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辽使的罪孽
而这些还只是包厢中普通的侍女而已。
这是最高级的包厢,里面有一个类似于老鸨的漂亮少妇,待众人坐定之后,这少妇才盈盈笑着问道:“几位公子用餐、歌舞、听曲和姑娘一并上来,还是有先后之顺序。”
苏过却已经熟练的喊道:“按照甲级的标准,全部上来吧!”
说着话,苏过已经仍出了一个五两的银元宝,那少妇笑嘻嘻的从地上捡了起来。
蔡京也不甘落后,潇洒的给包厢中的姑娘一人一块碎银。
那少妇半跪在地毯上,拾起桌上的铜杵敲响矮几上的铜钟,随着钟声袅袅,便有几位怀抱乐器的乐女鱼贯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开始演奏。
乐声一起,又从门外走进来七个身穿透明红纱的舞女,随着乐声舞动优美的身姿。
张斌满眼只见长裾飘飘,纱衣飞舞,古代的热舞自有后世艳舞无法比拟的地方,而这队舞女和乐女水准都是极高,即使是张斌也是目驰神炫。
足足一炷香工夫之后,乐声骤歇,似急雨远去万物重归寂静,七位舞女拜伏于地,背部微微起伏不定,显然刚才的舞蹈也是极费体力的。
“按照这樊楼的惯例,我们可以从这七个女子中挑选陪侍之女,若是不满意还可换人,子玉,你先挑选吧!”
张斌虽然感慨大宋贵族官宦人家奢侈糜烂的生活,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矫情扫兴的时候,毫不客气的将九人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点了,那女子顿时一脸感激的谢过张斌,起身小碎步走过来,偎依在张斌旁边,开始伺候起来。
张斌也不小气,随手赏了一块碎银。
其他人也各自挑选,美妙的享受算是开始了。
舞蹈之后,又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走出,戴着面纱,其若隐若现的容貌和身姿都让五人眼前都是一亮,面容先不说,就这身材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长的,前凸后翘,身材比起之前那位老鸨都不遑多让。
女孩支好琴案,一张外表斑驳不堪的古琴被放在琴案上。
古朴的琴音响起,一道凄婉柔美的声音从琴弦上传出,琴声悠扬,如诉如怨,只是这乐调之中隐隐有着一些凄苦之意,不知道是乐调本身如此,还是此女将情绪融入其中。
一边听着琴音,众人一边开始喝酒聊天,张斌最先主动敬酒,众人几圈酒喝过之后,行为便有些放浪不羁起来。
“不瞒诸位兄台,今天出门时我父亲还给我说了,今天这场酒之后,我便要回家苦读,准备明年的春试了,后面再想出来玩乐就没那么容易了。”苏过最是藏不住话,将心中最烦忧的事情最先提了出来。
“没错,我等已经立有功勋,占了先机,但若是科举未中,一切都无用。”孙国栋一脸感慨。
“说实话,我是心中没底啊!”张三涛一直表现得对科举最为重视和担忧。
蔡京没有搭话,手在旁边少女身上隐秘之处摸个不停,让那少女俏脸通红,喘息不已,张斌知道科举对蔡京来说易如反掌。
张斌略一犹豫,道:“几位兄台,接下来可要好好准备经义策问。”
四人一听,顿时一怔,蔡京手上都停了下来,问道:“子玉,上次你开玩笑说科举考诗赋会变成经义策问,不会是真的吧!”
张斌笑道:“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四位兄台若是信得过小弟,悄悄提前多费些心思在经义策问上就是了,比起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是占了先机。”
苏过惊问道:“自隋唐至今,数百年间,科举进士科考的都是以诗赋为主,朝廷若是突然改成经义策问,恐怕会有不少人反对吧!”
张斌心想历史上你老子苏轼反对最为激烈,但最终还是被王安石改革成功了。
蔡京若有所思,道:“不过就政事言之,诗赋的确无用,王相公和当今陛下一心图强,做事偏向务实,进行此改革也并非不可能。”
张斌心中暗赞,蔡京这份见识果然不凡,点头道:“元长所言极是。”
这时,琴音骤停,众人转头看向弹琴的少女,后者却突然起身往众人近前走了几步,扑腾一声直接跪在了众人面前,揭开了面纱,却是一名样貌颇美的少女,而且难得的是长了一张娃娃脸。
就在众人疑惑时,这少女一脸楚楚可怜,一双漆黑漂亮的大眼睛更是泪眼汪汪,还未说话,便让五人不由自主的怜意大起。
“你有何难事,便说吧!”张斌淡淡的说道,却没有被此女美貌和心中怜惜之意蒙蔽心智,并没有打什么保票。
少女鼓起勇气,说道:“奴家叫九娘,奴家想求几位公子帮忙,不要让奴家去伺候辽人。”
张斌一脸愕然,蔡京却已经一脸愤慨和无奈,道:“子玉,辽使三日后便到达东京城,按照往年惯例,为了不让辽使找借口生事,朝廷对辽使招待都是无微不至啊!舞女、歌女、乐女、妓女都会从京城各大正店中挑选最好的给辽人使团送过去,想来此女是被鸿胪寺挑选上了,三日后便要送到辽使那里伺候。”
苏过接着说道:“我听说,只要送到辽人那里的女子,不管是舞女还是歌女,亦或是乐女,都会被辽人当成妓女,百般糟蹋欺辱,自真宗皇帝与寇相公被迫与辽人结下澶渊之盟之后,辽使每一次来东京,都有不堪欺辱而自杀的女子。”
众人无不一脸愤慨,但却一时沉默无言,因为鸿胪寺所为是朝廷的意思,他们几个小官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这便是战场上打不过敌人的代价,说白了朝廷没有底气,还能怎么样呢!
难道要杀了辽使,恐怕辽国那边很乐意让大宋杀了个把辽使,然后以此为借口开战,劫掠一番不说,还可以提升岁赐。
当然,以张斌如今的名望,又是安抚司三号人物,若是求上门去,鸿胪寺那边多半会给个面子,可以将眼前这个叫九娘的女子救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恶梦与安抚司使
可那又如何,九娘不去,必然会有另外一个女子顶替她去,而张斌与这九娘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有什么交情,做这等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九娘见张斌五人没有帮她的意思,一脸绝望和凄苦,却已经梨花带雨,众人身边一众女子也是暗暗落泪,但却没有人敢出面求情。
因为,她们知道,按照鸿胪寺的通令,东京七十二家正店都要出人,樊楼虽然背景深厚,但那些背后的大人物绝不会为了一些女子去违背朝廷之意,而九娘不去,便会有楼里面其她女子送过去。
九娘一脸绝望,但还不死心,跪下恳求道:“几位公子,你们看奴家身形样貌,奴家还是一位未开封的良倌人,奴家还多才多艺,求求几位公子怜惜一下奴家。”
苏过有所意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孙国栋和张三涛连连摇头,张斌面无表情,但眼神却越来越清冷,隐隐有寒光乍现。
蔡京眼神中也有怜惜之意,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意动之色,表现得理智之极。
………
………
碰上这样扫兴的事情,众人已经没有了寻欢作乐的兴致,便也没有在樊楼中过夜,各自打道回府。
虽然累了一天,又喝了一些酒,脑袋晕乎乎的,但张斌却睡不着。
他失眠了!
一直到后半夜才在精神恍惚中睡着。
睡梦中,他看见辽使糟蹋那个叫九娘的女子,然后此女不从欲逃跑,被辽使强行侮辱之后,丢给使团兵丁轮番侮辱,事后直接一头碰到柱子上自杀了。
他还看见蔡京和一个叫童贯的大太监想乘辽朝衰亡之际,采取联合女真人灭辽的战略,将原纳给辽朝的岁币转给女真人,为的是夺取五代后晋割给辽朝的燕云十六州,以建立“万世功业”……
他看见宋朝和女真人一同攻辽,女真人节节胜利,蔡京和童贯带领宋军数十万大军数次攻打辽国南京,均被辽军打败。
他看见女真人攻破燕京,渡过黄河,包围了汴京,一路所过尸横遍野,十室九空。
他看见大宋两位皇帝和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以及十数万京城百姓被女真人当成牛羊牲畜驱赶在原野之上,一路走一路杀,留下一路的尸体往北而去。
……
“杀啊……”
睡梦中张斌一声嚎叫,然后醒了过来,此时的他一脸狰狞,却泪流满面。
睡梦中除了那个叫九娘的女子之外,他看见的都是在后世所知的历史,是原本历史上要真正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被他在梦中将一些具体情节进行了补充。
“蔡京……你们这些白痴啊!”
张斌已经梦醒,但依然咬牙切齿。
“吼吼……”旁边传来小金子已经颇具威势的兽吼声,小家伙仿佛感受到张斌心中的杀意和暴戾之意,跳在张斌床上,前肢下压,作前扑状,随时准备扑向”张斌爸爸”心中的敌人。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竹娘在旁边急着直流泪,她其实已经喊了半天了,只不过张斌入梦太深,还没有回过神来。
张斌身体一震,彻底回过神来,将小金子抱在怀中,看着竹娘,想着昨晚上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樊楼乐女九娘,只不过比竹娘大两三岁而已。
“我若是连这些送到辽使手中的无辜女孩都救不下,和历史上蔡京他们又有何区别,至于后面强国强军又何从谈起,忍辱负重又有何意义。”张斌暗暗发誓,眸中一片决然。
仿佛上天听到了张斌早上的那声嘶吼,宫中送来一份旨意。
不知道是张斌曾经在西北斩杀过一名西贼使者的缘故,还是他身为安抚司司参军事的原因,天子命他随枢密使吕公弼、鸿胪寺和礼部一众官员一起迎接招待辽国使团。
当然,张斌具体任务也明确了,让他安排安抚司的人暗中监视辽国使团,不让辽人窥伺宋**国秘事,同时与一队禁军一明一暗一起负责保护辽使的安全。
当然,在做此事之前,张斌还要去一趟安抚司衙门,先坐实了司参军事的身份,至少要将自己麾下人手和手中权力抓在手中再说。
安抚司的衙门显得非常低调,大门开在一个巷子深处,张斌进了巷子,往这巷子里面住的百姓打量几眼,便知道这这里的住户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很可能都是安抚司的官吏或者密探。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暗暗摇了摇头,张斌和新上任的安抚司副使韩子明互相见了礼,打过招呼,走进了安抚司衙门。
安抚司使是一个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老者,名叫石正宁,是开国大将石守信的后人,在安抚司使这个位置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张斌跟着韩子明拜见的时候,老头子正在衙门深处一幢小院中大树下打瞌睡,旁边有两名俏丽侍女伺候着。
“司使,朝廷新任命的司参军事张斌来了。”石正宁貌似有些耳背,韩子明也不行礼,直接走过去,挥手让那两个侍女走开,爬到老头子耳边上却大声说道。
石正宁好像才被唤醒,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先是看了一眼韩子明,又看了一眼张斌,嘀咕道:“是子明啊!这个年轻人是谁啊?”
韩子明苦笑着又说道:“司使,这是朝廷新任命的司参军事张斌。”
“下官张斌拜见司使。”张斌躬身行礼,说话声音很大。
石正宁上下打量张斌几眼,赞赏道:“陛下和韩相公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这年轻人一看就一表人才。”
张斌看着这位安抚司扛把子那浑浊的眼神,老迈的身子,心中大为失望,又大声道:“多谢司使谬赞。”
石正宁却已经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去忙吧!老夫年龄大了,总是犯瞌睡……”
说着话,石正宁已经闭上了眼睛,貌似又睡了过去。
韩子明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挥了挥手,也不给石正宁行礼,便率先往外走去。
张斌却一丝不苟的又给石正宁行了一礼,道:“下官告退。”
然后才跟着韩子明离开了这座院子。
待张斌和韩子明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石正宁眼睛微微睁开,嘀咕道:“这小子对老夫这般有礼貌,有前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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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恐怖的犯人
和后世新官上任时一样,韩子明召集安抚司下属四个部司使开会,与张斌这个司参军事见面。
议事厅中,韩子明简单介绍过之后,张斌站起来对四名神色各异的部使拱手对礼,笑道:“在下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四位部使多多关照。”
但四位部使却无动于衷,就这样或冷漠,或漠然的看着张斌。
安抚司议事厅中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张斌眼睛眯了起来,他却是没有想到这四位比自己低了一级的部使竟然对自己如此无礼。
韩子明轻咳一声,喝道:“尔等还不拜见司参军事。”
四位部使这才站起来,非常敷衍的冲张斌抱拳,零零散散的说道:“拜见司参军事。”
张斌看着四人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心想莫不是自己太年轻,这四个心中不服。
这时,韩子明在一旁毫不顾忌的说道:“子玉,这四个老锤子在部使位置上最短的一个都干了七年了,这一次我好不容易将司参军事位置腾开,结果没他们的份,所以心中有所不岔,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张斌心中恍然,笑道:“副司使严重了,下官怎么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韩子明又对四位部使喝道:“尔等四人也不要有怨言,子玉接任本官的位置,成为我安抚司司参军事,这是天子的旨意,可并非相公之意。”
张斌听了这话,神色平静,但心中却是凛然,韩子明说这话丝毫不遮掩,分明是给这四个部使说,要怪就怪皇帝赵顼,不要怪宰相韩琦。
四位部使互视一眼,站起向韩子明躬身齐声道:“副司使赎罪,我等自当遵从天子旨意。”
……
……
与四位部使见面不是很愉快,算是不欢而散,不过韩子明很是热心,亲自陪着张斌参观和介绍安抚司衙门。
“子玉你刚来,还要准备明年的科举考试,事太多也忙不过来,便主管刑讯囚敌这一块吧!其他事情你便不用管了!”韩子明带着张斌参观安抚司监牢时,突然笑着说道。
安抚司下面一共分成了四个部司,分别负责后勤装备、军情打探、情报归拢分析、刑讯囚敌这四个方面事情,各有一名部使掌控,其中就属刑讯囚敌权力最小,不管装备和钱物,也没有什么人手。
张斌心中暗骂不已,但脸上却笑容更甚,道:“副司使所言极是,下官的确忙不过来,便依副司使所言,我先管着这刑讯囚敌之事就行了。”
韩子明给旁边负责刑讯囚敌的部司使一个眼色,后者也拱手道:“下官随时听侯司参军事的调遣。”
张斌禁不住心中暗骂道:“调遣个毛,管囚犯的,我有啥好调遣的。”
心中虽然不满,但张斌还是跟着那名部司使进了囚牢去视察,而韩子明却不愿意进这种肮脏之地,找了理由在外面喝茶等着。
和刑部大牢一样都是地牢,不过相比张斌去过的刑部大牢,安抚司的囚牢更加隐秘,甚至若不是那部司使带路,张斌一时间都未必能够找得到入口,而且这地牢防守更加森严。
张斌吩咐李四娃带着五名老兵在外面等候,他带着蛇奴跟着那名部司使进了地牢。
同样的污秽肮脏,空气同样恶臭无比,怪不得韩子明不愿意进来,即使是那部司使若不是张斌要进来,也也绝不会进来的,这从他难看的脸色便能看得出来。
牢里面就六七个犯人,被这种环境和每日吊着命的丁点食物折磨的奄奄一息,众人进来也只是躺在地上漠然绝望看着,既不吼叫,也不动弹。
张斌懒得问这些犯人的来历,无非就是辽国或者西夏的暗谍之类的人。
但路过其中一个监牢时,他心中却是莫名的一跳,因为这监牢中竟然隐隐传来一种莫名的寒冷气息。
张斌蹙着眉头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那监牢中的犯人,他注意到其它监牢中的六个犯人脸上竟然流露出极为浓郁的期待之色。
张斌没有多想,心想多半是这个犯人得罪了其他犯人,其他犯人盼望着他们收拾这个犯人。
这个监牢中的犯人是背着他们侧躺着的,此时听到有人停在了自己所在监牢外面,以一种蜗牛般的速度缓缓转过身。
下一刻,看清这犯人的身体面容,张斌心中一寒,脸色大变。
因为他怀疑自己看见的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个活人。
这个犯人看起来很老,头发一片雪白,但好像还有几颗牙齿。
这个犯人很矮,不到五尺。
这个犯人很瘦,瘦到胸腹下塌,四肢细如柴枝,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肌肉与脂肪,嶙峋的骨头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皮。
那脸型让他立刻想起了一种人类最厌烦的动物老鼠。
没错,此人的那张脸只能用尖嘴鼠腮四个字来形容,长得简直太像老鼠了。
还有那深陷的眼窝看上去就像两个黑洞,再加上他的瞳孔竟然是淡绿色的,甚至隐隐有绿光闪烁,整体给人的感觉恐怖到了极点。
这年头犯人可没有什么囚服,这个犯人全身上下就穿着一件羊皮缝制的奇怪衣服,却早已破烂如缕,丝丝絮絮般挂在身上。
除了那些薄紧已经丧失弹性光泽,包着骨头的皮肤,此人简直就是一个骨头架子,张斌甚至怀疑若是将此人扔到一堆尸骨中,或者此人闭上眼睛,一支不动,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活人。
突然在这监牢里面看见这样一个似鬼似鼠一般的人,这幅画面诡异到了极点,也恐怖到了极致。
即使是张斌的心境,都禁不住心神狂跳,本能的向后退了三步。
而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那部司使和几名狱卒早已经退到了四五米之外,有些恐惧的看着牢房中的犯人,牢房铁栏之前只剩下他和一脸警惕的蛇奴。
“杀了他,他是老鼠变的,赶紧杀了他啊!他是老鼠精,他是怪物……”突然,这个监牢对面监牢中的犯人大声嘶吼起来,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朝天子的旨意
那名人不人鬼不鬼的犯人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有杀意,也没有怒意。
但是,紧接着对面那犯人脸色大变中,一脸的恐惧绝望,惨叫声中,跌到在地上,蠕动了两下,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张斌大吃一惊,借着地牢中的火把,他隐约看见一只拳头大小,但漆黑如墨的老鼠从这死去的犯人尸体下面一闪而出,然后闪电般窜出监牢,又进了对面那恐怖犯人监牢之中,一闪不见了。
“公子,那老鼠在这怪人脑袋上。”蛇奴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那只小黑鼠,如临大敌。
张斌抬头看去,果然发现那怪人雪白的头发中间有一片拳头大小的黑色,一双小小鼠眼中隐隐有绿光闪烁。
一个长得像老鼠的人脑袋上爬着一只老鼠,这一幕简直是诡异之极。
张斌在蛇奴保护下,缓缓往远处退去,同时他细细打量另一边犯人的尸体,发现尸体全身上下,包括牙齿和指甲都已经变成了乌黑色,那只老鼠竟然是一只身怀异毒的毒鼠。
看见这一幕,张斌和蛇奴退往地牢出口的速度越来越快。
“嘎嘎嘎嘎嘎…………”
刺耳难听的笑声突然从那监牢中的怪人口中传出,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如此恐怖的犯人,为何不杀了他。”张斌退到那部司使旁边,咬牙问道。
那部司使一脸无奈,叹气道:“这老怪物杀不得。”
张斌厉喝道:“为何杀不得?”
“三朝天子都下过旨,将这老怪物关在我们这里,但却不让我们杀了他。”部司使放低了声音说道。
“三朝天子都下过旨?”张斌一脸吃惊,他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司参军事不要问下官,下官也不知道三朝天子为何要下这个旨意。”部司使抢在张斌问话之前有些无奈的说道。
张斌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好奇,道:“那谁知道三朝天子为何会下旨?”
部司使有些莫名的说道:“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就我们安抚司的老司使大人知道。”
张斌想起了那个躺在安抚司深处小院中打瞌睡的老头……
这件事情竟然牵扯到三朝天子,显然牵扯到的秘密定然极为惊人,甚至堪称恐怖,而这个怪物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危险之极,特别是那只小小黑老鼠让人一想就感觉浑身发寒。
………
………
从监牢中出来,张斌发现韩子明竟然在外面还等着他,不由大为意外。
“子玉,是不是见过那个老怪物了。”韩子明一见面便问道。
张斌眼睛一眯,苦笑道:“怪不得副司使不愿意进地牢中。”
韩子明却只是一问,对这个问题不愿意多说,摇头道:“走吧,本官带你去见你的一干属下。”
没过多久,张斌最终来到了安抚司靠右边一幢独立院子,这里是司参军事的公房。
三名属官和十一名属吏站在门口,迎接他这个新上官。
还好,这十四人表现得颇为恭敬,否则张斌真要头疼,然后考虑要杀人立威了。
韩子明将张斌给众人介绍之后,便自顾离去,只留下张斌和自己一众属下。
每名属下看起来都对他这个上官很恭敬,身穿官服,头戴官帽,鱼贯入室,拜谒张斌。
张斌同样身穿官服,印绶俱全,高坐于主位之上,左侧靠后阴影处站着蛇奴。
李四娃等六名老兵挺胸抬头,一脸威武的侍立在门口,都是从沙场上下来的百战精兵,隐隐有一股煞气,但来的官吏却没有半点忐忑不安的感觉,因为他们底气很足。
这是张斌上任的第一天,便将所有人召集到议事厅中开会,众官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纷纷暗中猜测不已,可惜张斌面无表情,眼无波动,众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信息。
众官吏进来之后一一拜谒张斌,之后便各自找地方规规矩矩地站着,弯腰垂手,排成两列,站在堂中。
“司参军事相当于安抚司三号人物,这属官和小吏也不少啊。”
张斌目光逐一扫视众人,刚才韩子明介绍的时候,他有意将每个人官职、姓名和样貌都大体记住了,让他无语的是一半人姓韩。
张斌这个司参军事和后世军队中参谋长类似,权力大小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安抚司使,眼下这安抚司明显不是那老司使石正宁说了算,是由副司使韩子明做主。
也就是说韩子明若是信任张斌,愿意放权,那他这个司参军事的权力便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若不信任,或者他自身能力手段不够,可能就沦落为一个类似于幕僚的角色。
张斌下面三名属官分别是副司参军事和一名参议、一名司兵营指挥使,当然各有分工,手中都有一些权力。
而张斌手中最大一支力量就是司兵营营指挥使统领的五百司兵。
这五百司兵不是密探,也不是特务或者特工之类的角色,而是类似于行动队,主要任务是抓捕敌对国家暗谍和密探,以及奉命与其他衙门一起负责朝廷大员和它国使者政要的安保工作。
所以张斌可以不将其他权力抓在手中,但这五百司兵却一定要牢牢掌握………可惜司兵营的指挥使也姓韩。
而在副司参军事、参议、司兵营指挥使之下,便是大大小小二十个吏员,这些人虽然是官,但张斌绝不会小看或者忽视这些人,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具体落实一些事情都是这些小吏,不将这些人抓在手中,将他这个上官架空也不是不可能。
而让他恼火的是,这些小吏中一半人也姓韩。
张斌不用调查资料,便知道包括那些不姓韩的,这些人几乎全部是相州韩氏的人,区别只是嫡系、远亲、旁系或者家生子而已。
这样算下来,除了张斌之外,每个官吏都有可能听韩琦、韩子明或者说韩氏的话,至少也会受韩氏的影响,最起码也会通风报信。
张斌很清楚,他今天说的任何话,甚至任何一个举动,前脚一散会,后脚就会有人告诉韩子明。
所以,今天首次见面,他将这些人熟悉一下,顺便摸摸这些人底的同时,却要做一些事情,否则这安抚司衙门以后也不用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宫廷玉酿
先清了清嗓子,张斌谈了一下以皇帝陛下为核心的大宋朝廷对安抚司的重视,以及司参军事在安抚司内部的重要地位,又聊了聊司参军事衙门在副司使韩子明原来的带领下取得的辉煌成绩,顺便将在坐的诸位都夸了一下。
最后,张斌让大家畅所欲言,各自谈一谈自己负责的工作情况,主要讲一下去年完成了哪些主要工作,取得了什么成就,有什么不足,今年准备怎么干……
这些人什么时候开过这样的会,新奇之余,一个个面面相觑,暗中猜测不已,他们自然知道这位年轻上官底细和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大功,是真正凭借功劳上位的能人,想着这样做肯定有着深意,所以你推我攮,一时间没有人敢第一个发言。
张斌早就料到众官员反应,便直接将顺序排好,自副司参军事以下,按照官职大小,依次讲话。
……
“非禁军出身不能成为司兵?”
司兵营指挥使韩武通模棱两可的汇报过之后,张斌突然问道。
韩武通一时摸不准张斌问这事想要干什么,想了一下,说道:“回禀司参军事,这个规定由来已久,是为了保证每名司兵对朝廷的忠心。”
张斌挥手道:“对朝廷忠心的可不止禁军,各地厢兵就不说了,西北和北方直对西贼和辽贼的边军抛头颅洒热血,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可不比禁军差丝毫,所以这一条规矩改一下,边军也可入我安抚司的司兵。”张斌面无表情的说道。
司兵指挥使韩武通愣了一下,说道:“这是不是和副司使说一下。”
张斌眼睛一眯,道:“本官回头自会和副司使商议,我现在问你司兵中都头之位是否有空缺?”
韩武通心中恍然,这是司参军事想要往司兵营中安插自己的人,想着之前副司使韩子明的吩咐,他连忙说道:“回禀司参军事,司兵营如今刚好有一个都头的空缺,而且司兵营之前出了几次任务,有所战损,如今恰好差了一百人的缺额。”
张斌心中暗骂不已,看来这一百人就是韩子明给自己的权力空间,算起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换成其他人多半是直接架空的。
不过,张斌也知道这事眼下由不得他。
如今的他与相州韩氏,与宰相韩琦相比相差太多,对方在宰相之位二十多年,这安抚司便算是经营了二十多年,没看那安抚司明面上的主官石正宁老头子也只能躺在小院打瞌睡,他只不过是安抚司的三号人物而已,初来乍到能有一百人的归他使唤,已经算是韩琦对他另眼相看了。
张斌也不客气,当场说道:“既然有一个都头的空缺,便由本官护卫李四娃担任,所属四名队正也由本官护卫担任。”
这些都是韩子明交待过的,韩武通连忙恭敬称是。
散会之后,张斌将李四娃和四名老兵护卫叫过来,肃然说道:“李四娃,你们五人尽快熟悉安抚司司兵营的章程,你们麾下人手暂时空着,司兵营的其他人不能要了,我会想办法给你们补齐人手,你们可以提前研究训练之法,到时候我要让这一百人经历非人般的特殊训练。”
李四娃五人神色肃然,恭谨称是。
………
………
一想起监牢中那怪人头顶上那只萌萌哒的小黑鼠杀死另一名犯人的过程,张斌就心中发寒。
而这样的一个怪人,或者说一个奇人,竟然被大宋三朝天子下旨囚禁在这里,且又不能将其杀了。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成功勾起了张斌强烈的探知欲。
所以他打算再去拜访一下安抚司的司使石正宁。
这会已经很晚,按理说石正宁已经下衙回家,毕竟谁都能看得出,这安抚司上下其实已经是由韩子明这个副司使说了算,石正宁只是名义上的安抚司使而已。
但张斌打问过之后,才知道自从三十一年前那个怪人被关在安抚司地牢中之后,石正宁便从未离开过了安抚司衙门半步。
“这个怪人到底是谁?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
张斌心中好奇的要死,再次来到了安抚司衙门大院深处的那个小院。
此时天色已暗,石正宁老头无太阳可晒,便回了屋子,张斌上门的时候,老头在两名侍女的伺候下,孤苦伶仃的喝着小酒,桌案上摆着四盘菜。
好家伙,全部是荤菜,一盘熟牛肉、一盘熟驴肉、一盆猪蹄子,一只烧鸡。
张斌恭敬的向石正宁行礼:“下官打扰司使了。”
石正宁吃得正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与白天张斌看见此老时的颓废样子完全两种状态。
石正宁一口将杯中酒喝干,看了一眼张斌,左手拿着一个猪蹄,右手拿起一个烧鸡腿,咬了一口鸡肉,模糊不清的说道:“小子,你怎么才来。”
张斌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因为看这老头的意思,早就知道他会来,只是看这老头的样子,没有请他吃肉的意思。
张斌正要说话,石老头突然拿出一坛酒,“砰”的一声放在张斌眼前,道:“喝了这一坛酒,然后老夫给你一样东西。”
张斌看着容量至少有三斤的酒坛,愣了一下,拿起酒坛,二话不说,喝了起来。
酒液下肚,张斌突然发现这酒竟然是他来到这个时代,所喝的酒中度数最高的一种。
张斌知道,这年头度数越高,酒便越好,这一坛酒恐怕价值不菲,而且应该是那种有价无市的好酒。
虽然感觉只有十几度的样子,但一口气将三斤酒喝了之后,张斌还是感觉脑袋发晕,整个人有些飘了起来。
张斌知道,这是有些酒醉的表现,还好脑子还算清楚。
“好小子,老夫只是让你将这坛酒喝了,没有让你一口气喝完,这可是宫廷玉酿,小子好酒量。”石正宁吃了一惊,由衷的说道。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古之谜
“咯……”张斌打了一个酒嗝,苦笑道:“司使也不将话说清楚。”
石正宁却已经从怀里面拿出一封圣旨,塞到张斌怀中,赶苍蝇似的挥手道:“好了,刚那一坛酒是官家赏赐给你小子的,你也已经喝完了,便拿着圣旨滚蛋吧!”
张斌将圣旨接在手中,一脸疑惑和吃惊。
正要将圣旨打开立刻看其中的内容,那石老头却已经不耐烦的挥手道:“这是密旨,拿回去自个看去,不要打扰老夫喝酒吃肉。”
张斌苦笑一声,在走过来的蛇奴帮扶下,站起来向石正宁深深一礼,道:“下官想请教一下司使,地牢中那个怪人来历,叫什么名字。”
石正宁看了一眼张斌,叹息道:“那老怪物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人称他为毒鼠,其他的看过秘旨再说。”
“毒鼠……”张斌想起了那只漆黑如墨,眼冒绿光的小老鼠。
紧接着张斌吃了一惊,按照这石老头的意思,这秘旨中说的事情竟然与那个叫毒鼠的老头有关。
张斌脸色一变,连忙问道:“司使,那毒鼠老头太过恐怖,他的那只小老鼠更是防不胜防,与其接触……”
“放心吧!我与那怪物已经打了三十多年的交道,只要不嘲笑他丑,不嘲笑他是怪物,他便从不随意出手伤人或者杀人的。”不等张斌将话说完,石正宁便淡淡的说道。
“这……下官告辞。”本来还想继续打问,见石老头又不耐烦的开始赶人了,张斌只好拜谢告辞。
忍住心中的好奇,张斌直到出了安抚司衙门,上了马车,才打看天子的秘旨看了起来。
看了秘旨之后,张斌脸色数变。
圣旨里面就一个意思,也是天子给张斌的一个秘密任务。
果然与安抚司大牢中那个叫毒鼠的怪人有关系。
天子说,自太宗之后,住在皇宫中的天子子嗣不旺,且子嗣体弱多病,多是夭折,仁宗、英宗和当今皇帝陛下,三代天子派人秘密调查之后发现这事绝非偶然。
而三代天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住在安抚司监牢中的毒鼠知道三代天子子嗣不旺,且子嗣体弱多病,多是夭折的原因。
可是,这位毒鼠兄就是宁死不说,天子许诺荣华富贵没用,美女钱财没有用,酷刑折磨同样没用,反正就是不说。
这数十年来,三代天子暗中调派了无数能人异士,有朝廷能力出众的官员,也有民间奇人异士,但都难以让安抚司的那位毒鼠兄说话。
如今张斌表现出的能力堪称是惊艳,所以当今天子赵顼便想让他试一试,看能不能让那怪人开口。
宋朝皇室子嗣不旺,甚至历史上北宋和南宋加起来有五位皇帝直接没有子嗣,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兄弟的儿子,这种情况在其他朝代是绝无仅有的。
南宋暂且不提,北宋第一位没有儿子的皇帝便是宋仁宗赵祯。宋仁宗是北宋第四位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是宋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这么长时间,后宫不知道送来多少女人,皇帝也知道自己子嗣关乎到国本,也是辛苦耕耘,可问题是一辈子就生了三个皇子,结果还全部夭折。
嘉七年,已经五十三岁的宋仁宗生子无望,于是只好将濮王赵允让第十三子赵宗实立为皇子。第二年,宋仁宗病死,赵宗实(后改名赵曙)继承皇位,是为宋英宗。
再之后就是宋英宗,有四个儿子,其中一个夭折,另外三个身体也不太好,特别是当今天子赵顼称得上是体弱多病,只生有一个女儿,至今没有儿子,其间后宫皇后、嫔妃不是没有怀孕,但要不还没生下来就没了,要不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
事实上在原本历史上,当今皇帝陛下病死之后,他好不容易生的儿子宋哲宗赵煦九岁继位,在位十五年,二十岁时又因病而死,宋哲宗原本也有一位皇子,但也不幸夭折。
因为宋哲宗没有皇子,致使他死后,皇位只能由弟弟们来继承,最后继承宋哲宗皇位的是其第十一弟赵佶,即宋徽宗。赵佶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纨绔废物公子,从来就不是按照天子储君去培养的,突然当了皇帝,简直是拿着天下亿万百姓和大宋江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大宋江山交到这样一个皇帝手中,能有好果子吃才怪呢!
果然,在宋徽宗统治时期,北宋在短短数年时间便彻底衰败,最终酿成“靖康之耻”。
所以说,后世研究宋朝历史,便有史学家说北宋的灭亡固然有其根本原因,但与皇帝子嗣不旺且容易夭折有很大关系,毕竟一个皇帝若是从小按照储君培养,远比从小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要强吧!
脑海中将后世一些历史快速闪过,张斌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今晚上好好琢磨一下,明日做足了充分准备,再去会会安抚司大牢中那个叫毒鼠的怪人,看能不能让其说出这个千古绝密之事。
明天若是不行,这件事情恐怕也只能从长计议,毕竟张斌身上还有另外一个差事,两天后辽国使臣就要到了,张斌准备打起精神,用尽手段与这辽国使臣好好玩一玩。
………
………
第二天一大早,张斌便再次带着蛇奴、虎头等人来到了安抚司,还带了一大车的东西。
张斌带着蛇奴等人直接来到了毒鼠的监牢前,当然心中是充满警惕的。
毒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皮都没有睁开,听不到呼噜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很微弱,若不是见胸口有微微的起伏,张斌甚至都怀疑躺在地上的是一个死人。
张斌让蛇奴盯着毒鼠,让狱卒开始打扫毒鼠对面的监牢。
昨天这里面的犯人已经被那萌萌哒的小黑鼠毒死了,尸体自然早就处理干净。
在张斌的亲自督促下,对面的监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地面上都铺上了羊毛毯,摆放了一个桌案和两个蒲团。
ps:非常抱歉,今天更的晚了一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金子来了
其中一个蒲团上爬窝着一只有着银色皮毛,极为神骏的小兽。
不是身体已经日渐长开的小金子还能有谁。
小金子刚进这监牢的时候,好奇的在这监牢内外转悠了一会儿,在张斌提心吊胆中还迈着优雅的猫步去了对面毒鼠老头的监牢,一双金色的眼睛甚至盯着毒鼠瞧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那只黑色小老鼠。
反正那只恐怖的小黑鼠一直没有出现。
小金子转了一会儿感觉没有意思,才爬到那蒲团上懒洋洋的睡觉去了。
小金子是张斌特意带来的,自然是为了克制那小黑鼠,让他面对毒鼠时多一些底气。
虽说小金子是猞猁不是猫,但毕竟是猫科动物,算不上狗拿耗子,而且小金子不论速度还是力量,亦或是身体都远强于猫咪,想来对付那只小老鼠只会比猫咪更强,而至今为止那只小黑鼠一直没有出现,很可能就是小金子的功劳。
有小金子护驾,又有蛇奴盯着,张斌才敢在这毒鼠身边做自己的事情。
在监牢一角,张斌让人架起了一个炉子,炉子里面是京城大贵族才能用得起的紫木炭,这种木炭是贵人用来冬天取暖的,烟尘非常少,特别是炉火烧旺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烟气。
张斌今天准备用这火炉烹饪美食。
人有六欲,眼(见欲,贪美色奇物)、耳(听欲,贪美音赞言)、鼻(香欲,贪香味)、舌(味欲,贪美食口快)、身(触欲,贪舒适享受)、意(意欲,贪声色、名利、恩爱)。
无数年来早有明证,六欲中其他五欲都有人通过修身养性或者其他方法有意无意的淡化,乃至直接无视。
但唯有“舌”欲无人能够淡化,因为其他五欲可以屏蔽,美丽的东西可以闭眼不看,悦耳的声音可以捂耳不听,好闻的气味可以捏住鼻子,美妙的触摸感觉可以不去接触,意欲就更不用说了,可以控制节制。
但唯有“舌”欲无法屏蔽,无法舍弃,因为人必须要吃东西,不吃就会死。而只要是食物必然会有味道差别,不管愿不愿意,这种味道的差别都会通过味蕾等器官传到大脑里面,形成一种极为清晰的判断,并且产生愉悦或者痛苦的感受。
所以,后世常有女人感慨:想要抓住一个男人,就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的胃。
毒鼠虽然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依然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虽然张斌不是女人,但张斌今天依然想通过可口的食物完成与毒鼠接触交往的第一步。
昨天张斌便看见毒鼠身上穿着一件羊皮缝制的破烂衣服,从而猜想毒鼠肯定是北方人,而且多半是黄河以北,总之在古代只要是穿羊皮的人,也必定是吃羊肉的。
所以,张斌今天准备烹饪羊肉美食。
张斌在后世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特意花费一些精力和时间,学会了做饭,而且还做的挺不错的,而他又是西北人,喜欢吃羊肉。
张斌在自家两个厨娘的帮助下,亲自下厨,很快第一道菜做了出来,这是手抓羊肉。
这道菜品只要掌握了窍门和方法,制作过程其实很简单,只加一小把盐,火候自然要恰如其份,血水消失不久,肉熟而不硬,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草木清香味,食之会让人欲罢不能。
“羊肉,实际上乃大补之物,肉质在畜生肉里面算是美味的,只是世人不懂得如何烹调,做出来的羊肉往往拥有让人难以下咽的腥膻之味……”
张斌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烹饪好的一盘手抓羊肉放在了桌案上,只是他未能将话说完,便戛然而止,并且身体一动不动,因为他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莫名的寒意。
心中凛然的缓缓转过身体,便看见毒鼠那瞳孔发绿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桌案上的那盘手抓羊肉。
“小子,看什么看,还不将老夫弄过去吃肉。”毒鼠的声音难听之极,像是刀子划过玻璃一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毒鼠不再看手抓羊肉,而是看向蒲团上的小金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张斌这才发现,毒鼠下身竟然瘫痪,虽然对面牢门开着,也难以走过来。
张斌心中一喜,连忙吩咐道:“虎头,去将毒鼠前辈背过来。”
虎头答应一声,走过去对毒鼠傻傻一笑,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将毒鼠背了过来。
一直以来,所有人在面对毒鼠的时候,都是一脸畏惧,特别是靠近毒鼠时无不战战兢兢,所以虎头这纯粹的一笑,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和动作,让毒鼠禁不住多看了虎头一眼。
坐在另外一边的蒲团上,毒鼠死死的盯着小金子,冷笑道:“小子,这些年带着狸猫来见老夫的人不少,老夫记得其中一只狸猫长得极大,但最后都被老夫的小黑给毒死了。”
张斌脸色一变,就要让李四娃将小金子抱出去,但突然发现毒鼠老头眼中有着惊疑之色,便是心中一动,笑道:“前辈,小金子可不是猫,而是一只猞猁。”
毒鼠冷哼道:“老夫当然知道他是猞猁,而且还是极为少见银猞猁。”
“银猞猁?”张斌有些疑惑,正想再问一下,那毒鼠已经吩咐道:“给老夫倒酒。”
虎头一脸不知所措,看向张斌。
张斌点了点头,道:“虎头,你在旁边伺候毒鼠前辈吃肉喝酒,我再做两道菜。”
虎头答应一声,便给毒鼠倒了一碗酒。
毒鼠一口将酒喝干,开始大口吃起手抓羊肉,他将一块肉吃一半,然后往地上仍一半。
下一刻,那只看着有些萌萌的黑色小老鼠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跑到毒鼠丢在地上的羊肉旁边,准备吃羊肉。
这时,本来睡觉的小金子突然睁开看了一眼小黑鼠,然后爬起来,向小黑鼠走了过来。
张斌心都悬在嗓子眼上,看着那只小黑鼠竟然丝毫不怕小金子,便是心中一沉,赶紧跑过来抱小金子,他可不想让小黑鼠将小金子毒死。
然而,他这一抱,却抱了个空。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猫捉老鼠
张斌只感觉眼前一道银影闪过,几乎同时余光看见那只小黑鼠化作一只黑色影子,闪电般的窜了出去。
黑色闪电之后,是体积大了四五倍的银色闪电,死死追着不放。
几乎在转瞬之间,这两道闪电便已经在这监牢中到处窜了一大圈。
看着小黑鼠如此惧怕小金子,而且小金子的速度一点都不比那小黑鼠慢,张斌才长松了口气。
安抚司的地牢面积不小,而且也不是直来直去,有好几拐弯之处,所以很快小金子和小黑鼠一追一逃间便消失不见了。
张斌这才转头看向毒鼠,见后者脸上首次有了担忧,不由心中大定。
“怪哉,虽然老夫的小黑之前从未遇见过猞猁,但不该如此惧怕啊!”嘀咕完,毒鼠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张斌,冷笑道:“小子,我劝你赶紧让你的小猞猁停下,否则便是一尸两命。”
张斌愣了一下,想明白一尸两命的意思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小金子若是将这小黑鼠抓住给吃了,很可能会被毒死。
他一脸惊慌的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小金子消失的地方。
张斌跑过拐弯处,在监牢最深处墙角下,看见了小金子和小黑鼠,后者在前者的嘴里面,前者的嘴叼着后者。
“小金子,不要吃。”张斌一声大吼。
小金子被张斌吓了一跳,嘴一松,逃出猞猁口的小黑鼠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小金子不再理会张斌,又追了上去。
一鼠一猞猁窜来窜去,小黑鼠往毒鼠所在方向逃去,小金子紧追着不放,好几次锋利的爪子差一点点就将小黑鼠压在了地上。
张斌赶紧跟着跑了出去,心想还好小金子今天喂的比较饱,看样子这会儿没有进食的**,而且竹娘将小金当小宝宝一样宠着,大多时候给的都是熟食,这小黑鼠虽然长得萌萌的,但小金子未必喜欢吃。
张斌跑回去的时候,看见小黑鼠又被小金子给叼在了嘴里面,而坐在那里吃肉的毒鼠伸着脖子,一脸紧张和担忧。
“小金子,咬住就行了,一定不能吃啊!”张斌这次轻声交待。
小金子看了张斌一眼,嘴里面发出一声含糊不轻的吼声,算是对张斌爸爸有了回应。
“前辈,你只要回答晚辈一个问题,晚辈便让我们家小金子放了前辈的小黑。”张斌神色恭敬的说道,语气温和,没有半点威逼的感觉,他可不想惹恼这个毒鼠。
本来今天带小金子是张斌用来壮胆的,想着多多少少对那小黑鼠也是个威慑,但考虑到那小黑鼠的厉害,张斌从未想过小金子能够如此轻易将小黑鼠给降服不说,还叼在嘴里面。
此时他一见毒鼠那紧张的样子,不由欣喜若狂,便用小黑鼠的命威逼毒鼠说出那个秘密。
“哼!”毒鼠却冷哼一声,讥讽道:“小子,知道老夫为何死都不说出皇帝想要知道的秘密吗?”
张斌心中感觉有些不妙,老实回答道:“晚辈不知。”
毒鼠冷笑道:“三十二年前,老夫无意中发现那个秘密之后,本来是想说给当时皇帝,谋个荣华富贵的,不想老夫带着自己的贝贝鼠进宫,给皇帝行礼时,老夫的贝贝鼠突然从老夫的衣服里面钻了出来,吓到了在场的太子,皇帝大怒,二话不说,出动无数大内侍卫,不顾老夫乞求,硬是将老夫的贝贝鼠给杀死了。自此之后,老夫便与宋朝皇室结下了死仇,所以三十多年来,大宋已经经历了三个皇帝,但老夫就是不说出这个秘密,嘎嘎嘎嘎嘎嘎……”
张斌听了之后,久久不语。
一只被毒鼠称之为贝贝鼠的老鼠引发的血案……
大宋皇室因为一只老鼠,差点断子绝孙,甚至可能因为这只老鼠直接改变了大宋的历史和命运。
“所以说,今天我们家小金子要是咬死了前辈的小黑,前辈不但不会告诉晚辈那个秘密,而且还会与晚辈结下死仇。”张斌叹息一声,苦笑着说道。
毒鼠没有说话,只是嘿嘿冷笑。
“好了,小金子松口,放了小黑吧!”张斌暗叹一声,走过去在小金子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小金子不满的看了一眼张斌,但还是听张斌爸爸的话,松开口,任由那只小黑鼠嗖的一下,跑到了毒鼠脚边,死死抓着毒鼠的破羊皮衣,一双小眼睛还盯着小金子,那有些泛绿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张斌能够从中看出恐惧。
小金子却已经不搭理小黑鼠了,自个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另一个空着的蒲团上,盘窝在那里继续睡觉去了。
用那小黑鼠的命威胁不管用,张斌只好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实施,吩咐虎头继续给毒鼠倒酒。
虎头看了一眼黑色小老鼠,嘴里面还含糊不清嘀咕道:“小金子今天来的时候吃得太饱,不然肯定会将这小老鼠给吃了。”
虎头傻乎乎的嘀咕同时,又倒了一杯酒,只是盯着桌子上手抓羊肉,忍不住吞咽口水。
毒鼠看了一眼虎头,递给后者一块羊排。
虎头傻乎乎的笑了笑,接过羊排吃了一半,将另一闪递给了小金子。
小金子鼻子耸动了一下,睁开眼,对着虎头叫了一声,爬起来叼着羊排吃了起来。
这一幕张斌已经习以为常,虎头经常在吃东西的时候,会将自己一半吃的分给小金子。
……
张斌这边与两名厨娘将另一道浓香扑鼻的菜肴做好,转身端上桌一看,虎头和小金子吃手抓羊肉正酣,另一边毒鼠和小黑鼠同样吃个不停。
两人一鼠一猞猁吃的都是满嘴是油,看起来怪异之极。
“这个憨货和那小猞猁吃的太快了,老夫还没吃多少,都被他抢着吃了。”毒鼠盯着张斌新端上来的菜,眸中竟然隐隐散发出绿光,鼻子耸动个不停。
“这道菜名叫红焖羊肉!是将公山羊宰杀后剐去皮,除去内脏、头蹄,再刮洗净羊肉上的残毛及血污,之后把羊肉剁成小方块,沥尽血水,入沸水锅中……”
不等张斌介绍完,毒鼠和虎头,还有萌萌哒的小猞猁和萌萌哒的小老鼠已经开吃,是真正的狼吞虎咽,两人两兽甚至都不怕烫,双手双爪并用,眼看着一盘红焖羊肉竟然在七八息间便已经吃完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鼠尾草的来历
张斌瞠目结舌半响,瞪了一眼虎头,亲自拿上来一个小小的铜盆火炉,小火炉里面火燃烧的正旺,蛇奴又端上来一个铜锅放在小火炉上,铜锅里煮着一锅水,里面飘着四五截葱和六七块姜片。
这已经是这个时代张斌能够找到的涮羊肉所需为数不多的汤料了,不过也是时间仓促,若是让人满天下的去寻找,特别是让商队从西域带一些东西,应该还能找一些。
毒鼠和虎头这一老一少干了一碗酒,然后盯着铜锅眼睛发亮,小猞猁和小黑鼠同样死死盯着铜锅,张斌甚至听到了小猞猁护食的时候发出的轻吼声,连忙过去轻抚了两下,小猞猁这才安静下来。
不管是毒鼠和虎头,还是小金子和小黑鼠,四个家伙刚才吃的手抓羊肉和红焖羊肉都是他们之前从未吃过的美味,虽然看不懂张斌端个火炉和铜锅要做什么,但却充满了期待。
虎头流口水,张斌已经见怪不怪,但毒鼠竟然也流口水,这让张斌禁不住心中暗喜,心想自己通过美食套近乎貌似效果不错。
张斌让厨娘和李四娃等人离开监牢,又让部司使和狱卒也离开,至于其他犯人早就暂时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等整个安抚司大牢中只剩下张斌、虎头、蛇奴和毒鼠四人,外加小金子和小黑鼠之后,张斌对旁边准备多时的蛇奴吩咐道:“蛇奴,开始下肉吧!”
“是!公子。”
蛇奴答应一声,拿出一把小刀,拿起一大块肉质鲜美的羊肉。
张斌对一脸好奇和疑惑的毒鼠适时说道:“前辈,这道菜要求将羊肉切得薄如绢帛,隔着肉片以能透出光亮为宜。”
张斌这边说着话,蛇奴已经一手按着肉块,一手快速的切割,不一会,一盘子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就切出来了。
然后张斌从一个小碗里挖了一些葱花,对毒鼠道:“羊肉本味至鲜,想要可口,还需要五味调和,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野葱花跟姜末,葱花再辅以盐巴粉和豆油,却是调味的好东西,另外若是还能找到其他香料,也可试着调到里面。”
张斌说着话,就夹了一筷子肉片,在开水锅里来回涮了几下,见羊肉已经变色,就把肉片在调好的酱料碗里沾了沾,然后在毒鼠和虎头、小金子和小黑鼠的目睹之下,喂到嘴里面,一脸满足之色。
毒鼠和虎头早已被张斌一番演示馋的不行,学着张斌的动作,试着各吃了一片羊肉,虎头美的嘿嘿傻笑,毒鼠眼睛中的绿芒则是更亮了。
张斌正准备吃第二片羊肉,毒鼠却突然阴恻恻的说道:“你若敢再吃一片,不要怪老夫毒死你。”
张斌心中一寒,随手将筷子上那块羊肉放到了虎头的碗里面。
说来也奇怪,毒鼠不允许张斌吃一片肉,即使这美食是张斌做的,但虎头吃肉却是不管,而且还乐于跟虎头抢肉吃。
将锅里面最后一块肉抢到手,不等张斌说话,毒鼠沾了酱料,在虎头羡慕的眼神中喂到嘴里面,一脸满足的吞咽下去,然后拿起酒坛将最后一小半坛酒一口喝干,这才将目光放在张斌身上。
张斌见毒鼠这会心情不错,连忙拱手一礼,正准备说话,不料毒鼠抢在张斌之前,道:“小子,你不要想得太美?”
张斌不死心,依然问道:“前辈要是感觉吃得香,便告诉晚辈那个秘密吧!”
毒鼠阴恻恻道:“小子,在你之前至少已经三百人来问老夫这件事了,你以为满足了老夫口腹之欲,老夫便会告诉你这天大的秘密。”
“晚辈其实也没有奢想前辈能够对晚辈另眼相看,晚辈今天这三道菜其实是想麻烦前辈另一件事情。”张斌仔细看了一眼毒鼠的眼神,发现虽然已经隐隐有了红色血丝,但火候还不够,知道在对方清醒的状态下,绝不可能问出这个秘密,所以便准备循序渐进,先瞎聊一会儿。
“什么事情,先说来老夫听听。”
毒鼠吃完羊肉,说话时又故作威严,但长得实在是太猥琐太丑了,落在张斌眼中便感觉有些滑稽。
“请问前辈,有没有一种毒药,可以让人心生愉悦,眼生幻觉,沉浸在其中而不能自拔,事后又分不清真实与幻想。”张斌郑重问道。
毒鼠“嘎嘎嘎嘎”的长笑一声,右手轻轻抚摸着那只萌萌哒小黑鼠,轻蔑的看着张斌,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肉里面加了东西,老夫被人称为毒鼠,若是连鼠尾草的味道都分辨不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前辈,你怎么知道是叫鼠尾草。”张斌大吃一惊,毒鼠竟然发现了他在肉中所加的鼠尾草粉这已经让人吃惊,但真正让他失态发声的是毒鼠竟然叫出了鼠尾草这个名字。
要知道在张斌的记忆中,这种草最开始是在欧洲和地中海一带被发现功效,是欧洲人命的名字,后来在亚洲诸国也相继发现了同样或者同类的植物,名字也就沿用欧洲人所起的鼠尾草这个名字。
在这一刻张斌甚至怀疑这个毒鼠也是穿越者。
“这种草老夫曾经见过,长得跟老鼠尾巴似的,不叫鼠尾草叫什么。”毒鼠一脸鄙视,说完之后想起一事,便又深深看了一眼张斌,道:“不过你小子竟然知道这种草,而且还知道这种草的功效,实在是让人吃惊,老夫从小精研毒术,自问将老祖宗传下来的毒经毒术都看过,可从未有这鼠尾草的记载和传承,老夫也是在偶然之下才见到这种草,并得知功效。”
张斌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恍然,敢情毒鼠给这种植物起的名字也叫鼠尾草,吓了他一大跳。
“晚辈也是偶然之下见到这种草,并且得知功效的。”张斌含糊的解释了一句,又问道:“前辈,晚辈做过实验,这鼠尾草粉加入羊肉中,被羊肉味和调料味所掩盖,根本吃不出任何异常,不知前辈是如何吃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章 辽国的国书
毒鼠一脸得意道:“天下万千动物,论起嗅觉,唯有老鼠最强,老夫被人称为毒鼠,可不止是精通毒术,寻常人闻不见的味道,老夫也是能够闻见的。”
张斌暗暗称奇,心想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毒鼠面容长得像老鼠,又与老鼠为伴,还能够操控这小黑毒鼠,果然是有原因的。
话说到这里,张斌看了一眼已经药性发作,咧嘴傻笑,在旁边对着空气不知道嘀咕什么的虎头,再看小金子却没有丝毫异状,又爬在旁边蒲团上睡觉去了。
他又仔细观察了毒鼠的瞳孔,眼见除了有淡淡血丝之外,竟然还是没有其他异状。
“浪费鼠尾草啊!”张斌知道自己今天白折腾了,他本来是想让毒鼠中了鼠尾草之毒,然后再问关于皇室子嗣不旺,体弱多病,容易夭折的原因的。
“不知要如何前辈才能说出皇帝陛下想要知道的那个秘密。”张斌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毒鼠却已经眯着眼睛躺在了地上,那只萌萌哒小黑鼠躺在他的肚皮上,看这样子,这一人一鼠已经准备和小金子一样,要睡觉了,根本没有再搭理张斌的意思。
张斌苦笑一声,将李四娃几人喊过来,让他们将虎头弄回去,又让人将东西收拾了,抱起小金子便打算离去,显然让毒鼠说出秘密还得从长计议。
“今天老夫吃得很爽快,也不白吃你的羊肉,告诉你一个秘方,鼠尾草与孔雀花的汁液混合在一起,会形成更为美妙好东西,你下次给老夫做羊肉吃的时候,可以试着放里面,说不定老夫吃了之后把控不住,便将那秘密给说了。”身后毒鼠那难听刺耳的声音传入到张斌耳朵之中。
“孔雀花……”张斌嘀咕自语一声,突然转身对毒鼠道:“前辈若是能够说出天子想要知道的秘密,晚辈可以帮前辈安装一双假的小腿和双脚。”
毒鼠睁开眼睛,淡绿色的瞳孔淡淡的看了一眼张斌,说道:“这种办法老夫不是没有想过,老夫毒术厉害,医术同样不差,但以老夫的医术都不可能做得到,天下无人能够做得到。”
张斌却摇头道:“前辈或许医术高明,天下无人能及,但这种办法,关键是假腿本身的制作,并非医术本身。晚辈可对天发誓,只要前辈说出天子想要知道的秘密,晚辈一定帮前辈作一双能够安装于身的假腿脚。”
毒鼠沉默,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是老夫见过最为特殊的一个人,不是你做的羊肉之美味是老夫生平仅见,更不是你的那只小猞猁竟然能够降服老夫的小黑,也不是因为你竟然知道鼠尾草,而是………你给老夫的感觉与其他人明显不同,至于为何不同,老夫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
张斌心中凛然,自从自己穿越以来,包括张载老子和那漂亮娘亲,以及竹娘和虎头这些贴身之人都从未有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甚至他除了有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之外,自己本身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这个毒鼠竟然看出了自己的不同,虽然也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同,可是这已经让人感到恐怖了。
“这老怪物恐怕不止是嗅觉异于常人,整体感知都远比寻常人要敏锐得多。”张斌心中再次大吃一惊,“只是这也太过玄乎了,不过话说回来,连我都穿越了,有个把奇人异人又算得了什么。”
“前辈说笑了。”张斌有些心虚的说道。
“只是就算你真有帮老夫打造腿脚的本事,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就算安装上假的腿脚,能够走路又能够怎么样。老夫绝不可能说出皇帝想要知道的秘密,便难以从安抚司的大牢中走出去。”毒鼠淡淡的话语再次传来,但张斌这一次却首次听出一些情绪在里面,虽然很隐晦,但一个人只要有情绪,便说明是有渴望和想法的,而只要有了渴望和想法,便可以投其所好。
“正如前辈刚才所说,晚辈先给前辈制作好假的腿脚再来。”张斌说完就走了,虽然隐隐有了一些思路,这里面重点或许是感情投资,也可能是其他方面,但是让毒鼠说出那个秘密显然不是一朝一日能够完成的事情。
而后天辽国使臣就要来了………
………
………
辽国使臣还未到京城,国书却特意派人用快马提前送了过来。
国书一进宫中,天子赵顼便脸色大变,召集一众重臣商议应对之法。
赵顼愤怒之极,但同样心中非常的恐慌。
因为辽国的国书上写得很明白,辽国认为两国边界有问题,明确表示要索取代北之地,重定两国地界。
“诸为爱卿,辽国虎狼之心,想要我大宋代北之地,这如何是好……”赵顼说这句话的时候故作从容,但眼神里面的惶恐之意,在坐的几位重臣岂能看不出来。
王安石眼见辽国一份国书便让天子失了方寸,心生惶恐,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厉声道:“陛下坐拥万里,国中甲兵百万,百姓千千万,对辽国何惧于此。”
赵顼脸上流露出稍许尴尬,但此时心中满是辽国大军南下的惶恐,却顾不上其他,道:“如若契丹发兵威逼代北之地当如何处置?”
“陛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对豺狼越是惧怕,豺狼便越是嚣张,也越是贪婪。”这次说话的是韩琦,相比王安石厉声说话,甚至表现出对天子的失望,韩琦神色淡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此时的天子很需要看见他这样。
但韩琦面上虽然不露丝毫,可是心中却叹息连连,特别是想起仁宗当年与契丹人谈判时的软弱和惶恐,心想赵家子孙自太祖和太宗之后,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面对辽国竟然只剩下的惧怕和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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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调研报告
韩琦历经三朝,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大宋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事实上韩琦这些年的赫赫事迹,也的确如此。
抵御西夏,庆历新政,治理蜀地、抚治北疆等等,最主要的是,因为韩琦的存在,皇权的更迭才能平稳过度,光是这一点便已经足够。
所以,赵顼如今虽然很厌烦韩琦的威势和权相之位,但不得不说,他见韩琦淡定从容,话语中连凝重之色都没有,莫名的心定了不少。
赵顼恢复冷静,沉声问道:“诸位爱卿,依尔等之见,如果朝廷坚持不允辽国所求,辽人大军是否会南侵?”
王安石抢先道:“澶渊之盟之后,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年,除了在庆历年间,辽人趁着西夏与我大战不休时派使臣威逼我大宋增长岁币之外,从未动过刀兵。”
韩琦却摇头道:“从未动过刀兵不能证明这一次辽人便不会发兵南下,所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王安石皱眉沉思半响,认为韩琦说的有理,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便说道:“陛下,韩相公言之有理,是臣想当然了,辽国虎狼之心不可不防。”
韩琦和王安石这样一说,赵顼的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只是怕被一众臣子看轻,极力掩饰心中的惶恐。
这时,枢密使吕公弼说道:“陛下,臣以为眼下关键之处在于西北韩绛统领大军能否将西贼打败,否则若是两面开战,后果不堪设想,辽人也正是看到我们的顾忌,所以才如此狂妄。”
一直没有说话的文彦博也道:“臣以为只要在辽使与我朝谈判期间韩琦那边传来大胜,将西贼赶出子午道,辽人这边便可以强硬一些。”
说到这里,文彦博顿了一下,又道:“所以此次辽人发难,起因是西北韩绛挑起了与西贼的全面大战,韩绛若是不能在辽使谈判期间打败西贼,便难以将功赎罪。”
王安石心中暗恨,文彦博这些话说的看似有理,但其实就是想趁机打击一下他的死敌韩绛,提前埋个大坑,缩小了韩绛成事的时间范围。
韩绛若是不能近快打败西贼,即使后面打赢了,也没有了大功,或者说大功缩水太多不说,连前期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以及控制子午道的大功都会失去。
文彦博此举不可谓不狠辣,而且让人难以反驳,因为辽人发难的确与西北之事有关。
“如今粮草军械均已经全数送到西北,韩绛也是知兵之人,西军也是善战之兵,当不会败于西贼之手,诸位爱卿以为多久才能将西贼打败,并赶出子午道。”赵顼此时满脑子都是辽人大军可能南下的事情,却不顾上理会几名重臣之间党争和勾心斗角。
众人一时无言,文彦博又说道:“陛下,西军是否善战暂且不提,以往与西贼之战粮草和军械都是备足的,可是还不是败多胜少。”
赵顼顿时脸色微变,失声道:“难道西北还可能输给西贼,那辽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军难下,我大宋………”
王安石见赵顼又慌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陛下,以往与西贼的确是败多胜少,但距离上次大顺城大捷才过去多长时间,陛下焉能对西军如此没有信心。”
每次王安石这个样子,赵顼就不敢与王安石对视,看向枢密使吕公弼,问道:“吕爱卿,西北近日可有军情?”
吕公弼连忙道:“回禀陛下,除了上次要粮草之外,西北战事最近再无新的军情。”
赵顼神色依然凝重,不能确定西北韩绛一定能够打赢西贼,他便心中难安。
韩琦暗叹一声,道:“陛下,张斌全程参与甚至主导了大顺城大捷,且此次韩绛图谋黑罗部和子午道都与他有关,陛下何不问对于他。”
赵顼闻言,脑海中浮现张斌那深邃的目光,顿时眼睛一亮,正要下旨召张斌入宫,文彦博却抢先道:“陛下,此等军国大事,岂能谋于众人,焉能与下臣问对。”
赵顼皱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按照惯例,这等关乎大宋生死存亡的军国要事,两府宰相才有资格商议。即使是六部尚书和三司使吴充今日都没有来。
王安石却突然道:“陛下,此等关乎社稷存亡的大事,焉能墨守成规,臣以为应该立刻召张斌进宫问对。”
有了王安石支持,赵顼不再理会文彦博这个老顽固,立刻下旨道:“李舜举速速派人出宫,请张斌即刻进宫。”
………
………
安抚司衙门司参军事公房之中,张斌桌案上摆满了上百件军情要报,一边认真细看,一边还在旁边空纸上写写画画。
今天一大早,他便来到安抚司,让人将辽国和西贼近三个月的一切情报都找出来。
调研分析是后世为官从政最基本的能力,张斌穿越之前职务不提,级别已经是一级调研员,对于通过海量的资料进行查找、分析、整理出一些有用的结果可谓是轻车熟路。
大半天的时间,连早饭和午饭都是在公房中吃的,持续不断近十个小时的辛苦,关于西夏和辽国的两份调研报告的初稿已经形成。
通过这两份调研报告,特别是其中一些张斌统计出来的数据和所画的曲线图、百分比图,非常直观的一眼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突然接到宫中旨意,虽然有些意外,但张斌用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向传旨的太监打听过所为何事之后,便立刻心中恍然。
天子让即刻进宫,张斌不敢耽误,立刻跟着传旨太监进宫。
………
………
“张爱卿,依你之见,西北战事能否胜之?”
崇政殿,张斌行礼之后,赵顼迫不及待的直接问道。
张斌毫不犹豫的说道:“能否胜之,臣不敢保证,但却知道我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张斌不假思索的便给了回答,这让赵顼眉头微微一皱,文彦博更是冷笑道:“张斌,军国大事可不是儿戏,你如今是在与天子君臣奏对,若是胡言乱语可是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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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比和环比
“文相公言之有理。”张斌对文彦博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
此老能够与王安石同为副相,治国理政方面的能力是有的,但人品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而且这种倚老卖老,顽固守旧,对外软弱,喜欢内耗党争,却又超级自以为是的人真是让张斌厌烦之极。
正是这样的文官始终把持着大宋朝政,所以才让大宋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时从未占过上风,契丹人、女真人和蒙古人暂且不说,就连党项人都打不过,实在是名副其实的弱宋。
敷衍了事一般给文彦博说了一句,张斌便对天子赵顼行礼道:“陛下,臣得此结论,却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基于安抚司所得西夏**情和国情,乃至民情的综合分析,这是臣调研分析结果,也是判断我军立于不败之地的依据。”
张斌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文彦博赶苍蝇似敷衍了一下,让后者顿时心中恼怒之极,又听张斌提到‘调研分析结果’这不伦不类的说法,不等天子说什么,便冷笑道:“实在是可笑,安抚司在西夏国打探到的所有军情都会给政事堂送过来,老夫等两府大臣都未曾从中看出我军立于不败之地,你却敢在此大放厥词,哗众取宠。”
这斌这次看都没有看文彦博,胡乱对其所在方向拱了拱手,道:“文相公说的都是对的。”
这句话说完,便又没有了下文。
“………”文彦博顿时感觉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之极,可张斌都已经这样说了,让他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
张斌却没有理会他,将一份奏折递给了李舜举。
赵顼看着张斌如此笃定,心中对那什么‘调研分析结果’越加好奇同时,莫名的多了一些信心。
从李舜举手中接过奏折,打开细细看过之后,赵顼又沉思半响,对其中那张曲线图仔细看了几遍,长长松了一口气,欣喜道:“不错,若无意外,韩绛他们的确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除了张斌之外,其他几位重臣无不吃了一惊,心想张斌那奏折上写的是什么,竟然给了天子如此大的信心。
赵顼让李舜举将奏折拿给韩琦,后者看了之后,眼睛中光芒闪动,点了点头,道:“如此分析之法的确让人一目了然,且逻辑鲜明。”
韩琦给了肯定,但和以往一样,说话圆滑之极,却没有直说西北战事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话来。
反倒是王安石接下来看过之后,眸中异彩连连,脸上赞叹之色毫不掩饰,道:“西夏朝廷所收粮税是去年三分之二,钱税和去年差不多,但羊税和粮草却不到去年的一半,这是其一。上次大顺城大捷,西贼劫掠我大宋,所抢的东西还没有大军所消耗的多,得不偿失,事后西贼大军四散而去,不等回到大军驻地,或者各自部落所在,便已经将所抢粮草消耗一空,这是其二。往年西贼各部落也有乱子,但今年生乱次数比往年同期相比多了近一倍,而且看这个……曲线图,自西贼大顺城大捷惨败回去之后,每十天所生乱次数不但增加,而且增加的速度还在增加。”
王安石看懂之后,情不自禁的将一些内容念了出来,张斌心想可惜你们这些人不懂什么是环比,什么又是同比,不然的话对这曲线图更容易理解,更能够清晰的看出更多的问题。
王安石却不知道张斌的暗自腹诽,又接着一脸赞叹的说道:“这些从西夏传来的情报,我等之前也看过,却是没有想到加以统计和总结之后,能得出这般清晰的结果。这样一看,我们大宋固然钱粮紧张,但是西贼粮草更是缺乏,想来坚持不了多久,西贼便不得不退兵,韩绛他们的确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一听天子和韩琦、王安石如此评价那什么狗屁调研分析结果,文彦博脸上便挂不住了,禁不住沉了下来,不等王安石将这奏折给枢密使吕公弼,便主动走过去拿来抢先看。
看过里面内容之后,文彦博脸色变幻不定,看了一眼张斌,淡淡说道:“这种分析之法的确有可取之处,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何其多,除了粮草之外,现地主将指挥调度,军队士气,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各种因素,你这分析之法只不过勉强将粮草一事相比,我大宋的确比西贼占优,可若就此便可说我军立于不败之地,纯粹是片面之语。”
张斌又对着文彦博随便拱了拱手,道:“文相公说的都是对的。”
明明是好话,但文彦博听在耳中,却忍不住太阳穴突突狂跳,总有一股冲过去将张斌压在地上捶打一种的冲动。
不过这次张斌和前两次没有了下文不同,而是继续说道:“但问题是主将指挥调度我军不弱于对方,军队士气又强于对方,天时和地利就更不用说了,我军已经抢占了黑罗部旧址这个能够将子午道卡死的要地,如今西北韩相公那边已经调集最大量的工匠和民夫没日没夜抢修城寨,所以天时地利我们是占上风,至于人和难道文相公认为西贼之主与和那梁氏兄妹能比得了我大宋陛下英明神武和宰相贤明?事实上,下官说立于不败之地已经是谨慎之言,说不定如今来自西北的捷报已经在路上,甚至西贼已经惨败而走也不是不可能。”
张斌这些话有理有据,天子和众臣听了之后无不点头颔首不已,文彦博却冷哼道:“我大宋陛下英明,诸公贤明这个没错,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何来不败之说,至于如今已经大胜,更是荒唐。”
说到这里,文彦博自恃身份,已经不想和张斌争论下去,而是转身对天子赵顼拱手道:“陛下,臣自然是盼着我大军能够胜之,可问题是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打算,所以臣以为面对辽国使臣绝不能慢待丝毫,更不能太过强硬,一定要将其稳住,否则招惹来辽国大军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赵顼眉头微皱,道:“文爱卿这话严重了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都是老狐狸
张斌向文彦博看去,发现后者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知道这老家伙怒了。
文彦博的确是怒了,他今日被张斌扫了面子,但因为自恃身份,不便于发飚,可是皇帝竟然如此不顾自己脸面,明显偏袒张斌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这让他愤怒之极。
要知道韩琦是三朝元老,他文彦博也是三朝老臣,两朝宰相。
“陛下思事不稳,行事不重,轻言战事胜负,此非圣君可为。”
文彦博语气极为严厉,前面赵顼表现出惶恐之意时王安石便是这种语气,一脸痛心疾首,一脸恨铁不成钢。
赵顼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之前王安石那般说自己,的确是事出有因,自己的确是被辽人国书给吓的慌了,心中有愧。
可是你文彦博此时也这般说朕,赵顼心中顿时恼怒之极,但却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发火,否则传出去,在士林之中对自己名声极为不利,一个不听劝谏的帽子肯定会扣下来。
文彦博见一句话将天子说的无言又对,便又转身对张斌呵斥道:“张斌不过是落第举人,素无才学,又性好青楼之地,韩绛爱其奸狡,在西北赋予重任,侥幸立下大功,天子不以其卑鄙,重赏张斌,虽又侥幸以招标之法为朝廷筹集五十多万贯钱财,然此举比起均输法还要后患无穷,无疑杀鸡取卵,如今又以这不知所谓的调研报告,以诱天子对军国战事妄下定论,如此奸佞之辈,如何可用之为官?留在朝中便是一大祸害。”
文彦博显然动了真怒,直接把张斌说的狗屁不是,不光是能力大肆贬低,对其人品更是进行了人身攻击,说他是奸佞小人,甚至喊着要逐之而后快。
赵顼此时却神色清冷,心中冷笑,对文彦博的话丝毫不信,也打算不去理会。
开玩笑,张斌在大顺城大捷和招标之事中所表现出的才能,以及人品都清晰的摆在那里,他赵顼虽然长于深宫,但自问这一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赵顼其实也知道,文彦博从最开始就讨厌张斌,前几天招标之法文彦博反对,固然有不喜欢商人参与这些事情的因素,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而且这个才是最根本和最深层次的原因。
张斌最开始是韩绛向天子举荐的,大顺城大捷也是韩绛署名送来的,其中对张斌赞誉也是韩绛说的,可是文彦博和韩绛是政敌,甚至是死敌。
而且韩绛若是得功而回到朝廷中枢,这绝对文彦博不想看到的。
可是韩绛在西北所立大功,不管是大顺城大捷,还是将黑罗部变成第二个折氏,亦或是控制子午道,这后面都有张斌的影子。
所以文彦博从一开始便非常讨厌张斌,而当一个身居高位的大佬对一名刚入朝堂的年轻官员有敌意和厌恶之意的情况下,有时候这年轻官员表现得越是出色,大佬的敌意便会莫名的越强烈,一些事情的反应和反对也会越加激烈。
赵顼能够想通的事情,张斌岂能不知道,再加上他知道文彦博是历史上出了名的保守派,反对一起变法改革,和那司马光一样,也绝不可能被自己说服,更不可能成为自己助力,而且注定与自己是要走到对立面上,所以从最开始他便对文彦博没有过丝毫服软和靠近之意,这更让喜欢倚老卖老的文彦博感到愤怒。
当然,不管是什么原因,但堂堂副相却百般的跟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官人过不去,而且当面当朝污蔑张斌,赵顼甚至都觉得丢人。
这些年,这些朝廷重臣每怼一次皇帝,传扬出去,便会在士林和官场之中给自己博来一些美名,所有人都将这看成是忠心为国的体现,是不顾个人得失好比那唐朝魏征的好臣子。
所以不管是赵顼,还是之前的仁宗、英宗,乃至真宗为了一个好名声,都只能忍着,但你文彦博以副相之尊,却这般为难污蔑一名十九岁的年轻官员,真的是脸都不要了,传出去对张斌固然有影响,难道你自己名声不会受到影响?
赵顼看清这一点之后,已经习惯被臣子怼的他反而心平气和了,坐看文彦博在那里继续表演泄愤。
文彦博还在骂着,当然到了他们这种身份,骂人自然是不带一个脏字,而且引经据典,义正言辞,头头是道。
不知真相之人,一听文彦博所说,再看其精湛演技表演,定会将张斌看成是最卑鄙的小人,而且是没有什么能力的幸进之辈。
张斌刚开始还能够坦然面对,因为文彦博今日骂的越凶,来日西北那边传来捷报时,这脸打的便越严重。
但见文彦博没完没了,而且话说的越来越严重,便也忍不住心生邪火,心想要不要再弄个烤全羊,求那毒鼠派他那只萌萌哒的小黑鼠去找文彦博玩一玩……
赵顼本来也心平气和的听着,可惜他的养气功夫还不够,见文彦博越说越重,心中便禁不住的越来越不爽。
你文彦博将张斌骂的这般不堪,那朕对张斌的两次封赏,一次次的赞誉和肯定,包括今天特旨召见问对岂不都是笑话,这老家伙分明是拐着弯的顺带骂朕呢!
“此子年纪轻轻,这养气功夫是怎么练成的,他老子张载虽然是一代大儒,但养气功夫好像都没有这小子强。”韩琦眯着眼睛看着张斌,见后者眸中虽然也有恼怒,但面上却始终风轻云淡,甚至还偶尔装作虚心的样子向文彦博拱手道“文相公说的都对”。
但每一次张斌这样说,都无疑于火上浇油,让文彦博太阳穴直跳,也让文彦博越加愤怒,因为他从张斌那深邃的眼眸中总能清晰的感觉讥讽之意。
韩琦和文彦博同殿为臣大半辈子,对这老家伙太了解了,知道此时若是替张斌说话,便会被文彦博定为死敌,即使是他也是一样,所以一声不吭的看热闹。
而吕公弼同样是老狐狸,一直保持沉默。
第一百三十四章 西北急报
王安石终于听不过去了,辩解道:“文相公这话说的太过了,张斌虽然年轻,但其才能是有目共睹,至于人品眼下还未有劣迹。”
张斌闻言,心中顿时一震,此时此刻是真的被王安石感动到了。虽然王安石此时辩解对他也没有什么用,但王安石所表现出来的人品和修养,让他敬佩。
要知道,他自穿越以来,所做的事情,受到伤害最大的其实不是文彦博和司马光之流,而是王安石。
先是关中横渠书院辩议将王弄的吐血,这事被旧党利用,没少给王安石添麻烦。
紧接着他又以招标之法,直接废了均输法,这对新党对他王安石简直就是一次暴击,换了别人就因为此事已经视他为死敌,甚至不顾一切的要除去而后快,这也是王百般阴谋陷害张斌,欲将张斌置于死地的原因。
再之后张斌又拿到了王指使人杀害麻彬瑞和其满门的证据,这件事情虽然张斌让了一步,但也从王安石手中换了不少好处,换成心胸狭窄之人,此时想到的同样是要杀了张斌这个知情人以灭口,但王安石却心中充满感激。
而这么多的事情,王安石一点都没有记仇,原本张斌记得历史上王安石为了推行新法,将不少反对他的人贬官,现在看王安石绝不是泄私愤,纯粹是为了将阻碍新法推广的人搬开。
文彦博一个人骂着张斌本来也正感觉没有意思,见王安石跳了出来,顿时口若悬河的反驳起来。
王安石已经开了口,自没有半途闭嘴的道理,立刻开始辩驳。
王安石可不止是宰相,是政治家,更是在历史上名列唐宋八大家之列,文名丝毫不比苏轼弱,而且辩才也是天下少有。
但文彦博在文才方面虽然比王安石差了一些,可官场经历和殿上辩驳的经验却比王安石要强上不少。
一时间两人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张斌在旁边看着听着,深感大开眼界。
而且此时文彦博除了骂张斌之外,还时不时的骂王安石。
吕公弼和韩琦听到这里,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事,文彦博今日调门如此之高,抓住张斌说西北立于不败之地这件事情扯起来骂个没完没了,恐怕另有深意。
一直以来,政事堂有韩琦这个宰相,还有王安石和文彦博这两个副相,被逼到西北的韩绛虽然挂着参知政事的名,但眼下只是一方大员,却哪还有副相之权。
可是自王安石被天子宠信,推行新法之后,韩琦这个宰相的权力固然被缩减了不少,但毕竟是宰相,威望和资历摆在那里,依然是百官之首。
但文彦博与王安石同是副相,彼此之间手中的权力相差可就有点大了,这从每日文彦博府上来拜访的人数上就能看得出来,比起王安石差得多了。
而近日王安石因为招标之法的原因,均输法废除在即,新党和王安石遭受重创已成必然,这就被文彦博看成是一次机会。
而他要想在天子那里得到如王安石那般的宠信,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便想闹出一些事来,在天子和朝臣面前重重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只有这样才能够把属于他派系的一些人心聚拢起来,将政事堂的权力从王安石和韩琦手中夺走一大块。
张斌对政事堂的事情不了解,官位还是低了些,再加上进入朝堂时日尚短,所以这一点却是没有想到。
这时,文彦博又酣畅淋漓的骂了一番张斌和王安石。
王安石正要辩驳,突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极为特别的钟声,然后便是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喊叫声:“西北急报。”
紧接着便有一名内侍双手拿着一份奏报,不经通报,直接跑步进入殿中,且不等行大礼,便高声道:“陛下,西北横山十万火急的急报!”
这内侍所说十万火急可不是夸张之语,而是急报中所规定的几种规格中最紧急的一种。
而且也只有这种十万火急的急报,才不用任何通报,直入枢密院和政事堂宰相桌案,以及皇宫深处直接面见天子。
赵顼正恼怒文彦博在下面大放厥词,一听到横山急报,连忙大声说道:“快快将急报呈上来!”
李舜举快步走过去,接过急报,上呈给赵顼。
这种情况下,文彦博和王安石自然是不能再争下去了,和其他人一样,都神色紧张的看着天子手上的急报,暗暗猜测不已。
文彦博今天目的已经达到,便索性退回自己位置上。
正如韩琦所猜想的那样,今天他文彦博一番争怒自然不是一时冲动。
韩琦对三朝天子已经看透,他文彦博也是不差,以当今天子的性子,又注重史前史后的名声,再加上他三朝元老身份,又是一朝副相,并不担心天子赵顼能把他怎么样。
而且,他看着天子手中的急报,此时隐隐有所期待,心想这个时候送来急报,韩绛那边多半是出了差错。
“若真是这样,对朝廷不利,但对我倒是好事,刚好与今日这番表演接上。”文彦博心中暗忖不已,若真是如此,他要趁胜追击,彻底断了韩绛回到朝廷的可能性,顺便再敲打一下张斌这个讨厌的小子。
赵顼看了急报之后,心中欣喜若狂,但看了一眼下面众臣的神色,看了一眼文彦博,强压下心中惊喜,面上不露丝毫,让人将急报递给了韩琦。
韩琦看了之后,脸上流露出极为怪异的神色,看了一眼张斌,又看了一眼文彦博,心想今天文老头一番表演可谓是失算了,而且丢人丢大了。
“恭喜陛下。”韩琦向赵顼施礼恭贺,但就只说了这四个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说恭喜的是何事。
文彦博顿时心中咯噔一声,隐隐有些不安。
韩琦之后王安石看了急报,眼睛顿时大亮,但他恼怒刚才文彦博小人行径,冲着文彦博冷笑一声,直接没有说话,将急报递给了枢密使吕公弼。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昏倒的文彦博
见王安石这样神色反应,文彦博心中越加不安,不等吕公弼将急报看完,便直接大步走过去,脑袋伸过去和吕公弼一起看。
吕公弼见文彦博这么着急,略带讥讽的看了他一眼,将急报递给他。
而不等文彦博看急报,王安石突然大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横山大捷,西贼统领十万大军来犯,欲抢夺黑罗山城旧址,韩绛亲自统领大顺城三万大军抵挡了半个月,待其他三路援军八万大军到来之后,命军都虞侯王舜臣带领五千精兵翻山越岭,绕到西贼后方,偷袭西贼粮营,烧了西贼大半粮草,致使西贼因为缺少粮草军心大乱,韩绛命刘昌祚带领大军趁西贼内乱突袭,血战半日,十万贼军皆尽溃散。此役共斩首六千一百余级,俘虏一千四百多人,横山子午道已经被我军牢牢控制,自此之后,有大顺城和黑罗城卡口控道,西贼再难随意入境劫掠。”
王安石记性极好,看了一遍,便一字不错的将急报中的内容说了出来。
张斌一听,也是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只要韩绛、刘昌祚和王舜臣他们稳住,不要轻敌,耗下去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却没有想到王舜臣竟然翻山越岭,烧了西贼粮草,让西贼提前败退。
“王舜臣这家伙不愧是名传千古的名将。”张斌心中也是欣喜之极,“有了西北横山大捷,再面对辽国的威逼,大宋君臣便多了一些底气,至少不会被随便一道国书过来就吓得提升岁币和割地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张斌跟随韩琦、吕公弼、王安石向赵顼躬身一礼,齐声说道。
“哈哈哈………”赵顼一声长笑,不再掩饰心中的欣喜之意,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急报的文彦博,厉声道:“文爱卿,看你脸色……莫非对横山大捷不喜。”
殿中众人想起文彦博今天嚣张的表演,特别是与张斌最开始关于西北战事的争论,神色无不一脸的怪异。
韩琦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吕公弼脸上有着淡淡的幸灾乐祸,王安石看着文彦博依然一脸冷笑,李舜举和殿中一些内侍神色中有着一些同情。
赵顼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文彦博浑身一震,冷汗直流,心中羞恼之极,脸上涨得血红,明明心中郁闷的要死,但脸上还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顼刚才被文彦博怼得很难受,此时却不想轻松放过他,寒声道:“文彦博,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西北战事胜负难料,张斌通过情报推断出立于不败之地,这等谨慎之言都被你说是胡言乱语,你身为副相却做出如此错判,若不是横山捷报来的及时,我等岂不是被你所言误导,险些对辽国低头,若是将代北之地划给辽人,你岂不是是千古罪人。”
赵顼这话说的极重,文彦博神色大变,面容瞬间变得苍白,苍老的身体都开始摇晃起来,他不怕天子的责骂呵斥,但天子刚才这些话传出去,对他名望打击太大,这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臣……臣……老臣……”文彦博哆嗦着话没说出来,突然身体软软向地上倒去。
张斌正眯着眼睛看热闹,见此心中一惊,狡兔一般窜过去,在文彦博跌倒在地之前,将文彦博扶住了,并呼唤道:“文相公!”
张斌这声呼唤声刚一落下,他便清晰的感觉到文彦博身体猛的一僵,心中顿时冷笑连连:“老狐狸啊!这演技何止是影帝,简直就是戏精,超越了后世所有影帝好不好。”
见文彦博被自己的话语逼着直接昏了过去,赵顼固然心中爽的要死,但也是一惊,文彦博的年龄不小了,作为三朝老臣的副相若是被天子话语所逼有个三长两短,甚至气死了,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他这个天子可没有半点好处。
天下读书人、士大夫、文官还不知道会怎么说自己,名声必然会受到很大影响,要知道即使是唐宗汉武宋祖都难赌天下悠悠众口,更何况是他。
旁边李舜举不等天子吩咐,已经让人跑着去叫御医了。
御医来的很快,因为当今天子一直体弱多病,所以天子走到那里,有值班御医便跟在那里,此时就在侧殿侯着。
张斌将文彦博交给御医之后,看着御医和几名太监忙着给文彦博施救,见那御医检查过文彦博身体之后,脸上一闪而逝的古怪之色,心中冷笑更甚。
他刚才暗中注意了一下,文彦博假装昏倒之后,天子是真的着急,王安石神色复杂,虽然没有多少关切之意,但绝无幸灾乐祸之意,甚至那一瞬间还往这边跑了两步。
而枢密使吕公弼虽然极力隐藏,甚至还催促御医动作快点,但眼睛深处的幸灾乐祸之意,还是被张斌看了出来。
至于韩琦站在最前面双手持着笏板,自始至终都纹丝不动,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多少变化。
“韩琦多半是看出文彦博在装昏倒,不过这老狐狸城府之深的确也是无人能比。”张斌心中禁不住暗忖不已。
文彦博被送下去救治,殿中众人没有散去,还要就应对辽使的态度进行最后的商榷,以及横山大捷的封赏也需要商议。
“张爱卿不愧是在大顺城大捷中立下首功之人,果然知兵事,正如张爱卿所言,西贼粮草匮乏,粮草一出事,军心立刻崩溃。”赵顼毫不掩饰心中对张斌的赞赏和看重。
张斌连忙躬身谦虚道:“陛下谬赞了。”
赵顼略一犹豫,肃然道:“辽使明日便到,相比西贼,辽人才是我大宋真正的大敌,张爱卿行事稳重,思事周全,朕便命你为馆伴使,协助吕爱卿一同接待辽使,万不可出现差错,给辽人发难的借口,同时务必弄清楚辽人真正目的。”
“臣谨遵吾皇旨意。”张斌心中大喜,他之前接到差事只是暗中负责安保问题,眼下成了吕公弼的副手,有了这馆伴使的身份,一些事情做起来便更加方便了,比如要如何才能将送去伺候辽使那些无辜女孩救下,甚至让辽使血洒大宋,但辽人却无脸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