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塞外雁来稀TXT下载塞外雁来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塞外雁来稀全文阅读

作者:彦汜     塞外雁来稀txt下载     塞外雁来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塞外雁来稀全文阅读

第一章 萧炎初立梧桐苑

    楔子

    北宋初期,辽兵频繁南下入侵。武林各派与朝廷合力抗衡。

    江湖上除了嵩山少林寺、五台山的太平兴国寺之外,雁门山的“梧桐苑”和东京汴梁的“欧阳山庄”也都加入其中。

    这几十年来,宋辽两国的交战皆因燕云十六州而起。

    失岭北则必祸燕云,丢燕云则必祸中原。

    后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唐自立之时,作为与辽结盟的条件于公元938年将燕云十六州献给辽太宗,自此中原失去了北方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宋朝开国后,辽国的铁骑经常由燕云十六州疾驰而至,汴京时常受到威胁。太祖皇帝不得不在附近广植树木,使之成林作为边境屏障,并在内府库专置“封装库”,希望能够用重金赎回燕云十六州。

    太平兴国四年,太宗皇帝移师幽州,于高梁河与辽军激战,再次试图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却依旧以失败告终。同年八月,北汉名将杨继业投宋,驻守雁门关。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雁门关是极其重要的雄关要塞,它有两关四口十八隘,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雁门关因其山而得名,雁门山位于白水宜君交界处,途径蒲、白水、宜君一直通向黄陵县。《山海经》中的“海内西经”曾有云:“雁门山,雁出期间。在高柳北,高柳在代。”

    雁门关内雁门山,雁门山上梧桐苑。梧桐苑中幻影堂,幻影堂内坐阎王。

    江湖上这几百年来,以折扇为兵器的梧桐苑主萧炎是头一份。一把折扇使得是出神入化,眨眼间取人首级。在武林中如果你还活着,就说明你从未见过他的折扇。

    萧炎师从”见真门“,此派中人修身养心,不理俗事,隐居避世于武陵县梵净山之中。不受外界世俗打扰,远离朝代更迭的战乱,终日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许是群山高耸挡住了西北寒风的缘故,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松柏常绿,花开四季不绝。翻腾的云雾笼罩着茫茫林海,玉兰花和杜鹃花亭亭玉立。金丝的花蕊镶嵌着玫红的花瓣,乳白的花瓣环抱着青丝花蕊,把这里点缀的珠围翠绕,花团锦簇好不热闹。见真门隐藏在群山围绕的山谷之中,入口处一大片玉梅林排列成九曲黄河阵,外人不易察觉。

    见真门第四十九代掌门人周列,内功深厚、医术高明。

    《祝由术》和《慧定心法》为平生两大绝学。

    《祝由术》起源于上古时期,是一种治病救人的巫术。大多由师父亲带徒弟,口传心授。

    《慧定心法》为见真门的无上内功,心法有云:举凡发心,解行正悟,破惑明心,依性起修,七处破妄,破妄后即能见之性,破魔、破妄、破邪而后闻慧……

    此心法共有16层,需平心静气者方得始终。

    萧炎是门徒中最有野心的一个,不甘隐居避世于深山之中。他有很高的悟性,更有强烈的魔性。内功心法破十五而始终未入十六,就是因为魔性。他认为见真门武功举世无双,应该成为武林第一大派。于是,自请下山闯荡。见真门主周列再三阻挠却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将他逐出师门,生死皆与见真门无关。

    从那时起,萧炎四处打听当世的武林高手上门比武,每日午时下战书,子时上门较量,搅得整个武林寝食难安。整整折腾了两年六个月,武林各大派已忍无可忍,于是振臂高呼:遭恨至此,悬赏追杀。一时之间武林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群猫捉一只老鼠,这游戏一玩儿就是一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也从不报师门。

    第一章

    太平兴国六年(公元981年),夏。杨继业驻守雁门关的第二年。

    杨老令公育有八子二女,义子杨延顺人称杨八郎。他原为北汉“四大令工”之一王子明的儿子,原名王英。王子明临终前将儿子托付给杨家,杨继业收其为义子,更名杨延顺,所以才有了杨家一门“七郎八虎”之说。

    八女杨延琪一直随父兄戍守边关,终日在关内策马玩耍。

    雁门关附近景色宜人,但她最喜欢的当属雁门山,这里山清水秀,高耸入云,溪水潺潺,是策马、习武的好去处。

    这一日,杨延琪策马来至半山腰的栖雁湖练习枪法。杨家枪法变幻莫测,神化无穷,是武林之中的第一枪。它进则凶猛,退则迅速,一招一式接踵而至,身随足,臂随身,枪人合一;银枪在阳光照耀之下银光四射,舞动之时如梨花随风摆动,故而又称梨花枪。一套枪法使下来,便气息微喘,挥汗如雨。

    她把银枪放置一旁,以湖水将帕子打湿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山中的微风尤其凉爽,最是去燥散热。休息片刻之后杨延琪起身准备回营地去,但就在此时头上传来滚滚雷声。刚刚还艳阳高照,不一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云团即将从天边翻腾而至,霎时间狂风大作。

    乌云来势汹汹,这雨要是下起来必定如银河倾泻般势不可挡。杨延琪觉得应该先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雨。她记得离此处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茅草亭,于是将银枪背在身后,翻身上马朝茅草亭的方向奔去。一路上狂风卷带着树叶,还有零星雨点迎面袭来。

    杨延琪将马栓好后前脚刚走进亭子,大雨便倾盆而至。

    雨水砸到地上泛起烟雾,亭子顶上黄色的茅草随风飞舞,将雨水吹散的哪里都是。杨延琪身穿白袍,青丝高绾,手持银枪立于亭内。望着远处雨雾后的隐隐青山,望着水帘中山路的尽头,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风声,雨声和时而传来的马鸣声。

    百花亭上万裴回,云影阴晴掩复开。

    日色悠扬映山尽,雨声萧飒渡江来。

    就在她沉浸在这意境之中,反复回味之时,忽然听到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向自己靠近。杨延琪睁开眼睛肃杀的盯着山路尽头,只见雨雾中有一团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的方向移动!

    转眼间一行人已来到近前,并在亭子外面不大的空场上停住了脚步,杨延琪仔细观瞧,只见有五个彪壮大汉围着一名文弱书生,书生立于众人之间云淡风轻,神情自若的看着他们。反观几名彪壮大汉却鼻青脸肿,紧张异常。几人围住书生迟迟不肯出手,他们仿佛在等,等一个不怕死的英勇之人一呼而上;可他们仿佛却又在害怕,怕这个英勇之人的出现后一呼而上自此黄泉幽幽。

    这样的反差,杨延琪十分好奇。她复又打量那书生,只见他身着淡紫色交领长袍,东坡巾包头,腰带间插着一把折扇,在穿着上与寻常书生无异。这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可眼光中却折射出仿若阎罗般独有的阴冷。

    她本已经准备好用杨家的枪法好好教训这几个人,但是现在却改变了主意。杨延琪对面前的这个少年好奇心十足,于是决定暂时作壁上观,先看看再说。

    这少年书生便是武林人士出重金追杀的萧炎,他远远地就看见茅草亭之内站着一名白衣姑娘。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觉得此时在这里动手怕伤及无辜。可现在近处瞧着这姑娘便觉得她绝非泛泛之辈,如此阵仗若是一般的姑娘早就大叫着离开了。而她却嘴边噙笑的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五名大汉发现了萧炎与杨延琪之间眼神交流,于是他们决定趁他走神的功夫一拥而上。霎时刀光剑影一齐向萧炎劈砍而去。只见他倾身后倒,上半身腾空与地面平行,用双脚作为轴心旋转,以手掌拍击他们的髌骨。出招迅速,掌风凌厉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几名大汉的刀剑还未落下,便已经前仰后合的摔在地上。萧炎身体腾空而起向上翻转后稳稳的落在地面。就在此时,一名大汉翻身而起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持刀杀到萧炎面前。

    萧炎退后两步,右手从腰间抽出了折扇顺势打开,折扇圆弧的边缘抵在对方的脖子上,扇面正好拖住下巴。他咧嘴一笑右手腕轻轻抖动,扇子脱手而出围着大汉的颈部旋转一圈后回到萧炎手中。随后顺手收起折扇朝大汉的头部重重一击,眨眼间人头落地,身首异处。此时的雨与之前相比仿佛下的更紧了,鲜血随着雨水在地面散开。许是空气中血腥的气味太过浓烈,路边杨延琪的那匹马不安的嘶吼了几声。剩下的四个人犹如受惊的棕熊,拿着各自的武器迅速靠拢,紧紧地盯着萧炎。他们手持兵器上前几步,见萧炎纹丝不动后便又退了回来。萧炎负手而立摇了摇头向前三步想要靠近他们一些,几名大汉却如临大敌般退后了五步。

    “你们走吧,我虽在江湖却也不想杀戮过重。”萧炎话音刚落,几个人便转头朝山下跑去。

    若不是杨延琪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世间有这样潇洒飘逸取人首级的功夫。她双目圆睁,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这样的男子,让她赏心悦目,可男子手中的折扇又让她头皮发麻,她震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诧异到忘了呼吸。

    “可有吓到?在下这厢向姑娘赔罪。”萧炎一边说着一边拱手向面前的白衣姑娘行礼。萧炎猜想她绝非寻常人家的姑娘,可自己毕竟在人家面前杀了人。而且那些人都逃走了,她却还是瞪大眼睛看着那身首异处的死尸。萧炎心中笑道:虽然胆色过人,可是终究还是个小姑娘。所以他觉得还是应该过去打个招呼陪个罪,才是正理。

    杨延琪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眼望向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他已经走进茅草亭,二人对视良久。

    “为何要杀他?为什么不像对待另外几个人一样,放他一条生路”杨延琪说着看向亭子外面的那颗头颅,由于死亡来的太过突然这次脑袋都来不及闭上眼睛。

    “呵!我也是无可奈何”萧炎苦笑道,“他们追杀我数日,再这样下去武林众人就都会知道我的行踪,到那时寡不敌众丢性命的就会是我了。今日也是逼不得已,为了保命而已。”说话间,萧炎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言语。杨延琪紧紧地攥着手里那杆银枪,他随父亲戍守边关也有几年了,可是当她面杀人的萧炎的确是第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乌云渐渐散去,雨势也逐渐变小。

    “雨停了,你听好多鸟儿的叫声,他们多开心……”萧炎以为杨延琪也是江湖中人,只是初入江湖涉世未深所以才会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到,于是安慰道:“早晚有一天,你也会经历和我一样的事情,今天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我才不会~我父兄……”她本想反驳说自己的家人绝不会像他这般残忍,可话到嘴边却没有底气说出口。江湖和战场是一样的,两方照面就一定要分出胜负,拼个你死我活才会罢休。她虽然从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父兄杀人,可她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他们的双手也是沾满鲜血的……

    萧炎没有在意她的反驳,撩袍走出亭子一手拎起地上的头颅,一手拽着身子的一只脚往树林深处走去。

    “他已经死了,你还想干嘛?”杨延琪急声问道。

    萧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说道:“闯荡江湖的这三五年,对于各门各派我虽多有挑衅,可是杀人今天是第一次。人毕竟是我杀的,总不能让他身首异处让林间的野兽叼走尸骨无存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让他入土为安是我唯一能做的。”

    因为他是武林的侠客,所以作为出入江湖的人,总要杀几个泛泛之辈扬名立威。

    这一战使他名扬江湖,更是博得美人倾心。

    从那天开始,他们总能在这片山林的某处,有时是茂密的丛林小路,有时是山间曲折蜿蜒的小溪,有时是最初相遇的那间茅草亭。男女之间的情愫就是这样,他们都会对从未遇到过的那类人产生兴趣,被相貌和气质所吸引,而后便怀着某种期待试探性的交往,在你来我往之间产生默契。心与心贴的近了,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动作看在彼此眼里都是一句情话。这或许就是大家口中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他问她:“你我总能不期而遇,如此有缘敢问姑娘芳名?”

    她扬起下巴,硬声硬气地回答道:“我叫杨八姐,下面有7个兄弟。”

    “哈哈……姑娘想占便宜也要撒一个可信的谎,你家兄弟姊妹都是从下往上排序的吗?”

    “你管我家如何排序!你叫什么?”杨延琪的谎言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双夹泛着红晕大声问道。在家里哥哥们都是一本正经的,只有四哥与众兄弟不同,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总是让父亲训斥。即使是这样,大多数也都是哥哥们让着她,从未碰到这样不知分寸的小子。

    “萧炎,你可以叫我一声炎哥哥。”萧炎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小小年纪却总要装出一副老成的的样子,居然还说谎想占自己便宜。于是,便想逗着她玩儿。

    “想做我的哥哥,你就要问一问我手里的这杆枪!”说罢,杨延琪举枪朝萧炎的面门而去。两人你来我往,缠斗不休。萧炎赤手空拳,杨延琪却始终占不到便宜。

    从此以后,他们总是能在这雁门山内不期而遇。有的时候,他们会在栖雁湖切磋武艺,有时候会在林间策马打猎;如此天长日久,二人生出情愫。江湖儿女杀伐决断从不犹豫,也不扭捏,爱了便是爱了。

    终于有一天,他们的事情被杨继业知晓。

    他问萧炎,是否愿意投靠自己,报效朝廷。

    萧炎却说,他喜欢快意江湖,仗剑而行。功名,朝廷并非他心中志向。

    于是,杨继业反对他们在一起。因为,杨家乃簪缨世家,尽管是武将却也极尽荣宠受历代帝王的倚重。决不允许自家的女儿嫁一江湖匹夫,了此一生。

    他们坚持过、抗争过,却也终是无用。

    杨延琪被看管起来,她甚至想过要私奔,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了。

    她向父亲说:“我可以再也不与他来往,可父亲要应允我一件事情。”

    杨继业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说道:“你说来听听。”

    “我不与他来往,可从今以后我的婚事,由我自己说了算。”

    “除却江湖草莽之人,其他随你心意!”

    “一言为定,各位兄长替我父女作证。可是,做事情总要有始有终,我不再见他却终究也要有个交代。”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说道:“我这里有一封信,望由四哥代为转交。”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萧炎看到这两句诗后,不解的问道:“为何要阻拦我们?”

    “萧炎,我家一门皆为武将,尽忠朝廷。绝不可能将自家女儿嫁予江湖草莽,一介匹夫!你心中只有江湖,没有家国。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山高水长有缘再见吧!”杨延辉说罢,勒马掉头朝雁门关军营的方向离去。

    自此他们从未相见,杨延琪对天发誓:曾遇良人却将其辜负,自此终身不嫁,一生戍守雁门关。

    朝观日升暮赏霞,柳绿枫红是春秋。严寒酷暑无穷尽,滔滔江水几时休?!

    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萧炎将“梧桐苑“建在雁门山的过雁峰之上。他要陪着她,一起守住雁门关,更要守住他们的感情。

    大雁是最忠贞的鸟儿,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它们每年都会结伴在春、秋两季迁徙,过雁峰是它们的必经之地。每年秋来,大雁从北往南迁徙,飞至雁门关会稍作停留并栖息在过雁峰,叶落过关。雁门山者,雁飞出其山。

    过雁峰顶有一大片梧桐树,梧桐苑就建在树林的正中央。梧桐苑没有院墙,周围只有无数高大的梧桐树作为屏障。所有的树木皆按照十大古阵中的“八门金锁阵“排列而成。

    八门金锁阵是根据奇门遁甲制中的星象、地形和八门方位等制定而成的古战阵。所谓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萧炎在八门的入口处都设了不同的暗门机关,闯此阵者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通;如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必受困其中;若从杜门和死门入则必伤。传说诸葛亮的八阵图就是从八门金锁阵演变而成的。

    过雁峰上,有一个形似茶壶肚的山洞,它的背面有一颗天然的歪脖树,看想去就像是茶壶的手柄。水流从壶肚之中奔腾而出,顺着壶嘴型状的岩石壁倾泻而下形成瀑布。由于瀑布的源头形似茶壶又悬于山峰之上,故得名“悬壶瀑布”。

    悬壶瀑布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水潭,名曰“栖雁潭”。潭水盈盈,深不可测,每年大雁都会选择在这水潭附近栖息。

    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美的如同世外仙境,让每一个前来的拜访的人都流连忘返。门主萧炎武艺超群,过雁峰又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于是前来投奔的门徒络绎不绝。

    时光如流水,弹指一挥间。多年后,梧桐苑已成为武林第一大派。萧炎也已成家立室,夫人是他在见真门的同门师妹。二人膝下只有一子名为萧慕铖,一身武艺尽得家父真传。

第二章 梧桐苑喜事变丧事,萧慕铖追查当年事

    萧慕铖这些年凭借着其父在武林的威望,逐渐的闯出了名堂。三年前,他奉命追查“欧阳山庄”在走镖途中被劫一事。数月的时间,不仅追回了被劫的镖银,而且还受到了暮雀门门主的赏识,将自己的绝顶轻功倾囊相授。在这武林之内,梧桐苑以内功立于不败之地,暮雀门以轻功见长名扬天下;两项绝学集于一身,武林之内再无敌手!江湖人称“幻影迷扇”。

    萧慕铖与父亲萧炎完全不同,萧炎出扇必伤人性命;而萧慕铖也许只是为了找乐子、吓唬人。所以,如果萧慕铖站在你面前摆弄扇子,那么很大程度上他并没有想要杀你的意思;但是,如果你只看到了一把扇子,那么所见之人将无人生还。

    宋真宗八年,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九月,梧桐苑内张灯结彩。

    今日是梧桐苑的大日子,萧炎的独子萧慕铖和他的女徒弟木南荨喜结连理。不仅如此,萧炎更是宣布从即日起萧慕铖将正式接手梧桐苑的大小事务。

    此时,月华初上。后山的春风亭内萧炎和欧阳靖并排而坐。此时的萧炎身着紫红色对襟长袍,长眉入鬓,双目炯炯发光。欧阳山庄的庄主,欧阳靖坐在他身边。他身着藏蓝色对襟圆领长袍,黝黑的皮肤上有些深色的斑点,八字眉,高鼻梁,铜铃般的眼睛中流露出悲伤和愧疚。

    当年金沙滩一战杨家军几乎全军覆没,萧炎带其门徒将他从辽军的军营中解救出来。萧炎的本意是将其安置在梧桐苑,但由于他心中惦念家中亲眷最终选择只身回到汴京。更名改姓创建了欧阳山庄,以经营当铺和走镖为生。萧炎对欧阳靖有救命之恩,如今梧桐苑有难他却丝毫没有办法。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萧炎转头看了看欧阳靖,垂下眼帘端起手边的茶盏。刚刚要送到嘴边复又放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欧阳靖听到这两句诗之后,双眼中瞳孔急缩,似是悲痛更加强烈。他用力闭了闭双眼,月光映照在脸上,眼尾处仿佛挂了几滴泪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欧阳靖哽咽的,将这两句诗念完。

    萧炎知道他心中的苦,但碍于这丛林中无数双眼睛,千言万语却不能多说一句。他先是低低的笑了几声,端起手边的茶盏后大声的笑出声来。笑声在深夜之中的山间回荡,有些伤痛,有些不安,有些欣慰。他将茶一饮而尽,“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这是萧炎在这人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炎笑的声音越大,欧阳靖的悲伤就越浓。欧阳靖亲眼看着他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随后,他也端起手边的茶盏。反复的念着刚刚萧炎的那句诗,“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半个时辰之后,宾客众人才在后山发现早已断气的二人。

    喜事变丧事,而且是两位在武林中举足轻重的英雄。祸不单行,偏偏此时前院的幻影堂走水了。一时间火光冲天,曾经雄霸武林的梧桐苑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萧慕铖以为这是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可是他想错了。

    今天,只是他人生至暗时刻的开始。

    萧炎的夫人周湄在得知消息后,留下一封信给萧慕铖上吊自尽。尸身淹没在熊熊烈火之中,烧成焦炭。而萧慕铖的新婚妻子木南荨,更是不翼而飞。

    欧阳山庄老庄主过世了,武林众人自要前去悼念。梧桐苑此次受到如此重创,虽然已不复当年,可出于道义也要去应应卯。于是,一时之间武林众英雄纷纷奔走于雁门山和东京汴梁城之间。

    萧慕铖这边在梧桐苑三十六堂堂主的协助下安葬了萧炎夫妇后,踏上了寻妻复仇之路。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三个月后,圣上突然下旨将梧桐苑的女弟子木南荨,赐婚给欧阳山庄的少庄主欧阳天寒。自梧桐苑化为一片灰烬后,欧阳山庄现在的地位在江湖之上无可匹敌。可是木南荨早与萧慕铖成亲,所以这消息一时间成为汴梁城内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有人说,欧阳天寒最为痴情,为了心中所爱的红颜,竟然不惜一切除掉梧桐苑;可有人也说,为了一个女子,搭上自己亲爹的性命,欧阳天寒此人狠辣至极。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汴梁城的雪一连下了三天,屋顶,树梢,地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虽然已经停了,可是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凛冽的寒风吹得起劲儿,东南西北一通乱转,犹如一个冲出牢笼的怪兽在城中肆虐。它吹弯了树腰,吹飞了屋檐下的纸灯笼,又掀起屋顶和地面的雪花,夹带着一起在城中各处呼啸、游走。

    此时雪已经停了,却又仿佛从未停止过。繁华热闹的京都如今犹如一座空城,偶尔可以在悠长的街道上见到几个人,却也都裹紧身上的棉衣,缩着脖子低头走过,行色匆匆。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都上着门板,即使有几家开门的饭庄酒肆,也都挂上了重重的帘子。天地间寂静无声,只有冬风张狂的呼啸。

    在这样的天气下却有一个人无惧寒冷,他孤身一人低着头面无表情迈着稳健的步伐行走在天地之间。前路漫漫,身后只留下他一个人的脚印。没有人知道他想要到哪里去,更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

    他外披墨狐大氅,内着银白色对襟长袍,腰间的玉佩和折扇表明,这个人就是萧慕铖。由于双亲逝去,因此依旧是在重孝期内。这身装扮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汴京内城的南门大街上有一间东西教坊,名字看上去像是一座歌舞坊。其实,经营的是一间客栈。一般的客栈除了提供住宿之外,顶多再提供一些吃食酒水。而东西教坊除了这些常规的服务,额外会提供一些歌舞类的表演,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毕竟与众不同才是立足根本。这东西教坊的东家是个女人,名叫任月芳。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岁上下,柳叶眉,丹凤眼,眉骨、鼻梁和颧骨都要比大部分中原女子略高一些。如果她不说话,举手投足间倒是有几分仙气流露;可是当她招呼客人的时候,便有一张八面玲珑的巧嘴,眉眼间流露出庸俗和市侩。能在天子脚下、都城之中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必定不是普通人,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梧桐苑的六堂主,三十六位堂主中唯一的一个女人。萧炎在世的时候,经常叫她六妹子。

    原本京城的生意是由梧桐苑的大堂主高俊在打理,可生意却一直不温不火。赔钱自是不必说,最重要的是这间客栈是梧桐苑在京都收集情报的据点,却丝毫得不到有价值的消息。汴京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皇城之外,天子家门口。达官显贵、皇亲贵胄都是挑剔的很,城中一间小小的酒肆都是要有自己的特色和招牌,在这里做生意没有点绝活自是不成的。

    高俊也是犯愁,宋辽两国的客栈都归他管,其他地方都是风生水起的,唯有这汴京城内的仙来客栈不温不火,每天只有零星的散客。如此一来,作为收集消息的据点,它丝毫没有意义。

    萧炎每年5月会下山和各位堂主见上一面,巡视一下店铺,赶在9月底之前回到梧桐苑。任月芳与萧炎是在汴京城外相识的,当时任月芳不过十五六岁的上下。被一只打老虎在树林子里追的嗷嗷直叫,幸好碰到了萧炎出手将她救下并带回当时的仙来客栈,也就是后来任月芳打理的东西教坊。

    任月芳在这里一连住了三天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于是萧炎主动提出来要送她回家。任月芳哪里肯愿意,她说自己无依无靠,无父无母无兄弟。是个身世可怜的野姑娘,希望萧炎收留她。

    萧炎一听她这样说,也有些为难。除了自己的女徒弟木南荨之外,萧炎从来没有带女孩回去过。所以,只能将她留在高俊身边打打下手,但是也要问问高俊愿不愿意。

    谁曾想,萧炎自己还没有开口高俊自己倒找上门了。

    原来任月芳事先找过高俊,她对高俊说有办法能让仙来客栈成为京城最火的地方。

    高俊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别人说两句就会深信不疑。所以,任月芳能说动高俊将她留下,萧炎的确诧十分异。不过,他也并没有多问。对于高俊,萧炎从不怀疑,既然信任就不会过分的追究那些细枝末节。本来还以为,说服高俊留下任月芳需要一番口舌,可如今他自己提出来,萧炎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萧炎本没有抱太大希望,可是第二年客栈就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于是,高俊与萧炎商议决定,将汴京的客栈交由任月芳打理,并更名为”东西教坊“。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萧炎始终知道却从没有问过。她不说,他自是不问。这些年,任月芳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一个月前,欧阳山庄派人送来了一封信。邀请梧桐苑的门主萧慕铖,到欧阳山庄一聚。东西教坊是梧桐苑在汴梁城分支的事情,除了萧慕铖之外这世上就只有木南荨知道。

    任月芳猜测,她一定在欧阳山庄。于是,派了身边的亲信王婆婆快马加鞭的给萧慕铖送去消息。

    萧慕铖一个人从南熏门进入外城,过龙津桥进入朱雀门。在南门大街的东西教坊门口停下。他抬头望了望门上的匾额,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随后走上前去敲门。

    “店里已经住满了,请客官到别处看看吧!”里面的人开了一条门缝,探出一颗脑袋,看长相约莫十五岁上下的一个男孩。他将脑袋伸出门外之后,让两扇门紧紧地夹住自己的脖子。想用这样的方式,将门缝尽量缩小,生怕放进去一丝寒风。此人便是东西教坊的洒扫小工,赵生。

    “我是来找人的”说着,萧慕铖将腰间的玉佩解下递给对方,“请小二哥,将这个交给芳姨。”

    赵生没有伸手接,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萧慕铖手上的玉佩,复又抬眼上下打量对面这个男人。他一改之前的态度利落的将两扇门都打开,闪身站到一侧低声说道:“主子快进来,任堂主等您很久了!”

    萧慕铖看到赵生的一系列动作后,心下笑道:“好个机灵鬼!”

    他迈过门槛,打门帘进入到大堂内。首先感觉到一股杂着梅花香气的温暖平迎面而来,顿时趋走了寒意。大堂内的丝竹乐声隐隐传来不绝于耳,每一桌客人跟前都有一个火炉。正中间的台子上有五六个姑娘正在跳舞,这热闹的景象与外面萧瑟的街头,形成鲜明的反差。

    萧慕铖叹了口气,摇头道:“醉唱玉尘飞,困融香汁滴。岂知饥寒人,手脚生皴劈。”

    旁边的赵生没有说话,只是深躬了一下身子,率先走在了前面为萧慕铖引路。

    东西坊的正门不大,可这门里却是别有洞天。两座木制的阁楼建在一方池塘之上,正门与前阁楼以一座石拱桥相连,站在拱桥上可以欣赏塘中红色的锦鲤。在前阁楼的二楼有一条走廊与后阁楼的回廊相连,这也是通向后阁楼唯一的一条路。

    萧慕铖跟着赵生登上二楼,顺着回廊来到二楼的一座屏风前面。此处正对着大门口的那座石桥,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可以看到大堂上每一个桌客人的情况。屏风后是二楼正中间的小会客厅,会客厅大概有两间客房大小,墙上挂着山水字画,会客厅有六把圈椅分左右而置,迎面挂着一方嫦娥奔月的金丝挂毯,挂毯前香几上的博山古铜炉升起袅袅香烟。

    打开金丝挂毯后面的那扇门便是连接后阁楼的走廊。廊子两侧挂着宫灯,每一盏宫灯上都会有一幅画。

    “你去通报一声吧,我在这里等。”萧慕铖站在走廊上说道。

    赵生躬身说道:“您稍后,小人这就去通报堂主。”说罢,转身朝后阁楼的回廊走去。

    萧慕铖独自在走廊抬头看着周边的风景。昏暗的天空,肆虐的狂风,乱飞的雪花,走廊之下早已冻冰的池塘,还有被吹得东飞西飘,左右摇摆的宫灯。萧慕铖走上前去仔细观瞧,这灯笼上画的都是上古时期的神话。盘古开天地,夸父追日,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精卫填海,大禹治水,神农尝百草等等。难怪这东西教坊能在京都立足,从建筑的结构,厅堂内的摆设再到装饰品的微末细节,无处不体现着经营者精巧的心思。

    “我极喜欢这些故事,它告诉我做事情要执着、坚持,即使天塌了也要想办法尽力去补救,一切都还有希望;对于大家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除了坚持,还要有一份孤勇;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不顾一切,义无反顾的奉献。”任月芳从远处便看到萧慕铖在欣赏走廊上的宫灯,于是走上前去和他说话。

    “所以,芳姨这么多年都跟随父亲身边,无私的奉献着一切。”萧慕铖站在那里,看着那副洛神出游图道:“三年前,我和荨儿去涿州城追踪欧阳山庄丢失的那批银子,一路上我们风霜与共。虽然凶险万分,但是我们内心是欢喜的。往事浮现眼前,沥沥在目,世间的浮华、爱人的相守都如眼前画中的洛神一般,当云雾散去,她是否真的来过?”

    任月芳对萧慕铖说的这些感同身受,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喜欢萧炎,就连他的夫人都默许自己进门,只有萧炎本人每日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自己穷其一生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在萧炎的心里能有一席之地。可是,在他的心里永远装着一个人。

    如今他人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自己会竭尽全力护住他唯一的血脉。

    任月芳双眉轻挑,轻轻地深呼了一口气问道:“我叫人送去的信,你看了吧?”

    萧慕铖点了点头,用手拢了拢身上的墨狐大氅又朝下看了看冻冰的池塘,小声道:“你这里,可安全?”

    任月芳环顾四周,扬声道:“这场雪下了几日,今儿虽说是停了却依旧是有些冻人,我们进屋说话吧!”说罢,她朝远处的赵生招了招手。

    赵生小步跑到二人身边,“门主,堂主,按照吩咐后阁楼的春雪已经收拾出来了。”

    任月芳点头道:“你在春雪斋的门外守着,不许人靠近。”说罢,三人便顺着走廊朝后阁楼走去。后楼阁的顶层有三间客房,春雪、夏雷、秋雨和冬风。其中春雪斋的视野最好,景色极佳,最重要的是地点偏僻,之前萧炎来的时候都是住在这里。所以,任月芳今日将萧慕铖也安置在了春雪斋。

    萧慕铖脱下外衣,挂在左侧书房内的屏风之上,与任月芳对坐在书房,赵生守在门外。

    “收到信之后我便快马加鞭的赶路,进城之前听到了圣上赐婚的消息。我心中始终有个疑问……”说着看向任月芳。

    任月芳点点头,给彼此都倒一杯了热茶,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疑问,可是我却无法给你答案,这是一张大网被人织的密不透风,我想就是你爹活着也无法解答。”

    萧慕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芳姨也不清楚?”

    “荨儿这孩子,当初是被五台山的杨五郎亲自送到梧桐苑的,可是从没有说明她的来历。你爹也派人查过,却无功而返。想必,她并非出自江湖。而今皇上赐婚,更是扑朔迷离,或许与天波府有关!”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可是风云突变,掀起的波澜一阵比一阵更大,天波府却毫无反应又让我迷惑不解。看来,欧阳山庄,我势必要走一趟了。”萧慕铖端起茶盏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热气,一阵阵的茶香扑鼻而来。

    “不管如何,铖儿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没有那道圣旨,随你怎样杵破天不过是江湖之争,可如今……”她身体微微想萧慕铖的方向倾斜,语重心长的说:“莫要糊涂!这对抗朝廷的罪名,任谁也担当不起!你爹他……”想到萧炎,任月芳眼睛有些翻红。

    “芳姨,你放心吧!”没有等她说完,萧慕铖轻声安慰道:“这事若是出在三年前,或许我会拆了欧阳山庄,带着师妹远走高飞!可如今不会了,即使我这样做了,荨儿也不会跟我走。”萧慕铖转着手中的茶杯,水在杯中层层荡漾,他回忆起之前的事情,“三年前,我们去涿州的路上,师妹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她去过天波府,上过五台山,都没有得到答案。”

    萧慕铖陷入了沉思,任月芳看着眼前的萧慕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论长相,萧慕铖和他的父亲并不相像。如今经历了许多事情后,萧慕铖变得成熟、稳重,如此一来,倒是有一些萧炎的影子了。

    二人各怀心腹事,片刻沉思后,萧慕铖对任月芳说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将整件事情搞清楚,一会让赵生跑一趟欧阳山庄,送上拜帖。明日,我要登门拜访…”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刹那间,狂风迎面而来。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可如今这狂风大作的模样,萧慕铖觉得要来的可不仅仅是“山雨”这么简单。

第三章 欧阳山庄再相聚,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第二日,欧阳山庄内。

    欧阳天寒站在院落内,看着屋内的木南荨。从皇宫出来后,她每天都站在窗前望着天空,天明时的云卷云舒,天黑时的繁星点点,她仿佛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起初,欧阳天寒以为她是在等萧慕铖。但后来渐渐发现,她的眼中没有盼望和期待,只有无尽的迷茫和绝望。木南荨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天,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发呆,时而流泪,时而无声的大笑。她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事情,笑容中皆是嘲讽。

    欧阳天寒不清楚,她是在嘲笑谁?在皇宫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圣上一道旨意,就将他们彼此绑在了一起。

    欧阳天寒承认,自己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无法用单一的爱慕来定义。他们之间的纠葛过于复杂,由于彼此的身份此生都不可能成为夫妻。身在江湖,却依旧逃不开“圣命难为”这四个字。

    欧阳天寒抬头望了望天空,他觉得此时头顶上有一张无形的大网,随时都有可能落在他们所有人的头上,将其一网打尽。

    记得那日黄昏,宫内禁军护送木南荨回到欧阳山庄。她刚刚进门便对自己说:“劳烦欧阳庄主,给南门大街的东西教坊送封信。邀请师哥来山庄,我想见见他。”这是她这几个月来,对自己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自此之后,这三个月来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以往爹在世的时候,每每提起梧桐苑的门主萧炎都会带着尊敬和钦佩。从那时候他便知道,梧桐苑的势力不容小觑。可却从没有想过,大辽、西夏、都城汴京都有它的势力。如此的江湖第一门派,当今圣上如何不会忌惮?灭掉梧桐苑是情理之中,而如今是不是要轮到欧阳山庄了。这些事情细细想来,让欧阳天寒的头皮真真发麻。今日天气晴朗,积雪反衬着阳光极度耀眼,明晃晃让人有些眩晕。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梧桐苑主萧慕铖亲自登门拜访,人已在前院的花厅等候。

    欧阳天寒快步从后院来到前厅,二人相见抱拳拱手相互问好。

    坐定后,萧慕铖望着厅堂之上的匾额说道:“当今圣上御笔亲书的’天下第一庄’,如今可算是名副其实了!”

    欧阳天寒此时与萧慕铖对坐在厅堂左右两侧的椅子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端详面前的这个人。在经历的家中变故和门派纷乱后,如今他褪去了少年时期的洒脱和轻狂,增添了沉着和坚韧。看着萧慕铖的变化,欧阳天寒有些钦佩更多的还是悲凉。他们二人都是无辜被卷进这样的风波之中,父亲的意外亡故让他们对彼此都有芥蒂,到底是欧阳山庄牵连了梧桐苑,还是这事情本就是因梧桐苑而起?这个谜团需要他们一起去解开,而如今来看这些所有的问题的关键都系在木南荨身上。

    “之前就曾听我爹说过,梧桐苑的势力不可小觑。可是,当琼霜妹妹告诉我要给东西教坊送消息的时候,我依旧有些不可思议。梧桐苑,不亏是武林霸主。”欧阳天寒面带微笑,对萧慕铖说道。

    “什么武林霸主,不过是道上的朋友给先父几分薄面。如今家父不在了,梧桐苑在我手中不过是为了让弟兄们糊口过日罢了!”说着,萧慕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哎……这样看来,天寒大哥,比我有出息啊!”

    欧阳天寒摇摇头,率先起身说道:“往后的日子还长,梧桐苑在萧慕铖兄弟的带领下,定会再次崛起,更何况你身后还有暮雀门。”说着,他伸出右手指向门外:“我们边走便说,琼霜妹妹等你很久了。”

    二人闲聊间,就到了木南荨如今住的院子。

    萧慕铖抬头看到院门上的字十分惊讶,他十分不解的看向身侧的欧阳天寒。“她从宫里出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与人说话。我以为她是思念故人,所以将这里改成了’梧桐苑’,可她依旧是那副样子。”欧阳天寒说着,向院子里扬了扬脸,“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希望看见你,她会高兴。”

    说着二人举步向屋内走去,正在发愣的木南荨寻声向外看。

    只见欧阳天寒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萧慕铖,霎时间恍如隔世。太阳光突然更加的明亮起来,照着眼睛有些发疼,一阵眩晕向木南荨袭来。木南荨有些欣喜,更有些悲凉。从三个月前的那天,她的生活变成了一场可笑的噩梦。如今梦不仅没有醒,更是将萧慕铖也牵连进了这丑恶的是非中。心内翻江倒海,看着朝思暮想的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情感上她恨不得即刻跑到他身边,可是理智却告诉自己只要师哥安全,朝暮相守的日子她可以舍弃。只要想到往后的日子他的身边将不再有她,恨不得即刻去死,无奈这条命生下来就身不由己。她如果死了,她身边的人必定无一人幸免,木南荨举步维艰。

    今日萧慕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圆领长棉袍,走在满是积雪的庭院内,格外显眼。往来的下人都忍不住侧目端详,他们见惯了欧阳天寒的粗狂豪气,京城贵公子的文雅。如今这位看上去都与他们不同,白皙的面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双桃花眼中透露着些许哀伤。他的体魄健壮犹如戍守边关的将军,一举一动不仅透露着男人的豪气,还有隐隐透露出些许书卷气息。他们的欧阳庄主与这样的男子相比,竟是落了下风。就在众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时,欧阳天寒的贴身随侍漠北将他们驱逐出了院落,并且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

    木南荨想:这样的男子,即使没有她也一定会有更好的姑娘与之相配。天下之大,自己注定孑然一身,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亲情或是爱情都不会属于自己。

    她挪动脚步向外迎,许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她的脚步略显急切,慌乱之中将角落的一只花瓶碰倒在地,应声而碎。木南荨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忽然间心里酸酸的有些委屈,流出泪来。

    屋外的萧慕铖自从进入院子,就一直在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汴京城内耳目众多,各方势力都将自己的耳报神安插至此,相互之间无非是利益制衡亦敌亦友。梧桐苑和欧阳山庄都置身是非之中,走错一步就是深渊万丈。可是,当他听到屋内的声响,便再也按捺不住,施展轻功一跃而到屋内。站在厅堂内便见到了站在书房,看着花瓶碎片发呆的木南荨。萧慕铖没有上前惊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师妹,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万千情绪皆在胸膛翻涌。

    木南荨察觉到了屋内的动静和那纠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转身抬头望去,便见到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他们相互望着,谁也没有动。

    木南荨闭上眼,贪婪的嗅着她盼望已久的熟悉的气息。那是他的味道,如花香一般浓烈,如美酒一般醉人。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鼻子有些酸酸的发涨,她忽然觉得腿脚发软,背脊一阵阵发出冷汗,眩晕过后她发现自己倒在了萧慕铖的怀中。

    当木南荨睁开眼睛,看到萧慕铖的时候她感觉到心中一阵阵的刺痛。抬起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明明可以感受到手指尖传来的阵阵触感,可依旧恍然如梦。

    “如果是梦,可千万不要醒啊!”木南荨轻声呢喃道。

    “说来,这竟是我们新婚后的第一面!”萧慕铖抱着怀中的人,紧紧地将她禁锢在胸膛。“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我们新婚后的日子,今日这般光景是我从没有想过的。你……还好吗?”

    当木南荨听见萧慕铖的声音时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无声的抽泣。她不再压抑不再控制,将所有情绪都一齐发泄出来,所有的委屈和不安犹如潮水般猛烈翻涌。木南荨此时感觉胸膛内的心跳已经乱了节奏,并且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她的生命应该在此刻终止。

    木南荨的情绪和感受,萧慕铖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早就牢牢地套在一起,看她这样自己更是难受。

    此时的萧慕铖也在默默流泪,他颤抖着嘴唇细声安慰道:“我的荨儿定是受了极大地委屈,哭一哭就好了。我是你的师哥,更是夫君。天不会塌,我永远都在……哭够了,同我说一说话可好?”他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用手反复的摸索木南荨的鬓。

    这世间唯有两件事可称作可遇不可求的珍贵:男人的血和女人的泪。

    木南荨低着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始终没有说话。

    萧慕铖并没有强求,而是将其抱起放到堂屋的桌子上。

    他俯身认真的端详着木南荨,只见她低着头牙齿咬着下唇,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萧慕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转身靠着桌子面向屋子的大门站着。他在胸前抱着双臂,故作轻松的说道:“我来的路上,欧阳天寒将你这几个月的情况和我说了。你这个样子,我们都很担心啊!有什么事情,是连师哥都不能说的呢?!”萧慕铖转头握住她的一只手,继续说道:“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到你说话为止。“

    萧慕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坚韧不催的,滴水穿石,铁杵成针,越是看上去坚不可摧的东西,越是容易被击垮。

    逝者如斯夫,时间奔腾无痕,卷走了爱恨纠葛,卷走了年华青春;无数人因为贪恋而争夺,经年之后,当天下生灵气若游丝之时,你才会发现,所谓的宏图伟业,万代河山从未真正属于过谁。

    他想起了与木南荨在梧桐苑度过的那些时光,仿佛又听到了她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父亲和母亲还都在,他们围炉而坐品茶赏梅,闲话家常。他捧了一大把雪抛向木南荨,而她却因为弄湿了鞋袜都跑到母亲怀里撒娇。

    这一切历历在目,萧慕铖开口问道:“这欧阳山庄的雪景,始终比不上我们梧桐苑,是不是?”

    木南荨伸出早已汗湿的左手小心翼翼地靠近萧慕铖,轻轻拈起袖口的边缘将头靠在他的肩背。不知是因为久别重逢的激动还是太过用力的原因,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萧慕铖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那只拽着自己袖口的柔荑。“梧桐苑”这个词让木南荨慢慢地恢复理智,师父和欧阳叔叔已经因为她而丧命,自己决不允许她身边的人再次受伤。她咬紧牙关,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跳下桌子从袖口里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拉住萧慕铖的手往门口走去接机将纸条放到他的手中。

    木南荨的一系列动作来的太过突然,待萧慕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在了门外。萧慕铖没有敲门,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纸条沉吟了半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屋内的情绪太过浓烈,屋外的欧阳天寒都能感觉的到。他不忍进屋打扰,于是退到院外与守门的漠北站在一起。他心中十分压抑,仿佛有人用手扼制他的喉咙一般无法呼吸,他与漠北静静的站在一起,久久无语。

    过了半晌,院外的欧阳天寒感觉身边一阵寒风带过,回神后只看到了萧慕铖离去的背影。他没有追出去,而是转身跑进了梧桐院。他站在院子中央,愣愣的看着那扇门。十步开外的距离便已经感受到了关在那扇门中的那浓浓的哀伤。他没有上前敲门,也没有转身离开,只能静静地感受悲伤……

    木南荨用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当她听到师哥远去的脚步后,心中撕裂的疼痛。那离去的每一步犹如踏在她的心上,沉重的脚步踏得它生疼……

    掩泣空相向,风尘何所期……

    萧慕铖前脚回到了东西坊,后脚欧阳山庄便将喜帖送来了。

    七日后欧阳天寒将与木南荨大婚……

    狂风怕落日,将近日暮之时吹了两天的妖风终是渐渐平息了。月亮偷偷地跳出了云层,在它的映照下周遭一切都披上了银辉。

    春雪斋内,萧慕铖借助昏暗的烛火下,反复的看着木南荨塞给自己的字条:

    未见君子,忧心;既见君子,庶几有臧。

    如彼雨雪,先集维霰。死丧无日,无几相见。

    萧慕铖反复思索,却依旧解不开这重重谜团。木南荨与皇家到底有什么关系,而在皇宫的那些日子她又经历了什么?能让她产生必死的念头……

    他突然一惊仿佛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夺门而出……

    萧慕铖的轻功本就不错,三年前因缘际会又得到暮雀门的指点后更是出神入化。如今,他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了欧阳山庄内。木南荨的屋内没有烛火的光亮,显然她已经睡下了。他站在窗前想要伸手想要推开它,却在半路停住了。犹豫再三后他转身刚要离开,身后的窗子却应声而开了。

    月光照在木南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四周是黑暗的,光明都照射在她的身上,却始终照不了她的心。

    萧慕铖知道,她不会再说话了。于是他也没有出声,只是伸手将身后的那只竹萧取出交到她的手上后,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从此,欧阳山庄每天晚上都会迎来一个不速之客,无声来去不留痕迹……

    木南荨的贴身武器就是萧慕铖今日送来的这把长萧,它比正常的萧要长出很多。当年萧炎将杨家枪法和五郎八卦棍相结合,专门为她独创了一套武功……她知道,师哥定时看了那张字条,将它送来给自己防身。但是木南荨自己知道,这些根本无济于事。可是她依旧很开心,因为看见了这支长萧,就会让她想起当年在梧桐苑时的那些快乐时光,往后日子有这些回忆陪伴算是苦中的一丝甜吧……

    从那日期,萧慕铖摇身一变成了这汴京城内浪荡公子的其中一个。这几日他看上十分悠闲,实则外松内紧。他知道有些事情随时都会来,与其愁容满面倒不如逍遥快活的度一日算一日,其他的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了。

    可是每当夜幕降临后,他依旧会悄悄的来到欧阳山庄,在屋檐之上陪伴木南荨度过这难熬的漫漫长夜。

第四章 欧阳天寒与木南浔大婚,萧慕铖送嫁妆

    这一日,萧慕铖独自在城内闲逛。

    “哎呀!这天儿可是真冷啊!小二,来壶酒!”这人未到音先传,话音刚落萧慕铖便打外面挑帘而入。

    屋内掌柜的正在噼噼啪啪地打着算盘珠,看着这账本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却不料,发财梦还没做全,就被这叫喊声拽来了回来。

    他自是气愤不过,抬头正想给个教训,便看到一俊俏的青年立于面前。只见他身着紫袍,腰系玉带,乌黑亮泽的头发轻束于腰间,面白唇赤,两道剑眉微微向上,一双桃花眼眼狭长而有神。周身透着股侠义之风,可手上无刀亦无剑,只在腰中斜插了一把扇子。这腰间除了一把扇子还有一块和田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铖”字。

    这下掌柜的可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他。回头想想,这般年轻,在武林之中能有如此风貌,如此侠气的也只有他了。掌柜的想到这,暗暗地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幸亏自己长眼打量了一番,不然这舌头算是交代了……他点了点头,上去一个箭步把小二拉到一边,自己去招呼了。

    “呦!这位爷,您需要什么跟小的我说。”掌柜的叫刘陆,笑容堆在脸上望着萧慕铖。

    萧慕铖上下打量了刘陆一番,然后环顾四周,瞧了瞧这酒家的大概最后扬声说:“天冷,来壶酒,一斤牛肉。再……”

    “好您嘞,马上就来。”刘陆还没有等萧慕铖把话说完,应了音儿,转头就走。说实话,他此时头脑已经无法运转了,恨不得赶紧把这位小爷打发了。别看他此时和颜悦色,一会儿不知道谁惹恼了他,这酒馆可该不保了。

    “站住!小爷我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走了?!”说话的正是为萧慕铖。

    刘陆一头的大汗,越怕出错越坏事儿,他战战兢兢地再次转过头来,一脸的笑意已经烟消云散,只会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静静地等着疾风暴雨。

    萧慕铖看着此时的刘陆大笑起来,他这一笑不要紧,刘陆更是摸不着头脑,扑通一声便跪下说:“我的小爷,小的有什么做错的还请明示,只是,别气坏了您。小爷,我的小爷……小爷饶命吧!”

    “行了,小爷不逗你了!就是告诉你,以后别笑了,真难看!”说着俯下身子,抽出腰间的折扇,抵在刘陆的下颚向上抬。刘陆看到了折扇更是吓得瘫在了地上,两眼立刻翻了白。

    看到此景,萧慕铖满意地点点头说:“嗯…还是这模样受看,别愣着,给小爷拿酒去吧!”说罢,便找了一个靠近火盆的地方坐下,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归了位,好像从未离开腰间。

    刘陆如临大赦班掉头就走,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即刻变了脸。刚刚还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而今却是一脸的恶毒和阴险。他暗暗地咬着牙离开大堂,朝后院的酒窖走去。从大堂到酒窖不过几步路,

    萧慕铖刚刚坐定,打外面便进来两个常来常往的酒客。

    “听说了吗?欧阳山庄的少庄主,欧阳天寒要成婚了,好像新娘子还挺漂亮,就是不会说话,唉!可惜了啊!”

    “是啊!听说了,那天我还见着了!两个丫鬟陪着新娘子,到我店里去选布料做嫁衣。哎呦,那小模样儿真是漂亮啊!可就是冷冰冰的,始终也没有个笑模样。”

    “许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不满意?!那是欧阳山庄的少主啊!这还不满意,想嫁什么样的?王孙贵胄不成!”

    “唉!我可是听说了,欧阳天寒还有个情敌呢!你说他成亲那天,会不会有一场好戏看啊!”

    “谁知道去!那人武功极高,轻功了得,内功也极其深厚。不好惹,你我啊!还是闭嘴为妙啊!”

    “是是……来来……喝酒,我们还是喝酒的好!这……不过话说回来了,那欧阳天寒也不是个好惹的……再说,人家已经是夫妻了,他打有什么用啊!”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原来是萧慕铖。他听到了这两个酒客说的话,内心极其气愤,于是便把手中的筷子“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可是这里面带着内力,所以桌子的三分之一,已经掉在了地上。听见声响的刘陆,便飞奔到两个酒客的身边说:“哎呦!我的两位爷,别说了!别说了!小的还想做生意了!”

    此时的萧慕铖一手拿着酒杯,然后自言自语道:“她原来会说话的……她原来……是会说话的……”话说着,便有一滴泪掉在了酒杯中。萧慕铖一饮而下,泪的咸苦混着酒的辛辣在胃里翻腾。

    萧慕铖留下了银钱,便起身出了酒馆。

    今年的冬日里,大雪一场接着一场。

    皎洁随处满,流乱逐风回。璧台如始构,琼树似新栽。

    天,银灰色的阴霾;

    地,白茫茫的寒冷。

    因着是寒冬时节,所以路上已经没有了人烟,街市两旁的店铺也都挂上了厚厚的门帘,到处都是茫茫雪白。天地之间,狂风夹带着雪花吹打在萧慕铖的脸上。此时,萧慕铖觉得脸上仿佛千刀万剐般的疼痛,而这疼痛却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平坦的雪地中,只有萧慕铖一个人在走,他在世间唯一能够留下的,也只有这两排脚印而已。蹒跚的步履,忧郁的面容,孤寂的身影消失在了数九寒冬的天际……

    脸上的疼痛,是因为有泪;心中的疼痛,却因为它在淌血……

    小二将帘子先开一个缝隙,趴在门边偷偷地瞧着。一直到萧慕铖的身影消失在街市尽头,才离开大门跑到掌柜的身边一脸讨好的说道:“掌柜的,他走了!”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没错,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走了!”说着,小二还仰着脸竖起大拇指朝门外指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哼!行了!去把桌子收拾收拾,这没你的事儿了。”刘陆说着便坐在了这两个酒客的中间。

    “唉!那人是谁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酒客里稍微胖一些的问道。

    “我的爷啊!您连他都不知道啊!他就是萧慕铖,欧阳天寒的情敌,木南荨的老情人儿……哼!看着吧,欧阳天寒成亲的时候,可是有好戏看呢!”说罢,刘陆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只饮了半杯。

    此时,另一个酒客恍然大悟道:“难道,他就是江湖上人送外号‘幻影迷扇’的萧慕铖?”

    刘陆狠狠地点了点头,心想:我要是像你们反应这么慢,早就死百八回了!

    “那看来,等欧阳少庄主成婚的时候,我们是必到不可了……哈哈哈……”他们三人相视一笑喝起酒来。

    欧阳大宅内到处都充满着红火的喜庆,府内的下人熄了园内的灯,都回去歇息了,毕竟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了。

    木南荨一身红衣对窗而立,圆如碧盘的月是那样的明亮。它照亮了大宅院内的梧桐树;照亮了梧桐苑内的假山,照亮了此时屋内的一切,却唯独永远照不亮她的心……

    这处院落原先的名字叫清心居,是木南荨住进来之后,少庄主亲自书写下了匾额,更名为“梧桐院”。有人说,是因为新夫人的喜好,所以少庄主将清心居内的竹子全砍了种上梧桐,又改了名字。可是,只有欧阳天寒知道,更名是为了给木南荨一个念想,更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愧疚。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让人身不由己的又岂止江湖。

    萧慕铖走后的第二日,朝中的寇丞相突然来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解开了他心中多年的谜团。从那日起他才明白,为什么木南荨出了皇宫之后再也不开口说话。她的身份对于多年交战的宋辽两国来说,都尤为重要。

    木南荨此时身上穿的是一身嫁衣,这是欧阳天寒着人送来准备明天婚宴上穿的。

    她打开窗子,望向那对面长廊顶上的人。因为他身后的月亮,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她知道,他是悲伤的。

    她不能说话,便只能微微地笑,静静地让他看着一解钟情。慢慢地,木南荨的脸上流出了泪。流泪,她也是笑的。

    对面长廊顶上的是萧慕铖,每天他都会来这里看她,她在笑着流泪,而他又何尝不是哀伤以对……

    萧慕铖的一身紫袍,此时已经换成了青色,青的有些泛绿,却依旧是青色的……

    在这样的深夜,萧慕铖坐在屋顶,琼霜坐在窗前,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他手中一直握着折扇,她手中一直握着长萧……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地,静静地坐着,直至太阳驱走了黑暗,带出了天边的朝霞……

    鸡鸣天亮,他乘风独自飘然而去;鸡鸣天亮,她独自梦中与之相遇……

    太阳升起,再一次给这世间万物带来了生气。

    欧阳山庄内人头攒动,门外早已排了数十辆的华丽马车。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就连皇帝都派内侍送来了贺礼,这是一份无尚的荣宠。欧阳山庄并不是什么武林世家,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商贾,更不是朝廷命官。这是一个游离于灰色地带的神秘家族。黑道不敢惹,官道也从不纠察,武林中受人敬仰,买卖生意从不独大。这样一个怪异的山庄而今由欧阳天寒掌管着,没有人知道山庄背后的势力,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渊源。

    欧阳天寒一早就来到了梧桐院,当他推开正屋的门和木南荨面对面的时候,却迟迟难以开口。他微微的颤抖着双唇,苦涩的咬了咬牙说道:“如果,你反悔还来得及。隐姓埋名,绝迹江湖,和他远走高飞。很多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

    木南荨看着他,轻轻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木南荨翻开欧阳天寒的手掌,在手心内写下了一个字。这个字,这个姓氏,在大宋王朝是一个天神般的存在。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份荣耀,可是对于木南荨来说,却是一辈子的枷锁。

    他们各怀心腹事,面对面的站了很久。

    下人都在外面窃窃私语,他们是开心的。因为庄主和夫人的感情真的很好,外面这么多宾客需要招呼,庄主却依旧抽出时间来看一看夫人。

    没多大一会,漠北来到梧桐院快步走到他身边,恭敬地说道:“主子,宫里来人了。”欧阳天寒先是一愣,随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疾步朝前院走去。

    “欧阳庄主,皇上特地命杂家来宣旨,恭贺二位新婚。”房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命他来传旨可见朝廷对这桩婚事十分重视。

    “圣上厚爱,草民感激不尽!如若今后圣上需要欧阳山庄,天寒必定肝脑涂地”说罢,欧阳天寒深深的对捧着圣旨的房公公扣了三个响头。

    房叶海把圣旨放到欧阳天寒手中,说道:“皇上还命老奴给少夫人带来了一件贺礼。”说罢,他身边的小太监立即捧出了一个锦盒。

    房叶海双手接过并小心翼翼地打开,四周宾客一片哗然!房公公手里捧的是一把玉箫,材质为蓝田玉。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着一直飞舞的凤凰,萧的底端用红线拴着一只坠子,那坠子实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制,双面刻字。其他人看不清楚,而欧阳天寒看着坠子上面的字却头皮发麻。

    满堂的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欧阳家无一人在朝为官,也不是富甲一方的有名商贾,表面看来对皇家的江山一点用处都没有。既然这样,那皇上的这份荣宠又缘起何处呢?在外人看来简直是空穴来风!这其中的奥秘,却只有房叶海和欧阳天寒知道。

    就在此时门外小厮来报,梧桐苑门主前来观礼。

    欧阳天寒举步走出喜堂向外迎,只见一台一台的妆奁如流水般被抬到了院子里。与此同时,木南荨在喜娘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前院。从布匹绸缎到古玩字画,都是一些寻常人家嫁女儿的陪嫁,可是后来连鸡鸭猪鹅都一并送到院子内。看到这些东西,欧阳天寒的太阳穴隐隐发疼,他心说:这么大阵仗嫁他媳妇,这萧慕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嘛?莫不是伤心疯了,还有这鸡、鸭还有那猪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明着告诉大家伙,他欧阳山庄吃不饱饭了吗?想到这里,欧阳天寒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多数宾客还不知道来者何人,都在交头接耳的猜测。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率先进入大家视线内的是萧慕铖。他身着红色银线暗花圆领长袍,外披白狐大氅。负手而立笑盈盈的看着他面前的这对新人,身后则是梧桐苑七十二堂的堂主。

    “客从远方至,天寒有失远迎望请见谅啊!”

    萧慕铖看见了一身喜服的欧阳天寒,他轻哼一声,笑道:“天寒兄此言差矣,我怎么能是客呢!咱们应该是亲戚啊!我今天是来代表梧桐苑给师妹送嫁妆的!虽说家父不在了,可是该有的礼数绝不会少!”

    萧慕铖笑着与欧阳天寒身后的木南荨侧目而视,仿佛在说:怎么样,师兄给你做后盾,你是不是会安心些?!

    欧阳天寒看着眼前的萧慕铖,感觉瞬间回到了他们三人初次见面的那一年。

    那一年,都还年少,都是侠骨柔肠的年纪,有一腔热血,即使想独霸天下也要光明正大。可如今,家族利益,身家性命他不得不放弃一些年少时坚持的东西…他明白,这将是三个人的痛苦,走到现在他无力更改这个结局,这大宋的皇帝也决不允许。个人的委屈和苦难在大宋江山的百年安定面前,不值一提!

    直至今日,仍旧记得,他们相遇的那一年…

第五章 欧阳靖亲上梧桐苑,萧慕铖追镖银独自探访涿州城

    “师哥,师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冲破山谷的寂静回响林间。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一个身穿浅黄色衣裙的女孩子四处的找寻着她要找的人。这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颗果子朝她打来,女孩不假思索,伸手便抓住了果子。

    “找你师哥我干嘛?一时看不见我,好像就过不下去似的。”少年坐在树上,手持折扇,故作一副嫌弃状。

    “别臭美了,不是我,是师傅找你。快下来,你下来!”这黄衣女子一边叫嚷,一边围着树转。她挥着小手向上跳,恨不得能一把将少年从树上薅下来。

    少年坐在树上用折扇逗弄着树下的姑娘,并没有将黄衣女子的话放在心上。看他这般吊儿郎当,黄衣女子双手叉腰站在树下说:“师哥,你赶紧下来别逗了,我跟你说,师傅唤你有正经事儿,欧阳山庄来人了。话我是传到了,你爱去不去!”说完,姑娘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哎,你这就走啦!太没有责任心了,传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把我抓走过堂吗?师妹这就走了,你等等我啊~~”少年一边大声说道,一边跳下树去追那黄衣姑娘。

    木南荨并没有走得很快,可萧慕铖却是追得紧,所以二人一路上打打闹闹的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山上走去。

    幻影堂内萧炎和欧阳父子早已坐定,喝茶闲话。那时的欧阳天寒尤为青涩,坐在父亲旁一言不发。他对萧炎很是好奇,父亲执掌着欧阳山庄数年,江湖、商贾、朝廷都对他礼待三分。无论面对哪方势力,父亲都十分硬气,从未有忌惮和惧怕。可是却独独对萧炎十分敬仰,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盘,也会称一声“阎爷”。

    江湖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折扇现,阎王见”,没人见过萧炎的折扇,因为见过的都成了扇下鬼。

    欧阳山庄不能永远游走在灰色地带,总要找一条路自己走。世代官宦欧阳天寒从来没有想过,为官者大多都是阴谋家,不磊落;想做要富甲一方的商贾,总要事事算计才有银子得,不逍遥;思来想去还是置身江湖,快意恩仇来得痛快。

    以后走什么路,自是欧阳天寒说了算的。可如果想要坐稳江湖第一大庄的位置,幻影堂就必须消失或是臣服。欧阳靖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杀气,十分不满。

    “寒儿,我和你叔父说话,你却在这神游。如此没有规矩,你是想念山庄的鞭子了吗?”欧阳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是自己的骄傲,可是却还是年轻,就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的心思暴露,这就相当于将性命拱手让了出去。

    欧阳天寒瞳孔紧缩,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太过投入,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是在人家的梧桐苑。刚要起身赔礼,却听外面传来一少年的声音。

    “原来,天下儿子都一个样儿啊!”萧慕铖大步流星的往堂内走,木南荨亦步亦趋的跟随。

    “爹!”

    “师父”

    二人一起在在萧炎面前站定,见礼。

    欧阳靖大笑道:“阎爷,想必这就是令郎吧!”

    “不成器的东西,一天不打就容易忘了自己祖宗的兔崽子。让欧阳兄见笑了。”萧炎谦虚的说道,“小子,这是你欧阳叔叔。”

    “晚辈见过欧阳庄主。”萧慕铖拱手施礼后,便往身边看去,说道:“这位是我师妹,木南荨。”

    “荨儿见过欧阳庄主。”木南荨乖巧的行礼。

    “好好……这还真是郎才女貌呢!”

    “这丫头我十分喜欢,儿子嘛…却时时刻刻想要送人啊!”萧炎谦虚的大笑道,“你们带着欧阳贤侄去转转,我和你欧阳叔叔有正事需要商议。”后面这话,是对着自己儿子说的。

    萧慕铖应了一声,带着欧阳天寒和木南荨出了幻影堂。

    欧阳天寒自从见到木南荨之后,就觉得世间女子在她面前都将黯然失色。肌肤胜雪,身段苗条,举止飒爽,气度清雅高华,一身鹅黄在她身上灿灿发光;当那灵动的双眸望向自己时,犹如烟波浩渺中的繁星。欧阳天寒怦然心动间,觉得有无数蚂蚁在心间徘徊。直愣愣的望着她,追随着犹如木偶般跟随出了幻影堂。

    萧慕铖感受到了那炙热纠缠的目光,便说道:“都听说欧阳山庄的刀法很是精妙,有机会我定要用我腰间的折扇碰一碰你手中的刀。”

    欧阳天寒听到萧慕铖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轻笑道“折扇现,阎王见。就凭这句话,我欧阳天寒就甘拜下风!”

    二人四目相接处,杀气无限。

    “师哥~~”木南荨拽了拽萧慕铖的袖口,说道:“师哥莫要忘了,师父常嘱咐我们的待客之道。咱们一起到春风亭,吃盏茶如何?”

    木南荨说话间,把萧慕铖拽出了前院,三人往后山走

    幻影堂内,二人对坐。

    “阎爷,这女娃娃一转眼竟然这么大了。对她……不知您是怎么想的?”

    “哎,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荨儿像她母亲更多些,但这忠义的性子却有她父亲的风骨。和我这兔崽子倒也是情投意合,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萧炎说到此,端起茶碗,“欧阳庄主,喝茶呀!”

    欧阳靖端起茶碗道:“看来阎爷已经探知她的真实身份了。”

    萧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哎……我也是猜测,毕竟是从五台山下来的孩子。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什么人。”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道:“欧阳庄主今日来找我,定是有要事!”

    欧阳靖起身道:“如今辽兵四起,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定要驱逐辽兵,夺回燕云十六州以安天下。所以命我私下丰盈国库,筹备军饷。”

    “欧阳庄主深明大义,以百姓天下为己任,我梧桐苑虽是江湖门派,却也深知国家大义的。”萧炎沉吟片刻,说道,“如有需要,请尽管开口。”

    欧阳靖听后,欣喜不已,连忙说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敢说了,我为陛下筹得白银万两,虽说不多,可是也足可以抵挡一阵子。可是,在押运的路上,被人截了!”

    欧阳靖说话之时,双眼紧紧的盯着萧炎的一举一动,连面目表情的细枝末节都不肯放过。一是想知道这事情与他有没有关,二是想知道他是否会出手相助。

    “哦~~原来是这样”萧炎知道了欧阳靖此番前来的目的,他起身走向门口,背对着欧阳靖,双目放空,沉吟半晌。如自言自语般说道:“这趟镖明面上是你欧阳山庄的银两,可暗地里却是黄杠。”

    “阎爷,正是如此啊!这事,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做的,若想查清这江湖的事情,就必定得是您出手啊!”欧阳靖,拱手恳求道:“想必,您同鄙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虽为江湖人,却也心系百姓,期望国泰民安!”

    “那是自然,我只想问一句,若我查出这幕后之人,欧阳庄主,想如何处置。想必都是一些侠义为怀的绿林好汉,他们也只是杀富济贫,并不知是军饷!”

    “只需将银两悉数退回即可,定不会牵连涉事之人。”欧阳靖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不知这镖,是在何处被劫?”

    “涿州城外!”

    春风亭内,三人对坐无语。溪水潺潺,清风阵阵,山间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浓密的梧桐树叶映射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成群的小鸟在草丛和低矮的灌木丛中嬉戏玩耍,它们时而相互追赶穿梭林间;时而落于地面啄食小虫;又时而列队而站轻吟歌唱。这样一派祥和自由的景象,三人却无心欣赏。

    木南荨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年,明明都是严肃的坐在亭内,可是却透露出别扭的孩子气。他们的背脊都直挺挺的,双目圆睁,昂首远望,就连眨眼睛的次数都在有意的控制。他二人分坐在木南荨的左右两边,刻意的显露出侠客的做派。这样的幼稚举动让木南荨忍俊不禁,她笑道:“二位大侠这是比内力还是定力啊?面前的茶已经好一阵子了,再不吃怕是要冷了!”

    说罢,端起面前的茶碗分别向二人面前举了举。

    萧慕铖和欧阳天寒都不尽红了脸,为了演示被看穿的尴尬,也分别举起面前的茶盏。果然,茶早已冷了~

    “你们说师父和欧阳庄主说什么,不让咱们听啊?这梧桐苑内的事情,师哥几乎事事都在参与,唯独今日把咱们轰出来了,师哥,你就不觉得奇怪?”木南荨皱着眉头,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听到师妹的话,萧慕铖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沉思。

    就在这时,一旁的欧阳天寒说话了,“姑娘是什么时候来到梧桐苑拜师学艺的?”

    这一问来得突然,木南荨和萧慕铖都愣住了好久,最后还是萧慕铖先开口说道:“师妹自小就在梧桐苑,我们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此话一出,木南荨红了脸颊,而一旁的欧阳天寒却露出了鄙视的笑容,仿佛在说,“老子问你情分的事儿了吗?”于是,他没有搭理一旁的萧慕铖,而是对着木南荨继续问道:“这么说你是孤儿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是谁?”

    听到这样的问题,木南荨也有些发愣,整整十三年了,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想过。她有师父、师娘还有师哥,不说师父师娘对自己如亲生女儿,就是自己也觉得这只是个称呼,他们二人在自己心里与亲生父母无异。可如今被这样一问,她心里流露出另外一种情愫,可也只是一闪而过,什么也没有抓住,也就无法回味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欧阳天寒后来的追问,有些激怒了萧慕铖,他猛然的站起来,大喝一声:“臭小子,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你爹来了之后就和我爹神神秘秘的,而现在你又来说这样的话挑拨,我今天…”他说话间,便要抽出折扇。

    就在这时,木南荨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说道:“师哥,你皮痒了是不是?这闹大了,师父能饶了你?再说了,人家也只是好奇问一问,你这是做什么?”说罢,便一把将萧慕铖有按回了石凳上。

    这一年他们三人相遇时都还年少,萧慕铖和木南荨暗生情愫,他们总以为直到牙齿松动,两鬓斑白都会一起相守在这梧桐苑内,整日里出了练功外就是打打闹闹,一辈子大概就是这样了。从未想过,有一天命运会将他们与欧阳天寒绑在一起,干出一番大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欧阳靖父子便离开了梧桐苑。

    他们走后,萧炎将自己的儿子叫到了幻影堂内想要据实以告。可是,思来想去却只说是欧阳山庄的银子被劫了,绝口不提黄杠的事情。作为江湖人,朝堂上的国家之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不求高官厚禄,但求仗剑江湖。

    “爹,您叫我来可是有事情要说?”萧慕铖左顾右看发现幻影堂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仔细观察父亲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说,却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慕铖的性子本就浮躁,只半柱香的时间就要坐不住了,烦躁的想要骂人。可是,看了看上座的老子却也不敢发作,只得耐着性子问上一问。“您要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就让儿子为您分忧。我们父子之间,就无需客气了吧?”

    “哼!”萧炎白了一眼他,说道:“少在你爹我这油嘴滑舌,其实早就坐不住了,凳子上有狼牙棒扎你屁股吗?就你这么个急躁的性子,我真不敢把这事交代给你办!”本是随便说一说的,谁知道他却越说越生气。于是突然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萧慕铖面前,点着自己儿子的脑门说:“要是不改改这个性子,你自己猜猜这颗脑袋还能抗在这副肩膀上几年?!”

    看到这幅架势萧慕铖更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跑到幻影堂门口,委屈的说到:“我的爹呀,我向来是这个性子。之前也没听您老人家说个不字,今儿是怎么了?莫非是看上了别人家的小子,觉得我入不了眼啦?”说完转身就要走,嘴里还嘟囔道,“我去跟娘说,给您请个大夫看看,怎么就暴躁起来了……”

    萧炎大声说道:“你给我回来,老子正事儿还没说呢!敢走,你是想家法了是吧~”一听家法,萧慕铖脚底抹油似的跑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等爹说话。

    “欧阳庄主有一笔银子被劫了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希望我们出手查找出来,主要是为了追回损失。”

    “就为这事儿?那他欧阳山庄也能查啊!他们虽说不是什么有名的江湖大派,可是在这大宋国查个劫镖的匪徒,还是可以的吧!”

    “你这个脑子,什么时候开开窍?要是这么简单,报官也能解决,他怎么会特意登门拜访?”

    “那是……”萧慕铖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郑重其事的问道。

    “这笔银子,丢在了涿州!你收拾收拾,今晚就上路。一路上只需要暗中打探,不要泄露身份。”萧炎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今晚就走?这么快!”萧慕铖不解的问道。

    “对,趁着夜色行动好遮掩。”萧炎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欧阳父子今日是光明正大来的,如果有探子暗中跟踪他们,想必现在对方已经知道了。等你明天光明正大的走,可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好,儿子收拾一下,母亲那边请父亲代为转告。”说罢,转身离开了幻影堂。

    次日清晨,木南荨照例去找萧慕铖一起练功,却发现早就人去屋空了。她对于师哥的勤勉感到诧异,萧慕铖哪天不是睡到太阳照屁股才起?于是,她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去了后山练功。从练功开始到用午膳,她都没有见到萧慕铖的半个影子。于是,便在用膳之时问萧炎:“师父,我今天怎么没见到师哥呢?”

    “哦,梧桐苑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去办,出门去了。”萧炎假装随意的回答道。

    “师哥每次出门都会跟我打招呼,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或者是带我一起去的。这次不声不响的,有些反常。”木南荨歪头思考,自言自语道。

    “你这孩子,他走的时候跟我打招呼了,说因为是晚上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有去找你。”说话的是萧炎的夫人,周湄。语气之中充满了长辈的关怀,“他说了,会给你带礼物的!”一边说,一边给木南荨的碗里又添了一勺汤。

    “湄儿,你……”萧炎意识到夫人说漏了嘴,想要出口阻拦却已经迟了。

    周湄立刻意识到了,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多说。

    木南荨听到师娘的话,睁大眼睛说道:“晚上!他昨晚就走啦!”说完,看向自己的师父萧炎问道:“很严重的事情吗?是不是特别危险?”

    萧炎看到她关切的目光,大笑道:”行走江湖,有哪一天是不危险的?作为梧桐苑的少主害怕危险,以后这偌大的梧桐苑怎么交于他手?乖孩子,这件事情出了这间屋子就忘记吧!千万不要透露给其他人,知道的人越多你师哥就越危险,荨儿也希望他带着礼物平安归来,是不是?

    说罢,萧炎放下碗筷朝门外走去。

    木南荨想要叫住他:“师父,我……”

    “好了!听师父的,不许你去捣乱。女孩子家,学学女红才是正经的!”萧炎他脚下一顿佯装不悦,而后大步朝外走去。

    此时的周湄也站起身,朝木南荨偷偷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随萧炎一起离开了。

    木南荨平日里最是听话,做事从不会任性妄为。可毕竟是小女孩儿心性,越是神秘的事情越要探个究竟。于是,在萧慕铖走的第二天夜里她也出了梧桐苑。

    木南荨一出梧桐苑的大门,就看到了萧慕铖给自己留的记号。她甜甜的笑了起来,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让他们有了最基本的默契和了解。跟着记号走了一个晚上,她意识到这条路居然是往涿州的方向。

    次日清晨,他们在通往宋辽边境必经之路上,一家不起眼的客栈相遇了。

    而那边的梧桐苑也得到了消息,木南荨不见了。

    萧炎收到消息之后,心情十分复杂,他恐惧夹杂着愤怒还有一丝担心,在自己的书房里走来走去,一旁的周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给萧炎父子缝补衣物。她知道,这个时候萧炎需要安静的陪伴。

    过了一阵子,萧炎突然坐在书桌前笑了起来。他望向窗外的梧桐树,轻声说道:“一直认为她像四郎,可这样看起来更像八妹!”

    声音很轻,可是周湄却听得极清楚。她想起了天波府内始终没有出嫁的八小姐,使得一手精妙绝伦的杨家梨花枪。出神间针尖将食指扎出了血珠子。

    她怕打扰自己的夫君于是没有出声,只是将食指放在自己口中用舌头安抚疼痛,眼睛顺着萧炎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的梧桐树。

    杨延琪,天波府内佘老太君的八女儿,至今待字闺中未嫁。至道三年,当今圣上刚刚登基之初为了显示自己对杨家的厚待,曾经亲自到天波府求娶,却遭到了委婉的拒绝。

    百姓都说,杨家一门忠臣良将。不贪图富贵,是天下将门的表率。可是,真正的原因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一个秘密,也将永远是一个秘密。

第六章 萧慕铖和木南荨夜入涿州城

    客栈的大堂内。

    “小二,一壶酒、一盘牛肉、两个馒头,在上两道你们这里的拿手菜。”萧慕铖和木南荨选了大堂内一张最不起眼的桌子坐下,听到萧慕铖要了酒,小声说道:“师哥,你出来是办事的,怎么能喝酒,喝酒误事啊!你……”还没有说完,萧慕铖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说:“姑奶奶,你可别说了,在家有爹娘出门有师妹,还让不让人好活了!好妹妹,我就喝一点不会误事的!”

    木南荨把萧慕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拍开,说道:“误事是次要的,主要是怕你酒喝多了会有危险!”

    “师妹这么关心我啊,是不是怕以后没有人娶你?”萧慕铖无赖状的说道。

    “喝吧,喝吧!我好心提醒,师哥却拿我取笑。”木南荨红了脸说道。

    二人打闹之间,酒菜都以上了桌。萧慕铖举起酒杯,刚要送到嘴里,便被几个辽兵打扮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刚刚进入客栈内,就极为嚣张。驱赶了好几桌客人,大声呼喝店小二。萧慕铖紧紧地皱着眉头,心中十分气愤,虽说这里离着涿州不远了,可是依旧是大宋的地界,辽兵居然如此张狂,丝毫不怕驻守在这里的宋军。他刚要起身被木南荨按住了,她小声说道:“师哥,咱们办正事儿重要,师父可是说了,暗中打探,秘密行事。”说到这,她突然意识道,萧慕铖始终没有将此行的目的告诉自己,于是便问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咱们到底来做什么?师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萧慕铖十分诧异的看着她,说道:“我以为你知道,我爹没说啊?”

    “师父根本就不准我来,你忘啦,我偷跑出来的,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就敢跟着我来,女中豪杰啊师妹!!”说着别起身要拱手作揖。

    木南荨双目圆整,撅起了小嘴看着萧慕铖。仿佛是在告诉他,如果师哥真是敢拱手作揖嘲笑自己,她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萧慕铖领会了师妹的意思之后,收起了他油嘴滑舌后,安静的喝酒吃菜。

    树欲静而风不止是武林的一贯作风,更是大宋边境的一贯常态。最终,萧慕铖还是出了手。

    木南荨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大堂,一阵阵头疼,说好的暗中打探呢?一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师哥,你是痛快了!可是,咱们答应师父的事儿呢?不打草惊蛇?不挑起事端?暗自打探消息?”

    萧慕铖看了看眼前的景象,再看看师妹,大笑道:“你这小丫头,也太小心翼翼了吧?”他一边说,一边将木南荨拽回了原来的桌子旁坐下,小声的继续说道:“你当咱俩多大的名气,打一场架就能让人知道咱俩姓甚名谁,何许人也啊!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我就算报出自己的名讳,他都不知道咱家大门朝哪儿开。行了师妹,吃饭吧,我都饿了!”说罢,萧慕铖继续喝起酒来。

    木南荨恍然大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师哥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于是她也安心的跟着萧慕铖一起吃吃喝喝。两只初入江湖的小鬼,自以为无人关注。殊不知这一切,早被人看到了眼里。

    他们吃饱喝足后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便快马加鞭的继续赶路。

    一路上打打闹闹,策马而行。他们陪伴彼此,走在“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的山间小路,那是他们此生最美好的时光。几日后抵达大宋和辽国的边境,涿州已经近在眼前。

    北宋太祖皇帝赵匡胤的祖籍是涿州,虽然太祖皇帝出生在这里,可是它始终是辽国的统治范围。所以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大宋皇帝一生的愿望。

    涿州虽然属于辽国的统治范围,但是城内住的大多都是汉人。所以,宋朝的攻打辽国的军需银子在涿州被劫了,能插手的便只有江湖势力,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夺。

    在这涿州城内除了辽国驻守的军队之外,还有实力不容小觑的暮雀门。

    “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据说暮雀门都是女子,入此派者皆是命苦的女孩子。

    此门派以轻功见长,门下弟子长袖善舞,你以为她们是在跳舞,其实她们是在杀人。

    对于涿州来说,暮雀门便是整个武林。

    暮色低垂,一弯月牙隐隐的出现在了天上。月光有些昏暗,相比之下的繁星反而更加明亮,微风吹动天上的流云,有一些会路过月牙家的门口,和它打个招呼,有一些则会围绕着天上的某几颗星星跳舞,月牙和繁星都因为流云的缘故忽明忽暗,时而挂在天上,时而躲在云端。

    这样的环境适合吟诗品茶、舞剑饮酒,或者更适合做一些隐蔽的事情,例如翻墙!所以,木南荨对萧慕铖说:“师哥,趁现在月色昏暗我们进城去吧!”

    “不行,现在时间还早。就是因为月色昏暗,所以守城的将士一定会更加留心,以防有人潜入城内。我们先暂时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到了后半夜,他们最为困乏的时候我们再进去。”

    闻言木南荨点点头,跟随萧慕铖离开。他们在城外找到了一见没有人住的房屋,看上去应该是城中有人在山中打猎,临时躲避雨雪的房屋。

    推门而入,屋内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缸水。因为害怕光亮会引来城外巡逻的士兵,所以两个人就肩并肩的坐在了屋内的床上。

    屋子的门并没有关,因为木南荨说这样看天上的星星更漂亮。坐了很久他们都没有说话,就在萧慕铖快睡着的时候,木南荨叫了他一声。

    “师哥”

    “恩……有话要对我说?”萧慕铖的语气太过温柔,木南荨从没有听过。于是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了萧慕铖的肩膀上,说道:“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呵……只记得有一阵子,大概是你五六岁的时候最粘人。每天都要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喊着师哥。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那时候爹还没有开始教你功夫,所以娇气得很。”萧慕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你那个时候是不是特别开心,有个这样的姑娘每天都缠着你,跟着你,你应该幸福啊!”

    “恩,开心、幸福!我开心到恨不得有一天早上爹娘告诉我,你被大老虎叼走才好呢!你为什么总喜欢跟着我?”萧慕铖轻轻地问。

    他其实是想知道,这次的事情如此危险,她为什么依旧选择跟着自己。萧慕铖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是因为习惯了,还是因为喜欢。

    “别人越不想让我做的事情,我就越要做。小时候你不喜欢我跟着你,我就偏偏跟着你,当你每天看见我那个憋闷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说着,木南荨居然笑起来了,“这次也是,师傅不让我来,我就偏要跟着来。师哥,从小到大我都是跟着你的,时间久了成了习惯。”

    “原来,真的是习惯。”萧慕铖的心,有些酸涩,紧紧地发疼。

    “师哥,你还记得我是被谁送来梧桐苑的吗?”木南荨并没有深究萧慕铖说的话,因为她心里有一件事情惦记了很久。于是,抱着希望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春风亭的时候,当欧阳天寒问自己,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时,她内心真的是有一丝悸动。从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是始终徘徊在心间。她思来想去,觉得问师哥是最安全的。因为如果直接问师父或者是师娘,也许他们会伤心。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真的听了那个小子的话,想要去找你的父母?离开梧桐苑,不要师父师娘,也不要我啦?”他一边问,一边转身看向身边的方向。他想看清楚师妹的表情,想知道她的心意。

    可是,屋内光线太暗了,他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想起那个欧阳天寒就来气,好好地哪有这么多问题。如果不是他,师妹怎么会想这么多。

    由于萧慕铖身体的扭动,木南荨的头突然没有了支点。她坐直身子将萧慕铖的身体摆好,又将头靠了过去。然后说道:“你看你,我就是随便一问,能把刚出生的女儿抛下,一晃十几年都不来看一眼,这样的父母你以为我想要吗?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她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师哥,我有权知道。”

    “哎……”萧慕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我还小,太具体的细节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有一天爹在大门外见了一个和尚,再回来的时候怀中就抱着你了。”

    “你是说,是一个和尚?”木南荨再次确认的问道。

    “具体的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找个时间我可以问问爹。”

    “恩……”木南荨听到萧慕铖说的话突然就安心了,她情不自禁的问道:“师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闻言,萧慕铖拉住她的手说:“从你来之前,这梧桐苑就只有我一个孩子,真的好无聊。当我看到爹怀里抱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跟我做伴了。当时,还以为是个弟弟。”说着说着,萧慕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后来,娘告诉我,以后有妹妹陪我玩儿了,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开始,我是不愿意跟你玩儿的,甚至还有些厌烦。可是,有一次因为要追我,你失足掉进了梧桐苑后院的池塘里。”

    “梧桐苑的后院,有池塘吗?”木南荨有些诧异,因为从她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师哥口中的池塘。

    “对呀,就是因为你,爹后来让人填了那池塘。那一次,你整整高烧了三天。而爹也让我整整跪了三天。可是你知道吗?我居然不恨你,反而有些害怕,怕你醒不过来,害怕再也没有一个小尾巴每天追着我。从那天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将你当做我自己的亲妹妹来爱护,决不让你再受伤。”

    “亲妹妹?”木南荨轻声问道,当她听到师哥说,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爱护的时候,她的心不自觉地痛了起来,仿佛有针在扎她的心一般。

    “除了亲妹妹,我,我还可以是什么?”木南荨怯生生的问道。

    听到自己的师妹这样问自己,萧慕铖突然觉得,木南荨虽然看上去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可是心智还是孩子。

    于是,他便笑着说道:“你还是个孩子……”

    木南荨没有在说话,萧慕铖也没有在说话,他们各怀心腹事依偎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萧慕铖突然听到屋子的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率先冲过去把门关紧,并对木南荨坐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他们自己的将呼吸放缓放轻,透过门缝想要一看究竟。

    只见几个穿着怪异的姑娘从门前经过,她们头戴长纱帷帽身着墨绿色对襟长裙,裙摆宽大即使在行走间也可以遮住双足,衣裙的袖子也是长长的垂到地面,看不到她们的手。

    萧慕铖立刻想到了那句诗: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她们朝着涿州城的方向移动,步伐极快,轻功了得。从这点萧慕铖就可以判定,她们是江湖人。可是,却从未听爹提起过。既然她们去了涿州,那么等进城打探一番也许就清楚了。

    萧慕铖和木南荨在木屋中又休息了一会,丑时刚过,二人就趁夜色潜入了涿州城。

    涿州这座都城对于辽国来说极为重要,它是辽国的南部边陲最重要的地方。

    与它相邻的幽州于公元937年被当时的契丹国也就是现在的大辽称为南京。此时,辽国共有三个大都: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和南京幽州府。

    隋大业四年,公元608年开永济渠,引沁水南通黄河,北达涿郡。

    开皇三年,公元583年废除涿郡归入幽州。

    大业三年,公元607年反将幽州归属于涿郡。

    唐高祖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将涿郡再改回幽州。

    直至大历四年,公元769年幽州节度使朱希彩奏请在范阳县设置涿州。从那天起,才将这两个地方正式剥离,涿州是涿州,幽州是幽州。

    单从这一百多年,几代皇帝来回折腾就可以得知,这幽州和涿州相隔距离其实不远。

    所以,当公元937年辽太宗耶律阿保机将幽州定为南京的那一刻起,涿州也就注定了它的不平凡。更何况,辽国在涿州隔白沟河与北宗对峙,而北宋北部的定州许多年来都与之抗衡、相较。

    如今,辽国在此处置永泰军驻守。

    辽国的将士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分派成几队在城中巡逻。萧慕铖和木南荨二人潜入涿州城内后,几乎每隔两条街就会碰到巡逻的士兵。在躲避了两次之后,萧慕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二人商量后决定暂时找一寻常人家的院子躲避,等天亮之后在行动。

    二人来到一家普通人家院墙外,刚要翻墙而入,就看到远处有几名姑娘,从穿着上看与在城外遇到的那几个人应该是一起的。他思索着要不要追上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那几个姑娘已经走远了。他不禁赞叹道,好快的步伐,好高的轻功。

    他想的入神迟迟没有动作,于是木南荨拽了拽他的衣袖,二人四目相对后,她给萧慕铖使了一个颜色率先翻进院内,萧慕铖也撩袍而上,跟了进去。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二人复又来到了街道上。此时的街道,两旁的商户已经卸下门板,净水泼路将自己门前的地方打扫干净,准备迎客了。

    涿州城因东北内折,西南凸出故俗称为“凹”城。他二人来到涿州城南范阳街的汇客居。萧慕铖来到门口,抬头看了看牌匾,有左右看了看没有巡城的官兵,才放心撩袍而入。

    他进门后就走到柜台前,问道:“小二,你们掌柜的在吗?”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客观您是喝酒还是住店?”萧慕铖挑了挑右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咱们这汇客居如此有名,可是没有房间了?”

    小二听到问题一愣,随即说道:“有没有房间,还得看公子拿什么来换。”

    萧慕铖大笑三声说道:“所以,才要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啊!”

    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小二正在擦拭柜子上的灰尘准备营业,在听到萧慕铖的第二个问题后,将手里的抹布往肩上一搭,低声回答道:“公子南边的桌子上特别干净,什么都看不见。您稍等,我去请掌柜的出来。

    萧慕铖点点头朝桌子走过去,静静地等着店掌柜出来。

    木南荨看着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她知道现在的环境比较复杂。所以,没敢多说而是静静的看着师哥,一起等汇客居的掌柜。

    掌柜从后院走到前堂,他隔着帘子掀开了一个缝隙,目光顺着小二的指引望向萧慕铖的方向。之间客栈那边靠窗的一个桌子对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二人看上去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男子身着一件暗紫色对襟长袍搭配一条银灰色腰带,凸显出了男子刚毅的线条,腰间一把扇子还有一块青绿色的玉佩,因为离着比较远,看不清楚玉佩的图案。女子则是淡蓝色对襟罗裙,腰间系着一只淡绿色的荷包,木簪将长发高高绾起。

    掌柜名叫高俊,三十岁上下。汇客居在这涿州城内小有名气,来往的各国商客和使臣都会选择在这里下榻。所以,这里是明着是一处赚钱的营生,暗地里却是梧桐苑安排在涿州收取情报一个站点。他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时满脸笑容。买着沉稳的步子,走到萧慕铖的面前。

    抱拳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在下汇客居掌柜高俊,二位客观看上去不想本地人,可是远道而来啊?!”说话间望向左右二人。

    “我二人乃宋国的商客,来此处是为了收缴店家欠我的货款。你这里可还有空着的上房?”萧慕铖自顾自的朝窗外左顾右盼。

    “还有一间,让小二带您上去。”

    “不急,有件事儿需要和掌柜说清楚。我和舍妹出来的匆忙未带足银子,不知掌柜是否允许在下暂时赊账?”萧慕铖语气诚恳的说道。

    谁知这掌柜一听没有钱,立刻变了脸,一脸嫌弃的说道:“原来是个穷小子,还说什么来收账款。说得轻巧,我这汇客居每年来往宾客无数,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动要求赊账的。再说了,客观面生第一次来,这要是半夜翻墙逃走,我这小本买卖实在赔不起,二位还是到别家看看吧!”说着,转头作势要走。

    萧慕铖也不恼怒,轻笑道:“掌柜莫急,这样我将这腰间的玉佩抵押给您,到时候我们收到款子回来再向您赎回,如何?”说话间,萧慕铖将腰间的玉佩掏出来,放在桌上。

    木南荨看到这里有些着急,这玉佩是师哥从小就带在身上的,怎么交于他人之手。莫说他二人身上的银子足可以住店,就是不够也不能将玉佩拿出去抵账啊!木南荨抓住萧慕铖的手刚要张嘴说话,就看到师哥瞪她一眼,拍了拍手示意自己放心。

    掌柜听到萧慕铖的话,一脸疑惑的转过身来,低头便看到了之前挂在萧慕铖腰间的玉佩。这下终于看到玉佩上的花纹,他内心一阵狂喜。高俊伸手将桌子上的玉佩拿起,仔细端详。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几片梧桐树叶错落有序的排列成圆形,中间是梧桐苑少主的名讳“铖”。他继而又拎起玉佩走向到门口。

    萧慕铖看着他走到门口也不阻拦,只是悠闲地看向窗外。他发现日头已经从东边冉冉升起,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耳边隐隐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

    高俊走到门前,借着阳光再次端详玉佩。他背光而站,犹豫玉佩的团是镂空的,所以阳光会透过缝隙照过来。他将手放到玉佩前面,阳光透过镂空的花纹映射在自己的手掌中,那是一个“炎”字。

    他看到这个字之后,脸色变得复杂起来。有惊喜,有开心,还有一丝严肃。他尽力抚平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将玉佩谨慎小心的揣在怀里,快步朝萧慕铖走去。

    “公子这枚玉佩世间罕见,小的为刚才的不敬言辞道歉。此玉佩由在下代为保管,等二位有了银钱结账时定完璧归赵。”说罢,转身朝后院大声喊道,“小二,带二位客观进内院,安排一件上好的客房。”小二闻声而至,低头哈腰的说道:“二位请随我来!”木南荨起身跟了过去,萧慕铖可以慢了半步,经过高俊身边时听到他低声说:“主子先去,我随后就到。”

    萧慕铖没有出声,神情自若的跟着小二进了内院。

    高俊抬头环顾,将另外一个小伙计秦林叫到自己身边说道:“沏一壶茶送去,再命人烧热水让刚进去的二位客人洗洗风尘。他二人由你亲自伺候,一定记住。”最后一句,高俊一字一句说与他听。

    秦林是高俊捡回来的,如果不是遇到高俊,他早就进了阎罗殿。秦林平时就在内院做一些洒扫的工作,每两年会与高俊外出几个月。他的工作看似低下,实际上是为了留在内院收集情报。因为汇客居的内院,只提供给各国来往的使臣和几个大商户居住。只要在这个院子内,各国的一举一动就都离不开秦林的监视。

    只是,这秦林又是何人,为何高俊如此信任呢?

    这还要从初建梧桐苑的那一年说起。

第七章 汇客居内见高俊,抢镖人为暮雀门

    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四月。辽景宗耶律贤亲率将士越境南侵。三路大军攻满城、雁门和府州。

    宋国大将崔彦进领兵于满城迎敌,破辽敌于唐兴;潘美领兵雁门与杨继业会师,迎辽敌破之;折御卿领兵府州,破辽敌于新泽砦。耶律贤5月班师回朝,同年十月卒。葬于乾陵,庙号景宗。

    这年耶律隆绪(辽圣宗)十二岁,皇后萧绰三十岁。自古主少国疑,宋太宗赵匡义本以为,辽国由这“孤儿寡母”主持朝政从此会消停些。可谁也没有想到,辽国的鼎盛时期就是由这个女人迎来的,并且多年后还折损大宋杨家一门忠烈。

    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五月,虽说雁门一战大破辽军,可是宋国的将士也损失惨重,许是打扫战场的将士以为秦林已经死了,所以将他扔到死人堆里。

    待秦林苏醒后发现自己的身边尸横遍野,殷红的血液早已浸湿了他的战衣。湿冷、粘腻,一阵阵血腥的气息向他侵袭。秦林感觉自己的胃部一阵阵紧缩,他是在受不了这样的气味。于是,浑身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死人堆,坚持着走了没有多久就昏倒在路旁。幸而碰到了外出办事归来的高俊,将他救下并带回了梧桐苑。

    对于秦林来说,高俊和萧炎对他有救命之恩。

    而秦林却不知道,当年高俊虽然看到了晕倒在路旁的他,却本不想管这闲事。只是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了秦林胸前秀的“杨”字。

    高俊知道萧炎对杨家的情感,所以才会救他。

    萧慕铖和木南荨二人被安排在内院的最居中的一间客房,这是一间套房,最靠外的是会客的厅堂,中间一张实木圆桌,两个如意镂空图案的圈椅,卧房和厅堂用一架木制的彩雕屏风隔开。

    秦林敲了敲门,得了屋内人的同意之后,端着手中的茶壶推门而入,恭敬说道:“请您用茶。”

    萧慕铖侧头上下打量了秦林一番,伸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放到自己面前。秦林看到后立刻上前一步,将茶倒满后便退到一旁恭敬地站着。他从进来就一直低头望着地上,一双眼睛从不乱看,不多话更没有多余的动作。

    萧慕铖对他很是欣赏,于是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小的秦林”

    萧慕铖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后有些诧异,他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是高俊的心腹之人。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且在屋内候着吧,和我一起等高堂主。”听到萧慕铖的说后,秦林低着头拱了拱背示意自己遵命。

    说话间,卧房内的水声停了。木南荨绕过屏风走到萧慕铖对面的椅子坐下,萧慕铖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没有说话。

    木南荨刚刚和了一口茶,敲门声便再次响起。

    秦林知道是高俊来了,所以他转头看向萧慕铖等待他的指示。

    萧慕铖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秦林点头示意他开门。

    高俊进来后转身将头探出门外左右看了看,回头对秦林说,你去把庭院打扫一下,不许人靠近。

    秦林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萧慕铖站起来向迎向高俊,拱手行礼:“高叔叔!”此时的木南荨也站起来,一起行礼。

    高俊赶紧伸出双手搀扶,说道:“辈分上我随时长辈,可你是这梧桐苑的少主子,这礼我可受不起!”

    “高叔叔您这话说的,我爹一直和我说高叔叔是他的兄弟,不是下属,让我一定要当做长辈来对待的。”说着,将高俊让到了椅子上。

    高俊闻言连连点头笑容更加慈爱,他抬头望向木南荨,说道:“想必,这位就是荨儿吧!”高俊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位姑娘,听说他们二人的关系极好,这让他有些担忧,毕竟这姑娘的身世,到现在都是一个谜。

    “高叔叔,这次我和师哥来,让您受累了!”木南荨再次施礼,并且说了句客套话。

    高俊摆摆手,说道:“哎……江湖儿女不搞这些客套,梧桐苑三十六堂我为首,所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始终都在观察着木南荨的表情变化,他看到当自己提到三十六堂堂主的时候,木南荨的惊讶表情。他心中就有掂量了,看来门主对于这个女徒弟是有防范的,对于门中的事务从未透露过。可是,如今这件事情为什么又要让她前来呢?

    他对此事并未多想,“你们别站着,也坐吧!”

    待萧慕铖和木南荨二人都坐定后,他转头对萧慕铖说:“没想到这次门主竟然派你前来,看来离这梧桐苑交到小主子手上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高叔叔,瞧您说的!爹还是每天骂我不长进,至于这次为什么派我来我也不清楚,不过听您话中这意思,我们此行的目的,您一早就知道了!”萧慕铖说道.

    “哈哈哈……小子!你高叔叔的情报站可不是废物、摆设,他欧阳靖拜访梧桐苑之前,你爹就一早知道这些事情了。这次说派你来探查,也不过是想历练历练你”说罢,看向木南荨说道:“荨儿是个姑娘,这些个事情就不要听了。我让人带你出去转转可好?”

    “高叔叔,师父这次派我跟着师哥就是为了帮忙的,您把我打发出去,我这忙还怎么帮啊!”木南荨撒娇道。

    听到面前这女孩子说话的语气,高俊一愣。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自然地撒娇,他突然意识到虽然门主有意防范却极尽宠爱,看样子是一直将她当做女儿抚养了。

    萧慕铖听到高俊这样说便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师妹有所防范,虽不知为何却也不曾有异议。一个人行走江湖多年,对一个陌生人有防范之心实属正常。可是,师妹最近本就对于自己的生身父母只是耿耿于怀,如今这样怕是要多想了,于是立刻对高俊就说到:“这次来的确是爹让我二人一起来的,所以,高叔叔不必有顾虑,我会照顾师妹必不会让她受伤的。”

    听到萧慕铖这样说,高俊点头沉声道:“这女孩子本应远离江湖,但是门主既然派你们二人前来,想必是另有一番考量,那我们闲话就不多说了。你们此次来,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高俊最开始开还是一本正经,说到最后的时候却有一丝狡黠的笑意,听上去是询问却更有一些考验。

    “的确是有!”萧慕铖回答道,“我们正想向高叔叔请教。”

    听到这里,高俊的眼睛异常发亮,“哦?!说来听听。看看和我想说的事情是否相同!

    萧慕铖将他与木南荨晚上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高俊听。

    “不知是何门派?”萧慕铖问道。

    高俊点点头道:“根据你的描述她们应该是暮雀门的人,我得到的消息是暮雀门的门徒最近在燕云十六州一带活动频繁。她们的门主是一位苗族女子,除了她和她的门徒以外,暮雀门中还有一位身份来历十分神秘的女子,她在暮雀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次欧阳山庄丢的银子就在她们手里。”

    “苗族……”萧慕铖思忖了片刻继续说道:“很早之前爹便与我提起过,那是一个古老的民族,蚩尤便是他们的首领。上古时期群居在黄河中下游一带,共八十一寨。由于战乱他们总共有五次大的迁徙,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是他们的宗教信仰。苗族的蛊毒和巫术尤为神秘、毒辣。”

    高俊点点头,表示赞同。

    “暮雀门和欧阳山庄可曾结过冤仇?或者是,她们靠打家劫舍过活?!”萧慕铖问道。

    “都不是,具体原因我也还没有调查清楚。暮雀门没有分支,所有门徒都集居在幽州兴隆县的伏凌山上。”说着,高俊皱起了眉头。

    伏凌山是燕山山脉最高峰之一,主峰高达600多丈。一眼望去极其雄伟。山中的草木和野兽就分别有上百种,其中更不乏有一些凶猛的野兽,例如秃鹫,野豹子还有金雕。这里地理环境奇特,风景秀美,冬长夏短,四季分明。世间的美丽都透着危险,能把门派建在如此巍峨,秀丽又险峻的高山之上,门主必定是心狠手辣之人,不然这山中的飞禽走势也够她受的。

    “哼~~”萧慕铖想到这里突然冷笑,“怪不得欧阳山庄只需要对方归还银子,想来早就知道是谁截了他的银子!”

    “对方的特征这么明显他应该早就知道,不过也说不好。暮雀门对男人招招必杀,对女人从不动手。也许,他整个队伍都被灭口了,也说不定。”高俊分析道。

    分析到这,萧慕铖和高俊突然彼此看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木南荨。木南荨听得如神,被他二人突如其来的目光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从他们一连串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可是,高俊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光发亮,饱含着看到出路的喜悦;而师哥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也是亮的,却透露着不安和恐惧。“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忙对嘛?!”她试探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高俊立刻点头说“是”,萧慕铖面向高俊说“不行”。

    他在担心,萧慕铖总感觉师妹这次跟来不太妥当。尤其刚刚,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暗中有一直恶鬼,偷偷地策划这一切,策划谋夺所有人的安定,幸福,甚至是生命。他犹如坠入深渊,冷的彻骨。

    “哎!”高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反正这事儿也不急,你们暂且在这里安心住下,我们慢慢想办法,总会有一条出路的。”

    说罢,他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没有说话就离开了。

    高卧南斋时,开帷月初吐。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荏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

    雍熙三年,公元986年正月。老令公杨继业带着儿子们出雁门关,攻朔、寰、云、应四州,最终的计划是与曹彬和田重进会师于幽州决战辽军。可到了最后,却只有杨继业这只军队达到了幽州,另外两路大军都在半路就大败而退。当时作为监军的潘美也苦言相劝杨家军退守雁门关,再从长计议。

    杨继业本已应允,却不曾想遭到了王和刘文裕的反对。耻笑杨继业枉有几万精兵在手,却胆小懦弱不敢前进。杨继业一生决战沙场,又怎能首次屈辱。无奈只得出兵与辽军厮杀,于是金沙滩一役八子之中只有杨六郎回到了天波府。

    杨八郎和杨四郎同时被辽军所擒,八郎杨延顺为了报答杨老令公的养育之恩,对辽国宣称他是杨家的儿子,而四郎杨延辉化名木易,只说是杨家军的一名先锋。

    于是辽国重兵看押杨延顺,想以此作为条件与宋国谈判。消息传出后,萧慕铖率领门徒倾巢而出,将杨延顺解救出来并护送至雁门关。辽国的重犯被劫,萧太后震怒。命人彻查数月却毫无头绪,因为觉得着实丢人,所以便按下不提含糊而过。

    辽国银镜公主耶律碧莲早就仰慕杨家男儿,于是自请下嫁杨家先锋木易。虽然杨四郎的命保住了,可是却是带着耻辱度过下半生。

    他今日在房内和萧慕铖说话时,趁机反复打量了木南荨,也问过秦林的感受。他们都一致认为,从这个女孩儿身上丝毫看不到杨家的影子。

    可是,如果她不是杨家的女儿,杨延辉为什么要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将此女送到五台山。更是要求杨家五郎一定将她送至梧桐苑,交由萧炎抚养。

    这些年,杨家五郎也时常写信关怀她的成长。

    这姑娘到底是谁,这个疑问将近二十年了,他总觉得这看似平静的边关,会因为这个木南荨再次风云突变。可转念再想,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高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暗在心中叹息。这许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希望自己是瞎猜的,这感觉千万不要应验。

    院子内的树叶在明月清辉的照耀下,随着清风轻轻摇晃。岁月流逝,月亮圆缺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世间几度沧桑变幻,她却依旧保持原来的样子,清亮、澄莹。

    想必杨家的男儿此时也必定在仰望月亮,他们应该会怀念金沙滩战役前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们共同征战杀敌无数,不管敌人多么凶悍,因为对战中有父兄的照应,身后远方有老母、妻子的惦记,还有那两个被他们众星捧月般宠爱大的小妹妹的牵挂,“七郎八虎”无惧!

    每次征战回来,折赛花总是带着家里所有的人在天波府外迎接。一家人其乐融融,把酒言欢。可是,雍熙三年的金沙滩让他们再无归家之日,那一年的天波府外,折赛花再也没有等来她的丈夫和儿子。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感怀此故人,终宵劳梦想。

    如此好的月色,总是会让很多人失眠。从此夜开始,每一个人的轨迹都会改变。

    萧慕铖和木南荨并立在窗前,皓月当空美景无限却无心欣赏。他们看着地上摇动的树影,久久不语。

    “余亦谢时去,西山鸾鹤群。”木南荨悠悠的念叨。

    “你说什么?”萧慕铖轻轻的问。

    “师哥,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就让我去吧!就当是报答师父和师娘的养育之恩,为梧桐苑去做一件我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行,你知道那有多危险!且不说从功夫上的差别,就是那样险峻的环境……我绝不让你冒险!”萧慕铖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木南荨偷偷地用自己的小手指够住他的手指,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师哥,当我求你!余亦谢时去,西山鸾鹤群。等这件事情了解,我一定听你的话,立刻回梧桐苑再也不出门,再也不理其他的闲事。”她突然就笑了,“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你在家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到后山练功,在春风亭饮茶听风赏雨,你出门办事,我就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数着月盈月缺,等你回来。”

    木南荨的话勾起了萧慕铖许多快乐的回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越来越讨厌欧阳山庄的那两个人。如果半个月前,他们父子没有来梧桐苑,或许他和师妹还在梧桐苑玩闹,或许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如今那样的日子……

    “我答应你!”萧慕铖紧紧地抓住木南荨的手,转头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不许你单独行动,我必须同行。”

    木南荨转头,与他四目相对说道:“可是,师哥。你也听到高叔叔之前说的,那暮雀门对男人~~”

    “师妹,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就像你说的,暮雀门对男人没有好感也从不手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好好筹划一番,你说是不是?”

    木南荨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萧慕铖打断了。

    师哥此时的样子与小时候哄她吃药的语气和表情一模一样,她痴迷这样的他。所以,她看着师哥眼中的坚定,她不由多想就点头同意了。刀山火海,她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萧慕铖来开嘴角宠溺的笑着,他把木南荨紧紧地抱在怀里,抚摸着那如锦缎般柔软的头发,说道:“一路奔波,你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明早我们和高叔叔一起想个万全之策。”说罢,他拍了派怀里姑娘的脑门,“别忘了,师哥的坏点子可是出名的多。”

    木南荨将头埋在萧慕铖的胸前,贪婪地呼吸着带有师哥气味的空气。胸膛宽阔、温暖,她越来越贪恋这样的怀抱。甚至希望一辈子都在这样的怀抱中,有他就有安全,有他就有快乐,有他就有希望,有他就有家,他就是一切。他们相互拥抱依偎,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红颜薄命,情深不寿!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到就两句话,突然就有些悲伤,忽然就落下泪来。

    萧慕铖感觉到怀里人儿情绪的变化,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拉出来,看着她的脸问道:“怎么哭了?不舒服?还是……”

    看到师哥如此关心自己,她忽的就破涕为笑了,摇头道:“师哥对我太好,感动的热泪抑制不住了。”

    听到木南荨这样说,萧慕铖也噗嗤的笑了,将她再次用入怀中。“我这心里便只有你……”听到师哥这样说,木南荨恨不得将自己融化在这样的怀抱中,和他融为一体,死生契阔,相随一生。

    次日清晨,二人洗漱停当后和高俊在会客厅用早餐。萧慕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高俊思考片刻后:“既然你们决定了,那我这两日就派人出去打探。去摸一摸暮雀门在伏凌山的大概位置,你们这两天就养精蓄锐,等我的消息。不过此去凶险,一定要万分小心。”

    世事弥漫,但凭命运。

第八章 涿州城内表心意,跟踪探访暮雀门

    在高俊打探消息的这几日,他们决定好好在涿州城转转。

    涿州城内最有名的当属水稻和金丝挂毯。

    涿州种植水稻起源于南北朝,北齐孝昭帝建元年,公元560年,平州刺史稽骅上书皇帝“开幽州督亢旧皮长城左右营屯,岁收粟十万石,此境得以周瞻”。到了唐朝,更是被选作皇家的贡米。所以,这里的米行随处可见。

    周围除了米行之外,还有很多店铺。酒肆,茶楼,当铺……分置在街道两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软轿络绎不绝。由于是宋朝和辽国的交界处,所以大家的服饰也都不尽相同。更有甚者,将宋辽两国的服饰相结合,不少男子头戴幞头,身着圆领袍服,下身却穿着长裤,脚蹬皮靴。这明显就是汉族和契丹族服饰的结合。因为,在大辽国只有皇帝和一定级别的官员,头上才可以戴冠、巾,其他人都不允许私自带,而且大多数契丹男子习俗髡发,不同的年龄发饰不同。女子则是在袍内着裙,亦穿长筒皮靴,或是穿窄锈短襦,下穿曳地长裙。对于头发,妇女是可以绾发髻的,但是女孩子就比较尴尬了,幼童时期女孩子也是大多以髡发为主。出嫁之前,才可将头发留长。

    街道两侧的店铺大部分和宋朝无异,有一家制作和售卖金丝挂毯的店铺引起了木南荨的注意。她完全被这种工艺精湛的手工制品吸引,拽着萧慕铖的手一下就蹿到了店铺前。

    金丝挂毯起源于宣州,涿州更是将此项技术继承并发展至登峰造极的地步。它由真丝、金银线和优质的羊毛线编织而成,色泽艳丽,触手柔软,是厅堂的华丽装饰。

    店铺内挂着许多图案的挂毯,有龙凤呈祥,嫦娥奔月,大禹治水,洛神出游等等。尤其是那副牛郎织女鹊桥会,织绘的十分精美。将“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意境体现的惟妙惟肖。

    “看上哪个了?”萧慕铖笑着问道,木南荨从小就很少出梧桐苑,甚至是自从十五岁之后就再也没下过雁门山。这样热闹的集市在她的记忆中几乎就不存在,所以十分兴奋,犹如一个吃到蜜糖的孩子。

    “这个……还有那个,我都很喜欢啊!”木南荨指着“洛神出游”和“牛郎织女鹊桥会”两幅金丝挂毯,兴奋地说道。

    “那我们都买下来好不好?!”说罢,萧慕铖作势就要掏银子。

    木南荨犹豫了一下,说道:“等等师哥,我在看一看。”

    洛神出游和牛郎织女鹊桥会,这两幅图虽然漂亮可是寓意却不是很好。牛郎织女虽然相亲相爱,可是被银河相隔一年只能见一次;而洛神,从始至终都是一场梦。

    她隐隐的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所以她最后选择了“哪吒脑海”。哪吒削肉剔骨以报父母养育之恩,虽然最后位列仙班,可是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师哥,我喜欢这个……”她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自从被亲生父母的问题所困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金丝挂毯已被掌柜安排的伙计,先一步送回了汇客居,他们二人悠闲地又在城中转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汇客居。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大概过了五六日后,高俊带来了暮雀门的消息。

    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有云:伏凌山甚高峻,严障寒深,阴崖积雪,凝冰夏结,故世人因以名山也。

    伏凌山位于涿州城东北方向,兴隆县北部。

    如今虽是夏末,可伏凌山上却高俊寒冷。所以高俊为他们准备了过冬的衣物,将干粮备足,又给了一张标注着暮雀门的地图后,当日便从涿州出发直奔伏凌山。

    二人骑马几日后,先到达兴隆镇。

    兴隆镇属于幽州都府,一路上关卡甚多有辽兵把守。高掌柜细心周到准备了通关文书,这一路上倒也顺畅。

    他们在兴隆镇找了一家小客栈,准备休息一晚,明日上山。他们叫了酒菜,正在填充那空空的肚皮时便听到旁边有人闲聊。

    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与旁边正在上菜的小伙计说道:“最近,我们镇子里暮雀门的人往来不少啊!往年也看她门活动,可没有如此频繁啊!”这男子四方大脸,铜铃般大的眼睛,蒜头鼻子有些发红。

    “这位爷,您小声些!我这店里就住着几位暮雀的姑奶奶,据说前几日在涿州城外,截了一大批银两。”小二低头凑近那中年男子,小声说道。

    自从听到暮雀门三个字,木南荨和萧慕铖二人就竖起耳朵十分留心。只听那中年男子问道:“哦……这么说来,她们此次是押送银子的?不对啊!以她们的身手,押送银子一批人最多十几个也就够了,可我看这来来往往的可不下几十个啊!”

    “您这可是说对了,那银子早就上了山。这最近的几批人,估计是得到消息上山分银子的吧!”小二说着竟然小声的笑出声音来,仿佛他也能得几定银子似的。

    “你小子怎么这么清楚,难不成这暮雀门的娘们儿中有你的相好?!”说着说着,变猥琐的哈哈大笑起来。听到中年男子的话,木南荨的眉头紧紧皱起,萧慕铖却是不以为意的笑着摇头。

    店小二一听,脸色惨白赶紧捂住他的嘴,疾言厉色道:“胡说八道不要紧,你不要命别带上我!”说罢转身要走,中年男子眼疾手快,便拉住了店小二,说道:“好好,刚才是我失言,莫怪莫怪。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那日夜里,我睡在这厅堂守夜,听到车轮滚滚,好奇从门缝里看到的。车上好几个大箱子,不是银子是什么?人头嘛?”店小二的语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和气,掰开他紧紧抓住自己得手,“客官您快撒手吧,再跟您说下去,等不到暮雀门的姑奶奶,掌柜就得先要我的小命儿,这么多客人还等着我伺候呢!”说罢转头便走了。这次中年男子也没有阻拦,看着小儿的背影摇了摇头,坐下继续喝酒了。

    刚才的对话让木南荨和萧慕铖十分开心,这不正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二人不动声色,酒足饭饱之后,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刚刚进门,木南荨便高兴地说拽住萧慕铖:“师哥……师哥,听到没有,她们……”

    萧慕铖赶紧朝她摇头,示意她禁言。自己则是走到门口,打开门之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复又把门关紧,才低声说道:“傻丫头,这么激动干什么!出门在外小心隔墙有耳,轻声些。”他走到桌子前坐下,到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自己对面。

    木南荨看到后,也跟着做了过去。她端起茶杯凑到嘴边没有喝,而是抬头看着面前的萧慕铖。这次自己任性的跟着出来,一开始也有怀疑到底是对是错,可是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木南荨看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萧慕铖。之前自己很纳闷,师哥脾气暴躁,性子急躁,这些师父都知道可为什么还是在议事的时候带着他,而且从始至终都是嘴上嫌弃他却从未真正的恼怒过。或许,师父早就看到了师哥的另一面。这样谨慎小心的他,看在眼里更加的爱在心间。

    木南荨一双大眼睛盯着萧慕铖出神,萧慕铖喝了一口水放下茶杯抬头与她四目相对,也红了脸。师妹用如此爱意明显的目光盯着他看,这在之前从未有过。于是他清清嗓子,尴尬的笑着:“师妹,你看着我干嘛?”

    听到师哥叫自己又看见他脸红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花痴?!她也不好意思的喝了口茶,掩饰尴尬。“师哥你继续说。”

    萧慕铖轻笑,凑近她的脸说道:“刚才不是你高兴地有话对我说吗?”

    “是我吗?!我有话对你说!?”木南荨的脑袋有些发懵,对之前的事情仿佛有些失忆。

    萧慕铖戏谑的点头,看着她可爱的表情,突然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难不成师妹被我的美色所迷,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要说的正事!”说罢,忍笑看着面前的木南荨。

    “你……”木南荨此时脸颊如火一般,羞得直跺脚,“亏得我刚刚再为师哥的谨慎和冷静高兴,一转眼又是个痞子相!”

    萧慕铖的笑容更大了,他抓起自己师妹放在桌子上得手,紧紧攥住问道:“所以,你喜欢我哪种样子更多一点呢?!”

    “那,哪一个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呢?!”木南荨突然不想再闪躲了,她想表露自己的心意让他知道,无论在师哥的心里将自己看做什么。

    “哎……你这丫头,开始跟我绕弯子。是我先问的你,你先回答!”其实,这次出门木南荨也给了他很多惊喜,之前在梧桐苑,她总是用一副老气横秋的沉稳表象面对自己。尤其是这两年,总是压抑自己,让萧慕铖觉得这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姑娘,刻意疏远他。

    他们四目相对,彼此的笑容在脸上绽放,久久没有说话。萧慕铖不着急,他可以等,甚至是等一辈子都可以。木南荨则是反复的给自己打气,一点一点地做心理建设。空气在他们之间凝固,周遭的一切都被隔离在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仿佛天地都在一起等着她的答案。从一开始的呼吸急促,到现在屏气凝神的对视,仿佛两人都要决心将自己变成雕塑!

    “我……”木南荨刚刚出声音,就感到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师哥也在紧张嘛?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唇“我喜欢师哥,所以师哥什么样子在我眼中都是最好的!”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愿意敞开心扉,总是装作沉稳,庄重的样子?”萧慕铖紧紧追问,他就是这样,所有事情都要弄清楚。

    木南荨瞪起眼来,一副委屈的样子,“那样不好嘛?!你自己说的啊!你欣赏那样子的女孩。”

    萧慕铖一愣,“我自己说的?我什么时候说的?!”

    “那年我十六岁生辰,我问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你说要找一个师娘那样的,温柔,贤惠,大气的女孩!”说完又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确认,“嗯……就是你自己说的!”

    “哈哈哈……”萧慕铖笑着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在屋里转圈,木南荨一直追着问他为什么笑。最后萧慕铖转到门前将门打开,一下就跳了出去。木南荨跟到门口,只见萧慕铖突然转身二人面对面近在咫尺。一个人在门外,一个人在门里,面对面的站着。他们贴的那样近,谁也没有后退半步。

    “你是娘一手带大的,怎会不像她!可是,我更喜欢这几日的你,活泼,可爱,并且毫不掩饰对我的依恋。我好欢喜!”说罢,他迅速退后半步关上门。

    他的心跳在加速,她的心跳也在加速。

    萧慕铖面对着门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觉得腿有些发木无法移动,活像是一个犯了错正在祈求自己娘子原谅的相公!

    他尝试着挪动自己的脚,僵硬转身双手扶住走廊的栏杆,用反复的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客房在二楼,自己站了一会,便顺着楼梯朝大堂走去。

    木南荨此时依旧傻傻的站在门口,她感觉自己脚有些发软,脑袋发晕。她需要新鲜的空气,于是直愣愣的走过去将窗子打开。微风吹来,外面街道人来人往的喧闹生让自己清醒了很多。刚才就仿佛一个梦,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话,师哥说:我好欢喜!她开心的笑了,笑着笑着流出泪来。她真是越来越爱哭了,师哥会不会喜欢?!想到这她噗嗤的一声又笑了,觉得自己喜欢他有些走火入魔了,有些可笑。没有的时候想要得到,得到了又怕失去。难道,这就是女人嘛?

    她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各种小贩叫卖的声音。街上有结伴而行的姑娘,有携手相伴的夫妻,还有几个七、八岁上下的孩子手里拿着几只木马跑来跑去。与梧桐苑的生活想比,木南荨更喜欢这样有烟火气息的世俗生活。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萧慕铖推门而入,便看到一幅绝美的画卷。夕阳余晖照应着窗边的姑娘,暗红色的圆领长袍内穿着长裙,脚下一双鹿皮靴,长发半绾着。这套衣服,是他们在涿州城闲逛时她自己看上的,萧慕铖忽然觉得她穿契丹族的衣服仿佛更好看!

    “看什么呢?!”萧慕铖轻轻走到身后,慢慢用双臂环住她。

    木南荨转头看到是他,身体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她希望他们可以贴的近一点,再近一点。“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感受!师哥,我真的好羡慕他们的生活。拥有一间自己的小屋,不用太大却可以遮风挡雨。你砍柴挑水,我洗衣做饭。黄昏时分,还可以手牵着手在集市上闲逛。这才是寻常百姓家的生活,虽然清苦到也安稳”

    “会有的,等这次回去咱俩就过一过你说的日子。只希望,到时候师妹烧的饭可以吃!”萧慕铖说罢二人都大笑起来。

    誓言美好却不能说破,因为它不易实现,总会让人失望。

    “你刚才去哪儿?!”

    “去打探消息了,原来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和暮雀门都住在二楼……暮雀门住对面,他则住在我们隔壁。”

    “师哥为什么会打探那个中年男人?他有问题吗?”

    “直接打探暮雀门有些突兀,容易引人怀疑,需要他引个话题。另外一方面,他身上也是有功夫的,并且也曾侧面的打探过暮雀门,所以知己知彼总没有错。”萧慕铖沉声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他身上有功夫的?”

    “伙计转身后他伸手抓住对方,出手的速度十分敏捷,一般人做不到”

    “她们准备何时启程,知道吗?”木南荨问道。

    “就在今夜……”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

    月光洋洋洒洒的随意落在街头的每一处。

    就在此时,暮雀门的姑娘们悄无声息的出了门,那蒜头鼻子的中年男子也偷偷的出门跟上了她们。木南荨和萧慕铖从客房的窗户翻身而出,桌子上留了银两作为房钱。

    木南荨始终也就是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付街头混混还可以。遇上武林中人,就全然只有挨打的份了。这也是萧炎想要阻止她出门的原因,江湖险恶不适合姑娘。

    所以,飞窗而出的那一下有些站不稳,幸好萧慕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萧慕铖看她一眼,嘱咐道:“回去好好练功。”

    蒜头鼻子跟着那几个暮雀门的姑娘,他二人紧随其后。正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两个人和那“蒜头鼻子”一前一后跟踪暮雀门的人出了兴隆镇,来至伏凌山脚下。

    伏凌山高耸入云,树木茂盛。因为是晚上,所以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它的模样。再加上特殊的地理环境,让山中的暮雀门更加神秘。

    萧慕铖觉得跟踪她们这一路下来倒也轻松,并没有感觉到费力。所以,他觉得武林中对于暮雀们的传言有些言过其实。

    可是木南荨此时却有些喘,她拼命的调整气息看了一旁神情自若的师哥暗暗思忖,到底是暮雀们轻功厉害,还是自己的身手实在差劲呢!

    她们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没有任何脚步的声音。夜深人静的郊外,她们怪异的服饰,怪异的步伐再加上时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竟有一丝诡异恐怖的感觉。明明是在赶路看上去却像是在跳舞,长袖清风,莲步轻移,婀娜的腰肢更是柔软温柔。在天上明月的映照之下,若仙若鬼。

    这样的身姿让木南荨一个姑娘都想要看一看她们的容貌,更何况是男人。想到这,她看了旁边的萧慕铖一眼。萧慕铖与她四目相对后一愣,这丫头满眼的醋意还有些恼火,他仔细想想自己,什么都没干啊。这一路上身边除了她之外,也没遇上什么姑娘。果然,女人的情绪啊……女人的心。可是,从小到大他没记得娘有这样的时候。可见,女人和女人还是不一样的。

    正在他二人神游之际,前面的几个人已经停下了脚步。幸好中间隔着一个“蒜头鼻子”,否则定会被发现。萧慕铖拉着木南荨一个闪身,躲进了旁边茂密的树丛之中。可是,他们前面的那个“蒜头鼻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暮雀门的姑娘们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只听有人说话:“后面的英雄请现身吧,既然已经跟至这里我们又怎能不照面呢?”声音清脆,语调平缓如山间溪水,细细流淌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过了一会,“蒜头鼻子”从暗处现身却站在距离她们一丈开外的距离。可见,他也是有所忌惮的。

    “英雄跟踪至此处,是想到暮雀门做客吗?”刚刚队伍中为首的姑娘走上前来,静等他的回答。

    那姑娘上前几步,那“蒜头鼻子”便又退后了几步。他佯装镇定的大笑道:“在下只是好奇,暮雀门皆是女流之辈,却也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这话听上去正气凛然,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些底气不足。或许还是刚才一路上跟踪而来气息还没有调稳,或许他压根就是害怕!

    “暮雀门的规矩,我们自己说了算!英雄今日这番话,从何说起?难道,那些银两是你的?”

    “不是!”

    “既然如此,送上门的人头非取不可了!”为首的那位姑娘说罢便要动手。

    “你…你等会!”此时,蒜头鼻子舌头有点打结,他急忙说道:“既要动手,我们定要相互报上名讳,方便以后……”

    还没等他说完那姑娘一个抬手,长长的衣袖就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作为一个男人,你的话有点太多了。碰上我,你也很难有以后了!”那姑娘说罢,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此时,那“蒜头鼻子”路露出了惊恐错愕的眼神,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几声后便一命呜呼了!

    “我们继续赶路吧,这样天亮之前我们必须赶回去的!”她旁边的一个姑娘说道。

    “走?”为首的这位姑娘清哼了一声,继而朝萧慕铖和木南荨的方向走去。

第九章 二人被押暮雀门,门徒齐聚司雀台

    暮雀门一行人中,为首的姑娘为掌门大弟子“妙颜”。

    妙颜从出了客栈就知道,后面有人跟踪。因为在城内容易暴露且不好动手,所以才装作浑然不知的将他们引致伏凌山脚下。刚刚解决的那个只是无名小卒,后面的两个才是大鱼。于是,她走到萧慕铖与木南荨二人隐身的树林旁停下脚步,扬声说道:“是我动手,还是自己走出来?!“

    萧慕铖眼见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便没有想要再隐藏的打算。刚想起身出去,木南荨便将他按下后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萧慕铖起身想追出去,却想起了高俊曾对他们说起,暮雀门从不对女人动手。于是,便放弃了刚才的想法。

    木南荨刚刚走出去还未站定,便听妙颜轻笑一声道:“哼……果然天下男子皆薄幸,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男人!”说着,她飞身而出轻舞长袖将树丛之中的萧慕铖带了出来。妙颜出手出手极快,萧慕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腾空而起。妙颜另一只长袖接踵而来,眼看就要击中萧慕铖的胸口,之间对方一个闪身变落了空。一招未得手妙颜有恼怒,她将长袖横扫而过朝对方的咽喉处打去。萧慕铖仿佛早就料到她的招式,一手变拽住妙颜的长袖用力一带将二人的距离拉近,半空之中二人四目相对。妙颜隔着长纱帷帽看清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只见他长眉入鬓,鼻子高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与自己四目相对。她觉得这个男子格外好看,刹那间有些失神。可萧慕铖嘴角边的笑意却让她感到了羞辱,于是她想后空翻半周,一脚踹在了萧慕铖的小腹。虽然有些恼怒,可妙颜这一脚并没有使出全力。萧慕铖觉得有些吃痛,便放开了妙颜的长袖,二人相隔一米稳稳落地。

    其他暮雀门的女弟子见此情景纷纷上前帮忙,她们纷纷挥动长袖朝萧慕铖的门面打去。只见萧慕铖抽出腰间的折扇挡在面前并向后撤了一步,他转身抓住木南荨的手腕想要逃走。暮雀门的弟子岂会让他轻易逃脱,长袖一抖变缠住了他和木南荨的脚腕和手腕几人合力将他二人悬在半空中,紧接着妙颜出招将他们二人的双手分开。因为木南荨是女人,所以她们没有过多地为难,只将她稳稳地甩到一旁。此时,萧慕铖的双手双脚还有腰上都被暮雀门的长袖紧紧锁住,一只长袖朝萧慕铖的咽喉直逼而来。此时的萧慕铖毫无还手之力,就在这时一直长袖阻止了她们的进一步攻击,只听妙颜大喊一声:“慢着……”众人纷纷停下,差异的望着她。

    妙颜没有理会她们的目光,直径走到萧慕铖的面前上下打量。

    “怎么?姑娘是觉得在下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不忍动手了吗?”萧慕铖戏虐道。

    妙颜对于萧慕铖的轻薄并没有生气,只是清冷的说道:“这位公子可知,你这样对暮雀门的人说话,就是在在自寻死路!”

    萧慕铖听罢大笑道:“姑娘这不是已经叫她们停手了吗?可见是舍不得杀我的,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敢问姑娘芳名?”

    其中一个姑娘是在听不下去了,变大喊一声:“你个浪荡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对我们大师姐无理,你是找死。”说罢便要动手。

    “凝素,退下!”

    “哦?姑娘叫凝素,很是好名字!听上去就是个漂亮的可人儿!”萧慕铖依旧在可不择言,可只有木南荨知道,自己的师哥只有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才会这样,这是他安抚自己紧张情绪的一种办法。

    出了两个人看着木南荨之外,剩下的几个都在萧慕铖的周围,木南荨大声喊道:“师哥,你今天的桃花运不错啊!师妹觉得,他们各个都是漂亮姑娘呢!眼瞧着都不离开你,一并都收了也可以啊~”

    萧慕铖听到之后一愣,随即笑的更大声,他道:“师妹放心,师哥心里只有你而已,其他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几位姑娘被萧慕铖和木南荨二人的话说的面红耳赤,如果不是头上的长纱帷帽挡住了脸,她们即刻就会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叫凝素的姑娘跺脚唤道:“师姐,你想什么呢!就让他们这样折辱我们姐妹!”

    妙颜看了凝素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萧慕铖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仔细观瞧后,问道:“这枚玉佩从何得来?”

    “此为家传,怎么,姑娘喜欢?”

    妙颜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他腰间的折扇。便想起了师父说的话:天下男子皆可杀,唯有雁门阎罗家。

    她将玉佩塞进萧慕铖的腰间,然后对凝素说:“将他们二人的眼睛蒙起来,困紧了先带回在说。”

    “师姐你说什么?带回去!!师父怪罪下来,如何担待?暮雀门可从来没进过男人!”凝素觉得,师姐定时被这男子迷惑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头脑不清楚。

    “时辰不早了,回去在说。“

    说罢她们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木南荨和萧慕铖二人绑起来,蒙住眼睛带上了暮雀门。

    萧慕铖与木南荨夹在几人中间,长袖牵引着他们一步一步朝伏凌山的观云峰走去。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便觉得越向上走越是寒冷,甚至隐约有类似雪花的东西是不是落在脸上。“师哥,你有没有感觉到冷?”木南荨小声问道。“我还好,你是不是有些受不住了?“萧慕铖关切的问道。他知道,木南荨的内功修为极差,父亲这些年仿佛故意不教她功夫。虽然有些好奇,却从没有质疑过。他自己也觉得,师妹的身边有父亲和他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这次出来他却下定决心,回去后定要与父亲商议她好好教练功才是。

    萧慕铖刚要再说话,便听到一旁的凝素说道:“你们俩最好把嘴闭上,不要在这里嘀嘀咕咕,再小声说话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暮雀门不是从来不对女孩儿下手嘛!”木南荨小声嘀咕道。

    凝素本就心里不痛快,听到木南荨的话后更加生气,于是挥动长袖一下打到木南荨的背部,大声说道:“暮雀门的规矩我们自己说了算,轮不上你指手画脚!”

    凝素这一下用的力气其实不大,但是因为木南荨没有准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向前踉跄了几步。幸好前面有萧慕铖挡住,不然定是要摔个狗啃泥了。萧慕铖有些气恼,停住脚步道:“我和师妹二人虽不是你们暮雀门的客人,可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贼人,你们何苦这样对待我们。”

    妙颜听到了后面的争吵,转身走到他们身旁道:“就因为知道你们不是贼人,所以才只是绑了带上山,而没有直接杀了你们。”

    妙颜走到木南荨的身边,轻声问道:“你可是有些冷的受不了了?如果是就说一声,我们随身带了棉衣。”

    木南荨听到后,摇头道:“今天穿了保暖的衣服,所以不是很冷。我只是有些好奇,这月份怎么会下雪?”

    “伏凌山的观云峰地势极高云雾笼罩,每日凌晨的这几个时辰都会降霜,四时不绝。所以,你们感觉到的是降霜而非落雪。”说罢,妙颜回到队伍前面大声道:“前面就到了,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一行人步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暮雀门。

    暮雀门的门徒将萧慕铖和木南荨两个人关进了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只见房间里有一个方桌,桌上放着烛台,茶壶和几个茶碗。木南荨发现房间面对门的那面墙上有窗户,便开心的跑过去推开,她一面推开一面开心的说道:“师哥,这窗子竟然没有上锁!”

    推开窗子,木南荨便看到了窗外的三面都是山崖,山崖外挂着一座树藤缠绕而成的栈桥,紫色的牵牛花挂在栈桥底部,随着寒风在云雾之中飘摇若隐若现,看的木南荨心绪激荡。这里和雁门山不一样,雁门山危峰兀立、雄伟壮阔,而伏凌山却千山一碧,姹紫嫣红。前者像征服天下的汉子,后者却仿佛娇羞俊秀的姑娘。

    木南荨顺势向下看去,只见栈桥之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若从此处一跃而,定会粉身碎骨。此时,她才明白暮雀门为什么会松绑后将他们关在此处。

    萧慕铖走过去四周看了看到是没有意外,他漫不经心的笑道:“人家既然赶不上锁,就定然料定你跑不了。”他转身,捏了捏木南荨的鼻头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觉得,这里能逃走?”萧慕铖指着远处说道:“唯一的路就是那座悬空的栈桥,从这里过去至少十丈开外,就是我爹来了也做不到纵身而至。这世间能有如此绝顶轻功,世间只有两人。”说着,他故意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扶着木南荨的肩膀道:“师妹,你这不太聪明的样子要怎么办才好呢?!”

    木南荨翻了翻白眼,然后拍掉他的双手手,撅着小嘴“哼”了一声跑开了。

    萧慕铖看了看她,笑着走到桌边到了两杯水,说道:“走了这么久你应该累了,我们喝口水休息一下。”

    木南荨端起水杯有些失落的说道:“可是这里连张床都没有,只有四张方凳。”

    萧慕铖没有说话,搬起一张放凳子挨着一面墙放。他坐下来靠在墙上,然后张开手臂对木南荨说:“我靠着墙,你靠着我就可以啦!”

    木南荨没有说话笑着搬起凳子坐在萧慕铖的身旁一头栽进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就这样,两个人微笑着相拥而眠。

    另一面,妙颜将萧慕铖二人安置好后,便带着凝素来到了暮雀门的司雀台。

    此时司雀台的正中坐着掌门蒙绕香卡,大多弟子也已经到齐。

    妙颜紧走几步,带着凝素几人上前行礼。

    “妙颜,你来迟了!”蒙绕香卡道。

    “在路上碰倒个毛头小贼跟踪,徒儿料理了他。故而迟归,请门主责罚。”妙颜恭敬道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此次上山带来了两个外人,其中还有一个男人!”蒙绕香卡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身为本派大弟子,你可知罪?!”

    听到蒙绕香卡的话之后,妙颜屈膝跪地道:“弟子知道本派门规,可是此人不同……弟子与其交手的过程中发现……”

    还未等她说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将她的话打断,她轻启朱唇道:“莫非,我们的掌门大弟子动了心不成?不然,还有什么理由对一个男人心慈手软?”

    暮雀门众门徒闻声后纷纷侧身歇步双手合十在胸前,随后将又翻手掌向上举过头顶朝她行礼。

    一名身穿契丹服饰的女子,高谈雅步地朝蒙绕香卡的方向走去。她身形上略显丰腴,柳叶眉、高颧骨、鹅蛋脸,微笑间红唇轻启脸颊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此人便是暮雀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秘之人,名叫韩伏月。

    门中弟子称她为“伏月里阿”。

    蒙绕香卡忙说道:“你身体不好,怎么今天有空到司雀台理这些俗务?”

    “这不是听说了新鲜事儿,过来凑个热闹嘛!香卡,我看你啊……”说着她已经走到了蒙绕香卡的身边,抬手指了指还在跪着的妙颜道:“先让她起来,妙颜是你一手调教的大弟子,做事情一定有她的道理,咱们先听她说一说,别总是急性子……”

    说罢还没有等蒙绕香卡同意,便挥手示意妙颜起来。

    妙颜犹豫着看了一眼蒙绕香卡,在得到了师父的默许后才慢慢起身。

    “师父,瑶流几月前带领门徒在涿州城外截取的那笔银子,是欧阳山庄的镖银。当时并未留下活口,可是如今梧桐苑的人却找上了门。”

    “梧桐苑?!”虽然隔着长纱帷帽看不清此时蒙绕香卡的表情,可是颤抖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颤抖着一字一句地问道:“这就是你带他们上山的原因?可你如何确定是梧桐苑的人?”

    “他们二人一男一女,那少年昂藏七尺,身手不凡,如若不是顾忌与他通行的女子,恐怕我们姐妹联手也制不住他。更重要的是,他腰间的折扇和玉佩。”妙颜一字不落的将山下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蒙绕香卡听后,半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发呆。

    司雀台建于半山腰的台地之上,型如亭。六根檐柱将司雀台的上架托起,足有一丈之高,上架的望板罗列着翠绿的琉璃板瓦和滴水瓦,其顶部的井字梁、老角梁和子角梁都栩栩如生的雕刻着飞龙;六檐有尖角而上翘,雷公柱和六角之上皆立着一只雀鸟的木雕;檐角之下是吊挂楣子,六面都是镂空的五毒花样;檐枋之上挂着匾额,漆黑的匾额刻着金灿灿三个大字“司雀台”。

    司雀台对面山壁上空横架着一组碧水谭,潭水与从天而降的瀑布撞击后跌将下去犹如飞珠溅玉般一落千丈,滔滔不绝,荡气回肠。

    司雀台薄雾环绕,高山苍郁,姹紫嫣红,飞瀑沥沥。想那九天仙境,也不外如是。

    过了半晌,韩伏月见蒙绕香卡依旧没有出声,于是轻轻摆手示意暮雀门的弟子散去。随后她又拉住了妙颜说:“莫要走远,你师父还是有事情要问你的。”

    妙颜点头小声道:“弟子明白……”

    韩伏月看着她们逐渐散去不见踪影后,走到蒙绕香卡身边道:“这么多年以为你早就放下了,却不曾想和我一样痴。”

    “伏月,我与你不同。他没有负我,所以我不会恨他。一晃将近二十年过去了……”

    “那……这梧桐苑的人杀了还是放了?还有那镖银如何处置,妙颜还等着你的命令呢!”

    “我想先去看看梧桐苑的那两个小辈,再做定夺!”

    说罢,蒙绕香卡离开司雀台朝关押萧慕铖和木南荨的雀楼走去,韩伏月和妙颜紧随其后。

    雀楼是典型的苗寨吊脚楼群,它依山而建,玲珑雅致,飞檐翘角,雕梁画栋。

    吊脚楼群的最高处建着一座冲天楼,气势恢宏,丈高十五。九重十二层,曲径回旋。

    正所谓:四川有座峨眉山,离天只有三尺三。树碧有座冲天楼,一只角伸到天里头。这是苗寨之中土家族人的一句谚语,在他们的心里,冲天楼比峨眉山还要高。

    木南荨和萧炎便是被妙颜关押在了冲天楼。

    冲天楼内饲养了上千只雀鸟,它们随意的在冲天楼内飞来飞去。除了协助门徒在这里练功之外,它们还负责看管被关在这里的不速之客。

    蒙绕香卡一行三人走进冲天楼,暮雀门轻功卓绝,所以她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关押萧慕铖和木南荨的房间外。妙颜刚要伸手将门推开,蒙绕香卡却拦住了她。

第十章 师徒饮酒谈心,蒙绕香卡倾诉往事

    屋内的两个人对于门外的情况毫无察觉,他们此时正在相互依偎着聊天。

    只听木南荨疑惑地问道:“师哥,你说暮雀门的人为什么将咱带上山?”

    “从昨天交手的情形判断,那为首的姑娘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所以才将我们带上山的。”萧慕铖回忆道。木南荨有些吃惊的说道:“师哥的意思是,她知晓我们的来历。不过想想也是,梧桐苑的威名江湖上谁不知道啊!”

    萧慕铖摇摇头表示不太认同,他说道:“我觉得不只是因为梧桐苑,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萧慕铖忽然看向木南荨道:“你记不记得,他问我玉佩的来历?!”

    木南荨回忆道:“她问你玉佩的来历,你回答说是家传之物。然后,她才决定将咱们带上山的!”木南荨微微皱眉,她左思右想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道:“难不成,和师傅有关?”

    萧慕铖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你是说,那姑娘和我爹之间有什么渊源?”说完之后,他自己紧忙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姑娘年岁和我们相仿,不可能……”

    “那也许,是她师傅呢!她师父会不会……”

    没等木南荨说完,萧慕铖伸手捂住他的嘴说:“师妹,师妹,近日忧思甚多怕是有些头脑不清楚了。一切等她们来了,谜底就解开了,咱们就别瞎猜了,你分析来分析去的我这心里直发毛!”

    木南荨拿下萧慕铖的手,道:“哎呀,这屋里就你我两个人,你怕什么!在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回去我就给你告状,编排师父可是大罪!”

    木南荨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师哥,不用等你回去告状,我现在心里就直打鼓。”说着,她抓住萧慕铖的袖口问道:“你说我这次偷跑出来师父会不会特别生气?毕竟,偷跑出来还是第一次!”

    萧慕铖看出来她提起偷跑出来的事情时有些忐忑不安,所以安慰道:“以我爹的脾气呢……如果他生气了定会一封书信追过来骂我们。可是,高叔没有和我提起梧桐苑那边的动静。估计小小的气一下也就过去了,毕竟有娘在嘛!”

    “从小到大师娘总是给你做挡箭牌,每回师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是呀是呀,你这么听话的孩子偶尔的一次叛逆也无所谓吧!不过,娘肯定是担心坏了!”

    木南荨听到萧慕铖的话后,心里升起一阵愧疚,于是说道:“那我们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地给师父师娘承认错误,以后我们都听话一点好不好?”

    “你听话就行了,三脚猫的功夫还非要跟着我闯荡江湖!”萧慕铖说着,用手指点了点木南荨的脑门。

    “嘿!整个梧桐苑最不听话的就是师哥你!”木南荨一下从萧慕铖的臂弯里出来,双手叉腰说道:“以后你老老实实的听话,听到没有!”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小爷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说着,萧慕铖伸手又将木南荨揽在怀里道:“再休息一会,这样悠闲地日子恐怕不长久了!”

    “呸呸……不许说丧气话!”木南荨又往萧慕铖的怀里拱了拱,轻声说道:“从懂事那天起,我就羡慕师娘。这么多年,师父从来没有对师娘发火,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师娘呢……她是这世间最了解师父的人,无论是饮食起居还是师父的一些兴趣偏好,师娘都摸得透透的。师父的一个皱眉,她便能读懂师父的千般愁绪。”说着,她将头埋进萧慕铖的胸膛,轻声问道:“师哥,你说我们会不会像师父和师娘办携手共度一生?!”

    萧慕铖将手臂紧了紧说:“咱们会比他们更幸福!荨儿,其实我总觉得爹和娘之间有一种疏离,他们与其他寻常夫妻不同!”

    萧慕铖话音刚落,便听到仿佛有人撞击门板的声音,他起身机警的将木南荨护在身后。他大喝一声:“外面是谁?”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只听到繁杂的脚步声响起并逐渐远去。萧慕铖没有犹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用力的将门打开。开门声惊动了楼内的雀鸟,瞬时间百啭千声,鸟集鳞萃般朝萧慕铖的方向袭来。

    群鸟齐飞,犹如大漠中的风沙般迎面袭来。萧慕铖无奈只得将门再次关上,可是就在关门的这一瞬间,他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三个人。

    蒙绕香卡听道萧慕铖和木南荨二人的对话,心绪翻腾。她有些震惊,有些悲伤,还有些激动,这万般情愫奔涌而出。她突然眼前发昏,身子发软下意识的倚靠在身旁的门板上。

    这声响惊动了屋内的萧慕铖,于是韩伏月和妙颜扶着蒙绕香卡想要迅速离开。就在蒙绕香卡接近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开门的声音。回眸望去,视线穿过纷飞的雀鸟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萧慕铖。

    只一眼,蒙绕香卡泪涌而出。这一眼她盼了将近二十年,此时他近在咫尺却犹如远隔万水千山。蒙绕香卡在梦里演练了无数次的相逢,可如今这情形却比梦境还要虚幻。

    六千多个个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

    冲天楼内的一个回眸,竟是他们母子此生见的第一面。

    蒙绕香卡在韩伏月和妙颜的搀扶下,离开雀楼回到了她和韩伏月所居住的“望雁台”。蒙绕香卡坐定后对妙颜说:“你去安排一下,给他们换一间舒服点的房间。好好照顾决不能让有一点错漏,如今山上渐渐凉了,多给他们一些被褥。”

    妙颜轻声应道:“师父放心,徒儿现在就去办。”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快到门口的时候,蒙绕香卡又叫住了她:“妙颜你等等,我刚刚说的这些事情,你要亲自去办,这样我才能安心。”

    妙颜点头道:“师父放心,妙颜会的!”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蒙绕香卡十分了解妙颜的性格,无论是谁,只要你不主动说的事情,她绝对不问。可是,如今她身为掌门人却违背了暮雀门的规矩,所以,她还是问了。

    妙颜转过身子诚恳的道:“师父这样安排自是有师父的道理,至于疑问,我相信在恰当的时候师父会告诉我的,又何必追问。再说,月娘不是也什么都没问嘛……”

    韩伏月听到妙颜的话后眼波流转,捂嘴轻笑道:“妙颜这孩子最得我心,看事通透!最重要的是,从来不多管闲事。”说着朝着妙颜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快去办你师父交代的事情吧!另外交代厨房今晚要准备宵夜,你我今天怕是要陪你师父一醉方休了!”妙颜点头应着,便离开了。

    韩伏月背对着蒙绕香卡没有回头,她说道:“我先回去,你自己平复一下情绪。休息好了,随时叫我。”

    韩伏月离开后屋内只剩下蒙绕香卡自己,她摘下了自己的长纱帷帽走到梳妆台前对镜子照。她从心里不愿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于是伸手将它扣在梳妆台上。走到床边,静心打坐。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了,一本《心经》自己不知念了多少遍,抄了多少遍,只有这样她才能平复心情,才能让自己在练功的时候不会走火入魔,她这一坐便是大半日。

    此时,月亮已经偷偷地爬上了夜空。蒙绕香卡推开窗子朝外望去,伏凌山的夜晚虽然十分寒冷,可景色却是极美的,置身其中让人沉醉。现在正值夏末初秋的季节,山下的还是一片翠绿,可是这里的桦树和落叶枫已逐渐开始变黄,山腰的五角枫、山杨和栎树也在慢慢的变红、变黄、变紫。一片片,一层层的镶嵌在崇山峻岭之间,月光之下薄雾笼罩,犹如傍晚天边的玉霞,又如行驶在烟波江上的叶叶红帆。

    她望着如此美丽的风景,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山中的寒风再冷,和她多年的心境相比都是暖的。她在心里默默问自己:蒙绕香卡,这样的景色年复一年,此情此景日复一日,你看了将近二十年还不够吗?盼了多年的孩子就在自己身边,却没有勇气去见他,如若当年你不是这般胆小,或许你此生最爱的两个男人都会在你身边!

    她伸手去擦拭脸颊的泪水,可当她的手和脸颊相比触碰的时候,那种触感硬生生的,一刀一刀的刻在心上!蒙绕香卡摇头苦笑,这幅模样自己都不忍多看,她怎么敢…

    心绪翻腾间,她伸手关上窗子,转身朝门外走去。

    开门后发现,大弟子妙颜就守在门边。她知道妙颜是个心热的孩子,只是话不多而已。这让蒙绕香卡有些感动,她道:“妙颜,为师有些饿了。你叫厨房准备几个菜,再烫一壶酒送过来。”

    妙颜看到师父又想回房间,于是赶紧说道:“师父,月娘已经让我准备好送到她房里了。她告诉弟子,等您饿的时候就去她那里。”

    蒙绕香卡本想回房间,听到妙颜这样说便随她来到韩伏月的房内。

    韩伏月正在卧房的床榻之上看书,听到推门的声音后便走了出来。

    蒙绕香卡看到她从卧房出来问道,“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韩伏月举了举手上的医术答到:“没有,等你的时候翻一翻书打发时间而已。”说罢便将手中的书放回了书架上。她指了指桌子说道:“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我猜你这个时辰也差不多饿了。于是叫妙颜给你准备了几个菜,还烫了一壶酒。”

    待蒙绕香卡和韩伏月二人先后在桌前坐定后,妙颜给她们分别倒上了酒,说道:“师父,如果没有事情吩咐徒儿就先告退了。”

    “你坐吧!”蒙绕香卡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道。

    妙颜先是一愣,随后说道:“弟子不敢,请师傅吩咐。”

    韩伏月先是看看自己身边的蒙绕香卡又看了看妙颜,随后笑着站起身来一把拉过妙颜就按到了座位上。“你这孩子跟了我们这么多年还是如此生分,你师父让你坐你就坐,她定是有话对你说。”说着,拿起酒壶将妙颜面前的空酒杯倒满。

    妙颜起身想要将酒壶接过来,韩伏月却伸手拦住了她。

    “你松快些吧,整日里这样拘着都要成小老太太了。”说着,韩伏月放下酒壶后也坐了下来。

    此时蒙绕香卡才发现,韩伏月准备的都是三人份。于是笑道:“果然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没等她说完,韩伏月瞪大眼睛假装恼怒道:“哎!掌门人心情不好,可不能以揭人伤疤取乐啊!”

    “行了,行了……我自罚一杯就当给你赔罪了好不好?!”说着,蒙绕香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入口甘甜,烈而不暴,竟是杜康!”

    韩伏月也跟着举起酒杯说道:“喝着解忧呗!”

    蒙绕香卡却轻笑了一声:“就怕是酒入愁肠啊!”

    “杜康解忧却也不怕愁肠”韩伏月正说着却看见妙颜瞪大了眼睛发愣,便说道:“妙颜,愣着干嘛!给你师父倒酒啊!”

    这时妙颜才回过神来,她在桌子上巡视了一圈才找到酒壶。妙颜是由蒙绕香卡和韩伏月抚养长大的,在暮雀门这些年师父对她们众弟子十分严厉,她向来沉静寡言,更别说和她们说笑了。所以,当看到她们二人如此你来我往在言语上相互调侃时,妙颜着实有些吃惊。

    屋内对坐的三人之中,只有蒙绕香卡自己长纱遮面。暮雀门的女弟子,在不见外人的情况下是不需要的。

    蒙绕香卡仔细的端详坐在自己对面的妙颜,想当初她到暮雀门的时候才4岁。那时候,蒙绕香卡根本不会带这么小的孩子。白日里倒还好,不管是读书、习字还是练功,妙颜学的都有模有样,从不喊苦喊累;最难过的就是晚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因为思念娘亲而哭闹不止。蒙绕香卡无奈只能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唱歌谣给她听。

    在自己最难熬的日子里,是妙颜陪在她身边度过无数个寂寞清冷的夜晚,抚慰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伤痛。

    如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蒙绕香卡在跳跃的烛火下仔细端详妙颜,只见她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眉若新月,烛火映着她的面颊红润如霞。

    蒙绕香卡牵起妙颜的手紧紧地握着,对韩伏月说道:“她是我第一个带上山的孩子,也是最暖心的一个。我刚刚仔细瞧着,这孩子已经出落得如此好看了。”

    韩伏月斜眼瞟了她们师徒二人一眼说道:“咱们暮雀门着实不缺漂亮姑娘,真是各有各的美。妙颜在众弟子中拔头筹,是胜在心智。沉稳,细致,通透……”她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又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蒙绕香卡说道:“我这个’里阿’不白当吧!这群孩子,我比你了解!”

    蒙绕香卡听着韩伏月如此自夸,心里有些不大服气。她轻哼一声道:“没有我,她们可认识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美什么!”

    “嘿!你这个人。得!今儿你心情不好,不和你一般计较。”说着,韩伏月向妙颜扬了扬脸说道:“酒也喝了,人也夸了,你是不是该讲故事了!再不说,天都亮了!”

    听到韩伏月的话后,蒙绕香卡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空空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多年前。

    雍熙三年(公元986年)正月杨继业金沙滩身死殉国后,辽军故意放出消息,杨家四郎杨延辉活捉被俘。

    大辽太后萧绰命人修书给大宋皇帝,企图以杨延辉换取瓦桥关。

    瓦桥关是唐末时期,为防止契丹侵犯而置的。它与其东北面连置的益津关和淤口关合称“三关”。

    “三关“一带地势低洼,多为湖河且土地贫瘠,故而居民稀少,容易被敌人所乘。再加上东北部日益强大的契丹部迅速向外扩张屡屡南犯,三关战火不断。终于在后唐同光二年,契丹部族夺取瓦桥关并在此屯兵与后唐对峙。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后周世宗柴荣神武,志一平天下。于是,御驾亲征对契丹用兵伐辽。一举收复了燕云十六州的瀛,莫二州和“三关”。将瓦桥关并改为雄州,三关以南始为国境。

    直至北宋建立,瓦桥关依旧为北方的边防要地,集结重兵驻扎以防辽军入侵。

    辽国萧太后胆识过人,女中诸葛。以瓦桥关换杨延辉还朝,此宗交易不管如何取舍大宋根基必有所伤。忠臣良将和边关要塞二者选其一,实在难以抉择。若太宗皇帝拒绝割让瓦桥关,那必定会令边关将领寒心,落得个寡情无义的名声,失民心者定失天下;可若是同意以瓦桥关换取杨延辉回朝,那自此宋朝边静将永无宁日,以辽军的悍然,夺取河北全境易如反掌。

    就在辽国太后萧绰“意气扬扬甚自得也”的时候,收到一个令她大为震惊的消息,杨延辉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救走,不知所踪。

    萧绰本以为煮熟到手的鸭子,却眼睁睁的从自己眼皮子低下飞了,顿时觉得怒气难当。吃了这个暗亏到时无所谓,可是谈判的国书已然送出,若到时候交不出杨延辉,大辽国便成了天下的笑话。于是她找来楚国公韩德让,想让他帮忙出个主意找一个稳妥的人,在不惊动各方势力的情况下,暗中将送信的士兵追回。

    此时,辽景宗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虽然由其母代为处理朝政。可是主少国疑,一个女流之辈能力压宗亲将朝政死死把持住,这些年她实属不容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得来不易的朝局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毁了,所以这件事情必须秘密去办。韩德让推荐自己府上的一名门客,此人善轻功定能在国书到达宋国之前将他截回。

    本是胜券在握的局面,如今最重要的筹码却不翼而飞。萧绰一时之间难以释怀,便传召看守的士兵详细的问清楚。根据士兵的描述,劫走杨延辉的并非杨家亲兵,而是一群江湖侠士。他们武艺超群,单靠着看押的这几个兵力根本难以抵御。为首之人赤手空拳,便将辽军中的士兵打的前仰后合。人群之中还有一个和尚,他棍法精妙无人能近身与之对抗。此二人,便是萧炎和杨五郎。

    当他们闯入军营,找到关押战俘的军帐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杨延辉。而是杨继业的义子,八郎杨延顺。萧炎一行人迅速带着杨延顺撤离了军营,甩掉身后的辽兵之后,在郊外的树林内稍作休息。

    五郎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被辽军擒获的是两个人:四郎杨延辉和八郎杨延顺。

    杨家在阵前杀敌无数,辽军早已恨之入骨,极有可能杀了他们来祭祀那些在战场上阵亡的将士。杨延顺想要为杨家保住一条血脉,来报答杨继业对他的养育之恩。所以,他提出由自己假扮杨延辉,而真正的杨四郎则化名为木易,只是称作杨家的先锋。随后,二人变分开关押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大辽的萧太后竟然没有杀他。反而对杨延顺礼遇有加,还经常来到帐内与他闲聊。杨延顺觉得十分蹊跷,在三追问之下才萧太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她是想用杨家人的性命向大宋换取瓦桥关,并要求杨延顺亲笔修书给大宋皇帝。

    那是多少将士用性命守护的边境要塞,将士们的鲜血渗透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成千上万将士为了国家和百姓的安宁将自己的枯骨堆在那里。与瓦桥关相比,他杨延顺的性命哪里有这么重要。他不会答应,宁死不屈。

    可萧绰并没有放弃,她以辽景帝的名义修书一封送至宋朝。

    若书信真的送至皇帝手中,一定会动摇朝纲,铸成大错。于是,杨延顺与萧炎和五郎商议,准备亲自去追将国书截获。

    不管是辽国还是大宋,他们此时对于杨家的行踪最为关注。所以,萧炎前思后想都觉得三人之中自己去追最为合适。

    于是,萧炎安排杨家两兄弟随自己的人先回梧桐苑,他承诺五日之内必将国书带回。

    萧炎翻身上马,只身赶往汴梁城。终于,在汴京城外的树林将那名送信之人追上。而此时,大辽楚国公韩德让派来的那名门客也恰巧赶到。那送信的官员见来者不善,便怯声怯气的问他二人的来意。在得知对方是韩德让派来取国书的,便双手奉上后扬长而去。

    萧炎与男子对面而立,仔细观瞧。之间男子眉清目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发黄,他的额头比常人要宽一些。虽然身着辽国服饰,可是从发型来看他却不是地地道道的契丹人。男子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杨家的人便是你劫走的吧?”

    萧炎点点头,说道:“明人不做暗事,的确是我!杨家一门忠烈,身为大宋子民决不能袖手旁观!”

    “想不到在大宋,江湖之辈都比那些朝堂之上的老爷们要仁义!”

    萧炎疑惑的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那男子仰天大笑道:“大宋的将帅之才比比皆是,可为什么就打不过大辽的军队?出了马匹之外,你们的皇帝老儿就没怀疑点别的?”他盯着萧炎的脸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说:“嗨……算了!跟你一个江湖草莽说这些干什么!不过,以你的聪明也应该猜到了什么!”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国书,说道:“你也是冲着这个来的?”

    萧炎双手背在身后,挺了挺背脊说道:“不错!今日,定要将它带走的!”

    “那就凭真本事来拿吧!”男子说着招扫堂腿朝萧炎的下路进攻。

    萧炎双脚腾空跳起轻易躲过,随后一脚用力向下踩踏地面,一脚迅速朝对方支撑腿的脚面用力踏去。对方也不含糊,只见他后脚向前买了一步,支撑腿向对侧斜退半步,右手出掌朝萧炎的腹部击去。萧炎用力向后拱背,腹部一缩便躲开了。随后萧炎迅速的侧身旋转至他身后,一把将男子塞在腰带里的书信夺了过来。

    当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于是他前脚用力踏地双脚腾空,整个人在空中上身带动旋转,右臂向后扫去想要抢夺萧炎手中的东西。萧炎反应极快,只见他一猫腰便躲过了对方的抢夺,一掌打在了对方的肋骨。

    男子双脚落地却未能站位,往后退了几步恶狠狠的盯着萧炎。眼瞧着自己落了下风,他心中十分气恼。于是朝萧炎使出了一招绞步洪拳,一拳比一拳的力道大。可是,萧炎却都能轻易躲过。二人拆招换式间,萧炎只觉得一道寒光朝自己面门而来,他立刻抽出折扇顺势打开挡在面前。随后只听“噗”的一生,一根银针穿透了扇面,萧慕铖向一旁侧头,银针擦着萧炎的下颚角飞出。这一针没有真的扎在身上,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男子看到萧炎的下颚角多了一道血印后,冷笑几声说道:“既然你喜欢,变送给你了。”说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萧炎觉得体力消耗的有些大。况且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所以便没有追去。他打开看了看手中的书信,确定没有问题后,也翻身上马前往汴京城。

第十一章 萧炎身重苗疆蛊毒,与蒙绕香卡初相识

    日落时分,城门早就关闭了。萧炎便在了城外找了一间客栈,暂时休息。

    这客栈虽然不大,可是环境却不差,往来的客人也不少。于是,萧炎找小二要了一间上房和一桌酒菜。

    奔波了这么多天,萧炎此刻觉着有一些不舒服。他暗暗庆幸,幸好那男子翻身上马离开了。如果他们二人再拆招过式的纠缠一阵子,到底谁能占上风就真说不准了。想到此处,萧炎有些窃喜端,他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大堂内隐隐传来一阵阵金属碰撞发出的响声。那声音如鸣银铃,让萧炎忍不住循声望去。只见此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名年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后面跟着一个老者,从年纪推断他们应该是一对父女。

    只见女子身着蓝布白花交领上衣,下着青色百褶裙,银链吊绣花围腰,头搭蜡染方帕,方帕四周缀满银饰。肤色微黄,柳叶弯眉桃花眼,睫毛浓密,鼻尖娇俏,一张“鲤鱼嘴”娇艳欲滴。耳垂上一对极大地纯银耳环随着头的每一次摆动隐隐泛光,胸前挂着一个用银丝穿织成牡丹花式的银项圈,项圈一周错落有致的坠着无数银铃和银花,两只手腕各有一只银镯。女子双眸含烟,行若流云,一举一动如弱风扶柳,流露出千姿百态的万种风情。客栈大堂内的男女老少,都被这姑娘吸引不自知的竟看呆了。饶是多年心中所属的萧炎,也有刹那的失神。

    女子名叫蒙绕香卡,看穿着便知不是汉家女子,面对这许多缠绕在她**的目光也并没有扭捏羞涩。

    她迈步走到店小二面前,神态落落大方地问道:“这位小二哥,今日可还有客房?”声音温柔甜腻,听在耳中萦绕心间,百转柔肠,如春日里随风漂浮的柳絮,让人心里直痒痒。

    小二这些年见到的客人无数,可如此娇媚之极的姑娘却是见所未见。他面红耳赤,声音颤抖忙不迭的回答道:“有…有有有……请问姑娘需要几间?”

    看到店小二如此反应,蒙绕香卡掩唇大笑道:“那就两间吧!”说着从腰间的蜡染布袋中拿出一定银子放在小二哥手中,然后转身去搀扶那名老者:“阿爹,我扶您去休息吧!有什么想吃的您告诉我,让小二哥给咱们送到房间去”他二人一面说话一面随小二往楼上走,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大堂内的萧炎。

    他二人目光触及的一瞬间,蒙绕香卡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变得肃杀宁静。她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萧炎。这时,那位老者也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阿爹,您也看到了,是不是?”

    那老者收回目光,拍了拍搀扶着自己的那双手说道:“哎!如此俊秀的青年,可惜了!香卡,闲事莫管!”说完加紧手臂,拽着她的手快步离开了。

    这父女二人异样的举动,让萧炎有些奇怪。尤其是那姑娘,几次回眸望向自己。目光之中隐隐流露出欣赏,遗憾,甚至是怜悯。这让萧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前本就有些胸闷气短,如今许是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更加头疼欲裂。于是,萧炎匆匆地胡乱吃了几口后也回房休息去了。

    是夜,萧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胸口仿佛压了千金重石一般难以呼吸,他感觉此刻自己的气息有些混乱,有一股真气躁动不安地在体内来回乱窜。没过多久,额头渗出一层薄密的汗珠子。他催动内功,强行让自己体内乱窜的真气不在翻腾。慢慢地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之间萧炎发现自己又来到了白日里郊外的那片树林,周围迷雾漫漫。

    忽然,只听得身后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骑兵朝自己呼啸而来。萧炎只得拼命朝反方向奔跑,跑着跑着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条诡异的长河,河面足有一丈之宽,河面之上笼罩着团团黑雾,并且这黑雾之中有零星的几点幽绿来回摇晃,东飘西荡。

    他试探性的靠近河岸向水中观瞧,赫然发现河中漂浮着无数早已腐臭的尸体,密密麻麻随着河流从东向西飘去。阵阵腥臭让他只觉得胃中翻绞,隐隐作呕。萧炎顿时觉得自己手脚冰冷,膝盖不受控制的发软。

    后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横在面前的这条河却说什么都过不去,正在这进退维谷之际,河内的死尸突然一个两个的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他们脸上挂着腐肉,还有好多白花花的蛆虫从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里往外涌出,每一个死尸的眼睛都冒着阴森绿光。后有追兵前有活尸,他们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包围。萧炎浑身抖如筛糠,头痛欲裂,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的时候,却从睡梦中惊醒。

    萧炎睁开眼睛屋内一片漆黑,映在窗上的树影来回摇晃,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感叹:原来是一场噩梦!抬手将自己额头的汗珠擦拭干净,却感觉口中传来阵阵腥臭味。萧炎想要起身去喝口水,刚刚坐在床边便天旋地桩的眼前阵阵发黑。

    萧炎觉得有些不妙!这根本不是多日奔波劳累所致,应该是中了毒!他扶着床尝试着慢慢站起,一步一步蹭到桌子前,双手托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虚弱到无法用一只手拿起一个茶壶。萧炎坐在屋内仿佛总能听到恶鬼的嚎叫,身边冤魂缠绕。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音铃声,于是抽出腰间的折扇举步维艰的朝门口走去。

    “公子…你可还好?”

    萧炎听到这娇美的声音便知,是晚间在客栈大堂内见到的那名女子。

    “姑娘深夜造访,可是有事找在下?”萧炎呼吸急促,声音沙哑的问道。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燥热,口中腥臭,百鬼缠身?”蒙绕香卡站在门外,没有绕弯子的客套话,而是直奔主题急切地说道:“这不是中毒,一般的毒不会如此,这是苗疆的蛊毒!如果不治可就来不及了,快将门打开吧!”

    萧炎听着那姑娘准确的将自己此刻的症状阐述出来,不禁大感意外。他原本就对这姑娘有几分好感,如今对她更是无比信任。萧炎将手中的折扇插在腰间后,赶紧将门拉开。此时的蒙绕香卡拆掉了头上的饰物,将头发变成鞭子放在胸前的一侧,其他的穿着和之前没有差异。萧炎顿时犹如见到了解救众生的九天仙女,伸手将她拉进屋内。

    蒙绕香卡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拉了,差点摔跤。她惯性的朝屋内趔趄了几步后站稳。此时她才注意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眼前的男子就已形如鬼魅。他双眼凹陷,面色蜡黄,眼下的乌青极重,脸颊两侧深深地凹陷进去。

    蒙绕香卡心下一惊,心说道:哪里来的深仇大恨,竟然下如此霸道的蛊毒。她二话没说,搀扶着萧炎躺到床上。死死地盯着萧炎的脸看,然后问道:“今天可有和陌生人交过手?”

    萧炎虚弱的早已无法说话,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除了脸颊的这道伤痕之外,可还有其他外伤。”蒙绕香卡盯着他继续问道。

    萧炎又摇了摇头,表示只有这一出外伤。

    如此蒙绕香卡便知道,问题就出在萧炎脸颊的那处伤痕上。她俯下身将自己的鼻尖慢慢凑近,细细的去嗅伤口散发出来的味道。

    萧炎躺在床上,只觉得一阵阵幽香萦绕在鼻尖。女子微弱的呼吸打在萧炎的耳垂上,如羽毛轻拂而过,浑身颤栗。寂静的夜晚,除了窗外的雨声便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心跳。萧炎从未与任何女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即使是杨延琪也是发乎情止乎礼。顿时觉得脸如火烧,他轻轻侧头想要张嘴说什么,自己的脸颊却阴错阳差的触碰到了姑娘的双唇。只是一瞬间的触碰,二人便急慌慌的躲开了。

    “姑娘你……”

    “我刚刚……”

    本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两人却同时开口,这样一来却是更尴尬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蒙绕香卡率先开口说道:“刚刚实在有些失礼,不过因为阿爹不让我多管闲事,所以不敢点灯。”

    萧炎干笑了几声道:“我一个粗鄙的武夫有什么,只是怕姑娘……”一双桃花眼淡淡含烟,琥珀色的瞳仁仿佛泛着波光。一时间萧炎有些失神,心中的节奏漏了一拍。

    萧炎和蒙绕香卡四目相对,爱慕的情愫悄悄的在彼此心中生了根。

    突然,萧炎的眼中流露出了惊恐的眼神。蒙绕香卡知道,他的毒又发作了。于是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葫芦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了萧炎的嘴里。

    “你这是中害神,苗疆蛊毒的一种。幸好是碰到了我,只不过这药丸只能缓解你的痛苦,若要彻底解读只能等天亮了。需要明早进城去买一些药材回来,只需三天便能痊愈。”说着,蒙绕香卡攥了攥萧炎的手表示安慰。

    “休息吧,我明日再来”蒙绕香卡起身准备离开,萧炎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蒙绕香卡以为他是不放心,于是复又说道:“放心吧,饶是再霸道厉害的蛊毒,咱们的药别说是压制一晚,就是压制上三四天也是不会有事情的。”

    “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是害怕!只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我却还未知姑娘芳名!”萧炎其实除了想知道她的名字之外,最主要的还想请她帮个忙。自己这蛊毒没个三五日怕是好不了,可是杨家兄弟还在梧桐苑等自己的消息,所以必须要找个人送信。他莫名地信任她!

    “我叫蒙绕香卡,来自云南苗寨!”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后,她问道:“公子是不是有事情需要我帮你去办?”

    萧炎赶紧点头道:“不错,桌子旁边靠窗的凳子下面有一封信,请姑娘帮我拿过来。”蒙绕香卡点点头,按照萧炎说的地方找到了东西。

    萧炎又伸手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一并交到了蒙绕香卡的手中。他嘱咐道:“请姑娘到汴京城内的南门大街,仙来客栈去找一位叫高俊的掌柜。亲手将这封信交给他,如若有任何疑虑,便将这枚玉佩交给他一看便知。”

    蒙绕香卡见他如此信任自己,心中乐开了花,于是承诺到:“公子如此信任,我必不负重托!”说罢抬脚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有些忐忑的问道:“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而且,把东西交给他之后总得说点什么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萧炎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险些误了大事。他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气,心下暗惊:这蛊毒如此厉害,竟让自己心绪不宁,疏忽至此!萧炎有些不好意的回答道:“还是姑娘心思缜密,不然就让你白跑一趟了!在下萧炎,夏日炎炎的‘炎’。”萧炎沉吟半刻后继续说道:“见到高掌柜后你就说’梧桐林内,故人盼归’。”

    蒙绕香卡低声反复的重复了几遍,然后说道:“放心吧,一定送到!你休息吧,我明日再来!“说着快步离开了萧炎的房间。

    萧炎自从吃了药仅半盏茶的功夫,燥热便退却了,眼前的鬼魅尽然消失不见。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春季里的雨夜实属平常,这一夜的雨却下的格外柔软,窗外屋檐的滴水声络绎不绝,萦绕于耳,久久徘徊。这样的时光萧炎觉得格外珍贵,不忍入眠。

    蒙绕香卡拿着萧炎交给她的东西,蹑手蹑脚地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

    她将玉佩放在手中细细摩挲,久而久之居然可以感受到萧炎身上的温度。

    伸手,推开窗子。雨丝伴着微风扑到脸上,凉沁沁的格外舒服。望着窗外夜雨冥冥,澹澹生烟,蒙绕香卡将玉佩紧紧地按在胸口,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窃喜。

    大堂内这么多的人,她一眼就看到了萧炎,仿佛他身上有一道漩涡吸引着自己渐渐靠近。

    以前在寨子里她觉得隔壁的阿再是最英俊的,所以便霸道的只许他对自己好。如果阿再和别的女孩子多说两句话,她是会生气的!

    阿爹说,她和阿再是有婚约的。因为,阿再是土司的儿子,而自己是这个寨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可如今见到了这个叫萧炎的男子,她觉得阿再与之相较实在一般。不是长相的问题,而是一种吸引。蒙绕香卡觉得一定是有神明的相助,才让中了蛊毒的萧炎与自己相遇。所以,她才不顾阿爹的告诫为他解毒。

    倚窗漏夜听春雨,风尘漠漠如烟起。

    不知不觉天边鱼肚泛白,雨渐渐停了。蒙绕香卡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梳妆停当刚刚将门打开便在门口碰到了自己的阿爹,蒙绕胜法。

    原来阿爹是来告诉她,今日就要进城去在驿馆等待大宋皇帝的召见。

    无奈,蒙绕香卡只得将萧炎交给她的东西收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客栈的门。随阿爹进城去。宋朝的国都真的是好人闹,街上的人群车马往来川流不息。由于她和阿爹的穿着与他们不同,所以自从进城起街上的百姓便用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他们父女二人。

    官员在驿馆门口迎接,然后便说了许多客套话。弯弯绕绕的说了许多,大概就是说宋朝的皇帝很忙,暂时还没有时间接待她们,只得在等几日等等这些……蒙绕香卡不喜欢这样的官腔,她也没有心思与他们纠缠。便和阿爹说,要出去转转。一开始自是不同意的,无奈只得搬出了阿再。蒙绕香卡和他说,出来时与阿再说好,要买一些东西送给他,阿爹这才允许。

    于是,安顿好之后便将萧炎交给她的东西偷偷藏好,出了驿站直奔南门大街。

    蒙绕香卡按照萧炎说的,到仙来客栈找到了掌柜高俊。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人,可是却比一般人要谨慎许多,对着她问东问西的甚是烦人。

    他虽然长相普通,可是目光却很锐利。高俊反反复复的想要从蒙绕香卡的嘴里知道,为什么萧炎不亲自来,是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蒙绕香卡当然没有告诉他实话,只是说在雨夜的时候与人缠斗,有些伤寒需要将养。高俊依旧不依不饶,非要去探望!蒙绕香卡有些不耐烦的瞪着眼珠子说:“他有本姑娘照顾,不出五日便可康复了。你家主子只让你将此事办好,其他的莫要擅自做主!”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心虚的。人家要见主子,自己有什么道理不让人家去。可是如果不拦住这掌柜,自己又如何与他独处。

    于是她向高俊伸手说道:“玉佩还我,我要走了!”高俊看看玉佩,又看看面前的这个姑娘。心下思量道:门主既然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眼前的这个姑娘,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可是,她这穿着明显不是汉家女子。虽然好看,却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年除了杨家姑娘,门主也没有和哪个女子再来往过。许是,就喜欢她身上的这股奇怪劲儿?!想到这,一咬牙一跺脚,便将手里的玉佩交还给她,说道:“那我家主子便有劳姑娘了!”说罢,拱手作揖。

    蒙绕香卡实在不懂宋朝的礼节,所以她并没有理会,是将玉佩收好后,直接离开了。

    苗家典籍上曾记载,中害神者性焦躁不安、神昏头痛、幻视幻听、终日如冤魂缠身、鬼神泣声不绝于耳,梦中常有刀兵追赶难以入眠,常思自尽。此蛊如若不解,十人九死一疯癫。如若想要化解此蛊毒,则需先用灶心土同凉水搅在一起,饮之催吐。再取夏枯草二两,紫背浮萍二两,水煎服。而后每晚睡前,取蒜子、菖蒲、雄黄捣烂放入热水内洗身,可助安眠。连续四日,方可解。

    一连四天,蒙绕香卡每天都会在辰时来到郊外的客栈为萧炎解毒。直到申时才会离开。

第十二章 蒙绕香卡与萧慕铖初相见

    今儿是最后一天,萧炎在屏风后的盥洗室内泡药浴,蒙绕香卡坐在桌前饮茶。

    浸在木桶之中,周围水雾缭绕。与前几日相比,萧炎今日觉得身上十分舒畅。他转过头去正好看到蒙绕香卡映在屏风上的身影,玲珑的身姿凹凸有致,高挺的鼻梁,娇俏的鼻尖,修长的手指时而轻抚玉颈,时而轻敲莲花瓣般的下巴,大抵是因为无聊,她偶尔还会微皱鼻子撅起小嘴儿东张西望,娇媚之余还有一些可爱。

    正所谓:二八佳人姿容娇,笑靥生花乐淘淘。

    萧炎痴痴的看着,她仿佛是集市上皮影戏中的女子,每一个动作中都有一个故事。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萧炎心中是心存感激的。他身上的蛊毒已清,或许从今日分别后再无交集,思及至此心中升起一阵失落,或许在自己的内心除了感激还有一丝爱慕。当“爱慕”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中,萧炎心下大惊!或许,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慢慢地走进他心中了。萧炎对于自己的心不确定,对于蒙绕香卡的心也猜不透。若说他对自己无意,她不顾父亲的告诫,亲自为他解毒;可若说有意,这三四天来除了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外,几乎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他们父女二人,是云南大理国派来大宋觐见的使臣身份,还是萧炎主动问起她才说的。想到这里,萧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有些烦躁,他皱着眉头将自己又往水中沉了沉。

    与此同时,大宋的朝堂之上,因为大理国的觐见而争论不休。大臣们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大宋应该答应大理国的要求,这样一来战马就可以当做番邦属国的贡品,谨献给大宋,一来每年可以省不少银子,二来质量也会比现在好很多;而另一派却持反对意见,大理国内部常年争斗不休,虽说是内战却也十分糟心,大辽这些年日渐强盛,已经消耗了大宋的大部分兵力,如今再将大理收复过来,无疑是雪上加霜。

    双方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让太宗皇帝十分头疼。

    大理国时至今日已有六代君主,国土面积虽然不大,却是个多名民族国家,主要以白族、苗族和瑶族为主。

    大理国外有吐蕃诸国,内有各方豪强势力,治理起来十分不容易,可谓是内忧外患。皇室做梦都想依靠大宋,成为宋朝的番邦属国一解多年困境。

    当年太祖皇帝南征止于大渡河边,一是没有什么兴趣,二是对于那片土地甚为忌讳。唐朝时期此地名为南诏国,曾盛极一时。可南诏国却在唐朝南方边境不停地找麻烦,让唐朝损失不少兵力和财力,最终成为唐朝灭亡的间接因素。

    所以,太祖皇帝吸取前朝之鉴,尽管大理国不断派使臣前来商谈,却始终未能面见宋朝皇帝。

    可如今这情形看来,却是此一时彼一时。宋朝每年购买战马的花费就不下几十万银,这些马匹除了供给前线的军队外,主要还有皇城内的禁军。

    大理人十分精明,别看每年大宋购买战马的价格不菲,可质量却不高。

    权衡之下太宗皇帝也不敢轻易下决定。于是派去接待的官员只说是圣上日理万机,无暇见面。让蒙绕胜法稍安勿躁,再等几日。

    俗话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

    从谷雨这一日起,春夏两季开始慢慢地交替。

    也是在这一日,蒙绕香卡再次见到了萧炎。

    就在蒙绕香卡坐在屋内欣赏窗外的蒙蒙细雨之时,驿馆的小厮来报,门外有朋友前来拜访。蒙绕香卡想了半天,都不记得自己在这大宋都城能有什么朋友。灵光乍现后,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蒙绕香卡心下大喜,她从未想过,萧炎能够亲自来寻。本以为那日分别后,再无缘相见。谁知,没过几日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先是跑回到内室,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然后随小厮来到了驿馆门口。远远地,蒙绕香卡便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萧炎。刚刚还急切的她,此刻却放慢了脚步。

    只见萧炎身着藏青色对襟长袍,头戴东坡巾,一副清秀的书生打扮。

    蒙绕香卡走近萧炎,上下打量着问道:“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啊?”

    萧炎拱手施礼道:“一是为姑娘当日的救命之恩,二是旧雨已过,新雨而置,在下内心忐忑而欢喜。”

    蒙绕香卡被萧炎弄得一头雾水,于是极为认真的看着萧炎的双眼问道:“什么旧雨、新雨?今日,不是谷雨吗?”

    看着眼前这可爱的傻姑娘,萧炎笑道:“是不是还没有人带你好好逛逛这汴京城?”未等蒙绕香卡回答,他便抓起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走,我带你好好逛逛!”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蒙绕香卡有些不知所措,做梦都想不到她和他居然可以如此亲近。他们二人手拉着手走在汴京城的大街上,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街道两旁有许多店铺,珠宝首饰,文房四宝,绫罗绸缎、糕点小吃一应俱全,应有尽有;除此之外,十字街口还有打把势卖艺、变戏法的,更有好看的皮影戏。

    此时虽然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街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好不热闹。

    萧炎拉着她逛了许久,最终在一间酒楼门前停下。

    “逛了大半日你也该累了。咱们吃点东西如何?”萧炎问道。

    蒙绕香卡娇羞地点了点头,说道:“听你的。”

    随后,萧炎抓着她的手大步走进面前的酒楼,并且特地找了一个临街的雅间。此时,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些。

    从房间的窗子望外瞧,刚刚还十分热闹的大街上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大雨突至,街上的人猝不及防的四处躲雨。

    这样的情景,仿佛是老鼠见到了猫,或者是羊群遇到了狼,梦绕香卡觉得十分好笑,便轻声的笑了起来。

    萧炎此刻发现,蒙绕香卡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令人陶醉。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沉醉在她的巧笑倩兮之中,难以自拔。

    梦魂悄断烟波里,心如醉。相见何处是,锦屏香冷无睡,被头多少泪。

    蒙绕香卡沉浸在往事中,再加上酒杯中杜康的催化,早已由最开始的娓娓道来变成了此刻的絮絮不休。

    韩伏月见她已枕曲藉糟,便朝身边的妙颜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起将蒙绕香卡扶回她的房间休息。

    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衾寒。

    自与萧炎分别后,她如今日这般度过了无数个酒醉的夜晚。

    月光如水,秋风渐寒,伏凌山的夜晚华美却凄冷。

    今朝追忆往事,令人惆怅无限。

    或迷惘,或无奈,或遗憾皆为过往。

    妙颜放下手中的笔,拿起面前这首诗,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又看。最后,将它放在烛火之上烧为灰烬。

    今晚,她自己也喝了不少酒,此刻有些微醺。于是,妙颜推开窗想吹吹冷风借此醒酒。可谁知过了一会,竟感觉到阵阵眩晕。她靠在窗边,双目微闭。口中反复的念着刚才纸上的那首诗,回想着师父那重如千金的往事,最后随着心中的旋律将它轻声哼唱出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清冷的歌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反复回荡着,缠绵悱恻,九曲柔肠。

    歌声随风飘荡,隐约传到了早已进入梦乡的萧慕铖耳中。

    暮雀门虽然将他们看管起来,却享受着座上宾的待遇。一日三餐,酒肉齐全。

    晚上酒足饭饱后他便早早地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奔波多日深感疲惫,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自从他和木南荨来到暮雀门后,就感觉处处透着蹊跷。都说暮雀门轻功举世无双,可从昨天晚上的情况看,的确有些言过其实。那些姑娘的功夫只是一些花架子,如若高手过招便不堪一击,不甚实用。

    可是,那日树林之中木屋门外,那几个姑娘的轻功却深不可测,按照穿着来看应该也是暮雀门的人。依照她们的速度,别说是那早已丧命的“蒜头鼻子“了,就是他自己也很难跟上她们的行踪。难不成,是有意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的?

    这不合常理啊!先是抢了欧阳山庄的银子,然后又大大方方的将他们引到暮雀门来。他是不是进入了全套,被人算计了呢?

    萧慕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将这件事前前后后,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却依旧理不出头绪。大约过了半柱香后,阵阵困意向他袭来。

    就在这半梦半醒,恍恍惚惚之间听到了阵阵的美妙歌声。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躺在床上任由它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地朝自己袭来。

    萧慕铖没有动,更不愿发出任何声响。他怕惊动了那姑娘,扰乱了她的心绪,打断了她了歌声。

    就这样躺着,不知过了多久萧慕铖在妙颜的歌声中又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

    这浓浓的夜色还未消尽,群山之后,天际之外变散发出万道霞光。

    新日旧情,人生的常态本就如此。

    辰时三刻,暮雀门的门徒齐聚一堂。妙颜按照蒙绕香卡的吩咐,将萧慕铖和木南浔两个人也带到了司雀台。

    妙颜心中始终有个疑惑,按照师父的说法她和梧桐苑门主萧炎应该是情投意合,两心相悦的。为什么最终没有走在一起?

    如果是因为早已定好的那桩婚事,师傅此刻就应该在大理国相夫教子,也自然不会有现在的暮雀门。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彼此分离,又伤了师父的容貌呢?

    因为这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心头,所以去往暮雀台的这一路上妙颜眉头微蹙,不苟言语,这让跟在她身后的萧慕铖和木南荨既尴尬又紧张。

    司雀台之上,暮雀门七大弟子各领一队列立两旁。妙颜将他们二人带到蒙绕香卡面前,说道:“师父,人给您带到了。”随后,妙颜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蒙绕香卡门下共有七大弟子,均是貌美如花、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

    依次为:妙颜、欢然、灵凤、云舞、昔心、玉音和凝素。

    这七人各有千秋,妙颜容貌冷艳、性格沉稳;欢然与之相比,有些小家碧玉、性子更为脱跳;灵凤身量娇小,体态轻盈,轻功是这几个人中顶尖的,不过性子却直率,敦厚,平日里说话更是口无遮拦;云舞娇羞,媚态十足,眼波流动随处可见风情;昔心最为英气,面部棱角分明,却心思细腻,善于在复杂的事务中剥丝抽茧;玉音相貌平平,却心思深沉;凝素是几个人中最小的一个,心性单纯,善良胆小,皮如凝脂,肌肤胜雪,犹如雪山之上的冰雕。

    此时,这几个姑娘摘去了头上的长纱帷帽。虽然都用一方丝帕遮住半张脸,但如果仔细打量,依旧可以隐约看到她们的长相。

    木南荨审视一圈下来,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自信全无,深受打击。窘迫之下,却涨红了脸。她转头扫了一眼身旁的萧慕铖,发现他盯着这几个姑娘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妙颜身上,眼神直愣愣的发呆。

    她羞怒急了,伸手在萧慕铖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萧慕铖看着面前的妙颜,这姑娘看上去清冷,不理俗事,但其实是个心思极重的姑娘。这些日子,每次看见她几乎都是眉头微皱,丝毫看不到轻松之态。或许,这就是身为掌门大弟子的处境,双肩担千斤,总有无数心思压在心头,难以抒怀。

    他出神之际突然感觉一阵疼痛感,从腰上传来。萧慕铖回头查看,与木南荨四目相对。之间她双目圆整,隐含怒气地等着自己,面色有些涨红。

    萧慕铖随即一愣,想不明白这怒气从何处来。只得无奈的揉了揉腰间,一脸讨好的看着木南荨。

    司雀台众人皆看见了他二人的互动,却只有灵凤一个人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说道:“这里是司雀台,不是打情骂俏的地方。死到临头了,却依旧有这闲情逸致。你二人,还不快速速报上名来,为何跟踪大师姐,摸上暮雀门!”

    萧慕铖听到灵凤的话后,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你这小妮子,个子不高声音却不小!”

    “你!”灵凤觉得这人十分讨厌,从未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自己。

    “我什么我~再说了,是你们大师姐请我上山的!不信,你问问……”说着,萧慕铖朝妙颜的方向扬了扬脸。

    灵凤看他这样,恨不得在一巴掌呼他脸上。

    “灵凤,退下!”她刚要动手,就听到蒙绕香卡的声音。灵凤无奈,攥着拳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萧慕铖循声望去,他看到此时司雀台说完木亭之中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是寻常夫人的装扮,另一个则是和暮雀门姑娘们的装扮相同,头戴长纱帷帽,身着长袖衫,皆是白色。

    蒙绕香卡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亭外的两个人,她忽然就看到了萧慕铖腰间的折扇和玉佩。当年,萧炎的腰间也有这样一枚玉佩。于是,她挥动长袖朝萧慕铖的那枚玉佩而去。长袖轻扫,将玉佩从腰间抽出,飞身而出接住后又转身回到亭内。

    一招雀鸟归巢,干净利落,速度极快,让人猝不及防。白色的身影犹如夜空的流星,转瞬即逝;即便是闪电,怕也追不上她。萧慕铖和木南浔两人,目瞪口呆。

    蒙绕香卡拎起玉佩,细细的端详。山中秋风撩扯着她的衣袂,衣袂翻飞可人却一动不动。犹如伏凌山之上的一尊神女玉石雕……

    “这玉佩之上,是你的名讳?”

    萧慕铖上前一步答道:“正是!晚辈梧桐苑,萧慕铖。想必您便是暮雀门的掌门人吧!”他望着蒙绕香卡许久,对方却再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蒙绕香卡看着阳光透过玉佩,映在自己纱帷之上的“炎”字。看着它,就仿佛见到了那久违的故人一般,阵阵酸楚撞在鼻尖上。良久,她又问道:“你父亲,还好吧?!”

    “您与父亲,是旧识?”萧慕铖觉得虽然她提及了父亲,却不知是敌是友。于是,疑惑地问道。

    蒙绕香卡并未回答,她在心中长叹一声:恍然如梦啊……连他都长这么大了。

    她转过头看着面前的萧慕铖,将玉佩死死地攥在手中问道:“是你父亲派你来的?你可知,暮雀门从未出现过男人”

    “您这话说的,倒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欧阳山庄的镖银是您派人劫的,我和师妹也是你们掌门大弟子带上来的。现下倒是问起我来了……”萧慕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妙颜和凝素二人,复又说道:“不知她们是奉命行事,还是自作主张呢?”

    妙颜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惊。将他们带上暮雀门,的确是自己自作主张。

    但师父不仅没有责罚,还和她说起了旧情往事。这就说明,这件事情师父并没有责怪自己自作主张。可如今有人问起,若深究起来……

    妙颜咬了咬牙,双膝跪地付下身子说道:“请师父责罚!”

    蒙绕香卡走到亭外,站在妙颜身边扬了扬手说道:“起来吧!你一会将他们二人带下去,送回房间”说罢,边作势要离开。

    可是,萧慕铖却不干了。尾随其后,说道:“我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玉佩你也没有还给我…”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人就不见了。

    木南荨快步朝萧慕铖走去,这块玉佩师哥从小便将它带在身上,又是梧桐苑少门主身份的凭证,可号令整个梧桐苑梧桐苑,绝对不能离身。

    可是当她低头查看的时候,那枚玉佩好好的挂在萧慕铖的腰间。木南荨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说道:“师哥,师哥……你自己低头看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慕铖与木南荨四目相对,看到了她眼中震惊和慌乱的神色,一怔。

    他低头一瞧,压低了声音说道:“它……什么时候挂回来的?“

    木南荨愣愣的摇头,她觉得自己心慌慌的。

    以萧慕铖的身手,能在他眼皮子低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物件送回来。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毕竟这和取人首级本就没有区别!萧慕铖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暮雀门并没有取他二人性命的打算。可人家就这么一直拖着,压根不提银子的事儿,这让萧慕铖内心十分焦躁。

    这边,妙颜将他们二人送回雀楼后,赶往望雁台去见蒙绕香卡。

第十三章 妙颜动情难自制,萧慕铖冲天楼内谈交易

    房间内,蒙绕香卡端着一本《杜工部文集》并不言语。

    妙颜站在她对面,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她忽然觉得,本来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可如今却在她心里像是一团乱麻。任她如何抽丝剥茧都理不出头绪,反而越来越乱糟。她从没有像如今这般心绪不宁,难以平静。

    “师父,这件事情……我”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开口了,可以依旧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其实……“她真的是有些着急了,手中微微出汗,长袖让她攥的皱皱巴巴,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蒙绕香卡“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书扔在桌子上,看着她说道:”妙颜,别说了。这件事情,你解释不清楚的。你自己的心,你都没有懂,又如何让别人明白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回去吧!在这件事情上,你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不需要任何人明白!暮雀门我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所以你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这些年一向如此。你此刻要做的,就是要明白你自己的心。“说罢,拿起面前的书不再看妙颜。

    蒙绕香卡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自己的心上,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种被人一眼就看穿心思的感觉,十分复杂。师父了犹如母亲一般,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心里先是一暖,而后又觉得羞愧难当。她窘迫的离开后,去了冲天楼。

    此刻,另外欢然和灵凤她们六个正带着自己的人在冲天楼内练功。

    雀鸟分许多种,冲天楼内饲养的是山麻雀。

    这种麻雀体长大约4寸左右,性格活泼,好奇心强,胆大极易接近人。但这并不代表,它的警惕性不高。雄鸟头顶和翅膀前面的部分为鲜艳的黄褐色或者栗色,上背部是黑色的条纹,脸颊为白色,咽喉处为黑色;雌鸟身体的颜色相对深一些,有深色的宽眼纹和奶白色的长眉纹。

    虽然,山麻雀的不耐远飞,但它的速度极快、爆发力极佳。所以,蒙绕香卡用它来训练门徒的轻功。

    暮雀门的姑娘们,在冲天楼内有的追逐着麻雀,随着它的轨迹在空中四处飞舞;有的则是先尾随其后,之后突然爆发超越并拦住麻雀的去路,迫使它不得不改变行进的轨迹。当然,这些都是基本功,最厉害的当属蒙绕香卡亲传的七大弟子。

    有些雀鸟的腿上用红色拴着红豆粒大小的银铃,每一个银铃之上刻有她们名字的第一个字。她们每日里要做的,就是将它们从雀鸟的身上摘下来后,再栓到另外一只雀鸟的身上。在这过程中,雀鸟不能有任何损伤。

    妙颜,此时就在反复的做着这件事。

    云舞眯着一双丹凤眼,懒洋洋的靠在柱子上慢条斯理的说道:“大师姐,近日不大对劲。”她说着,眼波流转望向昔心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抽丝剥茧,猜测人心,你最拿手的啊!“

    灵凤最看不上她这个样子,于是冲到云舞面前说道:“这还用昔心,我都能看出来。自从那小子上了伏凌山,进了暮雀门,我们大师姐就没过过舒心的日子。师父,一定是因为他今儿早上的话,责怪大师姐自作主张了!“

    “嘶~“云舞皱着眉头,轻抚耳朵说道:”别看你个子小,可声音却洪亮的很。我们都还没有七老八十,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这云舞和灵凤二人相看两生厌,不是一日半日了。于是,她又狠狠地白了一眼灵凤,继续说道:”月娘这些年交给咱们的这些,你算是一句没记住啊!‘藏拙’这两个字,可能你一辈子都记不住!“

    灵凤是二师姐,被云舞这么奚落、讽刺一时间面子上挂不住了。于是,扬起长袖就朝云舞的门面甩去。云舞仿佛早就看透了她似的,一个转身便躲开了。“怎么?我说错了吗?二师姐的脑子,这些年仿佛有没长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仿佛永远没学会!你出来搅和什么劲儿啊~“说着甩了甩手中的长袖。

    灵凤眼瞧着自己一击未中,又要再次出手。她恨不得冲上去,用手中的长袖将她的嘴系上。

    此刻只有凝素离着最近,于是便赶紧出手拉住了灵凤说道:“二师姐,咱们还是先解决大师姐的事情吧!咱们平日里最多也就是练半个时辰,可你看大师姐,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说着,眼中透露出一丝担心,望了望妙颜:“再这样下去,可就吃不消了啊!”

    灵凤咬着牙横了一眼远处的云舞后,拽着凝素的手喊道:“师姐,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休息一下吧!”一连叫了好几声,妙颜都耳充未闻,急的她直跺脚。

    昔心走过去,轻轻拍着灵凤的肩膀说道:“二师姐,你们回去吧!大师姐是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人的身体达到极限的时候,才能将许多事情看透。”

    “可是,谁知道大师姐什么时候停下来!”

    “回去吧!”昔心朝外面扬了扬脸,说道:“该停下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停下来了。”灵凤还在犹豫,玉音却拽着云舞率先离开了。

    凝素看着离开的那两个人,又转头看了看妙颜,思索了一会后拽着灵凤也离开了。

    “凝素,你别拽我啊!咱们走了,大师姐怎么办?”

    “二师姐,咱们走吧!昔心师姐在,你就放心……快走快走!”凝素连拖再拽的,将灵凤带出了冲天楼。

    当几个人都离开之后,冲天楼内瞬时间安静了。除了雀鸟煽动翅膀的声音之外,便只剩下银铃的响声。

    “大师姐,她们都走了!”昔心的话音未落,妙颜就已经站在她身边了。她喘着粗气说道:“她们再不走,我恐怕就要累死了!”

    昔心笑着说道:“你直接跟她们说不是更好!”

    妙颜皱了皱眉头问道:“说什么?”

    昔心抿着嘴,掉头就要走。妙颜却伸手拉住她,说道:“我是怕说出来,她们会去逼问你。到时候,你会被烦死!”

    “你是怕我心烦,还是怕我口风不严,泄露秘密啊?”昔心轻笑问道。

    妙颜瞥了她一眼,松开手说道:“都不是!废话太多,更心烦。“

    昔心盯着面无表情的妙颜说道:“你……动心了,是不是?“

    妙颜猛然回头看着昔心:“你果然看出来了!师妹,你这颗七窍玲珑心让人胆战心惊啊!“妙颜十分讨厌这种,一眼被看穿的感觉,让她有深深的危机感。

    “师姐,你太反常了。哪里是我,恐怕除了二师姐之外,那几个都看出来了吧!”昔心斩钉截铁的说道。

    妙颜渐渐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原来蒙在鼓里的只有她自己。

    “那……他是不是也……”妙颜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于是匆忙问到。

    昔心忍笑看着眼前的妙颜,这个大师姐看着清冷,可心地善良,心思柔软。这是她第一次动情,所以看不清自己的心思,更看不透对方的心思。

    妙颜以往的清明和睿智,早就不见了。

    昔心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我觉得他不会,一是,他的心思并不在你这,所以未曾察觉;二是,其实师姐隐藏的很好,只不过我们从小长大,我们对你太过了解,所以轻易的就看出来了。”昔心观察者妙颜表情的变化,小心翼翼的问:“你今日如此,是不是因为师父也看出来了!”

    妙颜觉得头疼欲裂,心中一股无名火几乎要奔腾而出,却又无处可去。

    “和我出去走走吧……”妙颜拽着昔心,朝司雀台走去。

    这一晚,萧慕铖睡得十分香甜。

    清风拂云,天的东边渗出火红的朝霞,它与透蓝的天空合二为一,形成靓丽的蓝紫色。

    朝霞开宿雾,众鸟相与飞。此时,在万道霞光映照之下的伏凌山最是好看。

    这一日,是萧慕铖二人来到暮雀门的第三日。和昨天一样,辰时三刻的时候被玉音带到了冲天楼内。

    冲天楼共分三层,此刻他们在最高的那一层。

    这层楼是专门提供给暮雀门的姑娘们,在每天练功之余聊天、休息时用的。

    蒙绕香卡和韩伏月二人悠闲地坐着,一边看门中弟子练功,一边闲聊。

    “这欧阳山庄的人还真是聪明,知道自己的斤两在我暮雀门讨不到便宜,于是到你们那里搬救兵。”蒙绕香卡看着面前的萧慕铖和木南浔,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们梧桐苑还真是好心,这种受累不讨好的事情,何苦来哉呢?今儿我就看在’阎爷’的面子上,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着蒙绕香卡抬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麻雀说道:“看见这麻雀了嘛?具体有多少只,我也不知道。但是这群麻雀中,有七百五十六只麻雀的脚上栓了银铃。少门主如若能在不伤害它们的情况下,将这些它们都摘下来我便放你走。不仅放你们走,欧阳山庄的银两还会悉数奉还。”蒙绕香卡仔细观察着萧慕铖的表情变化问道:“这桩交易,你意下如何?”

    未等萧慕铖开口,木南浔皱着眉头先说道:“您是江湖之中的长辈,本应该最是公平公正的。可眼下您提出的这桩交易,却不大公平。”

    “哦?!如何不公平?你说来听听。”

    “暮雀门之中的姑娘们都以轻功见长,做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难。可是,对于我们其他门派的人来说,却有些强人所难了。”木南浔还没有说完,萧慕铖便伸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蒙绕香卡。他生怕木南浔的话惹怒了面前的人,会伤害到她。

    “你不用这么护着她,我暮雀门从不伤害女子。“说话间,蒙绕香卡环顾四周,看了看她这些弟子继续说道:“小姑娘,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我暮雀门的确以轻功见长,可是雀鸟身上取银铃这件事,却只有我这七大弟子可以做。”

    “那……”木南浔听了她说的话后,一个箭步从萧慕铖的身后窜了出来,刚要说话,蒙绕香卡便抬手制止住了。

    “不过,我觉得你说的也对。所以,我改主意了!我给他三次机会,只要有一次成功了,我就兑现诺言。”蒙绕香卡对身边的玉音说道:“去给这位姑娘搬个椅子,让她做我身边。”她又朝萧慕铖抬了抬手,说道:“少门主,开始吧~~”

    萧慕铖四周看了看,朝木南浔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后飞身而出。

    暮雀门的鸟儿就像是通灵了一般,之前无论多少人往来,它们都一动不动。可是,当萧慕铖飞身而出的一瞬间,所有雀鸟一齐挥动翅膀,腾空而起,四处乱窜。

    萧慕铖只半柱香的功夫就气喘吁吁了,他拼命追逐那些雀鸟,偶尔才能抓到一只,最后却因为用力过猛,死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中。

    如此反复,萧慕铖心态的变化从招式上一目了然。

    韩伏月坐在蒙绕香卡身旁,并不言语。说到底这是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从见到萧慕铖的那一刻,蒙绕香卡早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欧阳山庄的银子退回去。现在又想不动声色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他,她就坐在这看戏就好了。

    可这半个时辰下来,雀鸟损伤没有成千也得上百了。再这样下去,杀孽太重,说不好他走了以后,姑娘们又要去林中捉新的麻雀回来训练。

    韩伏月心中思忖着站起来说道:“哎呦呦……我说掌门啊,快让那小子回来吧!别糟践这好好地雀鸟了。“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妙颜说道:”妙颜,你去!赶紧把他逮回来……“

    妙颜转身看着自己的师父,等待她的指令。

    蒙绕香卡忍着笑说道:“去吧!“

    妙颜得令后翻身而出,挥动长袖缠住了萧慕铖的手腕,将他带了回来。

    此时,萧慕铖正在全心全意的去捉那雀鸟,可是竟没有一个活着的。

    那些雀鸟一开始还比较友善,后来可能是发现有许多同伴死在了萧慕铖的手中。于是,渐渐地有了攻击性。尽管萧慕铖尽力躲避,但是他的脸上和双手依旧出现了许多细微的伤痕。就在他差点要捉到那只麻雀的时候,手腕却被腾空而来的长袖缠住,带回冲天楼的长廊上。

    由于事发突然,妙颜的速度又极快,这导致萧慕铖在落地的时候前后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他瞪大眼睛看向妙颜,感叹道:“掌门大弟子的身手的确不凡啊!当日在山下,姑娘果然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妙颜眼底有一丝慌乱滑过,她皱了皱眉头别没有搭理一旁的萧慕铖。二是松开他,直径走到昔心身旁。

    蒙绕香卡喝了一口茶,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朝他扔了过去,说道:“怎么?空手而回?”

    “你这太难了!”萧慕铖大手一挥,指着妙颜她们说道:“我不相信,她们几个人能做到!”

    蒙绕香卡大笑道:“小子!她们不仅能取下来,还能把它再放回去!”

    “切!”萧慕铖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准备放弃了嘛?”蒙绕香卡见萧慕铖不再说话,并且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恼的神情,于是柔声问道。

    萧慕铖低头看着手中的苹果,翻了翻眼皮儿说到:“没有!”

    木南荨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突然觉得十分和谐。她和师哥明明是来暮雀门抢银子的,可是人家掌门对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敌意。

    除此之外,她还惊奇的发现,师哥刚刚的动作极为可爱。在自己的记忆里,师哥还从未对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就像是,小儿子对母亲撒娇!

    想到这,木南荨脑子里就炸开了一个雷!

    是啊!暮雀门对男人从不手软,可是对她和师哥却处处礼遇有加。是因为给师父面子嘛?那这面子也太大了!

    如今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她与师傅交情匪浅;要不就是从心底里十分喜欢师哥,所以破例善待他们。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来其他什么原因。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木南浔还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这个叫”月娘“的女人,每次看到到自己时露出的目光都并不十分友善,甚至是有些阴毒。她们再次之前素未谋面并无恩怨,为何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这些疑问,她都不敢和师哥说起,再给他添乱。

    在暮雀门的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她此刻只想赶紧离开暮雀门,

    在木南浔思绪翻涌之际,蒙绕香卡说道:“行了,我看今日你们都累了。让玉音带你们回去休息,既然没有放弃,明日辰时三刻还在这里,咱们继续。”

    说着,站起身来和韩伏月一起离开了冲天楼。

    其实,那一晚蒙绕香卡并没有将她和萧炎两个人的事情说完。

第十四章 萧慕铖暮雀门内认干娘

    当年她与父亲到宋朝觐见,宋朝皇帝以政务繁忙为由,一拖就是半个月。

    也就是这半个月,让他们对彼此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心意相通。

    蒙绕香卡从与萧炎的交谈中得知,他心中有一位姑娘巾帼英雄,不让须眉。也是因为她,梧桐苑才会建立在雁门山之上。

    所以,那一日,当萧炎拉着她的手说,他与杨家姑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今他是喜欢她的时候。蒙绕香卡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萧炎的手掌中抽离,并低头说道:“炎哥哥,我在家乡已经定亲了。”

    当萧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怔怔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心抽出良久,它悬在半空进退维谷。心如刀绞,无限酸楚。他知道,宋朝皇帝依旧没有下定决心,让大理成为自己的番邦属国。这样一来,蒙绕香卡不日将启程回到大理国。

    这一别,也许就是一生。

    那一晚,他们是他们此生共度的最后一晚。也是那一晚,造就了蒙绕香卡的今天。

    苗族女子的身上从小变饲养情蛊,当定亲之时便将它下在男方身上,一次来作为彼此的约束。所以,蒙绕香卡的情毒已经放在了阿再的身上。

    那一夜,他们喝了许多酒。

    不知是夜色迷人,还是酒香沉醉。总之,他们犯下了难以弥补的错误。

    **自从分散后,人间无路到仙家。但凭魂梦访天涯。

    回到大理没多久,蒙绕香卡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下在阿再身上的情蛊出现了反噬。

    蒙绕香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知道萧慕铖出生的那日,她的容颜与七十几岁的老妪几乎没有分别。

    阿再对她说,只要将孩子拿掉,二人拜堂成亲后,情蛊就会停止反噬。

    可蒙绕香卡却十分倔强,她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这个孩子,我死都不怕,容颜变老又有何惧,早晚都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的冥顽不灵触怒了阿再的父亲,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羞辱。

    于是,在孩子出生的当晚,他便命人放了一把火想要烧死她们。

    她们母子命不该绝,从火场中逃出了生天。

    蒙绕香卡带着萧慕铖,凭着记忆找到了梧桐苑。她偷偷的将孩子放到了树林外面,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山谷。

    她只是将孩子放在了梧桐苑外,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露面。

    那张脸她自己看了都厌烦,路人看了都害怕,她又怎么会让萧炎见到。

    从那一刻起,她和萧炎山高水长,各自安好。

    蒙绕香卡并不准备将萧慕铖的身世来历告诉他,只是向将这个阔别多年的儿子多留在身边几日,多看儿子几眼。

    此生,于愿足矣。

    所以,当她知道妙颜对萧慕铖动了心思的时候,并没有责怪她。

    甚至心中是有些高兴的。

    如果他们能两情相悦,过些年再将暮雀门交到妙颜手中,那么这所有的事情便可两全其美。

    只可惜,这些都是蒙绕香卡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妙颜的确对萧慕铖有情,可是萧慕铖的心里却只有一个木南浔。

    之后连着两天,萧慕铖依旧是空手而归。眼瞧着他们在暮雀门已经耽搁五六日了,而今又被这个难题困住。萧慕铖实在烦躁的很,可是有好不到什么办法来打破这个僵局。

    就当他在屋内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时候,妙颜出现在了他的房中。

    妙颜看着萧慕铖急躁的样子,坐下后轻笑了一声道:“怎么?着急了?”

    萧慕铖看了她一眼,冷嘲热讽道:“哎呀,看见你我就想起来两句话,不知哪一句用在你身上合适。”

    “那两句?”

    “一句是贵客临门;另外一句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自己选一个吧!”说着,萧慕铖斜眼横了妙颜一眼,看向别处。

    妙颜一愣,随即冷笑一声说道:“那我把来意和你说了之后,你自己选一个送给我。”

    萧慕铖稍加思索后道:“那你说说,小爷我听听。到时候,给你选一个最贴切的。”

    妙颜低头想了片刻,说道:“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师父对你们,尤其对你青眼有加。他老人家没有孩子,如若你肯认他做义母,我想眼前的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萧慕铖听了之后,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大叫到:“你们暮雀门除了抢银子还抢儿子啊!娘还能随便认呢!”说着,对妙颜连打带拽的拖出了屋子,说道:“你啊!就是那无事不来的夜猫子,快请出去吧!”说罢便关上房门。

    妙颜有些迷惘,依照她萧慕铖的了解,对方是会答应的啊!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了解萧慕铖,除了他自己的老爹之外,就数他的师妹木南荨了。

    事情本身对于萧慕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只不过妙颜这样直来直往的沟通并不适合他。与萧慕铖这个人沟通,必须慢慢引导,徐徐渐进。这一点,谁也比不过木南荨。

    所以,晚饭过后,萧慕铖就将今日妙颜和自己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木南荨。木南荨听后笑道:“我觉得,这是个法子。如此一来,不仅得到了人家掌门的轻功绝学,又能找回欧阳山庄的银子。一举两得啊!而且,这个义母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名义上的。我们离开了墓群门估计以后很难有机会再回来了。”

    萧慕铖哼唧了一会,讷讷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只不过让她这么一说,总感觉怪怪的。”

    木南荨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几声说道:“只是让你认义母干娘,又不是逼着你娶媳妇。师父师娘都不在身边,你做出这许多姿态,露出一副立贞洁牌坊的模样给谁瞧呢!”

    “嘿嘿……你还别说!妙颜要是说他们家掌门招姑爷,我还就答应了呢我!”

    木南荨听到他这样说,又联想到这些日子他和妙颜眼神之间的互动,心里就蹿火。抬起便是一脚,直接将萧慕铖屁股下面的凳子踹到。

    萧慕铖也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于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顺势坐在了地上。

    木南荨紧接着站起来说道:“明日我就自己回梧桐苑去。你爱给人家当儿子就当儿子,爱当姑爷就当姑爷,谁稀罕啊!”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萧慕铖本是开玩笑,可一见木南荨真的急了,便赶紧起身追到门口拦住她说:“师妹,师妹,好荨儿!我是和你说笑的!”说着,他捧起木南荨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说道:“我这可心里,除了爹娘就是你。你摸摸,它是为你跳的!”

    木南荨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手掌心下那建壮的身躯羞红了脸。于是,她使劲抽出了自己的手,一边打开门离开,一边说:“油嘴滑舌,人家掌门怎么会看上你做儿子!赶紧休息吧!明天陪你,人干娘去!”说着,一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暮雀门这些日子,因为萧慕铖和木南浔两个人的到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欢乐和人间气息。之前的暮雀门极其清冷,上前门徒却没有一个敢随意说笑。到是不是因为这里不许说笑,而是因为掌门每日里寡言少语、不苟言笑。除了盯着她们练功之外,大多数时间都会将自己在房间里,练字、打坐。如果,师父不主动出门,是没有人敢去叫的。

    而今不同了,月娘和师父整日里都会说说笑笑的。同门姐们相互吵嘴打架,都比以前理直气壮地多。大家都在想,如果这样的日子能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

    所以,暮雀门中的大多数门徒,是喜欢萧慕铖和木南荨两个人的。有了他们在,这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丰富多彩了许多。

    相比之下,自从萧慕铖和木南荨走后,梧桐苑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平时这两个孩子在身边的时候,萧炎觉得十分闹腾,希望能清静清静。

    可是如今两个月不到,他就已经开始想念这两个孩子了。整日里提心吊胆,现在只希望他们能平安的早日归来。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子时,夜深人静。每到这个时候,萧炎总会在雁门山顶的悬壶瀑布旁打坐。

    这十五年来,萧炎度过了无数个难以入眠的雨夜。

    他总是会在这样的夜晚,出现许多关于蒙绕香卡的幻觉。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他中蛊毒的那个夜晚,蒙绕香卡偷偷地趴在自己的门边,一声声的唤着自己。尤其是萧慕铖刚刚被送到梧桐苑的那些日子,他总是能出现这样的幻觉。

    萧炎整日里的精神恍惚,无精打采,尤其是听到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时,他更是悲从心中起。那段时间,梧桐苑都是高俊在替他打理着。虽然,梧桐苑有乳母、下人还有萧炎这个亲爹一起照顾萧慕铖,但是他却始终面黄肌瘦,眼中无神,每到深夜都会啼哭不止。

    眼见着这孩子马上就要到一岁了,却依旧毫无生气。梧桐苑为了他h遍请名医,也不见好转。就在这一筹莫展之时,周湄来到了梧桐苑。

    周湄是见真门主周列的独女,更是祝由术的唯一传人。

    那手鬼门十三针的绝学更是出神入化,梧桐苑众人十分钦佩。

    原来,萧慕铖在出生之时受到了惊吓,才会导致他深夜啼哭,食欲不振,面黄肌瘦,甚至是精神涣散。

    而萧炎的主要问题,还是在于自己的内心。他与蒙绕香卡分别后,内心十分悔恨忧伤。

    他始终欠蒙绕香卡一个交代,更是欠她一条命。

    尤其是在得知,她为自己诞下一子之后,他内心整日都在受着折磨。

    由此,萧炎才会引发癔症。若时间久了,就会导致疯癫,

    幸好,在这一切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时候,周湄来到了梧桐苑。

    早在见真门的时候,萧炎和周湄就有婚约。他一直认为,自己被逐出师门之后,师妹一定会另择佳婿。可谁知,她却认死理,说什么都不同意周列为她安排夫婿。

    后来,周列逼迫的越来越近,她一气之下偷偷溜出了见真门。更是在一路打探之下,找到了梧桐苑。萧慕铖需要一个母亲来照顾,梧桐苑更需要一个女主人来料理家务。于是,他们二人便成了名义上的夫妻。

    他与周湄相濡以沫,却与蒙绕香卡相忘于江湖。

    转眼十数载,那臭小子已长成玉树临风的俊朗少年。他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呵护、弥补这个儿子,萧炎要做他一辈子坚实的背景。让他一生快意江湖,杀伐决断无所畏惧,人生顺遂喜乐无忧。

    深夜的悬壶瀑布,声如奔雷,澎湃咆哮。

    眼瞧着过了白露便是中秋,而这两个孩子毫无音信。他派人在伏凌山之下日夜守候,却始终不见他们下来。

    就在前几日,欧阳山庄来信说,朝廷又要打仗了,想问一问寻找丢失银两之事是否有了结果。

    萧炎心里清楚,如果银子再找不回来,这件事情将无法隐瞒,朝廷知道后便不可善终。

    所以,梧桐苑替欧阳山庄垫上了这笔银子。

    西边的李继迁因为得到了辽国的支持,这些年蠢蠢欲动,肆无忌惮。前几日竟然率领军队攻打清远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势如破竹。辽国没有消停,西边又起战乱。

    萧炎估计,这清远军不是李继迁的对手,兵败是迟早的事情。他只希望,萧慕铖和木南荨两个人能尽快的平安归来。

    这些年来,边疆的百姓时常受到战乱侵袭,整日里提心吊胆,怨声载道。萧炎希望,这样的日子早些过去。

    国家边疆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武林之中的侠客义士,才会有一个逍遥、自在的江湖。

    悬壶瀑布波澜壮阔的轰鸣声在午夜的山谷间回荡,站在这雁门山之上极目远眺便可望见雁门关之上守城的将士。

    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

    萧炎在梧桐苑整日盼着他们回来,而蒙绕香卡这边却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尽量多留几日。因为她知道,萧慕铖自此一去便是山高水长。她们母子二人,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其实,让萧慕铖认蒙绕香卡做义母这件事情,根本就是韩伏月和妙颜两个人商议的。

    他们觉得,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这个结果是极妙的。

    义母将欧阳山庄的银子作为见面礼送给义子,顺理成章;暮雀门的轻功举世无双,义母调教义子更是理所应当。

    有了这层关系,就巧妙地将蒙绕香卡和萧慕铖父子轻易地绑在了一起。

    从此,了却了蒙绕香卡的夙愿,她不再孤单。

    于是,在韩伏月的极力撮合下,蒙绕香卡将萧慕铖收作义子。

    这一来,萧慕铖和木南荨留在暮雀门整整将近两个月。

    每日当萧慕铖和暮雀门弟子一起练功时,木南荨就会陪着蒙绕香卡和韩伏月说话。逐渐她和暮雀门的这几个姑娘熟络起来,一起喝茶,一起聊天。

    她们常年在外行走江湖,所见所闻新奇百怪。木南荨最喜欢听她们说起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什么无头鬼入室偷盗,采花淫贼误入义庄,七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可是,木南荨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比如,师哥最近格外喜欢和妙颜聊天。有时候,一聊就是几个时辰。她隐隐的可以感觉到,妙颜钟情于师哥。而暮雀门众人也有意撮合,这让她终日惶惶不安。

    这一日是蒙绕香卡的生辰,暮雀门内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寿宴之上,蒙绕香卡、韩伏月、萧慕铖、木南荨还有以妙颜为首的七大弟子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忽然,韩伏月指着萧慕铖说道:“小子,今年多大了?”

    萧慕铖一愣,随即答道:“还有几个月,就满十六了。”

    话音刚落,韩伏月双手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拍着肩膀说道:“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议亲了。”说着,用手点了点面前的几个姑娘说道:“你看我们掌门的七大弟子,各个标致漂亮。给你挑一个做媳妇如何?”韩伏月突然付下身子,在萧慕铖的耳边说道:“你自己选一个合心意的,我觉得妙颜就不错!”说完,咯咯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萧慕铖和在坐的几个姑娘都羞红了脸,确然她们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萧慕铖。但是姑娘家家的,被人当众这样说总是会害羞的。而萧慕铖脸红,除了害羞之外更多的是着急。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木南荨。此时,木南荨就坐在自己身边,抿着嘴斜眼看他,右手的三个手指紧紧地捏着酒杯,仿佛决意要将它捏扁一般,

    萧慕铖突然就想起来昨天晚上,师妹一脚踹翻凳子的情形,于是“噌”的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除却木南荨之外的几个人都有些意外。不知道是因为反对而激动呢,还是因为开心而激动。

    “那个,呵呵!圣人有云,好男儿应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以,我……”萧慕铖说一半才发现,自己说错了啊!所以,后面的话不知道如何继续了。

    韩伏月反应最快,捂着嘴笑道:“所以啊,应该先成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是吧!我瞧着,妙颜就不错。你俩也熟悉,就这么着吧!”说着,还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蒙绕香卡。挑眉看着她,心中道:你瞧,若是成了如何谢我啊?

    可谁知,萧慕铖“嗖”的一下又坐下了,端起酒杯说道:“我刚才说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做太草率了!”

    “哎!你这小滑头!你义母给你做主,便就是父母之命,我就是你的媒妁之言!怎地,分量不够?”韩伏月急声逼问道。

    萧慕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我,我是心有所属的!”他说道最后,竟然腼腆起来。他这句话,让一旁始终提心吊胆的木南荨安心了许多。露出了甜美,幸福的微笑。

    韩伏月听罢,眼珠在眼眶里打转问道:“心有所属?是谁?”她巡视了一圈,恍然大悟道:“难不成,是你的小师妹?”韩伏月在最后提及木南荨的时候,眼中露出了阴冷的光芒。

第十五章 木南荨身中蛊毒,蒙绕香卡掌掴韩伏月

    木南荨看到韩伏月的反应和眼神后,背脊阵阵发凉。她始终闹不懂,她二人送未谋面,这是哪里来的如此深仇大恨!

    蒙绕香卡感受到了席间气氛开始有些不对了,于是出来打个圆场说道:“孩子们都在这,有情义有缘分自然会走到一起。你跟着瞎搅和什么劲儿?”说着看了韩伏月一眼,拍着她的手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还是要随缘的是不是……”说着举起酒杯,敬了韩伏月一杯酒。

    其实蒙绕香卡也感觉到了韩伏月对木南荨的敌意,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近由于忙着教授萧慕铖功夫,始终没有时间与她深谈。看来,她们是需要谈一谈了。

    可是,让蒙绕香卡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夜木南荨就出了事情。她终究,晚了一步。

    酒席散去之后,她们就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到了后半夜,大家却被一阵焦急的敲门声惊醒。

    原来,木南荨回去后便觉得不舒服。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是到了后半夜,忽然就觉得咽喉之处怵怵犹如百虫爬行,麻麻发痒。无奈之下只得用双手去抓外面的皮肤,却是隔靴搔痒,无济于事。到后来慢慢地,竟然咳嗽起来。

    萧慕铖就在隔壁,听到动静后过来查看。发觉木南荨咳嗽起来难以自制,脸色慢慢泛红,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此刻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可现在夜深人静的,又不好意思惊动两位前辈。于是,妙颜便是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妙颜每天睡得都很晚,此时刚刚熄了烛火准备休息。便听到外面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偷偷地叫自己。她不禁暗暗奇怪,天色已晚萧慕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深夜来找她。

    妙颜隔着门板,轻声问道:“萧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妙颜姑娘,师妹好像是病了。这深更半夜,我也不好意思惊动其他人,于是便想姑娘你去看看。”妙颜心想,我又不是大夫,能干什么?可是转念又一想,这木南荨一定是病的很严重,不然萧慕铖不会不顾礼数,深夜来敲自己的门。

    这样想着,便打开了门。此时走廊之上,烛火尽灭。他们彼此二人,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视物。月光如薄纱笼罩着妙颜,光束与暗影的结合使她的更加五官立体,目光碧波入水。

    这样的美人萧慕铖此时却无暇欣赏,神女有意,公子无心。

    “别急,我随你一起去看看。”妙颜说着转身关上房门,点头示意一起去看看。

    他们二人快步朝木南荨的房间走去,十步之外隐隐便能听到木南荨的咳嗽声。犹如一位得了肺痨,已入膏肓的病人。妙颜暗道不妙,按照时间推测,如果是生病根本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中毒。

    在她暮雀门中毒,恐怕师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师父虽然没有说,但是从她对萧慕铖如此看重妙颜便知道他们一定有很深的渊源。而如今,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一定会造极深成误会,如此一来之前的心思就都白费了。

    妙颜心中百转千回,脚下的步伐更紧了些。

    而原本跟在身后的萧慕铖,在听到动静后更是拽着妙颜跑了过去。

    他们刚刚进屋,木南荨趴在床边竟然咳出了血。

    她的面色惨白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犹如透明冰雕,地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妙颜心中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查看地上血的颜色,心下大骇。这木南荨,竟然中了蛊毒。她来不及多想,说道:“你扶她躺下什么都不要做,我去叫师父!”见萧慕铖对她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上前一步拽住他的手肘疾声问道:“我说的话听清楚没有,你什么都不要做,一定等我回来!”

    此时,萧慕铖早就慌了神,看了妙颜许久才愣愣的点了点头说道:“好!”

    妙颜确定他听到了之后,转身朝望雁台跑去。

    当蒙绕香卡来到木南荨的房间,看到守在她身边手足无措的萧慕铖,就知道此时躺在床上的姑娘才是他情之所系。蒙绕香卡快步走上前去,对萧慕铖说:“你先和妙颜出去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萧慕铖轻抚着木南荨的额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门。

    暮雀门的其他弟子听到走廊之上的动静,也都纷纷出门一探究竟。

    云舞最先赶到,她睡眼惺忪的看了看他们二人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深更半夜连师父都惊动了?”

    妙颜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萧慕铖的手臂,安慰道:“放心吧,师父一定会让她安然无恙的。我们到你房间坐着去等,如何?”

    萧慕铖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摇头说道:“不,我要守在门外,你回去休息吧。”

    妙颜看到萧慕铖那关切的神情,心如刀割。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心是自己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她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后对云舞道:“木姑娘有些不舒服,师父正在查看。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云舞的目光在妙颜和萧慕铖之间转了几圈之后,懒洋洋的说道:“那成!师父在里面就必然不会有事,我们就回去休息了。”她向其他人摆了摆手,款动金莲回房去了。灵凤和凝素去想要再次靠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昔心却一手一个抓住她们,说道:“大师姐让咱们回去休息,别去添乱了!”

    听到昔心这样说灵凤和凝素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特转身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灵凤小声嘀咕道:“真是羡慕这木姑娘啊!生病能整出这么大动静,可见在梧桐苑的时候就备受疼爱呢!”

    说话间凝素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对面的萧慕铖和妙颜,轻哼了一声道:“我觉得她远不如大师姐,江湖上的女子竟这样娇滴滴的。只不过生个病而已……”

    “得了吧,得了吧……别说这些听着酸溜溜的话了!咱们姐妹,这辈子是没有这个命,能有个什么哥哥啊……师哥之类的了。咱倒是想娇滴滴的,跟谁娇去啊!”灵凤挽着凝素的手说道。

    “二师姐,暮雀门即便是有个大师哥,就你这性子想要娇滴滴,恐怕也难!”

    “嘿!”灵凤轻笑,拍了凝素手背一下,说道:“你这小妮子,跟云舞不学好是不是!枉费平日里偏心像着你!”

    凝素赶紧抓住灵凤的手说道:“二师姐是最大方的呢!其实,那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云舞师姐吗?”

    “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灵凤语气僵硬的说道:“我们两个脾气相冲,与那件事情没有关系。”她松开凝素的手说道:“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凝素看着灵凤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房间去了。

    昏暗的走廊之上众人散去后,萧慕铖突然用手紧紧地抓住妙颜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妙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却对上了他凶狠的目光。妙颜一怔,那样复杂而又犀利的目光她从未见过。面对这样的他,妙颜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丝恐惧,目光如刀,刀刀深入人心。

    萧慕铖刚刚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原因让木南荨突然之间病的这么严重。他思前想后猛然间恍然大悟,厉声问道:“她不是生病,是不是?生病哪里会发展的这么快!是毒,而且是你们暮雀门独有的毒药,不然你不会深更半夜的去叫你师父,更不会叮嘱我什么都不要做!”萧慕铖愤怒到极点,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一定知道,告诉我是什么毒药?为什么要害她!当初想方设法留下我,就是为了今天是不是?阴谋!都是阴谋!”他愤怒的低声咆哮着,一声一声犹如重拳,击打在妙颜的胸口,她羡慕、嫉妒躺在屋里的那个姑娘。

    萧慕铖的手劲儿不小,妙颜手腕被他捏的咯咯作响。手腕疼,她的心更疼,望着他那因愤怒而腥红的双眼,一滴眼泪从妙颜的眼角间滑落。她难以自控的,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抚摸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可就在指尖即将要碰到的那一刻,萧慕铖突然就清醒了,他慌忙地松开了妙颜,连续向后退了三步。

    妙颜看到了萧慕铖的反应后,那只手紧紧地攥拳抵在额头上痴痴地笑了起来。此时,那只被萧慕铖攥过得右手毫无知觉,只有手腕隐隐发疼,五个手指没有感觉更无法控制。她尝试着抬起手臂,用想要触摸萧慕铖的那只左手,轻轻将它托起。

    “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它的确暮雀门有关,去不是我门派中独有的。”说着,妙颜深呼了几口气,冷冷的继续说道:“木姑娘不会有事,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在这里等师父吧。”

    妙颜托着那只手上的右手,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萧慕铖的身边。由于疼痛,妙颜的额头沁出许多汗珠。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房门终于打开了。

    蒙绕香卡举步走出房门,说道:“她已无大碍……之后我……”还未等后话说完,萧慕铖早已跑进去,坐在木南浔的床边了。

    蒙绕香卡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站在门边继续说道:“之后我会每日派人将药送来,这件事情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她转头离开了。

    木南浔所中的是一种叫做蜣螂的蛊毒。

    在唐代名医王焘所著的《外台秘要》中就曾有记载:蜣螂蛊。得之胸中忽然,或哽入咽,怵怵如虫行,咳而有血。

    苗族的医学认为伤、亏、积、毒、虫、菌是人得病的主要因素。所以,在苗族的蛊毒之中多以“虫”为主。

    蜣螂蛊毒的解毒方法十分简单,取水将胎衣散冲开服下,蛊毒自消。只是,后面还需要搭配一些清除余毒,调理心肺的药物,才不会落下病根。

    蒙绕香卡在暮雀门中的确饲养蛊毒,除了她之外便只有韩伏月一个人可以拿到。

    于是,她气冲冲朝韩伏月的房间走去。

    蒙绕香卡在回望雁台的路上越想越生气,这些年韩伏月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不知道。之所以任由她折腾,是因为身为一个女人,身为一个母亲是能够感同身受她的痛苦和憎恨。

    她的偏执,她的疯狂皆是因为爱的背叛。

    蒙绕香卡怒气冲冲的来到韩伏月的门前,抬起脚将门踹开。在深夜之中,门板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她迈步走进房间,绕过屏风来到韩伏月的窗前。

    此时,韩伏月仰面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天花板。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她慢慢的侧过头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蒙绕香卡。

    蒙绕香卡看到她这个不在乎的深情更加气愤,她上前一步将被子撩开后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床上薅起来。

    韩伏月穿双手用力将肩膀上的手扒拉开,盘腿坐在床边说道:“她是死了还是没死?”

    蒙绕香卡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她抬起手就给了韩伏月一个嘴巴。

    韩伏月拔打了一巴掌之后并不生气,而是摸了摸脸颊说:“看来是没有死,不然你定是要杀了我偿命的。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做错了吗?”

    “果然是你!”梦绕香卡浑身颤抖,用手指着她说。

    因为蒙绕香卡一直带着长纱帷帽,所以韩伏月看不到她的脸。不过,从她指着自己颤抖的手就能看出,她是真生气了。韩伏月依旧不急不躁的轻笑道:“萧慕铖那小子全身心都在他那师妹身上,而妙颜却看上了他,这些你我都看在眼里。为了你和妙颜木南浔死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我做错了吗?”

    “你放屁!韩伏月,你少拿我们师徒二人扯谎!你是为了你自己,我说的对不对?”蒙绕香卡大声说着,又抬起手想要给她一巴掌。

    韩伏月却厉声道:“你不如一掌打死我!不然你就看好她,反正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这是为什么啊?伏月!”听到韩伏月这样说,蒙绕香卡却收了手,心痛的问道。

    韩伏月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眼睛瞪的极大说道:“就是因为她像她!你可知道,她们两个有多像!”

    “就因为这个?”

    “就这一个原因她就能死上千次万次!虽然,许多年前我只有一次机会远远地望了一眼,即使只有那一眼,也足够我记一辈子的!当年,那个女人刚刚死了丈夫,自己独自带着年幼的儿子被宗室欺负。我是可怜她的!可是后来,她为了她自己却抢了我的丈夫!”韩伏月声泪俱下,想起了那一段心酸的往事。

    她吸了一下鼻子,哭着继续说道:“一开始,他们还躲躲藏藏。到后来,他和那个女人竟然毫无廉耻的暗中派人来杀我!香卡啊……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了!为了我的孩子,我忍气吞声,默默地忍受着!就连他夜不归宿,我都一句不问!可是……可是……”韩伏月此时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用双手狠狠地拍着床说道:“他们要杀我啊!!要杀我!杀我也不要紧!可是我怀了他的骨肉啊!夫妻十年啊……十年我才怀上这个孩子啊!”最后她泣不成声的瘫倒在床上。

    蒙绕香卡看着情绪崩溃的韩伏月,心中酸楚万分也跟着一起落泪。她坐在床尾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如若不是韩伏月机警反应快,恐怕早已成为那些杀手的刀下鬼了。她十分想保住当年的那个孩子,可是韩伏月怀孕的时候思虑过甚,再加上过度惊吓和剧烈的跑动。最终,还是小产了。

    当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的时候,却没有像蒙绕香卡预想中的那样哭闹不止,寻死觅活。她格外的平静,仿佛就像是生了一场普通的疾病。从那一刻起,她将所有的怨恨都积压在心里渐渐深了根。

    到今天这个地步,蒙绕香卡自己也有责任。

    暮雀门的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韩伏月的影响。所以,对男人格外的痛恨。

    她们对男人的偏见,都是源自于韩伏月的教导。

    如此才出现了暮雀门对男人从不手软的传闻,她曾想要制止,最后却放弃了。所以,她给暮雀门的门徒一个规矩,不管她们对别的男人如何,但是雁门山之上梧桐苑的人她们绝不可出手。

    这就是那句“天下男子皆可杀,唯有雁门阎罗家”的由来。

    “伏月,收手吧!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不好吗?”蒙绕香卡劝道:“这些年,我对你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你说你喜欢研究医术、蛊毒,我依着你。当年,云舞和灵凤她们两个人,也是你在背后从中作梗才造成她们两个误会这么深。到现在,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说过什么。可是这次,你居然对一个无辜的姑娘下手!他们,是梧桐苑的人啊!”

    韩伏月此时蜷缩在床上,抽泣着小声说道:“我总觉得,木南荨是她的女儿。不然,不会这么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865/ 第一时间欣赏塞外雁来稀最新章节! 作者:彦汜所写的《塞外雁来稀》为转载作品,塞外雁来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塞外雁来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塞外雁来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塞外雁来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塞外雁来稀介绍:
北宋初期,辽频繁南下对宋朝用。为了扩充力,武林中的欧阳山庄实则是为朝廷充实国库而秘密设立的。咸平三年,欧阳山庄在为朝廷运送饷的途中,在涿州城外被劫。由于是在辽国的国境内,欧阳山庄老庄主欧阳靖,亲自拜访梧桐苑主萧炎,请其代为追查。雁门山之上的梧桐苑为当世武林第一大门派,门徒遍布天下。于是,梧桐苑少主萧慕铖与其师妹木南荨奉命追查。由此,牵出了许多爱恨纠葛。十几年前,杨五郎亲自将木南荨送上梧桐苑,交由萧炎抚养。却始终未提及她的出身来历,木南荨在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过程中,却牵扯出了与辽国皇室有关的一段辛秘往事……武林纷争的背后,实则是两国之间的政治阴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间哪有纯粹的武林、快意的江湖……所有的纷争最终都随着“澶渊之盟”的签订落下帷幕。塞外雁来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塞外雁来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塞外雁来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