐之后顿时发现了远处那黑压压一片向水头城疾驰而来的骑兵，惊骇之余，立刻吹起了急促的警戒号角。
掌控这座城的辽人是附近最大部落的头人，也是辽国的官员，而且是那种军政同一身的官员，他刚才正在家中用饭，那声滔天爆炸声将桌案上的器具和食物都震到了地上，他更是被吓了一大跳，正准备派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到了城头警戒号角声，而且他一听这急促的号角声，便知道来敌比以往每一次马贼袭击的时候都要多。
“快快快，敌袭，召集城内所有男丁上城头守城。”这位城主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下令。
但几名传令兵刚刚跑着离开，便有一名辽兵一脸恐惧的跑来，老远便喊道：“不好了，城主，城门被天雷给震塌了，城门口几位兄弟也变成了碎尸。”
“什么，城门被天雷震塌了？”城主一听，顿时傻眼了，但紧接着反应过来，赶紧吼道：“赶紧传令，让所有人去城门，敌人要来了，赶紧守住城门。”
可惜城内很多平时只是辽人百姓，立刻就能变成优秀战士或者骑兵的辽人正在跪在地上向佛祖祷告，等城主带着一众亲兵吆喝着、谩骂着，挥着鞭子，好不容易聚集了三千多人冲向城门口时，城外急骤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地传来。
火光之下，可以看到，一大队“马贼”已经出现不远处。
辽人聚集起来的大多数同样是骑兵，可惜他们慌乱之下，根本没有队形可言，很多人都被之前那声爆炸和城门口的废墟吓傻了，一时半会都没有回过神来，哪来的军心和士气。
当折克柔的儿子折木秋第一个呼喊着穿过城门处的废墟，手中锃亮的砍刀劈开一名辽人士兵的头颅时，水头城的城主便知道大势已去。
火光之下，一万悍勇的马贼涌入，两三息之间便击散了城门口陷入慌张状态之中的三千多辽人勇士。
若是在正常状态下，在正常的战场上，这三千辽人虽然只是普通的辽人战士，但未必就打不过这一万折家军装扮的府兵，可是如今这三千辽人连平时一半战力都没有了，最主要的是根本没有冲锋起来，哪还有半点骑兵的优势。
水头城的城主脸上露出一丝惨笑，脸上有着恐慌，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炸毁了城门，或者说真的是天雷给劈的。
“城主，快走吧，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身边的一名护卫看到失魂落魄的城主。
“走，走到那里去？”城主喃喃自语。
“城主，赶快从北门逃出水头城，然后去召集各个部落大军，再将水头城从这些可恶的马贼手中夺回来，并且将他们全部围杀！”这名亲兵急道。
城主悚然而醒，不错，他的部落和附近其他七八个部落虽然是辽人中的小部落，但加起来也能凑近万战士。
“走，走，撤退！”城主拨转马头便走。
城主遁走，带来的这些辽人本来刚刚回过神来，逐渐恢复正常士气，正准备要和“马贼”拼杀，此时立刻又没有了战意，跟着城头一起逃跑。
“追，全部杀了。”
张斌是文官，是监军，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不是他干的，下达这个命令的是折克柔。
一万“马贼”立刻开始对这三千辽人开始了追杀。
所谓兵败如山倒，这种情况下的辽人已经不再是勇士，而是丧胆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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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折克柔的小心思
若是这三千辽人死扛着和一万折家军对拼，最后即使将这三千人杀了，折家军损失也会不小，但如今他们只顾着逃跑那就不一样了，成了一面倒的追杀。
半个时辰之后，那辽人城主带着三百多人从北城门逃了出去，其他两千七百余辽人全部被一万彪悍的“马贼”所杀，城内所有敢反抗的辽人都被张斌下令毫不客气的斩杀，只留下一些妇孺老幼。
就这样，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水头城被这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马贼”给占领了。
这自然是一个奇迹，若非是已经发生，说给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大宋派军队用了一个时辰便占领了辽国的一座城池。
要知道辽人虽然厉害，但要攻下任何一座宋国城池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即使是一座千名宋军守卫的边寨，若是没有特殊情况，至少也要数日时间才能攻破。
“叔党，这一路上让你提前筹划一些事情，现在便到了该你出场立功的时候了，我派给你一千骑兵，还有带来的那二十多名工匠，你立刻驱赶城内辽人，修建被炸塌的城门，务必在天亮之前修好。”张斌骑着高头大马入城，转头对旁边苏过吩咐道。
苏过一个激灵，大声道：“好，我一路上一直在准备，子玉你就等着瞧好吧！”
…………
…………
随着水头城被一伙马贼占领消息传开之后，附近几个辽人部落一子就炸锅了。
辽国虽然马贼比较多，但大家心智肚明，小股马贼那真是马贼，但千人以上规模的马贼其实大多数都是一些收成不好，或者吃食不够的部落战士所装扮。
辽国甚至有时候会有小部落被马贼攻击，然后迅速破败，不得不依附大部落的事情发生，这其实是一些大部落吞并小部落的一个手段。
但从来没有发生过马贼攻城的事情，而且攻过之后还占据着城池不走，这更不是马贼行事习惯。
再加上水头城失守的厮杀虽然短暂，可是逃走的辽人依然发现这些马贼不像是辽国本地人，而且城破之前，那个宋国商队更是来得蹊跷，甚至城门口变成废墟这种恐怖的事情都与那个宋国商队有关。
所以，逃走的辽人城主很快便推断出，攻破水头城的不是本地的马贼，而是宋国来的马贼。
“不对，不管是什么地方的马贼，都不可能有那么统一的铠甲和战刀，他们是宋**队所装扮的。”逃走的辽人城主得出这个结论后，一脸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宋人攻下水头城比马贼攻破水头城还要让他难以置信，毕竟从他爷爷那一辈起，宋人一直是被他们辽国欺辱的对象。
“来人，快马禀报南院大王，宋人打到我们大辽了，还攻破了我们水头城。”已经逃回自己部落所在的城主在震惊之余，第一时间派人给南院大王萧天雄禀报。
看着信使快马连夜出发，城主又大声喊道：“给各个部落再派个人，告诉他们不是马贼攻下了水头城，是宋军攻下了水头城，让他们部族中所有勇士明日都过来，随我去夺回水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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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军，请赎下官冒昧，因为下官实在是太好奇了，监军弄出来的到底是何神物，竟然发出天雷一般的巨响声，而且还炸出了一个大坑，连城门都变成了废墟。”折克柔此时再看向张斌时，眼神已经与水头城破之前大为不同。
之前折克柔是因为张斌的官职不得不听命，即使张斌有着赫赫事迹，但在心底深处也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有着不服之意。
但现在，折克柔服了，彻底的服了。
折家是大宋第一将门世家，代代为将，虽然不是汉人，甚至祖先是党项人，但却有着一套传承下来的练兵之法、攻城之法和野战之法，对于打仗这种事情可是行家中的行家，岂能不知道这种武器用在战场上代表着什么。
张斌笑道：“此物为火药。”
张斌简单的回答了之后，便不再多言，折克柔还想再问什么，见张斌这个样子，便欲言又止，他当然知道只要他们活着回去之后，这种被称为“火药”的神物便会成为大宋的神兵利器，他们折氏若是想染指这等神物，只怕会招来大宋天子和朝廷诸臣史上最为严重的猜忌，从而带来灭族之祸。
同样的，折克柔知道，只要张斌掌控着这“火药”神物，在大宋朝廷中便会始终拥有一定的超然地位。
当然，折克柔不是没有小心思，比如他已经在来见张斌之前，便已经让人将硝石、硫磺和木炭三种物质牢牢记下，想着回去之后，也要安排族中最可靠之人暗中研究调配一下，看能不能弄出这等神物出来。
不过，即使折家弄出来了，也只会暗中藏好，不到家族生死危机的时候，绝不会拿出来用。
对于折克柔这种小心思，张斌岂能猜不到，但是张斌并不担心，因为火药的制作过程放在后世，一些动手能力强的中学生都能够制作出来，但是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心智最为顶尖之人耗时数年时间都不一定能够做得出来。
毕竟，什么是钾元素，钾元素是周期表靠前的活跃元素，钾的化合物一定易溶于水，等等，这些知识是很简单，但是只要有一点不知道，便没办法进行下去。
更何况硝石都是块壮的，还要锤碎，还要掺水搅化，还要用滤豆腐的纱布过滤出水………
过滤过的水被倒进大锅里还要煮和烘干………
最后才能炒出来了杂质非常多，且形状不一的硝酸钾，即使到这一步依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因为一模一样大且精纯的颗粒火药和形状不一且杂质较多的火药威力和着天壤之别。
而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便是比例，比例不同威力同样相差很大。
总之，张斌并不担心除了他之外的人能够制造出威力巨大的黑火药出来。
至于那些整天沉迷在炼丹，妄想着长生的老道士，虽然有些稀里糊涂的弄出来了火药，但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火药本来就是他们炼丹过程中的衍生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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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苏过的成就感
对于砌墙建房这种事情，华夏民族不敢说一定造的是最漂亮和最结实的，但自古以来都绝对是速度最快的。
在二十多名工匠的带领掌控下，苏过动用血腥武力，强行驱赶着城中足足四千多辽人，一夜之间将被炸毁的城门修好了，而且看起来比原来辽人所修建的还要高大坚固。
“你们这些人从现在开始，专门负责补修城池，只要做好了这件事情，我可以对佛祖发誓，绝对不会伤害你们，若我违背此誓言，甘愿被天雷劈死，但你们若是不听我们的话，那只有被赶上城墙去挡箭了。”张斌在检查过城墙之后，对忙活了一晚上，疲惫不堪且脸上有着绝望之色的四千辽人一脸认真肃然的说道。
辽人信佛祖，古人相信誓言，特别是毒誓，所以张斌发的毒誓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任何陷入绝望的人都宁愿相信，都会牢牢抓住。
“叔党，你辛苦了，这件事情你做得很不错，探子已经得到消息，水头城附近各个辽人部落已经出动了所有男丁，很快就会杀到城外攻城，若不是你连夜带着二十多名工匠，逼着这些辽人修建好了城门，水头城恐怕又要丢了，所以你立下了大功，回去之后，我会如实向韩相公和朝廷禀报的。”忽悠了那四千多辽人，并将他们打发走之后，张斌转身对旁边一脸成就感，双眼布满血丝的苏过拍了拍肩膀，一脸鼓励的说道。
“哈哈哈………都是子玉给了我机会。”苏过顿时一脸激动，双眼冒光，这种做了实事，而且做了非常重要实事之后立下大功的感觉，特别是没有睡觉，身上还有着沉重压力，辛苦的操心吆喝了一晚上，更让他感觉充实之极，让苏过很迷醉很享受，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和美妙感觉。
眼见苏过的小宇宙处于随时爆发，整个人的激情和动力已经被完全的激发的状态，张斌又说道：“叔党，接下来将会是一场苦战，城内的安定非常重要，你除了要带领这四千多辽人不断修补被外面辽军破坏的城墙之外，城内的治安一事和城内辽人所有粮草和吃食你都要负责全部搜集到一起，并负责分发，全力保障我们的人。”
苏过没有任何犹豫，便点头道：“子玉放心，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做好。”
豪气干云的说完，苏过想起这些事情自己之前也没有多少经验，只是处于纸上谈兵的程度，不由有些心虚，连忙道：“子玉，你给我派多少人协助我。”
张斌笑道：“给你五百人，够不够。”
苏过想了一下，还是感觉有些没底，厚着脸皮说道：“子玉，能不能多派我一些人。”
张斌故作为难，最后道：“好，再多给你三百人，总共八百人听你调遣，但是城内治安和粮草之事，还有城墙的修补之事你绝不能出了差错，否则不但没有功劳，还会按照军法处置。”
张斌说到最后时，一脸的严肃，甚至语气有些严厉，苏过心中禁不住一凛，心中顿时有了浓浓的责任感，认真道：“子玉放心，我知道轻重，一定会尽全力做好此事，绝不会出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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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头城外，天蒙蒙亮，便有辽人军队来了，而且都是骑兵，因为都是骑着战马来的，只是并没有带来什么攻城器械，这让张斌很满意。
特别是看着代表着不同部落的大旗足足有十个之后，张斌就更满意了这是两万没有集权的军队，这相当于十个指头来自于不同的手，他们发挥出的战力绝对是小于十的，甚至都不如来自于同一只手的五个指头。
四五百米之外辽军十面旗上的名号，是由契丹文字书写，张斌并不认识这种同样是由横竖撇捺组成，却与汉字截然不同的契丹文字，他身边一脸肃然凝重的苏过、李四娃等人也无人能辨认。
但折氏与辽人世代厮杀多年，折克柔却是认出了一些，不过都是一些契丹小部落。
张斌目光如电，看见十面旗子中最中间那面旗子要比其它旗子大上一圈，知道那是逃走的城主所在部落的大旗，看来城外这些辽人是以城主所在部落为主。
除了停留在水头城南边半里之外的大军之外，两边和北边被滚滚灰尘所遮挡的地方，还各有数以千计的敌军。模模糊糊的，一时间都难以计算出他们准确数量。
自古兵书中多有人言：人马上万，无边无岸。眼前的辽人却已经远超万人，看起来浩然如海。黑压压的一片将周长不过里许的水头城围了起来。
另有一千多名身上带甲的辽国骑兵在城外纵横奔驰，隆隆如雷的蹄声中，扬起的不仅仅是灰黄色的烟尘，还有浓浓的战意。
“我想知道眼前辽人大军到底有多少？”大体看出了城外辽军的虚实，张斌脸上没有半点畏惧。
张斌询问的对象是折克柔和安抚司的韩三郎，以及府州这一万人马中四名军都指挥使。
计点兵数，是兵学中最基本的科目。能力出色的斥候，或是老于兵事的将领，往往只要一眼，就能够大体看出眼前的敌军有多少数目，进而推断出敌军的总兵力。
同样的道理，只要有点军事头脑的将领，也都会为了不让自己麾下的兵力被人看破，通过各种手段进行掩饰和伪装。
比如张斌在大顺城大捷上，便让战马屁股上拴上绿树杆，扬起大片灰尘，让当时的西夏大军将宋军的数量看错，才有后面的大捷。
而就在张斌等人眼前，辽军就用着奔马掀起的尘土，将自己的兵力数量模糊起来。
张斌曾经在大顺城待了一年多，战场上也经历过几次，虽然说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在这方面却没有多少经验，并不能判断出眼前敌军准确数字，所以才会开口询问。
韩三郎眼睛眯着，略一沉思，回答道：“三档头，属下以为当有两万五千上下。”
折克柔则自信的说道：“一万**左右。”
张斌注意到站在折克柔身后的折木秋跃跃欲试的表情，笑道：“折小将军昨晚上第一个杀穿了城门口的守军，勇武过人，战场经验也丰富，可看出这些辽人有多少？”
折木秋看了一眼自家老子折克柔，向张斌抱拳朗声道：“回禀监军，卑职以为当有两万人左右。”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攻守水头城
从三个人嘴里面得到了三个不同的答案，张斌选择了领军大仗经验最为丰富的折克柔所报数字。
“最多两万骑兵而已………”张斌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监军，这两万辽人只不过是辽人小部族中的部落勇士而已，平时就是契丹族的牧民，而且大多数都不擅长攻城，自然不用怕，但消息传到辽国南院大王萧天雄那里，必然会派遣辽国西京军过来，到时候我们这点人手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最主要的是粮草不够用。”折克柔神色有些凝重和担忧。
“折将军不用担心，我们只要守住三个月便可，三个月后自会有变故发生。”张斌微微笑道：“至于粮草支撑三个月足矣。”
说着话张斌看了一眼韩三郎，后者立刻很有眼色的说道：“折将军有所不知，安抚司早就打探清楚，水头城内有大量粮草，而且此次下官带来的商队，足足有一百多车，其中大半都是粮草。”
折克柔闻言，虽然还有些疑虑，但却长松了一口气。
张斌没有细说，但却是有底气的。
折家军一万人是百战精兵，真定府九个边寨九百骑兵同样是百战精兵，张斌身边的百名司兵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西北边军中挑选出来的百名兵王。
当然以这些人若是在城外与近两万名辽人骑兵进行野战，能不能打赢不敢说，但是用来守这么一个小城却是没有问题的。
即使辽人的建城水平不怎么样，水头城的城墙不高，也没有大宋边关军寨那般结实，可是辽人骑兵并不擅长攻城。
自唐末以来，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党项人，只要是跟汉人朝廷有过战争的游牧民族都明白一个道理布下箭阵的汉军阵列不能去冲，而守在城下的汉人更是不能去招惹，当汉人有城池可以依靠的时候，其战斗力往往是打着滚往上翻，更何况身经百战的一万折家军，最擅长的就是倚城而战。
否则，折氏又怎么可能牢牢守住府州城，成为府州之主数百年而不倒。
此外，韩三郎带来的商队中那一百多辆货车中，大半是粮草，另一小半的东西却是张斌提前让准备的另一种守城利器，也算是一厉害的底牌。
张斌正和折克柔说着话，一只利箭突然从城下蹿了上来，直奔张斌面门。
张斌心头一寒，急忙向右边躲闪，但不等他躲开，站在他和折克柔身后的折木秋闪电般劈出一刀，“锵”的一声，精准的将那支箭劈成两半。
旁边折克柔和韩三郎、李四娃等人吓了一身冷汗，大怒之下折克柔便立刻从身边的亲兵腰间抢过一张弓，搭上箭就要射回去。
可惜城下那名足足在近两百步左右的辽人骑兵正举着一张大弓，在城外辽军的欢呼声中疾驰而回。
“这是辽人的射雕手，而且是大力射雕手，否则不可能射的这般远。”折木秋一脸冷酷收刀，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便又站在了张斌的身后。
“辽人大力射雕手，果然名不虚传……”张斌没有对折木秋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却突然突然看了一眼折木秋，对折克柔说道：“折将军，本官身上还有安抚司的司参军事一职，麾下司兵营缺少一名营指挥使，想让折小将军担任此职，不知道折将军是否愿意让令郎跟着本官！”
折克柔怔了一下，心中一阵欣喜，踢了一脚一脸愕然的折木秋，骂道：“还不多谢监军。”
折木秋一个激灵，连忙对张斌单膝跪地，大声道：“卑职愿意在监军麾下效力。”
“不用多礼，我此次带在身边的那百名护卫便是安抚司司兵营的人，所以这百人现在便归你统管。”张斌对折家父子的反应非常满意，他知道若是在攻下水头城之前，他提出这个要求，对方未必会愿意，而且还会显复旦有些唐突，但如今就不一样了，先不说安抚司本身的特殊性，折家以往想往里面进人千难万难，最重要的是在折克柔眼中，张斌的前途无量，而刚才折木秋又替张斌挡下了一箭，有这层关系在，双方的信任度便提升了很多，甚至已经有了非常不错的信任基础。
“卑职遵命。”抱拳回礼之后，折木秋便站在了张斌身后，再后面是张斌的百名司兵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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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统领城外辽军的城主和其它九个部落的头人其实有些郁闷，因为他们没有多少攻城器械，很多人也没有怎么攻过城。
好在他们几个部落中都有汉人工匠，有些是从大宋劫掠而来，有些本身就是辽国的汉人，昨晚上连夜打造了一些攻城器械，这个时候也先后送了过来。
“只要夺回城池，城内的粮草和宋人的战马、铠甲和兵器，都根据各部族出力来分。”城主大声对各部族头人说道。
各部族头人顿时精神一振，城主见各部族头人眼睛发亮，知道军心士气可用，他一甩马鞭，下令道：“你们各部先出五百人，我们部落出六百人，总计五千一百人下马准备攻打水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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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攻的一方辽人想早点攻破城池，让宋人少糟蹋粮草，守的一方更是战意坚定，且又没有了后路，所以这场攻守战，从一开始便极为惨烈。
双方死伤人数都在不断增加，不过攻城的辽人死的人数是宋军这边十倍不止。
张斌没有干涉具体守城指挥，而是全权交给了本来就极为擅长守城的刘克柔。
当然，张斌身边的百名司兵也不会干看着，同样会在折木秋的带领下出手杀敌。甚至张斌看得手痒，也亲自射箭数次，有了十几个斩首。
比如，此时张斌拿着一把强弓，正在以一种非常稳定的节奏射杀敌人，就算城下辽人用盾牌也遮挡不住如毒蛇吐信一般精准的箭矢，其落处总有惨叫声响起，引起一片喝彩声。
折家军将士为监军的神射连连叫好，投向张斌的视线中也有了崇拜之意。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契丹人的战意
特别是一想到昨晚上炸毁城门的那神秘宝物也是出自这位年轻的监军，折家军上下便禁不住感觉张斌有些深不可测。
张斌本身箭术就很不错，在大顺城的时候便又被超级神箭手王舜臣指点调教过一段时间，箭术突飞猛进，在当日离开大顺城的时候，便已经跨入神箭术的行列。
这是张斌首次在折家父子和折家军面前动用武力，而且表现出了如此高明的箭术，让折家军上下着实有些吃惊。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大宋朝廷的文官大多数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官人，即使有不少会射箭，但是还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有文官是神箭手的。
其他折家军弓手同样连番攒射，让辽军死伤惨重。
被阻截在城下的辽军终于等到了撤退的信号，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就像落潮后沙滩上的虾蟹贝壳，在城下，他们留下了七百多具尸体，还有同样数目的伤员。
以张斌如今的身份，特别是在大宋天子和韩琦、王安石等人心中，他的安危本身就远远超过这一小小的水头城，若非有十全把握，他自然不会以身犯险，他之所以这样做，除了顺便杀敌，提升已方士气之外，便是想趁机练习一下箭法，毕竟战场上射杀人和平时练箭还不一样。
辽人一退兵休整，不用张斌操心，折克柔便命人上来收拾城墙上的伤兵。
张斌提前准备充分，特意让韩三郎带来的那个庞大商队中带了几名大夫，此时带着商队中一些被组织起来的汉人跑上城头，用简易的担架，把数十名运气不好中了箭的伤兵抬了下去治疗。
不管这些伤兵能不能救下来，但救人的这个过程非常重要，必须认真对待，因为这一点对部队士气和士兵敢拼之心影响非常大。
只是水头城实在不大，在一下午五六轮辽人的强攻下，本来不高的城墙已经破败不堪。但城墙的地基却极为牢固，辽人一退下之后，苏过便立刻组织那四千多辽人，用城内房屋上拆卸下来的东西修补城墙。
城墙从地面到齐胸的地方，墙体的颜色也不同于上半段。只要对大同府一带的历史稍有了解，就能一目了然的看出来水头城这座小城堡，是建立在隋唐和五代旧城的基础上的。
而周长仅仅三百步的城垣，也说明了这座城不过是以前某个朝代年间，边地最为常见，兼做烽燧之用、护卫通往太行山的交通要道的大型驿站罢了，后来被契丹人所占，便成了辽国的一座小城。
张斌望着远处敌军，而在他手边的墙头上，排了一圈面目狰狞的首级。这并不是城外辽人攻上城墙时被留下来的斩首，而是在下午城外辽人攻城最为猛烈的时候，近百名被宋军逼着搬运守城器物的城中辽国百姓，突然暴动，但是被早有防备的守军当场全部射杀。
首级全都吊在城墙上是为了震慑城内的其他辽人，这里的深秋已经和中原一带冬天有的一比，堪称是天寒地冻，并不怕这些首级在短时间内腐烂，散发出恶臭。
张斌虽然表现的胸有成竹，但实际上让张斌头疼和担心的事很多。粮草足够支撑到三个月后那个变数的到来，而水头城内又有好几口旧朝留下的古井，不用担心水源问题，最让张斌担心的是他们来的时候，随身带的箭矢不多了，而水头城本身也没有多少箭矢。
宋军以弓弩为主，最常用的对敌手段就是万箭齐发，将来敌射成一群刺猬。一支箭从箭簇、箭杆再到箭翎，基本上要七八文钱，战场上的一个指挥列阵攒射，就能把价值几十贯的箭矢全都射出去。
如今天下诸国，也只有相对富庶的大宋能让士兵在交战时，仿佛不要钱的往外拼命射击，就算是北方大国辽**队上阵，都要设法节约着用，而穷得吃不饱饭的西夏就更不用提了。
就是因为养成了习惯，守军半天下来便已经将身上的箭矢射出去了近半，此时平均一算，每人的箭壶中就只剩二十支箭可用了。
现在城中守军因为伤亡不多，才能保持着士气，但若是没了弓箭，面对面的厮杀起来，情况多半就大不一样了，毕竟他们人数在不断减少，而辽人虽然死伤要多的多，可是辽人会不断的有援军赶来。
又是一通号角，打断了张斌的思路。
抬眼看着远处又骚动起来的辽人，张斌随手拉了一下手中的长弓，心想这一次刚好将箭术好好在战场上练一练。
张斌所用强弓是王舜臣年初时在大顺城送给他的，精准度比寻常军中制式弓箭要好不少，而且拉动起来也更为省力，但是最多一口气射二十箭，张斌便不得不换另一条胳膊。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射杀的敌人越来越多，张斌现在射出的箭便越来越精准，而且箭射的多了，便不知不觉中感悟出了如何控制力道，以最小的力气，甚至尽可能的不多费一丝力气将敌人射杀。
辽人生活的环境相对宋国来说，算是在北方苦寒之地，大多数又不会耕种田地，生活条件颇为艰苦，这些辽人从十来岁学会骑马开始便与人和野兽战斗厮杀，战斗经验丰富不说，那股战斗意志却是极为可怕的。
所以即使他们不断有大量人手死去，可是攻城一直没有停下，而这还是各个部落的部族军而已，甚至说这些人是牧民也不为过。
又是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攻守，其中有一次辽人攻上了城头，但刚刚攻上，便又被宋军给杀下了城。
辽军的士气逐渐低落，后方辽人收兵的号角响了起来，辽人潮水一般的又默默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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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又一次将辽人打退，城头上守军一片欢呼，直冲云霄。
城外，辽人大军中却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不过，这种略有些颓废的情绪并没有在辽人大军中持续多长时间，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毕竟人数实力占优，而且也知道会有援军到来，想着城中的宋人迟早会被他们耗光。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辽人战斗意志已经达到了极强的地步，不会因为战场上一时的失败而轻易影响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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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肥羊羊变成了凶羊羊
深秋夜晚越来越长。
黄昏降下时，天边的阳光，已经迅速敛去了颜色，水头城中竟然下了一场风雪，唯独西方的天际，留下些许的白色，无垠的雪地在微光中反射着凄冷的银灰色。
宋辽两方又一次的攻防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比前面几次还要惨烈，辽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一度有数百人攻上了城墙，但依然被宋军杀退，最后辽人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水头城宋军也死了一百多人，辽人后方才吹响了收兵号角。
《孙子兵法》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战场之上情况复杂、瞬息万变，虽然说起来有一定的规律和相应的应对之法，也就是无数年来人们总结出来的兵法兵书。但那只是大致的规律，要将规律灵活地用于细处，其实极不容易，所以在历史上，才有很多类似赵括那样纸上谈兵之辈。
除非战力、人数、士气所综合起来的实力相差很悬殊，否则任何一战，对于指挥打仗的将军来说，需要动用的，就是对于兵法的熟练运用。
如今水头城的局面，城外辽军和大宋以折家军为主的守军战力相差不大，辽军人数占优，但宋军这边有城墙可依托优势，双方士气和战斗意志也相差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一定程度上来说，受到考验的，便是双方将官和士兵在具体打仗过程中的智慧了。
辽人虽然大多没有看过兵书，没有学过兵法，但他们有多年征战的经验和世代相传的积累。
虽然不是很擅长攻城，但以那水头城城主为首的几位契丹部族头领最基本的为将本领还是有的。
但也仅仅如此了。
如果一直这样攻城打下去，没有意外发生，他们的两万来人，即使全部耗死在这里，也攻不下有着一万宋军死守的水头城。
张斌也从未将现在攻城的这两万辽军放在眼里，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是辽国西京军派来援军的时候，当然这本身也是张斌他们攻占水头城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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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宋人怎么可能有如此胆量。”
“该死，水头城怎么会有宋人假扮的马贼，而且不少于万人。”
辽国南院大王萧天雄暴怒之下，带领五万西京军向大宋真定府扑了过来，只是让萧天雄更加暴怒的是，大宋真定府边关往内百里之内的村镇百姓全部消失了，当然消失的还有所有粮草和财物。
没有杀到宋人，没有抢到东西，这让萧天雄更加愤怒，而在这个时候又接到水头城的消息，更让萧天雄气的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宋人竟然直接杀到了他们的腹地，而且他们一个军寨没有攻下，可是宋人已经攻下了他们一个城。
若不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萧天雄打死都不信。
一直以来宋人就是被他们欺辱威逼的肥羊，可是如今肥羊羊竟然露出獠牙，变成了凶羊羊，在飞狐径中重重咬了他们一口肉之后，如今又在他们骨头上重重一击。
“大王，宋国天子和大部分朝官畏惧我大辽已入骨里，大王只要带领大军直扑宋国真定府城，不管能否攻下真定府城，宋国天子和朝廷都会吓得给水头城的宋军下令，让他们归还水头城，到时候大王假装答应放他们离开，只要他们出城，便将他们全部杀光！”李汉光在得知萧禧被耶律石武捏死在宋国东京城之后，果断抱了萧天雄的大腿，并且利用自己的才智得到了对方的赏识，成为了对方的属官幕僚。
萧天雄被李汉光说的蠢蠢欲动，但他能够成为南院大王可不光是依仗着部族强大的实力，略一沉思之后，摇头道：“宋人此次行事与以往胆小怯弱大为不同，堪称是胆大包天，而且以宋国的国政，那韩绛又是一国副相，以其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将宋国皇帝和朝廷命令挡回去。”
顿了一下，萧天雄神色一片凝重，沉声道：“宋国此次是有备而战，这是一个圈套，那韩绛、郭逵有着一整套计划，一环扣一环，眼下在边关九个军寨没有攻下之前，我们不能轻易带兵深入，而且水头城附近几个部族军队恐怕难以夺回水头城，不将这一支宋军灭了，不将水头城收回，我总感觉有根刺进入喉咙，这种情况下焉能让大军进入真定府腹地。”
说完这些话，萧天雄已经恢复冷静，咬牙道：“传令下去，命耶律大骨率领两万西京军即刻启程，前往水头城，务必夺回水头城，并且杀光那些宋人。”
“另外，从大同府调集大批工匠过来，打造攻城器械，攻打九个军寨，而且同时攻打。”
大宋真定府边军与辽军正面野战拼杀还有不小差距，但是宋人军寨修建的坚固程度和守城之事却要远超辽人，虽然每个军寨只有九百人，但辽人若是没有五倍以上的兵力根本攻不下来。
不过，五万辽人也差不多刚好是九个军寨守军的五倍多一点，所以最开始真定府内的韩绛和从飞狐径带兵回到真定府的郭逵依然很是担忧，直到辽人有两万人撤离，他才长长松了半口气。
“目前为止，我们的计划都很顺利，张斌和折克柔那里吸引了辽人两万兵力，三万辽国西京军也被牢牢吸在九个军寨，只是百里内的百姓被强行迁移至南边，百姓怨言极大，对相公名声不利。”真定府白虎节堂之中，郭逵意气风发，朝廷嘉奖文书和天子旨意已经到了，虽然还没有提封赏的事情，但对飞狐大捷持肯定态度的，这让郭逵最后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宋国一朝，对于领兵在外的武将来说，最为担心的事情不是打不过敌人，而是朝廷后方没有敢战之心。
原本历史上，北宋和南宋时期因为后方文官和皇帝畏惧敌人，强行命令前方大将不趁胜追击或者一忍再忍错过战机的战事在宋朝数不胜数。
韩绛脸上同样红光满面，这次听了张斌的建议，实施这个计划，他的压力其实是最大的，没办法谁让他“个头”最大。
当然，这次谋划若是成功，他的收获也是无与伦比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他傻眼了
“官人，宋国边关军寨修建的又高又坚，每一个军寨都是难吭的硬骨头，你留在大王身边不管有何妙策，都难改变大量损伤的局面，以大王的脾气，很可能会牵怒于你。公子不如主动请命随大军去水头城，那水头城听说只是一小城，城墙又低又不够坚固，宋人又没有援兵，攻破城池，灭了那股宋军是迟早的事情。官人若是去了水头城，岂不是稳稳的立下大功。”真定府边关军寨外辽军的大营中，李汉光身边一名面相俊俏清秀的随从，低声劝阻李汉光。
李汉光闻言，眼睛一亮，微微颔首，这名俊俏随从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略一犹豫，李汉光便又转身去了南院大王萧天雄的王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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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晚的到来，风雪在水头城内城外降下，火光沿着城墙延伸开去，城墙上执勤的宋军还在聚精会神地望着远处。
风雪之下的水头城头上异常寒冷，甚至已经有了冰寒刺骨的感觉，张斌巡视到城头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身后始终犹如一根标枪似的折木秋却神色如常，好似没有站在风雪之下的城头，而是在温暖如春的暖房。
看着城外辽人营地同样是延绵的火光，张斌知道夜晚时间是辽人抓紧时间紧锣密鼓打造攻城器械的时候。
“监军，给卑职一千人出城夜袭，卑职可立下军令状，定能够重创辽军。”折木秋战意冲天，大声请示。
“为什么要夜袭？”张斌看了一眼折木秋，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如今辽人来攻，我们来守，我们死一人，他们至少死十人，你出城夜袭与辽人死伤比能够超过十比一？”
折木秋皱眉想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卑职还真不敢保证。”
开玩笑，城外的这些辽国部族军根本没有多少攻城的经验，能够依城而守，大量杀伤敌人，为何傻乎乎的放弃优势，跑出去和辽人野战，那岂不是遂了辽人之意。
不过折木秋这等敢战之心不能打击，张斌又笑道：“木秋也不要着急，后面肯定是要和辽人有一场野战的，到时候便是你展现自己勇武的时候。”
有些不甘心的折木秋顿时眼睛一亮，赌咒发誓般的说道：“监军放心，到时候卑职绝不会让监军失望。”
两人说着话，带着一队护卫在城头巡视，一路上的执勤哨兵给张斌行礼时都是一脸钦佩。
趁着黑夜，宋军也没有闲着，大量拆迁城内房屋，打造出来的夜叉擂和滚木石等守城物件，分门别类的摆满了城头，各种的守城准备在城墙上延绵开去。
走在东边的城墙上时，张斌看着一名士兵非常艰难的吭着一块冻馒头，又看见旁边一碗清水冻成了冰块，不由心中一动，摸了摸城墙，下令道：“四娃，你去告诉苏过，让他带人逼迫城内辽人提着水来到城头，然后将水倒在城头上。”
李四娃不知道自家公子此举何意，答应一声，便跑着下了城头。
没过多久，苏过便带着一队宋军，驱赶着那些辽人，提着水桶、端着盆子，一批一批的涌上城墙，往外墙上倒下水后再下去，如此反复不断。
“子玉，这水要泼到什么时候。”苏过这几天操心的事情不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是眼睛里面的光芒却是越来越明亮，整个人的精气神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张斌眸中精光闪烁，笑道：“一直泼到这些辽人没有力气端水爬上城头为止，我要让城墙一夜之间高上一半………”
便在这时，张斌突然神色一凝，嘴里面的话也是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听见了密集的马蹄声，紧接着便看见东边出现了一片长条形态的火光，那是打着火把赶路的一支骑兵，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不知有多少。
“辽人的援军到了……”张斌神色一片肃然。
水头城之上，大风吹来甚是寒冷，然而此时寒冷已不再是值得操心的事。
随着辽人援军的到来，在城头上的所有宋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之极，城内宋军的氛围已经开始有了变化。
风吹过来，张斌站在城头那风雪之中，眼睛反复扫视辽军的火把，足足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一个火把之上。
那个火把好似被一名骑着马的辽人拿着，乍一看好像和其他辽人手中的火把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个火把在以逆时针转着圈圈，不过可能是担心被别人发现，转动的圈圈幅度不大，若不是特意观察，根本难以发现。
看见这个独特的火把，张斌在许久的肃穆之后，渐渐的笑了出来，那笑声豪迈，充满自信。
…………
…………
“麻古头，大王对你非常失望，你不但丢了水头城，而且这已经失城后的第七天，你们竟然还没有夺回水头城。”水头城外辽军大营帅帐之中，带着两万援军到来的大将耶律大骨坐在主坐之上，左手第一个位置上坐着水头城的城主麻古头，右手第一个位置上坐着李汉光。
名叫麻古头的水头城主连忙站起来，一脸恐慌的说道：“耶律将军有所不知，城内宋军战力极强，而且领兵之人擅长守城………”
不等麻古头说完，耶律大骨便毫不客气的将其打断：“哼！宋军什么时候战力变得极强了，至于擅长守城，这水头城的城墙高不过一丈多些，比起宋国边寨低了太多，只能说你们无能。”
麻古头一脸羞愤，咬牙道：“我等部族勇士的确无能，但耶律将军带来的西京军想必个个英勇善战，不如明日首战便由西京军来打。”
耶律大骨一脸不屑的看着麻古头，冷笑道：“你也不用这等激将之法，我带领大军到来，便是要攻下水头城，杀光里面的宋人，明日你便看好了，我要一战攻下水头城。”
耶律大骨这般狂妄是有原因的，他带来了大批的攻城器械，而且远比本地这些部族工匠打造的攻城器械要好得多。
只是第二天他带着大军来到水头城外时，看着晶莹剔透的水头城的城墙………
他傻眼了……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抛石机引起的一个想法
耶律大骨昨晚上在麻古头等本地部族头领面前话说的太满了，虽然看见水头城的城墙增高了近半之多，且墙面冰冷湿滑，又坚硬如石，非常不利于攻城，但是一咬牙还是下令攻城。
耶律大骨带领西京军攻城像极了契丹铁骑的冲刺，就三个字硬碰硬。
看着辽国西京军也是这种攻城之法，这让张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特别是看着那些扛着梯子，攀爬冰墙的辽军被已方士兵轻易杀死或者打下城，城下很快便多了四五百具辽人的尸体之后，张斌更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辽人若始终只有这种攻城之法，他需要考虑的只有粮食和箭矢的问题。
但很快辽国西京军推出来足足一百多台抛石机之后，张斌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这些抛石机看起来还算精致，而且体积不小，不比宋**器监打造的抛石机差多少。
辽国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是汉人，其中就属包含燕云十六州的西京道汉人最多，所以能够打造出这样水准的抛石机，张斌并不意外。
很快，一片吓人的石弹和冰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向水头城头砸来。
这些石弹和冰弹带来的伤亡其实远远比不上城外辽人向城头抛射的弓箭，但给城头守军带来的心理恐惧却要超过弓箭攻击。
所以，看着一片石弹和冰弹向城头砸来，包括张斌在内，很多人脸上都禁不住的露出恐惧，张斌自然早就被护卫保护着退到了安全之处。
砰砰砰砰砰……
石弹和冰弹砸在冰墙上带来了一片冰屑飞溅，打在早就退到后面的宋军士兵铠甲上噗噗作响，传来了两三声惨叫声。
“哈哈哈……”张斌却是禁不住大喜，喝道：“辽贼一百多架抛石机，只有三个石弹落在了城头，四个石弹砸在了城墙上，这准性还真吓了我一大跳………”
折木秋适时说道：“监军，第一波射击准性一般都不高，后面辽人调整之后，准性会有所增加。”
两人说着话，辽人第二波冰弹和石弹又飞了过来，和刚才相比，落在城头上多了一块石弹，砸在城墙上的也多了一块而已。有很多都砸在了城墙外的地面上。
因为辽人自己抛石机的准性太差，若是在抛石机抛射的过程中让士兵攻城，必然会产生大量误伤，所以辽人抛石机抛射目的就是为了砸毁耶律大骨暗恨不已的冰墙。
因为辽军士兵没有冲城，折克柔早在第一时间下令守军退到了后方安全之处，只留下极少部分人藏在墙头后面观望外面敌情。
张斌暗自算了一下以辽人这种砸毁城墙的效率，虽然只要是石弹和冰弹重重的轰击在城墙上，都会造成覆盖在城墙上的坚冰大块的脱落，但是辽人需要整整砸上一天，石弹和冰弹才会直接落在夯土城墙上。
而只是一晚上时间，足够苏过驱赶着城内辽人端着水，让城墙重新增高近半冰墙，不知道第二天城外的辽军看着白忙活了一天是做何感想。
张斌看了一会儿辽人抛石弹的游戏，便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下了城墙，来到了城中戒备最为森严的地区。
水头城中防卫最为严密的地区不是张斌和折克柔住的地方，也不是军营，而是城中心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除了由韩三郎带着近百名安抚司的人守着之外，外围还有五百名士兵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这里放着张斌准备的各种杀手锏，除了这些天重新配制出来的五百斤黑火药之外，还有张斌提前安排韩三郎随商队运来的一百桶轻火油。
张斌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却不是来看火药和轻火油的，他是来看看随韩三郎商队一起来的七名工匠打造的一些东西。
这七名工匠可不是民间工匠，而是大宋军器监的工匠，是张斌让韩三郎特意从东京城带来的，世世代代都是给大宋军方打造各种守城或者攻城的器械。
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他们称手的工具，用来打造器具的原材料自然是城内拆毁的房屋。
打造器具的人手除了七名工匠之外，全部是当初商队中的一百多汉人，经过十来天的赶工，打造出了七具守城用的床弩和二十具抛石机。
张斌是来看抛石机的，刚才看着辽人抛石机的准性，他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这个时代的抛石机张斌不是第一次见，当然主要是他穿越前张斌的记忆。
眼前的抛石机看起来和城外辽人的抛石机相差不大，颇为简陋，主要构造便是抛竿，抛竿前部连着足足十几根绳索，但却不是用来绑着石块或者重物的，张斌知道这是用来人工拉扯的，刚才城外辽人的抛石机也是这样用的。
七名军器监的工匠刚才行过礼之后，便一直站在一边，看着这位年轻的监军盯着自己等人带人打造出来的抛石机发呆，心想还从来没有见过文官大老爷对这些器具这般感兴趣的。
他们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抛石机这种东西他们一代代的传下来，打造了很多年了，所以并不担心监军会检查出抛石机不合格之类的问题。
“你来给我讲讲如何操作。”张斌虽然知道如何操作，但他还是指着领头的那名老工匠说道。
那老工匠虽然资格很老，在军器监内部也是颇有些身份的人，但在大宋除了皇帝之外的其他任何职业都高不过文官，更何况这是军中，立刻恭敬的快步走过来，指着抛石机说道：“回禀官人，这抛石机操作起来很简单，这十几条绳子每一根需要一人拉扯，到时候统一下令，十几个人一起用力，穿在横梁上的抛竿另一头便被拉得挑了起来，上面的石弹便抛射了出去。”
张斌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意外，说道：“为何一定要拖着这么多绳子，这么多人用来拉扯，力道不一，方向都会有所差别，这准性自然就差了，而且后面调整起来，也非常麻烦，甚至因为是十几个人拉扯，根本没办法调整。”
那老工匠由衷赞叹道：“官人明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个讲课很累
张斌说这些话自然不是为了得到一个老工匠的表扬，而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要想提升精准度，而且方便调整，不能再用十几个人同时拉扯了。”
老工匠为难道：“可是没有人有这般大的力量，我们曾经用健牛尝试过，但是牛在战场上容易慌乱，有时候拉动过程慢腾腾的，有时候又胡乱冲撞，石弹难以抛射出去。”
张斌摇头道：“不要用这十几个人同时拉扯，也不要用难以控制的牲畜，而是绑一块重物，然后在这里再进行修改，这个抛竿的长度也调整一下，你们现在就调整然后试一下。”
张斌说着话，见这个老工匠脸上有些茫然，知道这老工匠或许经验丰富，但根本不懂什么力的转换原理，便蹲下直接拿着一个棍子，画了一个草图出来，并且也不再解释，而是直接命令。
老工匠虽然心中不以为然，甚至暗自腹诽道：“这个年轻监军却是多事，这种改造能有什么用。”
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老工匠立刻带人开始对眼前的这具抛石机进行调整，只是因为不懂得原理，调整的过程中只能是张斌在旁边指挥，而且牵扯到力距和重物质量的问题，还需要计算。
“算了，你们几个工匠都过来，我还是先让你们弄懂其中基本原理，否则以后我可没时间一直给你们在旁边指点。”张斌一脸无奈。
七名工匠围过来之后，张斌想了一下说道：“你们都见过秤杆吧？”
“回禀官人，小人等都见过秤杆。”七名工匠连忙点头。
见这七名学生听讲的态度很好，也很认真，张斌继续道：“知道为何一个木杆上面一头挂着提绳，再加上一个秤砣，就能称出另一头东西的重量吗？”
七名工匠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小人不知道。”
张斌耐心解释道：“杆秤的原理是称重时根据被称物的轻重，使砣与砣绳在秤杆上移动以保持平衡。根据平衡时砣绳所对应的秤杆上的星点，即可读出被称物的质量示值。这其中是有一个公式的，我给你们说一下。”
“………秤砣的重量与每增加一斤重量的刻度间的距离相乘等于提纽与秤盘悬挂点之间的距离。”
“嗯……你们听明白了吧？”大冷天的张斌擦了额头一把汗。
“官人说的很清楚，我等听明白了。”七名工匠一脸恍然大悟，再看向张斌时目光已经大为不同，心中的不以为然也消失了一些。
张斌暗松一口气，说道：“听明白就好，我再给你们举一个例子，你们应该都知道撬棍吧！”
“知道，知道！”七名工匠连连应声，课堂气氛非常活跃。
“那你们知不知道为何以一人之力，用一棍子和一块几斤重的垫石，便能撬起一块千斤巨石？”
七名工匠连连摇头，带头的老工匠见张斌眉头又蹙了起来，担心惹怒的张斌，连忙补充道：“这个事情我们知道，但是其中的原理我等不知道。”
张斌拍了拍额头，暗叹一口气，说道：“这个原理叫杠杆原理，这其中同样有一个公式，你们现在听好了，将这个公式牢牢记住，等会要用这个公式计算抛石机抛竿的长度和另一头重物的重量……”
张斌耐着性子，用手中之前拿起的木棍一边在地上画力学示意图，一边将力学上最基本的杠杆原理和公式，向七名工匠一一讲解。
好在这七名工匠虽然不知道这些原理，但与这些原理相关的器具经常打造，属于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情况，此时理解这些公式原理倒也不算太难，张斌反复讲到第三遍的时候，已经有四名工匠弄明白了。
张斌最后让人找来笔，将力臂和力的公式用汉语形式写了出来，又擦了一把汗水，道：“好了，原理就是这样的原理，原理我懂，但具体打造你们精通，现在结合我说的原理，进行调整修改，按照这个公式多计算几次，一定要计算正确，这样打造出来的抛石机调整精度时便非常方便和清楚。”
一众工匠此时看向张斌时已经带着无比的敬仰，老工匠恭敬无比的说道：“官人放心，官人用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让我等明白其中原理，若是还不能打造出官人想要的抛石机，我等这世代为匠的活计也白做了。”
张斌闻言，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新型抛石机打造出来之后，若是没有意外，必然会在战场上建功，回到东京城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们请功。”
七名工匠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欣喜道：“官人放心，我等必尽全力。”
………
………
打发走了七名工匠去打造新型抛石机，张斌转头见李四娃和折木秋等一众护卫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你们有没有听懂一些？”
李四娃和折木秋等人齐齐摇头，一脸懵逼样，张斌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忙活的七名工匠，顿时发现七名工匠算是理工科的聪明人了。
不过折木秋略一犹豫，小心翼翼的说道：“监军对格物之术研究很深。”
张斌眼睛一亮，有些期许的问道：“木秋知道格物之术。”
折木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折家从小也要读书识字，但我读书不行，只是记着有格物之术而已，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张斌拍了拍折木秋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特长不在这方面，不知道就不知道，等你回到东京城，我要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打造，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让我失望，只要你能够坚持下来，我便给你一支全新的军队，让你带着他们横行战场……”
说完，张斌便走了，留下折木秋一脸茫然，喃喃自语道：“全方位打造……”
“打造就打造，只要能够横行战场就行。”折木秋从小生在将门世家，从小是听着先辈驰骋战场的故事长大的，心中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无敌将军，为此他从小苦练家传武艺，按照家传秘法打熬身体，又苦学兵法，十五岁的时候便跟着父亲加入军中，大大小小的战场也经过了十数次了。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辽军抛射战术
张斌“浇水成墙”的手段只用了四天便进行不下去了，因为此时毕竟只是深秋初冬，大同府这个地方也并没有东北和西域那般寒冷，这四天时间之所以能够浇水成冰，只是因为一股从西伯利亚来的寒流，带来的暴风雪天气造成的。
第四天一大早，天光刚刚出现，憋了一肚子杀意的辽人看着水头城墙上再也没有了可恶的冰墙，西京军大将耶律大骨立刻一脸狰狞的命令西京军对水头城发起进攻。
辽人西京军相比部族军的确要厉害不少，但是想在短时间内攻破水头城却也是痴心妄想，一天强攻下来，丢下上千具尸体，无奈收兵。
第二天的攻城继续，只是相比昨天，耶律大骨稍微的改变了进攻的策略，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不再执着于破城，而是让麾下西京军执着于杀人，妄图消耗城内宋军。
所以，到了这天晚上，张斌、折克柔等人便发现比起昨天，伤亡率开始增加，城内守军从上到下，心中的压力陡然增加了不少。
耶律大骨发现想要在短时间内破城很难，便想利用人数的优势，将宋军杀得大量减少，城墙守军顾此失彼之时，便一举破城。
所以，接下来辽军持续地对水头城发起了进攻不说，耶律大骨还表现出了辽国大将应有的战术敏锐性和丰富经验，这一次辽军没有再全方位的大规模进攻，而是以佯攻和强攻相结合的战术，中间又不断的回旋式的对水头城进行冲锋抛射，一旦守军被压制，便会迅速派大军攀城。
辽军以三千人为一队，在水头城四周不断冲锋，待到城内守军弓箭的攻击范围临界点之时，却又回旋迅速地退了回去，而在临界点上的瞬间，辽军表现出了精湛的骑射之术，一片片箭雨被抛射到水头城的城头。
其中包括一些火箭，虽然暴风雪刚刚过去，但北方的冬天本来就天气干燥，火箭很容易点燃木料，好在城内宋军在张斌和折克柔带领下，早就做了防火的准备，城头上的没有能够点燃之物，城内靠近城墙的建筑也早被拆空，做成了守城各类器具。
不过，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里，守城的宋军一旦被火箭射中，箭伤加上烫伤，也会迅速地失去战力。
辽人这种攻击方式立刻就减少了自己的死伤，同时增加了城内宋军的伤亡。
这种状况持续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张斌下令让赶工打造出的二十具新型抛石机上了城头。
才四五天的时间，七名工匠便带着人能够打造出二十具新型抛石机，自然是因为把之前的抛石机改造过而已。
十几根用来人拉的绳索全部取掉，改成了一个非常结实的篮子，在里面装上了从城里面收集到的铁块，这些铁块上面都写着固定的重量，在使用过程中他们会犹如秤砣一般增加或者减少，用来调整射程和精准度。
水头城虽然不大，但是清空一片地方，用来试抛石机还是可以的，所以这些抛石机张斌在这几天已经亲自盯着抛试过了，中间张斌又指点着调整了几次，最远射程已经能够达到一百五十步左右，这已经是寻常弓箭有效射程的两倍之多。
辽军和昨日一样，再次开始冲城回旋抛射。
耶律大骨一脸解恨的骑在战马之上，他对这种让城内宋军不断增加伤亡，而他们自己很少伤亡的战术非常满意。
“耶律将军果然厉害，不过这种战术也只有我们辽人能用，调换一下攻守位置，以宋军的骑射水平，在回旋之时根本难以精准抛射出箭。”水头城的城主麻古头此时面对耶律大骨时，脸上有着谄媚之色。
耶律大骨却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他左手边的李汉光，说道：“这种战术是李参议提献。”
另一边的李汉光一脸振奋，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矜持之色，冲看过来的麻古头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过去了一百多年，在辽国的汉人地位已经大为提升，朝中为官和军中为将的人也有一些，但在纯正的契丹人眼中，汉人依然要比他们低人一等，所以对于李汉光表现出的善意，麻古头没有理会，让李汉光心中极为恼怒，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咦！宋人城头上多了一排抛石机。”耶律大骨身后有一名射雕手，眼力比寻常人要好一些，发现了宋国城头与昨日的不同。
耶律大骨等人一听，仔细一看，水头城的城头中间位置，还真有五具抛石机一字排开。
对于抛石机的威力，耶律大骨等人自然知道，他们前几天用这玩意对水头城抛射了整整四天，虽然当几十斤中的石弹从天而降，即使没有命中，其呼啸而来的声势也能够将敌军吓一跳，从而影响攻城或者守城，可问题是准性太差了，碰上他们辽军这种战斗意志极强的军队，根本不会受到多大影响。
“哈哈哈………宋人一边城头上只摆了五具抛石机，每一轮五个石弹，估计都没有一次能够落到我们骑兵之中。”耶律大骨对这五具抛石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麻古头也是一脸讥讽的说道：“估计宋人是想用石弹吓唬我们骑兵，想让他们分心，难以完成回旋骑射。”
耶律大骨冷笑着下令道：“传令下去，让儿郎们不要管石弹，宋人这一天下来能够打准五个石弹已经算他们抛石机精良了。”
有数名亲兵答应一声，迅速冲向准备开始冲锋回旋抛射的四队骑兵，将耶律大骨的命令传达给每名辽军，惹来四个方向四队骑兵对城头上宋军的一阵嘲笑声。
开玩笑，宋人四个方向，每个方向只准备五具抛石机，竟然想吓唬身经百战的契丹勇士，简直是痴心妄想。
“咦，宋人的这抛石机好像有所不同，他们每个抛石机旁边只有三四人的样子。”李汉光看不轻城头抛石机的不同，但却能够看清操作抛石机的宋兵人数，忍不住一脸疑惑的提醒。
围着五具抛石机忙碌的宋军士兵，总计才十几个人的样子，这只够一具抛石机拉扯绳子的人数好不好。
耶律大骨、麻古头和李汉光等人心中疑惑，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这不可能
一众辽人不将宋人城头上抛石机放在眼里是有原因的，因为抛石机准头太差是常识，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
没办法，现行的抛石机要十几个人拉扯着稍杆，每次的出力不一样，导致每一次打的地方偏差非常大，即使碰上了刚好打中目标，也难以知道打中目标是用了多少力气，且每个拉扯方向的人力道大小，这就导致上一次命中目标，但下一次甚至能够偏到三十四步之外。
“宋人拉扯稍杆的人这般少，莫非是准备了几个大力士，这样的话准性的确能够提高一些，但也提高不了多少。”李汉光一脸讥讽，他很庆幸自己主动申请来到了这水头城，昨天宋国真定府边关传来消息，南院大王带着西京军主力攻打大宋九个军寨，损失不小，可是六七天过去，竟然未能攻下任何一个军寨，不过从信使的口中得知，宋国九个军寨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毕竟守军只不过九百人而已，人数死伤到一定的程度，破城是必然的事情。
而只要攻下九个军寨，宋国上下必然大为恐慌，割地赔款，提升岁币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让宋人交出水头城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耶律大骨、麻古头和李汉光等人等急于在南院大王攻下宋人军寨之前，夺回水头城，否则耶律大骨和李汉光捞不到功劳，而麻古头也未能将功赎罪，事后必然会受到惩罚。
此时四面各有三千辽骑已经开始发起冲锋，眼看着距离城头七十步左右时，一个漂亮的回旋之下就可以进行抛射，突然城头上的那五具抛石机有了反应。
“射程七十五步，再加十步！”面对耶律大骨和李汉光等人的一面城头上，折木秋负责指挥抛石机，因为他的眼力最好。
十名训练了四天的士兵，迅速的在篮筐里面投放了代表十步重量的铁块。
篮筐里面会提前放好代表六十步的铁块，在这基础上根据每次射击目标的距离再进行调整。
“放！”折木秋目光如电，在辽人骑兵回旋之前的那一刻突然一声暴喝。
下一刻，在城外辽人目睹之下，五具抛石机根本没有任何人的拉扯，被压下去的稍杆却毫无预兆的闪电般扬起。
紧接着，五个黑点从城头上飞了起来，划过五道完美的抛物线，越过了七十五步左右的距离，砸在了辽军骑兵队伍之中，当场砸在三名辽军骑兵身上，另外两声惨嘶却是战马发出的，两块石弹砸在了战马身上。
五匹战马受惊或者受痛之下，立刻开始胡乱冲撞，又有七八名辽人被撞落马下，被后面同伴的战马躲避不及踩个半死，又是一片惨叫声。
正要回旋抛射的骑兵队伍中顿时引起一片混乱，冲锋队形彻底败坏，大半辽军未能抛射成功，抛射成功的一部分辽军也因为慌乱之下，准性差了很多，一个伤亡都没有产生。
几乎与此同时，同样的一幕在另外四面城外也发生了，不过因为指挥人员眼力不同，准性有所差别。
“准性还是差了一点，这五个石弹彼此不在一条线上，最远的石弹和距离最近的石弹相差十五步左右，若不是辽人冲锋队形是长条状，便会有打空的。”张斌眉头微微皱起，对新型抛石机第一次实战抛射进行了点评。
旁边早已被五具抛石机的准性吓了一大跳，震惊的心神摇撼的折克柔一个踉跄，差点没从城头栽下去，吃惊的看着张斌，失声道：“监军，这准性已经让人难以置信了，还能够调整啊？”
张斌点了点头，说道：“水头城的条件不允许，回到东京城之后，让军器监打造一些形状一模一样的铁块用来量框，然后再提前打磨一些重量一模一样的石弹，再训练出一批眼力超绝，能够精准判断距离的指挥员，从理论上来说，完全能够做到百发百中的。”
折克柔：“………”
随着自家骑兵队狼狈而回，后方耶律大骨、李汉光和麻古头早已一脸的难以置信，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耶律大骨更是神色扭曲的大吼：“这不可能，抛石机不可能这么准的，绝不可能，刚才那五个石弹是宋人运气好，刚好蒙准了。”
“没错，一定是宋人走了狗屎运，刚好打中了。”麻古头也这样大声说道。
这时，从东面城墙方向有骑兵过来，脸上带有不可思议的表情，大声禀报道：“将军，宋人的抛石机打得很准，五个石弹都砸进了我们的骑兵队之中，造成了十多个伤亡，乱了骑兵队形，抛射失败。”
耶律大骨等人顿时脸色一变。
不等他们说什么，或者怀疑什么，西边和北边的信使也疾驰而来，禀报了同样的内容。
“这………”耶律大骨一脸惊骇欲绝，脸色难看之极。
“我依然不信，来人，传令下去，让儿郎们再冲锋回旋抛射一次。”耶律大骨不甘心。
刚狼狈回来的辽军骑兵们也不相信宋人竟然有如此精准的抛石机，他们再次对水头城开始冲锋，卯足了劲，准备在回旋的那一刻抛射报仇。
然而，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一幕再次发生了，而且相比上一次宋人不熟练，抛石机只抛射了一次，宋人这一次抛射了两轮，四个方向各自杀伤辽军骑兵三十来人。
只是付出四十个石弹，便杀伤了一百三十多名辽军。
“再来一次，我就不信邪了。”耶律大骨咬着牙再次下令。
……
半响之后，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幕又发生了，辽人四个方向再次付出了一百多死伤。
“该死，宋人竟然打造出了如此精准的抛石机。”耶律大骨神色阴沉，咬牙道：“将所有攻城器械都推过来，强行攻城。”
耶律大骨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没过多久，四个方向近万辽人扛着木梯，举着盾牌，朝着水头城疯狂涌来。
在南北两个城门方向，几辆缀着厚厚盾牌的大车被辽军士兵推着，往城门所在的方向碾压而来。
这只是最基本的攻城利器而已，远在白山黑水之中女真族和北方寒冷草原上的蒙人虽然不会打造，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用过，但是这对如今已经汉化不少的辽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喊杀声震彻原野，箭雨漫天飞舞，兵锋延绵，城头城下，无数人在呼喊之中奔行攀爬和厮杀，然后死去。
水头城内张斌和折克柔带领的宋军真正的考验，貌似在此时才真正的开始…………
第一百七十九章 疯狂攻守大战之火药之威
声浪呼啸，水头城四周，喊杀声和惨叫声持续不断。
箭雨片片，几乎有遮天蔽日之势。
大量举着盾牌的辽军士兵冲过水头城四周大地，他们有的扛着梯子，箭矢和石弹、弩箭在他们的盾牌上、身上、身边的地面上落下。
为了躲避城头的恐怖石弹和箭雨覆盖，辽军在漫山遍野的冲锋中，士兵与士兵之间，始终隔了相当大的一片距离。
梯子架上去，人群蜂拥而上，水头城上的宋军士兵们端着滚烫的开水哗的泼出来，或者从城头上刺出如林枪阵，将试图爬进来的辽军士兵全部刺死在墙头。
在负责攀爬城墙的辽军身后，掩护他们的辽军射手们骑着战马一拨拨的冲出来，试图朝城头抛射以掩护攀爬城头的同伴，但每次不等冲近一些，便被城头精准的抛石机给破坏阻拦，并且留下一些尸体和一片惨叫声。
只是，辽人的骑射之术实在是精湛，冒死抛射之下，城头躲避不及的宋军士兵也有抱着伤处躲在墙后，甚至惨叫着在地上打滚，而这个时候爬梯子的辽军精锐便趁机进攻压上来。
伤者还在地上打滚，但城墙后方的其他宋军士兵们便从掩体后冲出来，与试图强攻进来的辽军精锐展开了厮杀。
这个时候，城墙附近还不至于出现大的缺口，但压力已经逐渐显现。尤其是辽军不惜箭矢的消耗冒死大肆使用之后，城内守军便被压制。
不过，张斌和折克柔等人很清楚，辽人这般肆意用弓箭抛射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因箭矢匮乏而不得不停止这种消耗性的打法。
而他们每天城头上都会多出新打造的二十具抛石机，远程精确打击能力不断增强，辽人每日的死伤速度不断增加。
张斌一直压着心底的冲动，准备的另外几个杀手锏一直没有动用。
……
……
对于攻守双方寻常士兵来说都是度日如年的日子一转眼便过去了三天。
三天时间之内，不论是守军，还是辽军，睡觉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五个时辰。
三天的时间，辽军损失了四千多人，但守城的宋军也损失了五百多人。
正如张斌和折克柔等人所推测的那样，虽然有精确抛石机的加成，双方战损差距依然不断在缩小，已经由最开始的十比一，到了如今的八比一。
数百丈长的城墙外，辽军每日的攻势如海潮，城头之后没有退路的宋军犹如疯狂的蚁群，将辽人一次次的杀退。
三天之后，辽军的战术再次有了变化，不再四面同时全覆盖攻击，而是集中对整个南面城墙发起了剧烈的进攻，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和疯狂程度，足以让每一段城墙上的宋军将士都感到心惊胆寒。
耶律大骨想以怒涛般的攻势试探城墙上的薄弱点，更准确的说，是主动制造薄弱点，试图以他们战士强悍的战斗意志崩断整个城墙的防御。
在剧烈的进攻中，辽军的骑兵即使不断被抛石机抛射出的石弹砸死，但依然冒死在城下飞速奔驰，以高密度的箭矢奔射对城墙上做出压制。
没办法，这是辽军能够对城头进行的唯一有效压制，他们抛石机的准性太差了。
而这个过程中，一旦某一段城墙上的防御稍显疲惫，攻城的辽军便会疯狂地朝这边涌来，一旦辽军士兵冲上城头，撕开的口子立刻就会带来双方相对较大的伤亡，在辽人集中攻击南边城墙之后的这短短半天时间中，这样的战绩，辽人已经做到四次了。
特别是在快接近中午的时候，超过三百多名的辽军士兵一度成功登上墙头，但他们没有坚持多长时间，便全部死在城头。
这一场短暂的城头争夺战异常惨烈，若不是张斌果断让折克柔带领他的一百名兵王级别的精兵支援，迅速将登上城头的辽军杀光，这场厮杀可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甚至辽人趁机扩大战果都有可能。
辽军抛石机虽然准性差，但却有大量人手打造，这些天已经累积了近两百具，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准性差的问题，有时候石弹和抛射的箭矢也会越过城墙，砸进城墙内被逼着运送守城器具的城内辽人百姓中。
这些水头城百姓除了当场的下意识躲避又或是找块木板顶着，没有其它的方法，也不敢撤离，因为有人胆敢逃走，会立刻被苏过带领的一队宋军杀死，否则这些辽人早就作鸟兽散了。
好在，辽人能够抛进城内的石弹不多，因为每一次抛射城中都是冒险进入了宋军抛石机有效射程范围里，抛不了几枚石弹便被城头上抛射出的石弹砸毁，顺便将操作抛石机的十几个辽人弄成伤员。
自从辽军改变战术，集中攻打一边城墙之后，宋军防御的弦始终绷得死死的，仓促而目不暇接地应对着一切，城防给人的感觉似乎随时都可能垮。
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垮。
抛石机、羽箭、床弩从未停息，滚木石如雨点般的被宋军从城墙上扔下，燃油、热水参杂其中，延绵开去的城墙上挂满镶有尖刀或倒刺的夜叉擂，挥舞长长叉杆的士兵偶尔被流矢射中，倒在血泊之中。
不断有城头的伤者被抬下去，送到伤兵营被治疗。
天气太冷，有些伤兵由于身体抵抗力的下降，迅速感染了风寒。体弱者随时随地都在死去，韩三郎弄进水头城的商队中特意带来的十多个大夫和折家军本身数个大夫都疲惫到了极致，更是狼狈不堪，额头上、脸上有沾着别人的血，拼命且麻木的救治着每个伤兵。
眼看着城头的攻守越来越惨烈，辽军攻上城头的次数间隔越来越短，人数越来越多，在折克柔第三次请示之后，张斌终于下令开始动用这些天做好的火药包。
两个足足四十斤重的火药包被抛石机精准的投入到最密集的辽军士兵中，当场炸死了炸伤了三四百人，最主要的是让辽人城外所有正在冲锋抛射的战马受惊，胡乱冲撞之下，辽军被踩死踩伤三百多人。
第一百八十章 无所不用其极
前后不到十几息的时间，辽人一下子就损失了七百多人，一地的人和马的血肉碎尸，再加上那惊天的爆炸声和飞沙走石的恐怖场景，以及地上多出的那两个大坑，让自耶律大骨和麻古头、李汉光往下，每一个辽军将士感到心寒和惊惧。
人类总是对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更何况所有辽人目睹了这种未知的恐怖武器带来的巨大杀伤力。
所以，这两枚炸药包之后，辽军的士气便一下子降到了谷底，耶律大骨惊惧和愤恨之下，被迫下令提前吹响了收兵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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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攻城依旧，耶律大骨骑着马，远远地望着前方激烈的战场。红白与焦黑的三色几乎充斥了眼前的一切，此时，他们好不容易冲上城头的一队精锐勇士与守军开始惨烈厮杀，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辽人好不容易攻城的缺口，又被守军夺了过去。
因为宋人从城头上又仍下了一枚可以发出轰然巨响的恐怖武器，当场将辽人源源不断的后续援军线直接炸断了，攻上城头的这一队辽军精锐勇士没有了支援，便犹如无源之水，很快便被宋军杀光了。
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耶律大骨今天组织了一千死士，数次攻上城头，都是这样被宋军以同样的手段轻松化解的，结果城没有破，一千精锐死士却葬送大半。
一直以来辽军以野战厮杀凶悍而闻名天下，辽军上下一直以为，只要攻上城头，短兵相接，他们必然能够迅速扩大战果。
如今看来，宋军敢深入他们辽国抢占一座城池，果然是有有备而来。
加上之前部族军的五天攻城，辽军攻打水头城已经十七天了，这十七天每天都在鏖战，辽人部族军和西京军加起来有近四万人，如今死伤已经超过一万七千多人，另外还有两千多基本上已经失去战力的伤员。
可以想见，再打上两三天，辽军死伤便会超过一半。
打得如此惨烈，却是耶律大骨和李汉光、麻古头之前没有想到的，而且如此大的伤亡，他们都不知道还要厮杀多久，才能够看到胜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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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战斗逐渐的停歇下来，不复白日的喧嚣，血腥与焦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守军在城墙内坐了下来，城墙上有粘稠的鲜血，这场战场从深秋打到了初冬，天气也越来越冷，如今城上城下的鲜血已经开始冰冻，城墙下尸体逐渐变成狰狞的冰雕。
水头城内辽人百姓家女人小孩的哭泣声一直不断，那是白天被宋军逼着往城头运送攻城器械的男人死了，家中女人小孩在凄惨哭泣。
张斌站在城墙城楼上，听着这些哭泣声，眸中有过一刹那的不忍，但是最终神色重归坚定。
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而在战争期间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甚至无所不用其极早已成为自古以来的公识，因为他对辽人仁慈便代表着对他带到水头城的宋军将士的残忍，他不逼着这些辽人帮着修补城墙，往城头运送守城器具，这些事情便要让宋军士兵去做，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带来的士兵也是有限的，连锁反应之下也会增加宋军的死伤。
更何况往长远里看，他们不来占领水头城，辽人对宋国劫掠和逼迫就会没完没了，贪婪之心只会越来越膨胀，边关百姓不知多少人会被辽人劫掠杀害。
张斌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喃喃自语道：“既然宋、辽两国自一百多年前便已经结下死仇，而辽人索求无度，那便唯有将辽人一次性打疼，方能和平上几年。”
说到这里时，张斌眸中精光闪烁，暗忖道：“如今飞狐径大捷辽人已经损失八千精锐，想必九个军寨也能够让辽人留下不少尸体，而此次再让城外辽军死伤惨重，虽然不至于让辽国元气大伤，但也让辽人再也不敢与大宋轻启战端，最主要的是能够让畏辽入骨的大宋皇帝陛下和文官们改变看法，而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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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大营内，耶律大骨脸色阴沉得能够滴下墨水来，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攻城水头城会有这么难，损失会有如此惨重。
“那精准得让人难以相信的抛石机，还有那犹如天雷一般的恐怖武器到底是谁弄出来的，真是该死，我们迟迟攻不下水头城，又损失如此惨重，都是这两样东西害的。”耶律大骨咬牙暗恨不已。
“耶律将军，如今这仗还怎么打，再打下去，我们的损失会越来越多，更不可能攻得下水头城了。”麻古头一脸颓然的说道。
“什么怎么办？”耶律大骨怒声道，“自然是还要继续打，我们必须要将水头城打下来。”
“但这样打法…………”
“当然是要想想办法！”
顿了一下，耶律大骨咬牙道：“今晚上天阴得很重，没有星月之光，我们夜攻。”
“夜攻？将军，这可不容易！”麻古头和几名部族头领纷纷摇头，白天攻城都难得很，更别说夜里了。
这些天西京军在最初几天损失不少之后，便逼着当地的部族军攻城，如今最初的近两万部族军，已经不到五千人。
可以想见，这场仗打完，水头城附近这十来个部族已经打残了，部族中没有足够多的勇士，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其他部族吞并。
所以，打到现在，当地辽人部族军的士气几乎已经降到了谷底，包括麻古头在内的十个部族头领其实已经不想打了。
“我们不好进攻，但对宋军来说更不好守！并且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夜间攻城。”耶律大骨阴冷的双眼扫过十个部族头领，在他的目光之下，没人敢于反对，麻古头也是欲言又止。
“西京军出动两千死士，你们各部族出三百死士，凑够五千死士，其他人在后方做好支援的准备，今夜即使将这五千人全部耗死，也必须要破城，等破城之后，宋军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到时候将他们全部杀光！”耶律大骨一脸狰狞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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