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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彦汜     塞外雁来稀txt下载     塞外雁来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月娘软禁在房中,萧慕铖冲天楼内展轻功

    蒙绕香卡猛地站起来,说道:”那是你的心魔在作祟,那姑娘被父母抛弃,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人送到梧桐苑抚养。一个中原长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是契丹人。这两日你就不要出房门了,这两日我会安排他们尽快离开。”蒙绕香卡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住脚步。隔着屏风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从我房间中,讲蛊毒拿走的?”

    “就是那日,你、我还有妙颜喝酒,后来你有些醉了,我和她一起将你送回房去。我先将妙颜打发走,然后就在你放蛊毒的架子上顺手拿了一个。”

    蒙绕香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那架子之上紧挨着蜣螂的就是金蝉。想到这,不禁脚下直冒寒气。她没有在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韩伏月的房间。

    天亮之后,蒙绕香卡将妙颜叫到身边说道:“你们的月娘最近身体欠佳,十分不舒服。并且,此次生病来势汹汹这次,比较严重。为了不让人打搅她休息,你们姐妹轮班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明白了吗?”

    “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是月娘下的毒?”妙颜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就有所预料,却依旧十分震惊。

    蒙绕香卡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过后我会处理,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木姑娘的身体调理好,然后让他们尽快离开这里。”

    “妙颜知道了,木姑娘的药我会亲自看着,您放心。”说罢,便离开了。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一跃而出。林间的鸟儿欢快的叫着,它们用欢快叫醒每一个沉睡的人。

    被唤醒的人却不一定会快乐,因为他清醒之后,所有的苦难也会随之清醒。

    木南荨的毒虽然解了,可是心绪却难以平静。萧慕铖看着她的睡颜,呼吸虽然平稳,可眉间紧蹙难以抒怀。

    从中毒到解毒,所有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这是蛊毒的最大特点,中毒之人无论身体出现任何变化,神志会始终保持清醒。它会让你清楚的记得所有的痛苦,在极度的惊骇中慢慢死去。

    萧慕铖紧紧地握着木南荨的手,他这一晚上始终都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当中。

    他被暮雀门的美好表象所蒙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没有危险。

    木南荨几乎每日都在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可自己却没有在意忽略掉了。

    如今想来,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一想到这些日子,木南荨一直处于焦躁和恐惧之中,他就恨啊!恨自己,更恨那个女人。兵不血刃,笑里藏刀,真是好计谋、好算计!

    萧慕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都没有发现早已站在身边的妙颜。

    妙颜左手端着药碗半蹲在萧慕铖身边,小声说道:“这是给木姑娘清理余毒,调理身子的药,你趁热喂她喝了吧。”

    萧慕铖没有看他,冷冷地说道:“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你们的药,我们可不敢再喝了。”

    妙颜没有说话,只是当着萧慕铖的面端起药碗小小的喝了一口。随后起身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药是我亲手熬的,刚刚我也亲自试过了,你大可以放心。下毒的是月娘,师父已经将她软禁了。等木姑娘的身子调理好后,我就亲自送你们下山。喝与不喝,你自己决定。”

    萧慕铖转头看着屏风之后的妙颜没有说话,目送她离开后起身走到桌子前面,将药碗端了起来。

    他看看手中的药,又看了看此时躺在床上的木南荨。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再相信她们一次。

    他走到床边对依旧熟睡的木南荨说:“师妹,我还是选择相信她们。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就回梧桐苑。”

    一连三天,妙颜每日早晚都会亲自送药。只是她与萧慕铖再也没有说过话,放下药之后就离开,不会有片刻停留。

    木南荨的身子也逐渐好转,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

    这一日清晨,妙颜照常给木南荨来送药。走进屋内没有发现萧慕铖的踪迹,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木南荨从镜子中看到妙颜后,赶紧将手中的梳子放下,快步迎上去。

    “这些日子多亏了妙颜姐姐的照顾,之前师哥在我们都没有机会聊天。”说着伸手去拉妙颜,想让她坐在这里陪自己说说话。可是,木南荨的手碰到她的时候,妙颜脸上却生出痛苦的表情。

    木南荨一惊,问道:“妙颜姐姐,你受伤了吗?”她心中有些奇怪,妙颜的功夫与师哥不分上下,以她的轻功虽称不上天下无双,却足可以自保。更何况,在这暮雀门之内谁又会出手伤害这个掌门的大弟子呢?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她脱口问道:“难道,是师哥?”

    妙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静静地从她身边走过,将药放到桌上道:“萧慕铖呢?这几日他都寸步不离的看着你,生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木南荨甜甜的笑道:“不眠不休的守了我几日,怕他身子熬不住就打发去休息了。”

    妙颜点点头说道:“他是极重视你的!”

    “妙颜姐姐,我代师哥向你陪个不是。他是因为太过于关心我了才会出手这么重,你可千万别怪他。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师父他老人家啊,就没少因为师哥这个毛躁的性子修理他。”

    “嘿!你这丫头!我这么护着你,而你呢!居然在我背后说闲话。”萧慕铖说着,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我哪里有说闲话?我说的分明都是实话!”木南荨跑到他身边,仰着小脸笑道。

    妙颜用余光扫了一眼,说道:“今晚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送你们下山。你们聊吧,我还有事。”

    “妙颜姐姐……”木南荨跟着妙颜的步伐追出门去,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停下脚步。她离开的背影好孤独,尤其是右手直直的垂向地面没有任何摆动,想来是伤的很厉害。

    木南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子端起桌子上的药一饮而尽。

    萧慕铖见此,赶紧倒了一盏清水递到她手里。

    木南荨喝了一口清水,看着他说道:“师哥,你对人家姑娘动粗啦?”

    “什么?”萧慕铖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问一时间没有转过来,他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哦!你是说的妙颜吧!我哪里有对她动粗啊!那晚她们说你中了蛊毒,我情急之下就拽了她一下!”

    “就拽了一下,师哥你到底用了多大劲儿啊?!”木南荨差异的问道。

    “怎么?她……受伤了吗?”

    “恩……刚才我想请她坐下说说话,无意之间碰到了她的右手。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反应就知道伤的不轻!”最后四个字,木南荨一字一顿的对萧慕铖说出来。

    “瞧你说的,哪有这么严重!”萧慕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晚我抓着她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

    “这我怎么清楚!不过刚才回忆了一下,她刚才来给我送药的时候用的是左手。这几天你都没有观察到吗?”木南荨问道。

    “你身中蛊毒,性命垂危。我心思都在你这里,哪里会观察其他人啊!”

    木南荨听他这样说,面上一红有些害羞。她低下头喝了一口水说道:“你今天抽时间给人家赔个不是吧!”

    “师妹,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对于你身中蛊毒这件事,你就没有怀疑过是……”

    萧慕铖还没有说完,木南荨就紧忙摆手说道:“没有怀疑过任何人,我心里清楚一定是那个叫月娘的人。师哥,谁是假意好,谁是真心笑,我心里清楚得很!”

    萧慕铖看着自己的手,低头思索。木南荨继续说道:“师哥,你自己没有感觉吗?虽说只是一个义子,可是这些天来她对你的爱护和教导,与亲生母亲没有区别呀!”

    “师妹,咱不说这个了。我去帮你收拾一下,稍后一起去和义母他们告别,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对你我二人的照顾。明日就下山,回梧桐苑。”

    木南荨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别扭,并未再多言。她推开窗子,山间的风打在脸上十分寒冷。山中火红的枫树叶上挂着白霜,白霜之下藏着红叶,这红白相间的一起隐藏在苍松翠柏之间,这样美丽的景色,明天过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西边的太阳摇摇晃晃的坠入天边的云海之中,透过缝隙依稀可以看到橙黄色的光。

    随着太阳的西垂,这一日终将尽。

    蒙绕香卡在日暮之时,带着木南荨和萧慕铖一起来到了冲天楼。

    此时,这冲天楼内除了不计其数的山麻雀外,便只有他们三个。

    “我不仅是你的义母,更是这暮雀门的掌门人。所以,你若是想要将欧阳山庄的银子一起带回梧桐苑,就仍然要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将这七百五十六只雀鸟脚上的铃铛摘下来,我想如今这对你来说,已并非难事。”

    萧慕铖点点头,足尖点地飞身而出。只见他身手矫健、轻盈,出手速度极快却丝毫没有伤害雀鸟半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七百五十六只银铃全部被摘了下来。

    蒙绕香卡看到萧慕铖的伸手,不禁拍手大笑,连声叫好。她用双手拍了拍萧慕铖的肩膀,说道:“好小子!不愧是我蒙绕香卡的儿子,如此短的时间内进步神速。悟性极高,根骨奇佳!明日,带上欧阳山庄的银子回去吧!”

    萧慕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跪在蒙绕香卡面前说道:“萧慕铖承蒙前辈错爱,倾囊相授,才能有如此进步。”

    蒙绕香卡赶紧伸手将他扶起来说道:“什么前辈!是干娘!”蒙绕香卡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些天虽然朝夕相处,并且也认了自己做义母。可是他却一直称自己为前辈,所以她拉着萧慕铖的手说道:“记住了,我是干娘!你们明天就要走了,今日这称呼能不能变一变?”

    萧慕铖咧嘴一笑道:“是,干娘!”

    听到他正要称呼自己,蒙绕香卡更是合不拢嘴。她又伸手将一直站在旁边的木南荨拉了过来,说道:“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荨儿,我能不能这样叫你?”

    木南荨上前反抓住蒙绕香卡的手,猛点头道:“当然可以!您是师哥的干娘,也是我的长辈。您能这样称呼我,荨儿很开心。”

    蒙绕香卡笑呵呵的拉着他们二人朝冲天楼外走去,她有些愧疚又不失亲切的说道:“荨儿,这次让你受苦了。我带月娘给你赔个不是,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当年,她的丈夫背弃她和其他女人暗中来往,更合谋想要害她性命。我虽然救了月娘,可是她却失去了唯一的孩子。所以,当有一些事情会刺激她的时候,月娘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她身上没有功夫,就连给你下的毒都是趁我和妙颜不注意,从我房间里偷出来的。我之后一定将她牢牢看住,保证她再也不会害人,无论是谁都不会了。所以,你能不能原谅她?”蒙绕香卡透过帷帽的长纱紧紧地盯着木南荨,等待着她的回答。

    爱人背弃,失去骨肉。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天塌地陷啊!木南荨转头看向萧慕铖,她想:如果有一天师哥这样对自己,那她一定是活不下去的了!她这么想着,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作为女人,当她知道韩伏月这样的遭遇后,既心疼又能感同身受。

    可是,萧慕铖看到木南荨的眼泪却慌神了。以为师妹不愿意原谅,可却因为是自己的干娘替那个毒妇求情,所以左右为难之下,委屈的哭了。于是,他赶紧说道:“干娘,月娘她再苦也不能视性命如草芥一般。而且,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而不是因为受到刺激,突然行事的。”

    这些事情,蒙绕香卡心中其实早就有数。韩伏月这个人看似性子脱逃、心直口快,实则城府极深。暮雀门能在十几年间发展的如此迅速,都亏了她这些年的筹谋。所以,萧慕铖说的也并无道理。或许从见到木南荨第一面的时候,她就开始策划了。可是,这十五年来陪伴自己的除了暮雀门的这些孩子们,就只有她了。

    虽说,自己的亲儿子已在眼前,却终究不能相认。之前的十几年,乃至于往后的几十年,也许就只有韩伏月与她相依为命了。所以,她终究不忍心……可看萧慕铖的反应,是绝不想善罢甘休的。她刚想张嘴在劝说一番,却听到一旁的木南荨开口说道:“您别听我师哥胡说,这件事情我是当事人,当然要听我的。这一则月娘给我下的毒,而前辈您给我解读,终归都是暮雀门的人,一来一往便两不相欠了;这二来嘛,她也是苦命的人,事出有因并且终究没有酿下大错。我选择原谅她,而您也不要因此心中不安了。”

    木南荨的大度,是蒙绕香卡没有想到的。看了看木南荨,又转头看了看萧慕铖说道:“那铖儿认为呢?”

    萧慕铖狠狠地瞪了木南荨一眼,像是在责怪她毫无原则的大度和原谅。而木南荨看到之后,却是俏皮的一笑,朝蒙绕香卡努了努嘴。萧慕铖白了她一眼,转头笑道:“既然师妹大度不再计较,那铖儿也不会在说什么了。”

    “好好……我替韩伏月谢谢你们的宽容和原谅。其实,我已经惩罚过她了。我狠狠的扇了她几巴掌,并且将她关在房门之中软禁起来,绝不让她再出来伤害任何人。”蒙绕香卡一边拉着他们往望雁台走,一边说道:“虽然如此,可是我依旧要送给荨儿一样东西,作为赔罪。你们到我那去,去看看喜不喜欢。走走……”说着她乐呵呵的拉着他们便往前走,萧慕铖和木南荨两人在蒙绕香卡的身后相视一笑,乖乖的跟着去了。

第十七章 二人离开暮雀门,伏凌山下相聚首

    三人来到望雁台,萧慕铖看到此时暮雀门的昔心和云舞两位弟子一左一右守在韩伏月房门外。如此一来,他稍微有些心安。毕竟,他们明日就起程离开这里了。萧慕铖默默地看着那扇房门良久,那扇门后关着的到底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还是一个嗜血的魔鬼?他总觉得心中隐约有意思担心,总觉得这件事没有他们想的这么简单。可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连下毒的虫蛊也是从蒙绕香卡房间中偷来的,应该是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木南荨随着蒙绕香卡走进房间,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师哥还站在门外发呆。

    “师哥,你怎么不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

    蒙绕香卡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所以她没有发现萧慕铖凝重的脸色。她美滋滋的折回去,伸手将萧慕铖拉进屋里说:“快进来,进来,你们两个人稍稍坐一坐,我去拿。”她说着绕过屏风,朝卧室走去。

    不一会,蒙绕香卡便捧着一个木制的方盒子走出来放在桌子上。她微笑着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套头饰。放在正中的是一个纯金打造的圆形发冠,发冠一圈是镂空的海棠图案,花蕊部分点缀着红宝石。这发冠还搭配两只碧玉雕刻的蝴蝶发簪,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翅膀的顶端各由银丝穿过,坠着两个极小的珊瑚豆。这套发饰极为精致好看。

    木南荨和萧慕铖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您这是……”

    蒙绕香卡往木南荨的面前推了推说道:“送你的?喜欢不?”

    木南荨听后,摆动双手说道:“不不……您这太贵重了!”

    “这套首饰是我年少的时候,一个故人送给我的。我是苗族女子,从来没有穿过你们宋朝的汉人服饰,十分稀奇。所以,从衣服戴首饰,他就送了我一整套。这些年我一次都没有戴过,如今送你了!”说着蒙绕香卡拉着他们二人的手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在彼此心中都极为珍重。又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它就当我送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了,在推辞我可要恼了!”

    木南荨听到蒙绕香卡这么说,脸颊热热的犹如火烤。羞臊的不知说什么好,反倒是一旁的萧慕铖痞痞的说道:“看来干娘对我选的这个媳妇还是满意的!那,我们就收下了!”

    蒙绕香卡看着她们二人,笑着点头说道:“好好……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荨儿体内的蛊毒虽然以解,可仍旧需要细心调养,好好休息。所以,你们回去的路上不要太着急赶路。”

    木南荨和萧慕铖二人点头,怀抱着木盒子离开了。

    月亮偷偷地爬上树梢,萧慕铖此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他想起白天木南荨说的那些话,对于那一晚的事情,他也觉得应该去和妙颜道个歉。但现在天色已晚,他一个大男人三番五次在深夜去敲人家姑娘的门,总是不太好。可是,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梧桐苑了,此时不去,怕是没有机会了。于是,他起身穿上衣服来到妙颜的房门前,徘徊良久却始终没有扣响她的房门。

    正当萧慕铖要放弃离开的时候,妙颜的房门却应声而开。

    “为什么你总是要在我准备休息的时候来?我猜这次应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然我的房门早就响了。”妙颜表情清冷的说道。

    萧慕铖轻抚手掌,沉吟了一会说道:“我知道深夜来找你的确有些失礼……”

    “这样的失礼,你也不是第一次了,直入主题吧。想和我说什么事情?”

    萧慕铖对于妙颜这突如其来的直来直往有些不适应,他愣了一下说道:“那……我能不能到你房间里去说。深更半夜站在这里,如若真让人看到了也不太好。”妙颜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慕铖半晌后没有说话,只是侧开身子将门口让了出来。

    萧慕铖坐在妙颜对面,不好意思的说道:“今早,我听师妹说你的手好像是受伤了?”

    “不妨事,好好将养几天也就好了。”妙颜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那日,她身中蛊毒我一时情急就……如若是我伤了你,还请妙颜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关系则乱的份上,不要与我计较。”当听到萧慕铖这番话的时候,妙颜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她的瞳孔却紧缩了一下。只是在此刻的萧慕铖,低着头十分窘迫。所以,妙颜这细微的变化他并没有看到。

    妙颜的心绪有些翻腾,却依旧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尽量平稳的说道:“萧公子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那大可不必。妙颜这些年行走江湖,大小伤无数。这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夜已深,明日还要赶路,请回吧。”说着她站起身来,将门打开看着萧慕铖。

    人家这架势摆明了是送客,他也没有过多地纠缠,便起身离开了。

    妙颜关上门后用额头抵住门板,低低的啜泣起来。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可是心中的伤却是要人命的。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

    “明日,那小子就要再一次离开我了。”蒙绕香卡坐在桌前,怔怔的看着自己那双刚刚抚摸过萧慕铖的手。手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孩子皮肤上的温度。她自言自语道:“如今这见了,还不如不见。如此少年英雄的儿子,竟然是生给别人养的!”蒙绕香卡无奈的苦笑,今日这般也只能怪自己。当年她亲自将他送去梧桐苑,如今又怪得了谁呢!

    她就这样坐在桌子上,独自一个人回想着这两个月来与萧慕铖相处的每一刻。直至天边渐渐从深青色变成了青白色,她才回过神来。

    昨日从西边落下的日头,又从东边升起来了。这翻来覆去,周而复始的始终是同一个太阳,可是这日子过去了便却再也回不来了。

    所谓:不如林中乌与鹊,母不失雏雄伴雌。

    有时候,做人还不如一只鸟。

    清晨,木南荨和萧慕铖二人收拾停当后,便一起走出雀楼。

    此时,司雀台上只有蒙绕香卡和她的七大弟子。她们七个人默默地站着,始终不敢发出声响。师父自己一个人坐在亭子中,山谷中的寒风吹动着她的帷帽长纱和长袖、裙摆。自从梧桐苑的两名弟子来到暮雀门,她们周围的人和事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还有月娘可以和师傅说说话,如今月娘却……

    灵凤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妙颜,她们几个人之中,也只有大师姐和师父亲近些。灵凤小声说道:“大师姐,你……”她本想向让妙颜去劝劝,据打更、巡夜的师妹说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师傅就独自坐在这里,直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妙颜摇了摇头后,也闭上了眼睛不言不语。灵凤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人十分难受,她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都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就在此时,木南荨和萧慕铖一起来到了司雀台。蒙绕香卡听到脚步声,循声望去瞧见是他们二人后快步走出亭子,迎了上去。萧慕铖和木南荨双双跪在她面前,萧慕铖说道:“铖儿拜别干娘,还望您保重身体!”

    蒙绕香卡赶紧将他们二人扶起来,哽咽的说道:“儿啊,自此一去山高水长,你我二人也许再无缘相见。”说着,她颤抖着双手,轻抚着萧慕铖的脸继续说道:“回去,要听你爹的话,不可再莽撞任性。梧桐苑早在一个月前就派人在伏凌山脚下日夜蹲守,想是出来的太久了,一直没有音讯,你爹他开始担心了。”她说到此深吸了一口气,拍着萧慕铖的双肩说道:“下山去吧!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二人必定要多加小心。今后如果遇上了困难,就来找我。让妙颜和凝素送你们下山,去吧……”说罢,蒙绕香卡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萧慕铖和木南浔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齐声说道:“那我们去了,您保重。”

    听到身后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远,蒙绕香卡突然转身向前追了几步。她望着蜿蜒的山路之中她们二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她讲帷帽的长纱用手轻轻撩开一个小缝隙,透过缝隙她却仍旧看不清依旧离去的背影。最终,他们模模糊糊的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

    蒙绕香卡独自来到萧慕铖住过的房间,她站在屋子中央狠狠地呼吸着,属于她儿子的气息。上天到底是待她不薄,在有生之年还能让她见到萧慕铖;可这凉薄的命运,终究还是将她们母子二人分开了。来到床前,她抚摸着床上整齐的被褥和枕头来回摩挲,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萧慕铖在这床上熟睡的每一个深夜。

    她仿佛可以看到在深夜之中,他在熟睡之时的每一次翻身。或许,他还会因为梦中快乐的景象,而痴痴的笑起来;或许,他还会因为梦到白天练功的情景,而拳打脚踢;或许,他还会因为睡梦之中的一些美味佳肴,而将口水流到枕头上。对于这个儿子,她错过的,亏欠的真是太多太多了。

    蒙绕香卡默默地想着萧慕铖的过去和未来,身为亲生母亲,在这不过百年的人生当中却只陪了他不过百天。想到这里,蒙绕香卡终究是忍不住,痛哭起来。这哭声隐隐传到雀楼的每一处,叫人闻之落泪伤心。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就在蒙绕香卡在萧慕铖住过的房间中伤心落泪之时,门外传来短促并且速度极快地“咚咚”的脚步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突然“嘭”的一声房门被打开。沉浸悲伤之中的蒙绕香卡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动,皱着眉头寻声望去。此时,灵凤一个闪身蹿到蒙绕香卡面前,慌张的说道:“师父,月娘她不见了!”

    蒙绕香卡一时没有缓过神来,仿若没有听明白似的,疑惑道:“你说什么?谁……不见了?”

    灵凤听到师父的话后,心中万分着急,她跺着脚重复道:“师父,是月娘她不……不……哎……师父“

    灵凤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刚刚还坐在床边的师父一眨眼间就没了踪迹。她一边唤着师父,一边追着那道白影快步朝望雁台而去。

    蒙绕香卡疾步向韩伏月的房间奔去,她在路过自己房间后忽的停下脚步,又反折回去。来到门前,蒙绕香卡发现她的房门虚掩,果然是有人进去过。她没有多想,伸手将门推开。站在房内的她此刻如至冰窖一般,觉得背脊发紧,四肢冰凉。书房内的架子上,除了有几本书之外,其他装有蛊虫的盒子竟然都不见了。

    她眼前发黑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稳住心神后,她厉声叫到:“灵凤,灵凤……”

    灵凤听出了师父语气中的不安和急躁,她快步跑进去也傻眼了。师父的书房一项都是由她们七个人轮流打扫。那些架子上的盒子却从不让她们动。师父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些是什么。除了大师姐和月娘两个人知晓外,她们猜测应该是一些对师父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师父……”灵凤叫了一声。

    “你赶紧去追他们,告诉妙颜月娘逃走了。叫她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木南荨,一直护送将他们平安的回到梧桐苑。你的轻功最好,应该可以追上他们。快去……“

    灵凤没有多问,她看师父的反应就知道,这是出大事了。于是,转身朝山脚下飞奔而去。

    另一面,妙颜和凝素带着从欧阳山庄劫来的银子,护送萧慕铖二人下山。他们来的时候是被蒙住眼睛的,所以伏凌山沿途的景色今日是第一次见。同样在一座山中,山顶之上和半山腰之中的景色却大不相同。

    他们刚刚出发的时候山中极为寒冷,周围所有的植物都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由于温度极低,山中溪水皆已慢慢的结了冰。当他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周围植物的本色渐渐显现出来,山谷中吹出来的风也渐渐的有了暖意;等到了山脚下,始终围绕着他们的薄雾终于尽散了,阳光明媚,令人浑身舒畅。

    萧慕铖他们刚下山走了没几步,道路两旁的草丛树林之中一下窜出了十几个人。妙颜反应极快,一跃而出与对方为首的一名大汉厮打起来。交手不过十数招,对方便渐渐地落了下风。此时,萧慕铖瞧着为首之人十分眼熟。在暮雀门的时候,听干娘说梧桐苑的人从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在此处蹲守了。他心下思忖,难道是爹派来相迎的人不成!思及至此,萧慕铖赶上前去,一探究竟。

    他来到近前,先是出手将缠斗的两个人分开,再定睛观瞧,原来真是自己人!于是,赶紧大声说道:“停手,快停手!都是自己人!”

    妙颜听到他的话,率先收了手。只见那名大汉皮肤黝黑、粗糙,一张脸上窄下宽,鼻梁虽高可是鼻头也极大,浓密的八字眉挂在眼眶上,蛤蟆嘴上两撇八字胡。妙颜微微皱了皱眉,心说:这模样,真是够难看!

    萧慕铖看见他,却极为开心。只见他张开手臂跑过去,大笑着跑过去道:“庄叔叔,见到你真是好啊!”

    大汉闻声仔细辨认了一番,低头瞧见那枚玉佩后,大笑道:“原来是你小子!”他迎上前去,伸出手拍了拍萧慕铖的肩膀说道:“我老庄带着兄弟们在山脚下等你一个多月,不仅没见到你,连暮雀门的娘儿们都没个影。记得我牙花子都肿了啊……今日终于见到有人从山上下来了,就想抓个人问问情况,谁知就碰上你了!你说,这真是巧啊!“

    萧慕铖拉着他的手来到妙颜面前,介绍到:“这位是暮雀门大弟子妙颜姑娘,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照顾我和师妹。“

    大汉对妙颜一揖,嘿嘿笑道:“老庄是个粗人,刚才失礼还望姑娘莫怪!莫怪啊!“

    由于妙颜此时头戴长纱帷帽,所以大汉看不见妙颜的表情,只见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对自己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大汉一瞧有些不大开心了,说道:“这姑娘也太没礼貌了,我已经道过谦了,这是什么态度!“

    萧慕铖正要解释,木南荨跑了过来,道:“庄叔叔,不是所有人都和您一样,有个随和的性子。妙颜姐姐在暮雀门极少与人接触,尤其是男人。所以,才是这样的反应。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喽!“萧慕铖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哈哈哈……”大汉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小荨儿,还是你嘴甜!姑娘家就得是你这个样子,才能有人喜欢!”他一边说着,一遍用眼睛瞟向妙颜,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得一般。

    妙颜身边的凝素不干了,刚想上前理论,却让妙颜拦住了。她说道:“一个姑娘家,何必与一个粗鲁、莽撞之人计较。”凝素瞪了他一眼后,极不愿意的甩手跑开了。

第十八章 众人回到梧桐苑,萧炎睹物思故友

    这名莽撞大汉名叫庄憨,是梧桐苑的九堂主,人称“憨九”。为人平生最讲究“孝、义”二字,这也是萧炎看重他的原因。当年,庄憨的父母喜得贵子十分欣喜。可惜观察下来却发现,这孩子长得不怎么好看。所以,他爹一开始想给他取名叫“庄丑”。庄丑,装丑,实则好看。可是他娘确认为,男孩子好不好看的不打紧,主要是人得机灵。故而,便主张叫“庄憨”。庄憨,装憨,实则精明。他爹拗不过,便依了他娘的心意。可最终却是,又丑又憨。这段往事,就连他自己也时常拿来说笑。

    后来村子里闹瘟疫,家里只留下他一个七、八岁的娃儿,根本没法生活。最后,是村里的几个大娘轮流给送吃的,一起将他养大。

    国家连年征战,眼瞧着军营之中士兵数量日趋减少。于是朝廷抓壮丁,那几个大娘的儿子都去了战场再也没能回来。庄憨知道后,便将从小便照顾他的那五、六个大娘都接到自己家中供养。

    那些年,他白天在铁匠铺学徒、做工;晚上,就在街上巡夜、打更。饶是如此,日子过得依旧是窘迫。

    铁匠铺的老板看他忠厚老实,为人孝义,最终把一身的本领都传授给他。也是凭着这一身打铁的本事,被萧炎招揽至梧桐苑。而今他在梧桐苑,所有的兵器行、铁匠铺都有他来掌管,只要经过他手锻造的兵器必定削铁如泥、坚韧无比。

    当年的那些恩人如今也只有耿大娘还活着,住在他家里与之相依为命。好在后来“憨九”娶的媳妇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一家人子孝妻贤、和乐美满。

    就在梧桐苑众人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之中,伴随着谷中清风从远处飘然而至一女子。这女子不偏不倚轻轻地落在妙颜身边,此时凝素也迎了上去,三人在一起嘀咕半天。

    庄憨也看到了,小声问道:“哎……这来的又是谁啊?你猜她们在一起,嘀咕什么呢?”

    “看这轻盈的身形像是灵凤。”萧慕铖说道。

    木南荨低头想了想,将萧慕铖拽到一旁说道:“你要不要去问一问,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萧慕铖张嘴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妙颜远远地朝他们走来,说道:“萧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萧慕铖虽然奇怪,但仍然是随妙颜走到路旁。妙颜四下看了一看,确定不会有人后说道:“刚刚灵凤来报,就在师父和我们送你的下山的同时,月娘跑了,并且如果我没有猜错,她讲师父房间内的蛊毒也都偷走了。”

    萧慕铖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大声说道:“此话当真?!”

    妙颜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于是她抬头望向木南荨的方向。再确认这边的动静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后,继续说道:“你千万不要声张,师父打发灵凤来就是为了让我和凝素继续护送你们,直至会到梧桐苑。并且,这些日子我会寸步不离的帮你照看木姑娘。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暂时不要告诉她,身体的余毒刚刚清除,此刻实在不适合殚精竭虑。”

    萧慕铖觉得妙颜说的极有道理,于是点头说道:“我明白,这件事情我自会跟他们说。”说着,他对妙颜拱手一揖说道:“那这一路上就有劳妙颜和凝素两位姑娘了,大恩不言谢!”

    “这事情本就是由我暮雀门而起,什么谢不谢的。那我们即刻启程,太晚了我怕途中有变。”

    萧慕铖点头说道:“好!我同庄叔叔说,咱们即刻启程!”说罢,他快步朝庄憨走去。

    如此,妙颜和凝素再加上庄憨带来的十几个人,一起按照原路返回梧桐院。

    他们乔装打扮成商人的模样,萧慕铖和木南荨是主人,庄憨是管家,凝素和妙颜是木南荨的贴身是婢女,剩下的都是随从。这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木南荨和凝素一直都在说庄憨不像是管家,倒像是家中的打手!

    由于木南荨的身体,所以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两个月以后才抵达雁门山脚下。此时,已经是农历的冬月。

    由于刚刚下了一场小雪,所以山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暮色低垂,山路极为湿滑。萧慕铖决定,在山下的镇子里住上一晚,明日天亮再上山。

    这一夜,妙颜和之前一样与木南荨睡在一个房间。木南荨睡在床上,妙颜在她旁边打地铺。

    “妙颜姐姐,虽然你和师哥始终不跟我说实话。但是我知道,你这样每天形影不离的是为了保护我。”说着,她翻身趴在床边说道:“我心中真的很过意不去,虽然我邀请你和我睡在一个床上,是你自己拒绝的。”说道后面,她嘟起小嘴用食指在被子上画着圈。

    妙颜知道,木南荨是误会了,以为自己不喜欢她所以才拒绝的。于是她躺在地上,望着屋顶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习惯与其他人挤在一起睡。“

    “那我也不是别人啊!”木南荨恹恹的继续说道。

    “不单是你,即使我们几个姐妹一起长大,也从来没有睡在一个床上过。”

    “真的吗?“木南荨说话声音虽然很小,但是从语气中可以听出她的开心,木南荨睁着一双大眼睛又往床边蹿了蹿说道:“妙颜姐姐,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妙颜这个人和木南荨的性格截然相反,性子清冷并且不太喜欢说话。所以木南荨这样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她突然就有些后悔刚才说出那句安慰她的话乐。于是,皱了皱眉干脆闭上眼睛,淡淡地回道:“没有……“

    木南荨在床上借着月光,仔细的看了看妙颜说道:“妙颜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月光撒在你的脸上,看上去就像是月宫的嫦娥呢!恩……你是从小就被送的暮雀门的嘛?“木南荨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又看见她一直闭着眼睛,就试探的问道:”妙颜姐姐,你是睡着了吗?“

    妙颜顿时觉得,这丫头缠人的很,所以她依旧没有睁眼,只是“嗯”了一声。

    木南荨看着妙颜,等了许久对方都一直都反应。木南荨叹了一口气,抿着嘴将身子翻了回去,仰卧在床上继续自言自语到:“我也是从小就被送到梧桐苑的,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当初抛弃我,到底是因为养不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妙颜姐姐,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你对她们还有印象吗?”她顿了顿,许久都没有再出声音。

    就在妙颜以为她睡着了不会在说话的时候,木南荨的声音又轻轻地飘进了自己的耳朵:“师父、师娘和几位堂主都对我很好,他们都十分地疼爱我。虽然之前我和师哥就只见过芳姨和庄叔叔。但是,其他堂主每次上山来梧桐苑,也都会给我带许多小玩意儿。我即使心中有疑问也不敢去问师父,害怕他老人家伤心。我师哥说当年他还小,只记得是个和尚将我送来梧桐苑的。难道,我爹是因为出家才将我送来的吗?那我娘又去哪儿了呢?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惨……我好想知道……爹娘在哪里……”

    木南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渐渐地就不再说话了。

    妙颜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每当听到木南荨提起萧慕铖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打手狠狠地攥那班疼。就那样,她瞪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清晨,窗外的街道上传来隆隆的水车声和行人熙熙攘攘的交谈声。

    大家晨起后用过早饭,便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了。

    妙颜将萧慕铖引致一旁说道:“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月娘的踪迹,这有些不太正常。如果,她的目标不再是木姑娘的话,我倒是有些担心师父。”

    萧慕铖被妙颜的话点醒,赶紧说道:“对啊~干娘破坏了她的计划,万一被报复怎么办?那你们赶紧回去吧!”

    妙颜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你要注意,不要让木姑娘接触陌生人,更不要接受陌生人给的食物和水。路上一刻都不要停,直至回到梧桐苑。”

    “好!你放心吧!”萧慕铖拱手一揖道:“大恩不言谢,一路小心。”

    妙颜朝他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却依旧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与之擦肩而过。

    木南荨跨出客栈的门便看到萧慕铖站在那里,仿佛在看着什么。她快步走到他身边顺着目光望去,道:“妙颜姐姐她们回去了吗?”

    萧慕城点头道:“是!她们……”一转头就发现,木南荨的头上竟然戴着蒙绕香卡送的发冠。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并不言语。

    “怎么?很怪吗?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装扮。”木南荨说着摸了摸发髻,微红着脸说道。

    萧慕铖不错眼珠的盯着她说道:“不,非常美!”

    木南荨听到他这样说,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正要张嘴说话。却听到庄憨喊道:“已经收拾停当了,咱们可以上路了。”木南荨和萧慕铖回头,并肩快步走到队伍前面。

    不过几个时辰,一行十几个人以行至栖雁湖。庄憨看了一眼木南荨,和萧慕铖商量道:“反正也没有多久了,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萧慕铖牢记妙颜临走时的叮嘱,为怕节外生枝,所以摇头说道:“不用,我们还可以坚持。也不差这一段,继续赶路吧!”

    庄憨点头道:“也好,昨夜我一命人连夜上山给阎爷送信儿去了。相比这个时候,已是等的心急如焚了。”

    又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梧桐苑。

    他们穿过梧桐林,来至幻影堂外。此时,萧炎夫妇早已等在门外。

    木南荨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夫妇二人,于是跳着回首呼唤着“师父、师娘”。

    “炎哥,你瞧他们回来了!”周湄十分开心,也朝木南荨和萧慕铖二人挥了挥手。

    萧炎十分开心的看着他们由远及近,当一行人走到近前的的时候,萧炎脸上的笑意竟然逐渐凝固了。

    他颤抖着双唇,愣愣的看着木南荨。那眼神,像是在看面前的木南荨,又像是在看多年前的故友。

    木南荨和萧慕铖看到萧炎的表情后,相互看了彼此一眼。眼中都透着疑惑,木南荨凑到近前,站在萧炎面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师父……”

    萧炎抬起颤抖的双手,本是想要摸一摸她头上的发冠,可是双手最终却是落在了鬓两侧,轻轻地抚摸着。一旁的周湄以为萧炎和自己一样,是因为久别的激动,所以双手才会颤抖。她用手压了压自己的眼角,说道:“孩子们都平安的回来了……”

    “是啊,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木南荨看到了师父眼中的些许湿润,于是问道。

    萧炎扯了扯嘴角,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没有什么,师父只是看到你们安全回来高兴的。”他依旧抚摸着木南荨的鬓说道:“我的荨儿,仿佛是瘦了许多!”

    “是吗?”她抬起头看着萧炎瞳仁中映出的自己,又看向一旁的周湄。然后,扎到周湄的怀中撒娇道:“那可能是,荨儿太过思念师父和师娘了吧!”

    周湄一把环抱住怀中的娇女,说道:“就你嘴甜,要真是想我们以后就不要偷跑出去了。听到没有?!”她看了看萧慕铖,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木南荨。

    “知道了!”木南荨娇滴滴的答道。

    萧慕铖上前一步,双膝跪地扣了一个头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萧炎一改之前的态度,扫了一眼他后“哼”了一声。一直站在后面的庄憨上前一步,将地上的萧慕铖拉起来道:“阎爷,这小子比我们这群老家伙都要强啊!不仅讨回了欧阳山庄的银子,还认了人家暮雀门的掌门做干娘!前途无量啊!”

    萧炎听到后瞳孔紧缩,身形有些打晃。众人看到萧炎今日的反应,都觉得十分反常,萧慕铖赶紧伸出手扶住父亲,关切地问道:“爹,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木南荨从周湄的怀中出来也凑上前去,关切的询问。

    萧炎抬了抬手说道:“无妨,无妨!”他稳了稳心神道:“此次,有劳庄堂主了!”

    庄憨大手一挥道:“哎……门主这样说就见外了,这都是属下分内的事情啊!”

    萧炎侧身说道:“一路辛苦你们了,咱们进屋说话吧!”

    萧炎、庄憨和萧慕铖三人一起走进幻影堂,周湄则是领着木南荨回到了后院。

    庄憨与萧炎寒暄一阵后,先一步离开幻影堂去休息了。此时,幻影堂内只剩下萧炎父子。他面沉如水,许久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萧慕铖见父亲脸色不佳也不敢先开口,心中一个劲儿的打鼓。他心中琢磨:尽管时间长了些,可是欧阳山庄的银子已经悉数带回来,他这一趟可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父亲面色不佳,到底所为何呢?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将偷跑出去的师妹轰回梧桐苑?那……这口气生的时间也够长了。思来想去,他始终无法解开疑惑。刚端起面前的茶想要喝一口,便听到父亲发话了。

    “此次到暮雀门,都见了什么人?怎么就,认了一个干娘呢?人家姓甚名谁你可知道?”萧慕铖听到父亲的问话后,放下了手中的茶。一五一十的将暮雀门中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也包括木南荨身中蛊毒和月娘逃走的事情。

    用过晚饭后,众人散去。萧炎自己又来到了悬壶瀑布旁边,他将双手放在背后。因为已是深冬,瀑布的水流已不复往日的湍急。他极目远望,总想看得远一点,再远一点。时空流转,隔着千山万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娇美、灵透的少女渐渐变成了银丝暗隐的妇人。仿佛看到了那一身白衣,头戴长纱帷帽的蒙绕香卡。他不明白,为何如今的她不再以真面目示人,为何即使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会摘下帷帽;她为何没有与萧慕铖相认,只甘心做一个义母;如果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让自己察觉,那为何又将自己多年前赠予她的发饰送给木南荨。还有那给荨儿下蛊毒又逃跑的韩伏月,会不会对她也下毒手?

    这许多许多的疑问,在萧炎的脑海中久久徘徊不散。他恍然间仿佛看到了,那个身着苗族服饰的俏姑娘出现在空中与星月并立,对自己娇羞的笑着。他耳边再次环绕着那个多年没有出现的声音,她娇柔婉转,动人心魄地呼唤着自己。

    萧炎执着的站在夜风之中,直至天明。

    萧慕铖和木南荨回到梧桐苑的第二天,萧炎就意外地病倒了。周湄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直至数天后才有所好转。萧炎痊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笔写下了那句诗: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萧炎不知道,这句诗中的暮雀到底是谁?谁是那远方的故友?他?亦或是她?

第十九章 木南荨喜得武功秘籍,梧桐苑众堂主欢聚一堂

    就在萧慕铖和木南荨二人探访暮雀门的这几个月里,朝廷发生了两件大事。

    先是在九月之时,李继迁命自己的牙将盗取宋朝贡马,并与其子李德明分别率兵攻打清远的南、北城门。知军刘隐、监押丁赞率兵抵御。当清远告急之时,邻州援兵却拖延数月未到。最终致使清远军陷落,朝廷饷道受阻,难以通畅。

    一月后,张斌与辽军对战长城口。虽然辽军最终败走北撤,但却并非是宋军骁勇善战,将其击退。而是在两军对战的紧要关头,忽然天降大雨,辽军所使用的皮质弓弦失效。最终致使辽兵伤亡惨重,大败而逃。此战得胜,实属侥幸。

    就在昨日,欧阳山庄送来一封信。信中写道:自九月清远沦陷后,灵州孤立无援、极为危险。圣上连续三日诏群臣商议对策,是派兵增援解灵州之困,亦或是直接将灵州弃掉。最终,圣上下旨命王超为西面的行营都部署,领步兵六万援灵州。

    战报接二连三的送至梧桐苑,让萧炎彻底醒悟。如今边境时常战乱,难以安定。自己不可能保护这两个孩子一辈子,最终很多险境还是要他们自己去面对的。

    所以,当他大病初愈后,便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将杨家枪法和北少林的“逍遥棒”巧妙融合,再结合木南荨自身的特点,为她独创了一套武功,名曰《二十三式长萧图》。

    北少林原名“法兴寺”始建于魏晋时期,因建在嵩山少林寺的北面又是他的分院,所以称为“北少林”。

    杨家枪法的威力自不必说,而北少林的这一套“逍遥棒”法更是精妙绝伦。

    逍遥棒又称“丐家棒”,棒招法歌曰:丐棒八法,四进四防,砸打顶撩,崩架滑挡。这套棒法共有八八六十四招术。因为兵器为齐腰短棍,所以是一套“击防合一”的自卫武功。

    当萧炎将《慧定心法》和《二十三式长箫图》一起交给木南荨时,他的这个决定着实让那两个孩子大吃一惊。

    木南荨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师父,您这是要正式的传授我武功了嘛?您以前不是说,女孩子要远离江湖纷争嘛?”

    “哼!那为师这番话你可听进去了?”王严瞪着眼睛,佯装恼怒道。

    木南荨偷瞄了一旁站着的师哥,瞧他只是站在一旁并没有要替自己说话的样子。于是低下头,用脚提着地上的石子,吭哧半天也没敢说话。

    萧炎瞧见她那个样子,忍住笑“哼”了一声,将一个长方形盒子递过去。木南荨疑惑的接过去,原来那盒子里装着一只紫竹洞箫。上面雕满了玉兰花,在尾部面刻着四个字“箫韶以随“。她看了看手中的这个物件,又看了看那本《二十三式长萧图》她顿时明白了。

    “师父,这难道是兵器嘛?”

    “以后便要认真习武了,之前交给你的那些拳脚只是用来强身健体的,而如今却是让你保命的!“萧炎看着面前这个雀跃的小姑娘,沉声说道。

    “可是,这是竹子做的啊!真要是碰上削铁如泥的兵器,这根本难以抵抗啊!”

    萧慕铖上前拉住她说:“所以爹才将内功心法也传授给你啊!内功不深厚,就是给你程咬金的板斧,那也是白费!“

    木南荨觉得,从此刻起便是一个新的开始。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她与师哥一起惩凶除恶、快意江湖。

    以木南荨现在的武功,萧炎首先要求她将这“二十三式”练熟,其次才是《慧定心法》。因为内功修为,需长年累月不停修习,并非一朝一夕可成。而武功招式,只需月余便可初见成效。

    故而,木南荨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将这“长萧图”的招式熟记于心。

    眼瞧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梧桐苑的三十六位堂主陆续来至雁门山。他们要将这一年买买商铺的经营情况极其门徒人数的增减情况,一起汇报给萧炎。

    除此之外,中原武林陆续出现许多神秘的门派。他们频繁的出现在宋朝的边境,其中有一独眼刀客武功怪异。

    萧炎沉吟半刻,问道:“他们可曾骚扰百姓,或者是到其他门派生事?”

    高俊答道:“这倒没有,不过他们倒是经常从庄老弟处购买一些兵器。”

    萧炎皱了一下眉头,道:“暗中观测动向,尤其是这些兵器的去向一定要查清楚。”

    “门主是怕,他们会对中原武林造成威胁?”

    萧炎摇了摇头,道:“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除了江湖纷争外,大多也都会帮朝廷或多或少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大宋国是这样,辽国、还有西面的李继迁也定会借助一些各自的江湖势力,这才是真正令人担心的事情。”他看向庄憨,继续道:“你那边一定要控制兵器的买卖数量,省的到时候自己添麻烦。”

    庄憨点头连道:“省得,省得。我们兵器行自己的生意主顾都忙不过来,卖给他们的也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兵器。这些事情,我会叫手下的人注意,请门主放心。”

    他们正说着,周湄从外面进来。他们看到赶紧起身行礼,道:“嫂夫人,我们又来叨扰了。”

    周湄朝他们点头还礼,道:“哪里的话,众位都是炎哥的得力帮手、左膀右臂,哪里来的叨扰。住的地方,我已经让下人给各位收拾出来了。一会用过饭,便可以过去了。”她说着,在幻影堂环顾一周,却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问道:“六妹子,还没到吗?”

    周湄口中的六妹子不是别人,正是汴京城内“东西教坊”的掌柜,梧桐苑的六堂主任月芳,更是这三十六位堂主中唯一的一个女人。这“六妹子”,也是随着萧炎叫的。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些日子东西教坊正是忙的时候。所以,她会晚到几日。”萧炎对她道。

    ”嫂夫人,可是找他有事?“高俊紧接着问道。

    周湄摇头笑道:“我找她没有事,只不过她一个女人家,和你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太方便。所以说,过来和她说一声,叫她到我那院子里去住。”

    高俊笑道:“嫂夫人真是体贴,这么多年都安排的这样稳妥,等她到了我自会转告的。”

    “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们议事了,不过酒菜都已经备好了,不要太晚才好。”说罢,周湄走出了幻影堂。

    “一路上大家都累了,你们先去用饭吧。用过饭后,回到院子好好休息一下。后面的事情,我们再议。”萧炎对众人说道。

    几位堂主起身行礼正往外走,忽而又听萧炎道:“高俊、庄憨,你们二人先等一等。”

    他们二人复又坐回到方才的椅子上,疑惑地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不知道,萧炎是因为何时将他们单独留下。

    萧炎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一直望着所有人都出了院子后才道:“留下你们,是为了和你二人说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高俊是知道始末的,庄老弟你可能听着有些不明白。”萧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此次,铖儿和荨儿暮雀门之行极为顺利,实属侥幸。”

    庄憨不解道:“这是从何说起?事情处理的这么好,那江湖上都传开了。说梧桐苑的少门主,少年英雄,虎父无犬子之类的。可是,阎爷今日这话却听着奇怪!”

    萧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高俊一眼后,道:“铖儿这次,遇到了他的亲生母亲!”

    “什么?”高俊和庄憨二人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

    对于这件事情,他二人心中都大为惊奇。可这惊奇的原因,却是大不相同。对于萧慕铖真正的身世庄憨一无所知,而高俊却是十分清楚。

    “难道……难道她就是暮雀门的掌门人!”高俊的语气中尽是震惊,他继续道:“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迷惑我们,毕竟现在中原武林已不复当年的纯粹了”

    萧炎摇摇头,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当年之事除了我之外,也只有你知道。”

    高俊道:“可她始终不是我们大宋的人,她的父亲还有那个定了亲的男人。恐怕他们都是知道的!如若是他国之人,用来迷惑我们,企图对梧桐苑不利,亦或是想要称霸整个中原武林都说不定!毕竟,咱们梧桐苑依旧是这众多门派的领头人啊!”

    萧炎皱着眉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她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相认,你们来的时候瞧见荨儿头上的发饰没有?!那是当年在汴京城中,我送与她的。我只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铖儿对这件事就没有怀疑?毕竟暮雀门对于男人从不手软,却唯独对他与众不同。不仅带回了镖银,还将自己的绝顶轻功倾囊相授……“

    一旁的庄憨打断道:“你知道什么!人家掌门收了咱家孩子做了义子,那义母给儿子点什么不都很正常嘛!“

    高俊看着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他怎么不收别人做义子啊?怎么不收你做义子!“

    庄憨被他说的脸上一红,答道:“那……那别人我不知道,我哪有铖儿长得好看!除了我那几个婶子,谁会让我当儿子!“说着,他有些局促的喝了一口茶。而高俊则是横了他一眼,没在搭理他。

    高俊是见过蒙绕香卡的,她又对萧炎有救命之恩。所以,此刻提起她来的时候,就仿佛是在谈论未见的老朋友。许久,萧炎和高俊都没有说话。可是,一旁的庄憨却又按捺不住了。他从始至终听他们二人说话都感觉稀里糊涂、云里雾里,于是轻声问道:“阎爷、高大哥,你们说了半天我都没听懂啊!“

    一旁的高俊横了他一眼,向萧炎做的方向侧了侧身子。高俊也不明白,这件事情萧炎为什么会让这个傻子也知道。

    “唉……”萧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周湄并非是铖儿的亲生母亲,当年她来到梧桐苑的时候,恰巧铖儿刚满周岁。”

    “啊?!”庄憨听到后瞪着眼睛,嘴巴大张,许久没有缓过神儿来。

    高俊皱着眉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狠狠地拍了庄憨一巴掌说道:“把你那大嘴赶紧闭上吧!“

    庄憨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巴“嘿嘿“傻笑了几声。萧炎看一眼,继续道:”这个秘密,之前也只有我们夫妇二人和高大堂主知道,如今你这‘憨九’也知道了。可是,我为何要与你说?“

    庄憨疑惑的看了一眼高俊,而高俊也不知萧炎的意图,所以与庄憨一起望向萧炎。

    “庄憨兄弟是天底下最讲‘孝义’的人,我年少时同暮雀门的掌门相遇,在我性命危急的时刻是她救了我。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我们彼此倾心,私定终身。她回到家乡生下孩子后送到梧桐苑,自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萧炎回忆道。

    “这真是一个有情有义,坚韧且有胆识的女子啊!”庄憨感叹道。

    “所以,我今天将你们,也是想让二位帮我一个忙。“

    高俊和庄憨二人同事起身,道:“您尽管吩咐。”

    萧炎朝他们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继而说道:“往后暮雀门的弟子在江湖上走动,如若遇上困难,或者是有任何危险,望请二位兄弟搭一把手。“

    还未等高俊说话,庄憨率先大手一挥道:“放心吧!说到底,都是咱们自己家的人啊!“

    高俊抿着嘴站起身来道:“如果阎爷没有吩咐,我们就先下去了。“

    萧炎点了点头,他们二人转身刚要出门,萧炎又叫住他们,道:“二位兄弟留步,今日我们说的这些事情,我希望……“萧炎目光如炬的盯着庄憨,他这个人虽然憨却不傻,当然知道萧慕铖是什么意思,于是沉声说道:”阎爷请放心,憨九知道分寸的。再说了,我这个人脑子不好,出了这个门那些不该记得的事情,早就忘记了。“说罢,他们二人一起离开了。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梧桐林外的悬壶瀑布早早地就结了冰。原本奔腾的水流,此时如镜一般悬挂在陡峭的山崖之上。

    梧桐树的叶子早就都掉光了,笔直的树干,秃秃的枝桠,一个个光秃秃的站在雁门山之上。他们就如那边关难以归家的将士一般,伫立着、守护着自己的家园。这些“将士”无论何时,都不会要求休息,即使是在即将过年的这些日子。他们依旧是铮铮铁骨,凛冽寒风吹不折,冰雪盖顶压不弯。

    寒冬时节,大部分动物都会选择躲在自己的洞穴里面,依靠洞穴里面的食物过活。如此一来,山中那些野兽觅食就会更加困难。它们经常会隐藏在山间路旁,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袭击路人用以充饥。所以,萧炎为了大家的安全,命人将灯笼挂在山路一旁的树上。

    所以,每当夜幕降临时,从远处望去,雁门山之上就像是盘着一条火龙,景象十分壮观,好不气派。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日,梧桐苑刘堂主任月芳姗姗来迟。每年的这个时候,是梧桐苑最热闹的。大家都各自带着亲眷上山,一起在梧桐苑过年。任月芳至今依旧是一个人,她在等萧炎可以接受自己;而高俊这么多年也仍然是一个人,他在等任月芳认清事实,不在固执的那一天。

    人的一生“等待”两个字,最是无用。不属于你的东西,任凭你等到天荒地老,终究不过是耗费生命的徒劳。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相聚、团圆的喜悦之中时。他们却不知道,即将送走的这一年虽然坎坷,却依旧平顺;他们即将迎来的这一年,才是最为凶险的一年。

第二十章 木南荨的心意,周湄的打算

    过了腊月二十三,便离除夕不远了。

    自从任月芳来到梧桐苑之后,一直与木南荨一起住在“云影院”。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九,木南荨来到萧炎与周湄二人的“日色居”。刚刚挑帘便听到屋内是不是传来的笑声,由于不知道屋内的是谁,所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出声。侧耳倾听,仔细辨认之下便发现这屋内一共三个人。她心内思量:除了师娘和芳姨外还有谁在?突然间,觉得后面有人撞了自己一下,她“哎呦”一声回头看过去,竟是师娘的贴身婢女悠悠。

    悠悠手中端着几样点心,差一点就掉在地上,她抬头就看见了木南荨,问道:“荨小姐,怎么站在这里?”

    木南荨赶紧去堵悠悠的嘴,轻声说道:“你小声一些,我问你,除了师娘和芳姨意外,还有谁在里面?”

    “小姐,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那是庄大娘啊!”

    “耿大娘?谁啊?从来没听说过啊!”

    “哦!奴婢今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是九堂主的干娘。”

    “今年怎么突然间来了?”

    悠悠刚想再说什么,便听到屋内的周湄问道:“谁在外面说话?悠悠,是你吗?”

    悠悠听到周湄叫自己,赶紧端着手里的吃食往屋内走去。快步来到屋内,微微屈膝行礼后说道:“在外屋碰到了荨儿小姐,她和我说了两句话。”说罢,便将手中的盘子一一摆到桌子上。

    任月芳和周湄相互看了一眼,任月芳说:“我可是好久没看到她了,快将她叫进来陪咱们说说话。”

    周湄笑着点头说道:“荨儿,既然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呢?”

    木南荨在门口踟蹰半天,不知道是就此离开还是进去和众人打个招呼。她想了想,刚要转身离开,便听到屋内周湄在叫自己。她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右脚,转身进了屋。

    屋内三个人围桌而坐,任月芳木南荨极为熟悉,只是她旁边坐着的妇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衣着虽然极为华丽,可皮肤却黝黑、粗糙,脸上还有许多褶皱。木南荨觉得,如此两相呼应得极不相称。想必此人就是悠悠口中的耿大娘。于是,走上前去打招呼,道:“师娘、芳姨、庄老夫人。”

    那耿老太太听到木南荨如此称呼自己,便赶紧站起来摆着双手刀:“可不敢,不敢啊!老身就是个乡下妇人,夫家姓耿,小姐还是称呼我耿大娘吧!”

    木南荨没有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于是十分尴尬的不知如何应对,转头望向周湄。

    此时,周湄站起身来说道:“您老人家怎么当不得呢?明日除夕还要奉您为座上宾呢!”说着,便将老人家有安抚到座位上。悠悠是个极有眼力劲儿的小姑娘,她看到木南荨依旧站着,便拿了一个新的茶盏倒上茶放到了桌子上。周湄看了一眼悠悠,满是赞赏。一边回到座位上一边说:“荨儿你也坐,庄老夫人不是外人。”

    木南荨点点头,便坐在了任月芳的对面。

    “老身早就听那自家的憨小子说过,萧门主有一位极为宠爱的女徒弟。想必就是这位姑娘了。”

    周湄点头道:“这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送到了梧桐苑。对外说是女徒弟,其实我们夫妻早就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了。”

    “夫人和门主好福气啊!身边有两个金童玉女般的一双儿女。”

    “现在还是女儿,等过两年就不一定了。”周湄说着,偷偷观察木南荨的反应,只见她脸色一红尽显羞涩,频繁的饮茶。周湄便知,此次出门她与萧慕铖已经彼此坦白心意,这让周湄放心不少。她早就发现这两个孩子彼此倾心,却相互碍于面子谁也不提,偏偏萧炎在儿子感情方面从不上心,周湄在一旁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悠悠,给咱家姑娘再添点茶。”她笑着对木南荨说:“今日,师娘房中的茶格外香,是吧?!”说罢,她看了看此时更加窘迫的木南荨,又给了一旁的任月芳一个眼神。

    “荨儿,许久不见出落得更是好看了。”任月芳知道她的心意,便在一旁推波助澜道。

    “你不知道,她和铖儿前不久刚刚回来。听他师父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这孩子,竟一句也没和我提过。”周湄心疼的说道。

    “都是师哥夸张了,其实并没有什么。除了在暮雀门的时候有一些凶险外,其他时候师哥将我照顾的都特别的好,并不曾吃什么苦。”木南荨小声的说道。

    “哎……我说,你家这个儿子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从没见他对谁如此细心过啊!”任月芳对周湄说道。

    “那就只能说明我们荨儿有办法,可以治住这个混小子。这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岂是其他人能比的!”周湄和了一口茶,拍这任月芳的手说道:“你不知道,在暮雀门的时候那掌门人不仅认了铖儿做义母,而且还想要将她的大徒弟许配给咱家。那小子愣是没同意,说是心里有人了。”说到最后,周湄特意拉长了声音看向木南荨。

    说着无心,可听者有意。周湄说这些话本来是想撮合木南荨和萧慕铖,可是任月芳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一改之前看戏的心态,正声问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自然是她师父和我说的啊!”周湄在桌下用手偷偷地推了一下任月芳,又朝木南荨努了一下嘴。她本意是想让任月芳自己一起,继续给他们两个人煽风点火。可谁曾想,任月芳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去做。而是突然严肃的看着木南荨问道:“荨儿,你师母说道可是真的?”

    木南荨小脸通红的看着任月芳,道:“芳姨,您怎么也跟着是您一起取笑我。师哥只是说心里有人了,他可没说心里的人是我!”

    任月芳看着木南荨出神,没有继续说话。反而一旁的周湄,依旧不依不饶道:“他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女人不过就这么几个,我这个母亲、乳母还有你们的芳姨,再有一个就是你。没了,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如此一分析,周湄也觉得甚是开心,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

    一旁的庄老太太也看出了端倪,笑道:“要说这荨姑娘啊,是真好!可惜了,我家中没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孙子,不然我定要上门提亲,讨走做孙媳妇。”

    “哎呦,那可不成!这么好的女子我要留给我儿子的,肥水流了外人田,叫我们夫妇两的老脸往哪儿放啊!”

    庄老太太听罢,也跟着周湄大笑起来。

    木南荨此时再也坐不住了,觉得师娘今日和这个庄老太太着实的有些为老不尊。于是咬着嘴唇道:“师娘欺负荨儿,我走了。”说着,低头便往外跑。

    此时,萧慕铖正好奉父命前来请母亲和客人道前院用饭的。谁曾想,刚进门便于低头往外走的木南荨撞了一个满怀。他二人都吓了一跳,木南荨抬头发现是萧慕铖,她跺了一下脚说道:“你,怎么……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呢!吓我一套……”说罢,绕过他朝门外跑去。

    萧慕铖看到木南荨有些恼怒的样子,着实有些想不通,他摇着头正要往屋内走,便感觉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往外走。待他反应过来发现是木南荨,便于她拉扯到:“你被往外拽我,我找母亲有事儿!”可是木南荨哪里听他的,拽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萧慕铖只好无奈的边走边朝屋内喊道:“母亲,父亲叫我来请您和客人去用饭。”

    “师妹,师妹!你拽我干什么啊!”

    木南荨拽着萧慕铖出了“日色居”之后,便甩开了他的手。此时,木南荨的面颊两侧还微微的有些红晕,她气呼呼的说道:“都赖你!”紧接着横了萧慕铖一眼后,便跑开了。留下萧慕铖自己一个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发呆。

    “女人啊!女人的心啊!哎……”萧慕铖从始至终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木南荨离去后他转身往日色局里看了看。刚才那样简直是太失礼了,可是此时回去也于事无补。他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屋内的周湄和庄老太太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相视一笑。

    “屋外的那位相比就是少门主了!”

    周湄赶紧摆手道:“门外那个的确是那不成器的儿子,可不敢当您这声少门主!您是长辈啊!”

    庄老太太低头喝了一口茶,道:“那怎么不进来呢!这么匆忙的就走了?!”

    周湄用手帕捂着嘴笑道:“我估计啊是荨儿那孩子,让我们说的羞臊的不行,害怕铖儿进来我们在说什么。所以,将他拖走了。”说着,她站起身来对庄老太太说道:“想必您也饿了,咱么一起去用饭吧!”

    庄老太太点点头,与她一起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周湄却发现任月芳还坐在哪里发呆。于是,扬声道:“我说六堂主,六妹子!去吃饭了,可别发呆了。”

    任月芳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仿佛入定了一般。如果不是周湄叫她,还不知道会坐在那里多久。

    “萧大哥来叫我们吃饭了吗?”任月芳问道。

    周湄笑了笑道:“你这人,今天怎么变得有些痴呢!炎哥遣铖儿来的!”

    “这小子来了,怎么不和我打招呼就跑了!”

    “我们都没见到他的人,如果不是他在门外喊话,根本就没人知道他来!”她们三人一边走,一边说道。

    “他的轻功何时这么好了?连脚步生都不会有。刚刚荨儿也是,如果不是你房内的悠悠撞到她,我们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周湄笑道:“不是和你说了嘛……暮雀门的掌门收他做了义子,不仅将欧阳山庄的银子悉数奉还,还将自己的轻功绝学传给他了。估计,荨儿是跟她师哥学的。”

    “我说你……就一点都不怀疑嘛?”任月芳皱眉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周湄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怀疑什么?占便宜的事儿,有什么可怀疑的?”

    “你自己的儿子,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认别人做了娘,你也是心大!”

    “一个义母而已,而且又不白认!再说了,多一个人疼他有什么不好啊!”说着周湄轻轻地推了任月芳一下说道:“我都不往心里去,你在这吃的哪门子醋?”

    “他真是你亲儿子吗?”任月芳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任月芳是无意之言,却不曾想扎了周湄的心。而周湄她虽然心中苦涩,可面上却依旧保持微笑不动声色。

    三人转眼间便到了聚喜堂,除了她们三个人之外都已经到齐了。任月芳环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木南荨和萧慕铖的身影。

第二十一章 守着一段得不到的感情,他们都是痴心妄想

    聚喜堂内,庄憨一看到自己的干娘来了,便赶紧起身去迎并将她搀扶到座位上。

    “我让铖儿去请你们,他人呢?没跟你们一起吗?”萧炎皱眉问道。

    周湄道:“我还以为他自己先过来了呢!”她转身换自己的侍女,道:“悠悠,你去把少门主和荨姑娘一起叫来吧。”悠悠应了一声,提起裙摆朝门外跑去。

    萧炎坐在聚喜堂正中央的主桌之上,面沉似水。此时,桌上除了他们夫妻之外,还有高俊、任月芳等一种堂主。周湄瞧了瞧萧炎的脸色后,笑道:“咱们大家先吃吧,不用等了!”说着,又低声的对萧炎说道:“别摆着一张臭脸,这么多人在呢!先让大家吃饭,你回来私底下再罚他们两个。”

    萧炎没有看她,只是“哼”了一声道:“我们先吃吧!不必等了……”见到萧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原本鸦雀无声的聚喜堂才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木南荨独自回到房内,看到侍女香茵正自己坐在堂屋之内剪窗花。香茵看到她回来后,迎上去道:“荨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木南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将香茵手中的热茶捧在手中愣愣出神。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心里觉得不太舒服,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无法形容心里这种感觉。时隐时现,让她心里一阵心烦意乱。

    香茵看到木南荨脸色不太好,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做在木南浔对面,拿起了一个自己剪好的窗花道:“姑娘瞧着图案,合不合心意?”

    木南荨轻轻接过仔细观瞧,这窗花竟是一只上山虎!群山之间一只气势汹汹的猛虎向上攀爬,摇头摆尾栩栩如生。她拿起来往左边的窗户上比了比,又往右面的窗户上比了比,最后将它又放在了桌子上道:“怎么想起来剪这么个东西,哪家姑娘闺阁里面贴这个的!”

    香茵笑道:“我的姑娘,明年是壬寅年啊!本应该就是老虎,咱们姑娘家贴着不好看,可以给少门主啊!”她眨着眼对木南荨说道。

    听到香茵如此说,木南荨的眼睛立刻就发光了,瞟了一旁的香茵说道:“就你鬼主意多!那就多剪几个,下午给师傅那屋也贴几个!”

    香茵得到了木南荨的肯定后,连连点头道好。这时悠悠站在门外叫到:“荨姑娘可在屋?”木南荨给了香茵一个眼神,示意她去开门。

    香茵放下手中的红纸,边走边问道:“谁呀?”

    “是我,悠悠!门主遣我来请姑娘到聚喜堂去吃饭。”

    香茵转头叫了一声姑娘,询问木南荨。

    木南荨只顾着手中的剪纸,连头都没有抬便说道:“我就不去了,你和师父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他老人家,正在准备呢!”

    悠悠听到屋内的回话后,答应着便离开了。

    她刚离开,木南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赶忙将香茵叫过来,道:“你快去追上悠悠,问一问我师哥在不在聚喜堂。如果不在的话,你就告诉她不必去找了。师父那边就说,师哥在后山练功。你记下了吗?”香茵仔细的听了一遍,又小声的嘀咕了一遍,点头道:“听明白了!这就去……”她提溜这裙子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香茵跑出去没有多久,木南荨手中的喜上眉梢便成了。她看着红梅旁边的那只喜鹊十分开心,此刻的她眉眼具笑,喜上眉梢。

    悠悠按照木南荨交代的回了萧炎,他只是轻声道了一句’不成体统’后,就再也没有说其他的。悠悠看到萧炎的反应后,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荨姑娘,不然少门主这顿骂肯定是少不了了。

    木南荨这次出门,不仅学会了察言观色,更学会了投其所好。这些都是从暮雀门中给自己下毒的那个“月娘”身上学的,这些她做的极好。不然,以暮雀门的规矩,她怎么会有命逃跑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月娘是最了解蒙绕香卡心意的人。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了解心意便可以成为相互扶持的贴心之人,彼此贴了心就不会再有防备,这才是月娘最厉害的地方。如果月娘不是对自己的恨意极大,乱了心神,她绝不会着急出手。而是隐忍一时,等他们下山的时候再找机会下手。那样一来,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而且她木南荨必死无疑。

    木南荨始终都想知道,她与月娘从未有过交集,为什么有如此深的仇恨,非要自己的命不可。这件事情,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再回来梧桐苑的路上,她无意间听说月娘跑了。师哥他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月娘跳出来再害自己。可是,木南荨却不这么想。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再次碰倒月娘,这样便可以问一问她为何如此恨自己。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午饭过后,当萧炎夫妇和众人回到“日色居”的时候觉得院子十分喜庆。可是,却又看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正当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他们看到有三、四个女子正在叽叽喳喳的,站在“日色居”左手的厢房外不知正在鼓捣些什么。任月芳笑道:“这几个在窗户那干什么呢?我去看看……”她说着,拉起一旁的周湄便走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呢?这么热闹?”任月芳问道。

    悠悠赶紧站出来说道:“六堂主和夫人回来的正好,荨姑娘给我们送了好多窗花来,说是百姓家过年的时候都会贴,叫咱们也贴上!”说着,她回身从竹笸箩里面拿出一个圆形的窗花递给了任月芳,继续道:“您看!小姐说这叫鲤鱼跃龙门!一般百姓家,转过年来要是有赶考的书生,就一定会贴这个的!”

    任月芳拿起来仔细端详,可不是,这圆形中间有一只高高跃起的大鲤鱼,鲤鱼向右甩尾巴,卷起身子,只差那么一点点便可首尾相连了,真是活灵活现。

    “这不会就是荨儿所说的礼物吧?!”任月芳笑看着一旁的周湄。

    周湄赶紧走到窗前,猫着腰俯下身子顺着墙根儿一扇窗子一扇窗子的看着。每一扇窗子都贴着一个红色的窗花,它们依次为猴子捞月、喜上眉梢、一马当先、连年有余、龙腾虎跃、金鸡报晓等等,到了萧炎的书房外,第一个窗户上就贴着猛虎上山。周湄转过身去,朝萧炎招手道:“炎哥,你快来看!这是又喜庆有热闹,寓意还好,都快来看啊!”

    众人纷纷走到窗前去看,最喜欢的还当是庄老太太,她笑道:“哎呀……真是稀罕人啊!这么看来,家里还是应该有个姑娘啊!真是好啊!”庄憨搀扶着她,走到周湄和萧炎的面前说道:“门主和夫人,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萧炎也十分开心,大笑道:“您莫要夸奖他们了,都是一些小女儿的心思罢了!咱们进屋说话吧!”

    庄憨也在一旁附和道:“这次出门回来,这两个孩子都与之前不太一样了。铖儿比之前更上进了,而荨儿这次回来总觉得与之前不同,却也不知道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我这个粗人,这些细节是说不明白的。不过,今天让荨儿一装扮,这梧桐苑倒是比往年热闹了不少,有人气儿了!”

    “哼!以前怎么着?没人气儿吗?”萧炎假装不太高兴的则问道。

    “哎呦!憨九啊,不会说话!以前是仙气儿多,现在是人情味儿浓!”任月芳紧接着说道。

    “还是六妹子会说话,说出来的话让人舒坦,是吧炎哥?”周湄看着萧炎说道。

    任月芳此时满眼期盼的看着萧炎,可谁曾想萧炎仿若没有听到般,只顾喝茶。

    庄老太太看出一些端倪,于是起身说道:“老身年岁大了,习惯了午睡,我就不叨扰门主和夫人了。”

    “那您老人家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今日要养好了精神,明日还要守岁呢!”萧炎夫妇起身,说道。

    庄老太太点头道好,拽着自己的干儿子就离开了“日色居”的堂屋。庄憨不知道何故,但是碍于面子也只得跟着自己的干娘一起离开了。

    “娘,您拽我做什么!”庄憨双手掺着自己的干娘,问道。

    “你这个孩子,你看不出眉眼高低啊!得亏了门主宽大,不然你说你得多招人烦啊!”

    “您责骂孩儿是应当的,但也得给我个由头吧!!”庄憨着实有些委屈的说道。

    庄家老太太横了他一眼,自己的右手用力攥了庄憨一下,道:“我问你,那六堂主是不是对门主有想法?那大堂主高俊,着许多年不找媳妇儿又是为了什么?”

    “哎呦……我的娘啊!您老人家还关心这闲事儿呢?”

    “哼!亏得你还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这些事情自然轮不上我们说话,但是你也要清楚,总是没有坏处的!老娘我主动提出来回去休息,那其他人还能呆得住?”庄老太太停下脚步,拍着自己干儿子的肩膀继续说道:“小憨子啊!有些时候,人还是要将这事情看的透彻一些为好!那六堂主要是早早的能将门主的心思看透,也不至于让门主如此态度去对她。”

    “什么态度?娘您就是想得太多了,我没觉得阎爷对她任月芳有什么不同啊!”庄憨扶着自己的干娘,继续朝他们的院子里走去。

    “你看那门主,和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你见过他什么时候当中给你们脸子看了?可是你看刚才,夫人说道六堂主的时候,门主不言不语的,可是连个笑脸都没有。也得亏得夫人性子好啊!”

    他们母子二人前脚离开院子,其他人后脚也都找了个理由退出了“日色居”。只要任月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屋内只剩下萧炎、周湄和任月芳三个人,萧炎依旧面无表情的喝茶,并不说话。周湄十分尴尬的看着他们二人,也不敢出声。屋内除了时而传来的木炭被烧的“噼啪”声外,没有任何声音。

    任月芳是在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听说铖儿认了暮雀门的掌门为义母,可有此事?”

    萧炎听到她说的话后,双眉轻佻侧目看向周湄道:“是你说的?”

    周湄看了任月芳一眼,道:“是!我……我们上午闲聊的时候说起的。”她也不知道,萧炎这两年为何对任月芳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他是从来不与这几位堂主“拿架”的人,可是唯独对任月芳不苟言笑,她也有些莫名其妙。

    “铖儿大了,认个义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都没有什么意见,怎么?你有意见吗?六堂主!”

    “萧大哥,您看。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听到嫂子今天跟我提起,我就顺嘴问了一句。”任月芳脸上火辣辣的,看到萧炎对自己的态度,她心中着实不太舒服。可她并不怪萧炎,两年前的事情的确是她做错了。没有将她轰出去,也不过是看在这么多年追随的情分,还有高俊的情分。

    “那个,我也走了。荨儿剪纸的手艺真是不错,我也去学学。”说着,她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屋子。站在日色居的院子里,她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平复了一下自己翻腾的心绪后,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院子。

    看着任月芳离开的背影,周湄其实心中最是明白她的心情,那种近在咫尺却如“隔江观金”一般求而不得。“炎哥,既然不能成全她的心意,为何不对她和颜悦色的好一点呢?”

    “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对她比对别人亲近一些。在心中,实实在在的拿她当亲妹子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她希望,等了许多年。不仅是她,就是高俊也是心心念念等了这些年。”萧炎攥了攥桌角,道:“我不能再害了他们!”

    “炎哥,月芳对高俊就像你对我们是一样的,永远”周湄说到此有些哽咽,“永远都等不到的……我比他们好一些,至少还能担个虚名。”

    “我们都是如此啊!师妹,我也是等了她大半辈子了!”

    “杨家姑娘,是最幸福的吧!至少,能让你始终挂在心上。”

    萧炎连连摇头,道:“你知道铖儿认了干娘,可……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莫非,这件事情这的如月芳所说……”周湄疑惑道。

    “她说什么了?”

    “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依照暮雀门的门规铖儿此行,并不会如此顺利。”

    萧炎点点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周湄说道:“我今日与你说的话,定要烂在肚子里!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这关系到铖儿的幸福。”

    周湄正襟危坐,说道:“竟然如此重要,炎哥你放心,我定将它烂在我肚子里带进棺材。”

    虽然周湄这样说,可是萧炎并没有一丝懈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道:“暮雀门的掌门蒙绕香卡,实际上是,实际上她不仅仅是铖儿的义母,更是他的亲生母亲!”

    周湄错愕的看着萧炎,脑袋之中嗡嗡作响,她始终以为萧慕铖是他和杨延琪的儿子,却不曾想另有其人!她脑子混乱的很,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她猛地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心神不定之下踢翻了屋子中央的火盆。“哐当”一声,盆中的炭火应声而出,散落在地上。

    萧炎怕伤到她,眼疾手快的将她拽回到座位上。他们一起等着地上火红的木炭许久,直至门外的悠悠说话,他们才回过神来。

    “门主,夫人,出了什么事情?”

    周湄赶紧说道:“哦……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炭火盆。”

    “奴婢叫人给您换上新的!”

    “不用不用,我和门主还有话说,如果需要我会叫你的,你回去休息吧!”

    悠悠应了一声,离开了。萧炎听着脚步声消失后,走到门口将厚厚的帘子掀开一个缝隙,在确定屋外的确没有人了之后,放心的回到屋内做到周湄身边。

    “所以,这些年没人能走进你的心里,是因为她?”萧炎看了她一眼,道:“我想她既然没有将真正的关系与铖儿说破,只是认了一个义母,定然有她的思量。对于铖儿来说,这也会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年你心中的那个人,就是她对不对?”周湄痴痴的再问了一边。

    萧炎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我与她之间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情谊,此生,我欠你们的太多了。多到估计下辈子都难以偿还。”

    “那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不让他们母子相认是最好的?”

    “因为他亲生母亲的身份太过复杂敏感,这是其一;其二,他这么多年都将你视为亲生母亲,而你也是将他视如己出。如若现在告诉他,一则对你不公平,二则,他一定更是难以接受的!”萧炎说道此处,紧紧地握住周湄的双手道:“所以湄儿,你定要将这件事情烂在肚里!”

    周湄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多想现在就与他大闹一场啊!多想告诉他,这些年她竟然选错了敌人。忽而她又笑了,脸颊上挂着泪珠,无声无息的嘲笑自己。可是怎么办呢?!自小她就爱他,为了他宁愿抛弃见真门,抛弃自己的亲爹不远万里来找他。如今,便也只能认命了!

    周湄用袖口拭了拭眼泪,说道:“放心吧!铖儿,他永远都是我的亲儿子!炎哥,我累了,先去休息了。”说完,挣脱萧炎的手径直朝卧房走去。她绕过屏风后并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站在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萧炎往周湄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犹豫了片刻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周湄站在屋内,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十多年了,他从未踏进这个房间一步。到了今日,自己仍然对他抱有幻想和希望。她不过是比任月芳多了一个虚名而已,她们都是一样的痴心妄想。

第二十二章 神秘人大闹梧桐苑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从除夕的申时起,雁门山上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它们轻轻地,柔柔地从天空上纷纷而至,悄无声息的如鹅毛般覆盖着山中的松柏、梧桐苑的屋脊和红灯、还有那冰冷的土地。

    夜华初上,梧桐苑所有的小厮都在厨房与聚喜堂之间穿行。这喜庆的气氛,如春风般将院子中的寒冷驱散,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开心。

    聚喜堂外的院子里是任月芳带来的杂耍戏班,有傀儡戏、相扑、走钢丝和打花鼓等等;聚喜堂之内大家男东女西而坐,男人们喝酒、猜拳、行酒令,女人们则是坐在一起拉家常看杂耍。

    除夕的宴席最为丰盛,桌子上摆满了菜肴。其中“绣花高八果垒”和“乐仙干果子叉袋儿”是两道看菜。

    所谓“绣花高八果垒”,分别堆垒着香圆、真柑、石榴、橙子、鹅梨、乳梨、楂和花木瓜等水果;而“乐仙干果子叉袋儿”,则分别是荔枝、龙眼、香莲、榧子、榛子、松子、银杏、梨肉、枣圈、莲子肉、林檎旋和大蒸枣。

    除此之外还有润鸡、润兔和下酒盏。其中,下酒盏分别是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螃蟹清羹、血粉羹和南烧鳝等。这满桌的珍馐佳肴,可谓是应有尽有。

    在除夕的这一日,必不可少的则是“屠苏酒”。

    屠苏是一种植物的名字,而这种草酿制的酒称为“屠苏酒”。它最早可追溯到汉末,相传它是由汉末名医华佗所制,将屠苏、大黄、白术、花椒、桂枝、首乌、防风、附子等中草药入酒浸制而成。在平日里,如若饮酒必定是要从年长者开始,而过年饮屠苏则恰好相反,从最年少的开始饮起。

    当酒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萧炎端起面前的酒盏站起身来道:“今日是除夕,更是除旧迎新的日子。在即将过去的这一年中,梧桐苑中的各位堂主功不可没。不仅如此,我更要感谢各位堂主的家眷,没有你们背后的支持,他们也不会如此安心打理店铺,行走江湖。我萧炎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众位兄弟的鼎力相助,为此深感惭愧。这酒,我先干为敬。”

    说到此处,各位堂主也都一齐站起身来,同萧炎一起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女宾那边,周湄也端起酒盏与大家道谢、寒暄。

    此时子时已过,一枚烟火直升夜空迎来了新的一年。霎时间,爆竹声响彻云霄。席间的每一个人都乐呵呵的相互道贺,小厮门为大家端上来了热腾腾的,形如偃月的饺子。

    除夕这一日,是木南荨最难过的一日。她一早就已经在席间打瞌睡了,闭着眼睛东倒西歪的。

    听到爆竹那震天动地的声响又,她便可怜兮兮的说:“师娘,荨儿困得已经不行了,可以回去睡了吗?”周湄怜惜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的头靠自己的肩膀上说道:“好孩子,再等一会!吃了饺子在睡。”

    “可是,荨儿不饿啊!”

    庄老太太看着她那“无赖”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说来,我老婆子也是乏了。荨儿,咱们一起吃一个饺子,然后就回去休息了!听话!”说着,夹了一个饺子放在了自己嘴里。

    周湄也给木南荨夹了一个放在碟子里,说道:“快,不吃咬一口也行。”

    木南荨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懒懒的夹起饺子放在嘴里,道:“这饺子怎么每年都是素的呢?!”

    周湄温柔的说道:“傻孩子,素的才对呀!寓意来年要素素静静的,不要横生事端。”说着,她朝一旁的香茵招手,说道:“快来,扶着荨姑娘去休息吧!”

    香茵其实也早就困得不行了,于是赶紧点头搀扶着木南荨离开了。

    “老身也先去休息了!明日一早,定会有很多人来拜年的,你们也要养足精神啊!”说着,由一旁的媳妇跟着也离开了。

    木南荨在香茵的搀扶下走出了聚喜堂,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立刻清醒了许多,睡意全无。“这凉风一吹,居然精神不少。香茵,你看这雪景真是好看,不如你陪我好好走走吧!”

    “荨姑娘,不如我去给您拿一件衣服吧!如今三更已过,可千万着了寒气。”说罢,转身就走。

    “香茵……算了吧!”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说道:“你说得对,这个时辰要是再不回去休息,明日就没有精神应付前来拜年的宾客了。”

    回到“云影院”后,主仆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一头躺在床上便昏睡过去了。

    木南荨不过睡了几个时辰,五更刚过她便被人推行了。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之间看到香茵焦急、惊慌的小脸,她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情,如此火急火燎的叫我!”

    “姑娘,快起吧!大事不好了!少门主让我请你过去呢!”

    听到是萧慕铖请自己过去的,她“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问道:“那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当然说了,不过姑娘感激穿衣服起来吧!路上我跟你说好不好!?”香茵一边说,一边将木南荨从床上拖了下来。

    在赶往幻影堂的路上,木南荨将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

    原来今日一早,各大门派前来拜年的人便络绎不绝。刚开始都还其乐融融,但后来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自称是周湄的儿子,奉父命前来寻母。此话一出,犹如一个炸雷扔在了幻影堂。各个门派的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师娘气恼的几近昏厥,师父极为震怒。幻影堂早已闹开了锅。

    木南荨从正门悄悄的溜进了幻影堂,站到了师娘的身边。此时,师娘由任月芳照顾着,她也帮忙上去安抚。只听萧炎沉声问道:“你既然说我的夫人是你的亲娘,那么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证据?我姓周!这就是证据!我爹是入赘的!”木南荨循声望去,只见幻影堂中站着以为紫衣少年,玉面红唇,圆眼睛、圆鼻头、圆脸盘。一双眸子漆黑发光,眉毛弯弯的朝眼角的方向垂着。两只元宝耳朵下面长着两个大耳垂,远远看上去十分可爱!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与长相格格不入。

    萧炎沉吟了片刻,又问道:“少侠,如何称呼?今年多大了?“

    “我叫周闹,今年十二,怎么了?!”紫衣少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仰脸问道。

    “哈哈哈……臭小子,露馅了吧!”一旁的庄憨大笑道。

    周闹不以为意的横了庄憨一眼,心道:这家伙太丑了,我如此好看,才不要跟他说话。

    萧炎笑道:“周少侠,我与夫人的儿子到今日已经十六岁了。而你今年才十二岁,这简直是太荒唐了!”这时,其他门派的众人纷纷意识到,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是他周闹在说谎。人家萧门主的夫人,总不能是与人私通后,跑出去生完孩子再回来吧?!如果真是这样,萧门主能容她这些年。再说了,武林之中,谁不知道人家夫妇二人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啊!

    “阎爷,少跟他废话了!憨九现在就将他拎出去,让到林子里去喂老虎。”说着,庄憨一个箭步冲出去,伸手揪住了周闹的后衣领。刚要将他拎起来,却不曾想周闹一个小鬼推磨便挣脱了他的束缚。庄憨看着自己的手,心想:这小子有两下子,刚刚抓他的时候是用了五分力道,却让他轻易挣脱了。

    庄憨眼珠一转,伸手又朝周闹的腰部袭击,这一次他用了七分的力道。而周闹反应器快,一个转身便有逃脱了庄憨的“魔抓”。眼瞧着这个丑八怪抓不到自己,周闹“咯咯咯”的在一旁捧腹大笑。给原本粉嫩的小脸上,增添了红晕。

    庄憨的功夫胜在力道,却不如周闹轻巧。几个回合下来,周闹面不改色而庄憨却早已气喘吁吁了。一旁的萧慕铖却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于是,轻声的对木南荨说道:“师妹,看好我娘。”木南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到他足尖点地飞升而出。

    萧慕铖的轻功是暮雀门亲传的这件事早已传遍江湖,大家早就想见识见识。如今,见他体态轻盈,无声无息的出现后,众人不禁暗暗称奇。

    周闹在幻影堂内一直都弄着庄憨,玩耍的不亦乐乎。正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想自己逼近,他联想都没想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萧慕铖发现周闹想要逃跑,他双足在空中叠踏借力,继而飞身去追周闹。最终,将他拦在了幻影堂之外的空场之上。周闹警惕的看着萧慕铖,向后退了几步说道:“你是谁?要干嘛?”

    “在下萧慕铖,你娘的儿子!”

    “嗨!儿子,你怎么还骂人呢?!”周闹问道。

    “谁是你儿子?”萧慕铖此时气得已经要七窍生烟了,紧紧地攥着拳头问道。

    “当然是你啊!你自己说的!”

    萧慕铖上前一步,靠近周闹问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就在刚刚啊!我问你是谁,而你却骂我’你娘的’,还说自己是儿子!”周闹大笑道:“我的儿,你可不能不承认啊!”

    萧慕铖火冒三丈的咬牙切齿,道:“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是谁儿子!”说话间,他就将腰间的折扇抽出,朝对方的门面打了过去。

    周闹见萧慕铖如此,是既不怕也不恼。他总能轻易地躲过萧慕铖的攻击,十几个回合下来,他是见招拆招,只防守不进攻。

    就当众人都在猜测这孩子的来历时,心细的萧炎却早就发现了端倪。原来,周闹这个孩子的功夫与萧炎几乎同出一辙。所以,萧慕铖这十几个回合下来一点便宜没有讨到。

    周闹发现萧慕铖有点杀红眼了,便觉得没什么可玩的。于是,他躲避开萧慕铖的攻击后,朝幻影堂的萧炎发出了一枚暗器。

    对于他这手,大家伙都始料未及。当一道寒光闪过的时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幸好萧炎眼疾手快,他快速的伸出手将暗器稳稳地接在手中。

    萧炎张开手掌,低头观瞧。当看到那枚暗器的时候,他大吃一惊。这样东西,他至少有二十年没有见到了。他颤抖着手掌将它放进袖内藏好后,快步赶至院内,制止了双方的缠斗。

第二十三章 经史令

    周闹黑亮的眸子审视着萧炎,对方语气之中警告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他咧嘴一笑,道:“师叔,火候到了。此时将我擒住关到你的院子里,我们才好说话啊!”

    萧炎看着他一愣,心下道:这孩子小小年纪看似胡闹,却有他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萧炎小声道:“小子,这还用你提醒!“说话间,他出左手抓住周闹的右手后,死死的压住右肩向下。由于萧炎出手利落,下手极重。周闹吃痛的嗷嗷直叫,左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是想要抓住些什么。萧炎抬头朝人群喊道:“庄憨,拿绳子来!”

    “来了!”庄憨快步走过来,先是毫不犹豫的将手中一团东西塞到周闹嘴里,然后用麻绳将他紧紧捆住,道:“阎爷,扔哪儿?!”

    此时,周闹皱着眉头大声嚷嚷着,仿佛是在说着些什么。但由于他嘴里塞了东西,所以说的是什么没人能听懂。

    萧炎忍笑看了他一眼,对庄憨到:“扔到我书房去。”

    “得嘞!”庄憨嘴里答应着,伸出一只手将周闹拎起来,那模样就像是拎一只大公鸡。他一边走,还一边拍着周闹的屁股道:“跑啊!躲啊!你个小东西!刚才还耍我!”说到此处,又更加用力的拍了几下周闹的屁股。

    萧炎抱拳对站在院内江湖各门派的人说道:“各位,今日武林之中的各位英雄前来拜年,我梧桐苑本应该好好招待。但如今,在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就不留各位了,望大家见谅!”

    此时,嵩山少林的一位武僧站出来,道:“阿弥陀佛!萧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姓周的娃娃你要如何处理?”萧慕铖瞪眼到:“娃娃?大师,您看他那个样子,哪里像个娃娃?要不是我父亲武义不凡,怕此时已经没命了!”

    萧炎瞪了萧慕铖一眼,道:“这有你什么事儿?滚进去,看看你娘!”萧慕铖一副不大服气的模样,嘀嘀咕咕的进了幻影堂。他表面上不愿意,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其实早就想离开,去看看那个冒充他兄弟的周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何种路数。他走进幻影堂来到周湄的身边,一脸的坏笑。

    此时,木南荨和任月芳都守在周湄身边,相比刚才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萧慕铖道:“娘,你想不想去看看那个臭小子?”

    周湄听到他这样说立刻火冒三丈,她指着萧慕铖的鼻子说道:“你这个混小子,你是诚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萧慕铖赶紧解释道:“娘……娘,你听我说!这里面有诈!”周湄听到他说的后,难以置信的问道:“有诈?有什么诈?是人就能知道,这里面有诈!你娘我,能是那样的人吗?”

    “哎呦!我的娘啊!他胡说八道,当时除了你,压根就没人往心里去。”萧慕铖走进了他们三个,小手说道:“哎!我跟你们说啊,我刚才离着最近,看的是清清楚楚。就我爹禽周闹那一下,那也太假了!他能跟我过招十几个回合不吃亏,那就不是一般人!就我爹,就那两下!明明就是做给人家看的!而且,他俩动手之前还嘀咕了几句。可惜了,说的什么我没听见!”他说着,蹲下身子,摇晃着周湄的手说道:“娘,你就陪孩儿去看看吧!再说了,他这么污蔑您,我爹居然只是困了给他扔书房了。你说奇不奇怪?!哎呦娘……”说着让站起来,双手一使劲就将周湄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半推半就的说道:“快走吧,咱们去看看,走去看看。”

    周湄、木南荨和任月芳仨人是在禁不住他的软膜硬泡,跟着他就离开了幻影堂。

    萧慕铖一边走,还一边装模作样的朝幻影堂大门喊道:“娘,您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啊?什么?您要回去休息啊啊!那行!孩儿扶您会去休息吧!慢点走……”一旁的木南荨,实在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于是伸手就朝他腰上掐了一把!

    萧慕铖虽然吃痛却不敢高声叫唤,所以只能吃个哑巴亏。

    萧炎这边,在赶走了萧慕铖后,一脸歉意的对那武僧说道:“智净大师,请恕犬子无状!您放心,那孩子我只要摸清了他的底细,确认对我们中原武林无害,老夫自会放了他,不会伤他性命的!请您放心!”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萧施主如此仁义,老衲没有什么不放心啊!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大师走好!请替我向智诰方丈问好!”

    智净笑着点点头,道:“萧施主,我们后会有期!”说罢,带着他身边的一个小和尚,就离开了梧桐苑。其他门派的人,也都随着少林寺的人也纷纷告辞。一转眼,诺达的院落里便只剩下欧阳山庄父子了。欧阳靖上前一步道:“阎爷,恐怕我父子二人还要叨扰你几天了。”

    “哦?!”萧炎先是一惊,而后问道:“今日,看到你二人的时候,我就十分好奇。往年都是派欧阳贤侄身边的漠北来拜年。而今年却一反常态,所以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父子二人亲自来一趟。”

    欧阳靖故作神秘,道:“阎爷果然是心思缜密,可这件事情上却百密一疏了。难道,您没有发现今日前来拜年的人当中少了一个吗?”

    萧炎仔细回想,恍然大悟道:“对啊!今日他为何没有来呢?往年,他定要亲自来的!难道是……边关出了问题?”

    欧阳靖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萧炎立下就明白了,道:“这样,你父子二人现在梧桐苑休息。我现在去,把那小子问明白了。便立刻来找你!”说罢,便招呼一名门徒,将欧阳靖和欧阳天寒父子安置在梧桐苑的客房。

    萧炎安顿好了欧阳父子后,再次回到幻影堂发现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他略微沉吟了片刻后,撩袍跨步来到他与周湄所住的“日色居”。

    萧炎刚刚跨进院子,就发现他书房门口的窗户上趴着三四个人。他定睛一看,正是周湄、萧慕铖、木南荨和任月芳四个人。他们这幅样子,让萧炎实在不敢恭维。

    于是,走近几步后大声的咳嗽了几声。

    他们几个人听到萧炎的声音,赶紧就一齐回头。

    偷听墙根儿,实在不是武林人的做派。所以,他们也十分窘迫。一直等着萧炎,开口训他们。谁知,萧炎不仅没有说他们,而且还让他们一齐进屋。

    他打开屋门,看到周闹的现状后才知道,为什么刚才这几个人刚才那墙根怎么趴的这么起劲儿。

    那周闹被五花大绑的困住了手脚扔在地上,而庄憨则在他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他的屁股。周闹为了躲他,只能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那样子极为滑稽,可笑。

    萧炎皱眉走进去,忍笑道:“行了,庄憨。你给他松绑吧!”

    庄憨一脸吃惊地道:“什么?给他松绑!不行,松开以后他要是再出言不逊,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怎么办?

    萧炎道:“叫你松开就松开,费什么话!”庄憨一看萧炎不大乐意的样子,有些发怵。于是慢慢腾腾、磨磨唧唧的给周闹松了绑。

    谁知刚给周闹松绑后,他便跳起来指着庄憨的鼻子大声道:“丑八怪!你往我嘴里塞得什么?一股子酸臭味儿!”

    庄憨听到后,忽而大笑道:“哈哈哈……臭小子!那是我庄憨一双穿了三四天的臭袜子!”说罢,庄憨笑的已经直不起腰来了。而其他人,听后也笑的前仰后合。

    “你这个丑八怪,你看我不收拾你的!”周闹追赶着庄憨喊打,而庄憨则是一边跑一边笑。周闹的屁股被庄憨反复踢的不轻,所以他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十分滑稽。

    “够了!”一旁的萧炎实在看不过去了,于是道:“如此嬉闹,成何体统。周闹你过来……”萧炎朝他招手道。周闹一个箭步窜到近前,道:“师叔,您有什么就问吧!”

    这一声师叔,将周湄叫愣了!于是,赶紧问道:“你刚才管我家官人叫什么?你……到底是谁?”

    萧炎看了周湄一眼,然后身后递给她一样东西,道:“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庄憨、六妹子,你们先回去吧!如果有事儿,我自会叫你们的。”庄憨本不想走的,可是他看到任月芳朝他一个劲儿的是眼神,他便恹恹的答应着,和任月芳退了出去。

    此时,日色居的堂屋内只剩下萧炎他们父子、周湄、周闹和木南浔。

    “这经史令怎地会在你手里?”周湄急需知道这个答案。

    经史令是见真门的重要信物,此令只有掌门坐下四大弟子才会有。而如今,它出现在这个年纪不大的娃娃身上又意味着什么呢?

    “师叔,”他指着周湄道:“我的确是她的儿子,但不是亲生的。爷爷讲,娘在离开后我是被过继的孩子。”

    周湄听到这个话之后,心如刀绞,她哽咽的问道:“我爹他,身体可还好?!”

    “爷爷这次让我拿着经史令来,其实是为了请师叔和娘亲回见真门的!见真门中,出了大事情了!”周闹一改之前的嬉闹,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二十四章 周闹持经史令,请萧炎回见真门

    萧炎到:“你坐下,仔仔细细地说与我听。”

    周闹坐下后,道:“师叔应该知道,我见真门隐藏在山谷之中。入口之处有一大片玉梅林,我祖先将它按照九曲黄河阵排列,所以外人根本不易察觉。爷爷说,300年来从来没有来过外人。甚至在娘和师叔之前,我派弟子也根本不与外人来往。可就在一月前,玉梅林之中闯入一男一女。他们触动了玉梅林之中的机关,差点上了性命。幸而,爹爹发现得早。便将他们带回到门派休养。“

    “爹爹?!什么爹爹?你说的可是显师兄?”周湄问道。因为,当年萧炎离开师门后,他爹是想将她许配给显师兄的。他是个好人,但是为人头脑十分不清楚。他没有萧炎的抱负,更没有爹的淡泊。她向周列撒娇,撒泼,甚至是绝食抗争,可到最后他爹依旧没有能改变心意。所以,当初她才会选择离开见真门来找萧炎,这对于当年的周湄来说,是唯一的出路。

    “恩……家父何显。”周闹点头道。

    “简直是胡闹,见真门怎么能放进去外人!“周湄拍桌大怒。

    “爷爷也是这么说的,他狠狠地斥责了爹。但是人已经进来了,就断没有再放出去的道理。爷爷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是,将他们毒哑戳聋后,扔出见真门;二是,他们要永生永世留在见真门,永远不许出去。”

    “他们选择留在了见真门!”萧慕铖斩钉截铁道

    “你怎么知道?!“周闹睁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萧慕铖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如果,毒哑戳聋扔出去,恐怕见真门早就不复存在了;你还能跑出来送信儿,这就说明他们二人在见真门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孤立无援,只能从内部慢慢瓦解。“

    周闹低下头,沮丧地道:“不错,一开始他们还都老实。男的热心、善良,女的柔弱、贤惠,平日里经常会帮大家干一些活,或是说一些见真门之外,大家从未听说过的一些新鲜事儿来解闷,他们想借此拉拢众人,因为始终对他们有戒备之心,所以他们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徒劳。后来……后来那女子居然勾引爹爹!我爹也是个不中用的,把持不住竟然与那女子苟合后,将见真门的水源泄露给她。“周闹说到后面时渐渐地低下了头,露出羞愧的表情。

    “他们在水中下毒?那也就是说,见真门的门徒都已中毒,无一人幸免!不对啊!那你怎么没事儿呢?“木南荨问道。

    “我从小就不爱喝水,大多数时间只会吃一些果子解渴,这才幸免于难。”周闹道。

    萧炎道:“那么,中毒后有什么症状?”

    周闹摇头道:“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一些中毒的门徒只是出现了食欲不振,浑身无力的症状。就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毒,爷爷和众位师叔伯又都束手无策,所以才命我前来请二位。爷爷说,萧师叔或许有办法!”

    萧炎铁青着脸,沉吟半晌道:“周闹,你先安顿下来,待我将门派中的事情安排一下,咱们就即刻启程。”周闹听后面露喜色,点头应道。

    “周闹就先住到你那里,你要好好照顾他。”萧炎对萧慕铖道。

    “好,孩儿知道的!”

    “铖儿和荨儿都先回去吧!“说罢,他独自离开了日色居。

    萧慕铖领着周闹刚要出去,却被周湄叫住了:“等等,我想知道,我爹也就是你爷爷,对显师兄是如何处置的?”

    周闹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湄是在问他爹,道:“没有找到!当门中有人中毒之后,爹就消失了……”说到此处,周闹的眼圈有些红。

    周湄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就心软了。她走到周闹近前,轻抚着他的头说道:“先去跟你铖哥哥去,好好休息。你放心吧,你爹不会有事的。”

    “是爹有错在先,按理应该以门规处置的!只是,他是我见真门的人。就是死,也得死在自己人手里!”周闹眼中虽然有眼泪,但是依旧透露出超出年纪的坚毅。

    周湄十分震惊,心下想:他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居然有这样的见地和胸襟,可见爹这些年对于他的教导是付出巨大的心血。好在,他也是个争气的孩子。

    周湄欣慰地道:“去吧!休息去吧!”

    周闹扭扭捏捏半天不愿意走,周湄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还有事情吗?”

    “我……我能,叫您一声……娘吗?”周闹说道最后有些哽咽了。他长这么大,只有爷爷和爹。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娘,只有他没有。

    “爷爷既然将你过继给我了,想叫就叫吧!”说话间,周湄的眼中滴下了一滴泪。

    周闹“哇”的一声就哭了,嘴里喊道:“娘啊!我的娘啊!”

    周湄抱住他,十分心疼眼前这个孩子。却一点没注意到,他这哭的方式有些不得体。

    萧慕铖看着这个场面,一开始心中还是有很多感触的。觉得这个孩子不容易,从小没有娘的照顾,也是可怜。就将自己的娘借他过过瘾也无妨,可是当他哭起来的时候,这画风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周闹到:“哎哎……会哭你就好好哭!要不就哭,要不就喊娘。你这又哭又喊娘的,你这……”周闹一哭鼻涕眼泪都下来了,他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道:“怎么了?谁规定的哭就不能喊娘啊?”

    “没人规定啊!但是你这太难听了!跟哭丧是的!”

    周湄擦一擦脸上的眼泪,道:“你这个没心肝的!这是明目张胆的咒我啊!”

    “哎!娘,你这可是不讲理啊!不是我啊……是这小子哭的太丧气!”

    “我没听出来,荨儿你听出来了吗?”

    木南荨本来想置身事外的,如今师娘点名道姓呢,她也就没办法冷眼旁观啦!但这问题问的,根本就没办法回答。说什么呢?说听出来了,那这不是得罪师娘了嘛……说不是,师哥会怪她的啊!再说了,周闹这个苦发的确是欠妥。这些事情从心中瞬间而过,她决定不表态!她走上前去,装作一副不太明白的懵懂,瞪着一双大眼睛眼神游走在他们三人之间。

    萧慕铖早就看出来,木南荨不愿意表态。他伸手抓住周闹的手腕,拽着他离开了日色居,往自己的“萧飒院”走去。周闹嗷嗷的叫着娘,萧慕铖却是不搭理他,手下也没有给他留情,连拖带拽的就给周闹弄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娘也认了,丧也哭了!赶紧跟我走,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丢人现眼!”

    “你当我乐意!给我做哥哥,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见过我这么好看,这么聪明的嘛!你给我撒开!娘!我胳膊咬断啦!”

    他二人,就这样唧唧咋咋吵吵闹闹的离开了。

    木南荨边跑边对周湄道:“师娘,您休息吧!我跟去瞧瞧,可别真出什么岔子!”

    “荨儿,你看脚下!别着急!”周湄满脸慈爱的扬声道。

    周湄看着这几个孩子,虽然都不是亲生的,可是她却十分的满足。毕竟,“生恩”不如“养恩”大!毕竟,萧慕铖和木南浔这两个孩子是她亲手带大的;毕竟,截止到现在他们仍旧是彼此的唯一,这就够了!

    幻影堂内,欧阳靖与萧炎二人坐定后,欧阳靖率先开口。

    “不知道阎爷有没有听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许多奇怪的江湖门派。虽然目前还都没有什么动静,可是中原的武林门派仍旧是惴惴不安啊!”欧阳靖道。

    萧炎点头道:“这件事情,大堂主高俊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一命人细查他们的底细。不知……”他说着,双手抱拳朝上拱手道:“最近有什么动静?”

    欧阳靖知道,他这是再问朝廷和官家。由于,江湖之人过问朝堂之事太过敏感,所以萧炎问的极为隐晦。

    欧阳靖点头道:“这就是我今日来的第一件事,除夕之前受到奏报,益州有一位神卫都虞侯王均,他杀了铃辖符昭寿,起义自己做了皇帝,并占领了益州”

    “这是谋反啊!”

    “不错!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人糟心的!”欧阳靖说道:“朝廷收到消息后,官家下旨就地征兵组建军队与之对抗。可谁曾想这帮蛮夷之人,竟然转身为寇了!这帮蛮寇极其熟悉附近山川的地形,欺男霸女,出处与官府作对。”

    萧炎问道:“那可有什么对策嘛?”

    “官家派出了丁谓为安抚使,前去安抚边民,剿杀叛乱。我和天寒也要一同前去,为的就是保护丁谓的安全。”

    “何时动身?”

    “正月初五。”

    萧炎闻言点头,道:“那今日你要说的第二件事呢?”

    欧阳靖回答道:“我这要说的第二件事,于今日本应该来却没有来的那个人有关”

    萧炎轻笑一声,道:“你竟然跟我卖起了关子!”

    “哪里哪里!正是因为要说他的事儿,所以才没有将小儿天寒一起带来”

    萧炎道:“今日被周闹这一搅和,我竟将他忽略了!”

    就在他们二人即将说道这第二件事情的时候,萧慕铖带着木南荨和欧阳天寒二人,却悄悄的来到了幻影堂门外偷听。

    欧阳天寒在萧炎和欧阳靖二人议事的时候,在梧桐苑闲逛碰到了萧慕铖和木南荨。

    “天寒大哥!”木南荨看到欧阳天寒之后,笑嘻嘻的前去打招呼。

    萧慕铖一伸手,就将她拽了回来,瞪着眼说:“你跟人家这么熟啊!满处认大哥!”

    “师哥,咱是主人,欧阳两父子是客。咱总不能失礼吧!”木南荨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荨姑娘,萧兄弟,好久不见!”欧阳天寒面带温笑的打招呼。

    萧慕铖面无表情的双手抱拳,到:“天寒大哥,自己啊!“

    看到萧慕铖的这个样子,欧阳天寒笑着摇头道:“这声大哥,真是不太情愿啊!“

    木南荨抓住了想要发脾气的萧慕铖,赶紧说道:“天寒大哥,我师哥就这样,你见谅!师父不是和欧阳叔叔在议事嘛?你没有一起吗?“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与父亲初五就会起身去益州。这事情我是知道的,根本就不需要避讳我。“欧阳天寒道。

    萧慕铖道:“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将你支开。“

    欧阳天寒点头道:“极有可能!“

    木南荨眼睛一亮,道:“师哥,天寒大哥,咱们一起去偷听吧!”

    “啊?”他们两个张大了嘴巴看向她,然后又相互对了一个眼神。

    萧慕铖不好意思的问欧阳天寒:“你去吗?如果被发现了,你会不会被揍?”

    “我和你有什么区别?挨打,那不是应该的嘛!“欧阳天寒无奈道。

    木南荨看着他俩个人磨磨唧唧的,大声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啊?!“

    萧慕铖赶紧朝四下看去,确定没有其他人后,道:“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让人知道了,怎么办?”

    木南荨急的跺脚,道:“快走吧!一会他们都说完了。“她说着,拉起二人快步朝幻影堂走去。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这两位父亲将他们都支开,到底在密谋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决定跟着木南荨去听一听。

第二十五章 萧炎与欧阳靖,提及木南荨身世

    三人刚开始的时候害怕被发现,所以不敢靠的太近。但是,从房内传来的谈话声总是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所以,他们几个人猫着腰放轻脚步又靠近了几步。

    只听萧炎到:“天平兴国寺的这位了尘师父每年都来,今日怎的就缺席了呢?“

    “阎爷,西北的李继迁与北面的大辽相勾结,边境堪忧啊!他虽然已经遁入空门,可是国家有难之时,却也无法置身事外。五哥带着太平兴国寺的一众武僧,去了灵州。“

    萧炎叹气,道:“唉……这边境何时才能消停。你今日来,可是有事情需要我帮忙?”

    欧阳靖点头道:“不错,我和天寒初五启程去益州,五哥人已经到了灵州,这极其重要的雁门关,还望阎爷帮忙照看。我和五哥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八妹会顶不住!”

    萧炎问道:“八妹虽是女流之辈,却不让须眉。官家亲封的银花上将军,驻守雁门关多年从未有过疏漏。为何你二人,会有这样的顾虑?”

    欧阳靖紧皱眉头,摆手道:“阎爷,这江湖之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可朝堂之事你却知之甚少!从去年的八月起,大辽和李继迁勾结不断骚扰我宋朝边静。他们占领州城之后,过不了多久便会弃城而去。这根本不是为了侵占,更像是找东西!“

    “找东西?找什么?!他大辽能有什么东西,在我们大宋?“萧炎疑惑的问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啊!官家最近愁的,几乎每夜都难以入眠!你说他这样攻城却不为掠地,朝廷看着像是没有什么损失,可是耗损的军饷呢?边关将士,还有那些居住在边城的黎民百姓,谁经得起折腾啊!”欧阳靖说完后,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叹了一口气。

    萧炎并没有接话,而是自言自语的陷入沉思:“找东西……李继迁,大辽,独眼刀客,江湖出现的奇怪门派……“

    “阎爷莫非觉得,他们之间是有着某种关联?或者是说,他们都是在找一样东西!“欧阳靖有些激动的说道。

    萧炎摇头道:“一时之间,我也只是猜测……不过雁门关的事情你放心,近期我会让高俊和庄憨二人留在梧桐苑,随时集结人手支援雁门关。我和我家夫人近期会出门……”

    “这年还没有过,阎爷就准备到各个分支去巡视了吗?”欧阳靖问道。

    萧炎道:“不是梧桐苑自己的事情,而是见真门!”

    欧阳靖听到这三个字十分激动,他问道:“早就听说阎爷出自见真门,这些年在武林之中只是有人听说,却从未真正见到过啊!阎爷,是回去探亲?”

    萧炎道:“当年我是被师父逐出师门的,无缘无故又怎么有脸回去!是见真门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情?”

    萧炎道:“今日那个叫周闹的孩子,是家师派来求救的。见真门被外人闯入,并且门中上下都中了毒。具体的情况,还不是清楚”

    “见真门对于武林上下都是一个难以寻觅的仙境,何等厉害的人物竟能进入见真门。”

    萧炎叹了一口气,道:“哎……一言难尽啊!总之,我们明日就会起程。希望见真门那边的问题不难坚决,我们尽量快去快回,雁门关这边有我梧桐苑,你尽管放心。”

    “那我就替五哥和八妹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还有就是“欧阳靖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还让我问你,荨儿可还好?!“

    萧炎道:“了尘,了尘,五郎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真正做到了却凡尘。他就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荨儿的身世?“

    欧阳靖道:“他跟我压根就不提这件事情!平日里你二人经常通信,我以为你会知道!“

    萧炎一阵发愁,道:“这些年,我很少让荨儿在江湖上露面。即使,是在我这梧桐苑。她见过的,也只有六堂主任月芳和九堂主庄憨!她的身份一日不明,我这心里一日不安啊!”

    欧阳靖想了想,刚要张嘴说话,便听到门外有动静。萧炎最先反应过来,三五步之间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当欧阳靖和萧炎一起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便只看到欧阳天寒自己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外。萧炎狐疑的问道:“怎么?门外就只有你自己嘛?”

    欧阳天寒心想:只有我自己,这怎么可能!可是,就在刚才,眼看着就要被人发现了,那俩小的就像脚底抹油了一般,跑的无影无踪了。爹说过了,做男子汉要对朋友两肋插刀,得仗义。虽然说,他和萧慕铖、木南荨还不是特别熟,也称不上朋友。但人家俩人已经跑了,就没有必要再把他们牵扯进来吧!于是,他一咬牙说道:“是!我自己在客房等爹,见他走了许久仍未归,于是便来寻!”

    萧炎笑呵呵的说:“怕你爹在我这梧桐苑内出事?“

    欧阳天寒摇头道:“您说的哪里话!天寒只是有些奇怪。“

    “天寒,你是将为父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抛诸脑后了!你一向沉稳、持重,偷听这种事情你是绝对不会做的。说,还有谁?!“欧阳靖上前几步站在他面前,逼问道。

    “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而且,不是偷听。如果是偷听,我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人发现。”欧阳天寒坚定地说道。

    “你……”欧阳靖还想要在说什么,却被萧炎拦住了,他道:“既然如此,那欧阳贤侄就随我进屋说话吧!”说话间,萧炎将欧阳父子再次请进了幻影堂。

    关上门,三人坐定后。萧炎道:“但愿太平天国寺的了尘大师,我们大宋的宣威将军此去可以旗开得胜,紧紧地守住灵州。至于,荨儿的身世……”

    当萧炎说道木南荨名字的时候,欧阳父子表情各异,他们的内心都是震惊的!

    欧阳靖没有想到,萧炎竟然就这样云淡风轻的将木南荨身世的事情,当着欧阳天寒的面说了出来。他明明知道木南荨这半年来,开始想要探究自己的身世之谜。而欧阳天寒,作为父亲他都没有把握自己的儿子会守住这个秘密!

    再反观欧阳天寒,他脸上震惊之色并不亚于他爹。本以为萧炎请他进去后,会转移话题说点其他的事情。为此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帮助木南荨套取一些线索。却不曾想,萧炎毫无遮掩的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到底是信任自己,还是他想利用自己传个话,或者做一些什么。

    萧炎目光流转于欧阳靖父子之间,他故意拖着后面的话不说,就是为了看一看他们的反应。“至于,荨儿的身世……”

    “阎爷……”欧阳靖听萧炎的意思仿佛是要继续说下去,于是立刻开口阻止。萧炎大手一挥,笑道:“此刻在幻影堂内没有外人,无需遮掩。更何况,贤侄与他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话都没说上几句不会有问题的。”萧炎看向欧阳天寒,问道:“贤侄,我说的可对?”

    欧阳天寒被萧炎盯着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道:“阎爷说的是,我和少门主还有木姑娘并不熟,再说这是梧桐苑自己的家务事,又与我何干。”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萧炎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想:这小子的嘴真是硬啊!跟我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说八道!

    “欧阳庄主,我想关于荨儿的身世,也只有等五郎回来后才有机会问清楚了。”

    欧阳靖傻傻的问道:“这么多年都没说,或许他根本不知道?”

    “他一定知道!”萧炎坚定地回答。

    另一边,萧慕铖和木南荨不仅顺利脱身,更是偷听到了关于木南荨身世的线索。

    “师哥,你刚刚也听到了对吗?”木南荨轻轻问。

    萧慕铖望着蓝天之中的朵朵白云,耳边反复回响刚刚他们从门外偷听到的那些话。有气无力的回道:“太平兴国寺,了尘。杨家五郎,应该就是当年送你上山的那个和尚。极有可能,你是杨家的孩子!”

    “杨家的孩子,为什么不送回天波府抚养,非要送到师父身边呢?”木南荨追问道。

    萧慕铖道:“这个问题,就要问了尘大师了!”

    木南荨点头道:“那我明日就上天平天国寺,找他问清楚。”

    萧慕铖摇头道:“师妹如今一时方寸大乱啊!你难道忘了,刚刚欧阳庄主说道,了尘大师此时人在灵州驻守。不如这样,我们先陪爹娘回一趟见真门,等事情都了结了,了尘师父从灵州回来。我陪你一起去。”他拉起木南荨的手,继续道:“师妹,今后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去面对,千万不要一个人身处险境。”

    木南荨看着那双拉着自己的手,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她面上一红,边点头答应了。

    欧阳父子决定在梧桐苑休息一晚,天亮后再下山。

    晚饭后,萧炎与萧慕铖来到书房内。

    萧炎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而站在他面前的萧慕铖更是气定神闲。萧炎忽然就觉得,他这个儿子长大了,就连肩膀都比之前宽了许多。过不了多久,他便能成为这梧桐苑的顶梁柱。萧炎也算是老怀安慰了,他对萧慕铖道:“对于今天周闹说的事情,你是什么看法?”

    萧慕铖思索了半刻道:“我们或许应该请一位,对世间毒物都有所研究的江湖义士与我们同去。”

    萧炎听到后,继续问道:“如果我现在急需给暮雀门夫人掌门送一封书信,你觉得谁去最合适?”

    听到萧炎的话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很难想象,如今发生的这一连串的情与暮雀门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六章 众人相聚见真门

    对于萧炎来说,他从来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不是一个风花雪月的男人,不会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陪你看一场翻飞的花雨;不会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陪你感受江水的奔腾;更不会用自己有限的生命,陪你在暗香浮动的月影之下小酌。他每做一件事,都必须达成至少两个目的。

    例如此时,他提及暮雀门,想到了蒙绕香卡。原因不外乎两个,首先萧炎对于天下之毒一窍不通,所以他需要一个可以信任又对天下毒物了如指掌的人,显然蒙绕香卡是最好的选择;其次,他心中是有疑问的,自古“人心如面”,她是那样一个巧笑颦兮、柔情似水的女人,作为一个母亲面对亲生儿子居然能狠下心肠拒不相认,他诧异更不解。一饭千金岂可忘?蒙绕香卡救其性命又钟情与他,此恩此情却无从报答,是萧炎此生的牵挂。

    萧慕铖见自己的父亲神游许久,于是试探性的问:“爹您为何在此时提起暮雀门?”

    他这一问将萧炎从深思中唤醒,萧炎细细的端详面前的儿子,他不得不承认,萧慕铖的那双眼睛和他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萧炎反问道:“你们相惜相处也有两个月之久了,难道对于你自己的干娘,有什么拿手的绝技不了解吗?”

    萧慕铖双眉一挑,道:“干娘除了轻功了得之外,蛊毒也是一绝啊!哎?爹,难道你认为见真门被人下了蛊毒?”

    萧炎道:“你干娘是苗医,她对于天下毒物了如指掌,并非仅限于蛊毒。所以,还是要老烦她一趟的。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吧!”

    “爹,注意是你出的,人却让我去请,这是什么道理?”

    萧炎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的干娘,好说话。我和她,哪有你和她的交情深啊!”

    萧慕铖听了萧炎的辩解后觉得好像有这么几分道理,傻傻的点头答应了。

    “那你就写了信,赶紧命人送过去吧!”萧炎吩咐道。

    “哦……”萧慕铖答应着,并没有走。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见萧慕铖只是答应着却没有走,萧炎问道:“怎么?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

    “那还不快去!明日我们就要起程了!”萧炎大声呵斥道。

    萧慕铖偷偷看了自己爹一眼,然后默默走出日色居。眼看着回到萧飒院,他才意识道被自己的爹耍了。蒙绕香卡,自己的干娘是苗医这件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爹却知道!要说他们之间没有交情,打死萧慕铖都不信!可是现在冲回去逼问,他还真没有这个胆子。所以,也就只能认了!

    他写好了信之后,将它交给了庄憨,对他说:“庄叔叔,这件事情您要亲自去办。暮雀门大弟子妙颜,您是认识的。所以请您一定亲自将这封信交给她!”

    庄憨道:“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一定亲自去办,现在就下山!”说着转头就走,消失在梧桐苑的茫茫夜色之中。他前脚刚走,木南荨后脚就来了。

    萧慕铖见到木南荨之后,十分诧异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我这了?!”

    木南荨故作轻松的说道:“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去。”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萧慕铖的反应。她其实知道,这个建议一定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是,自己来之前就下定决心,不管如何,她一定要一起去。谁说什么,都没用。

    萧慕铖笑道:“师妹,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大过年的,在家好好呆着。那见真门到底什么情况,咱们谁也不知道。假如,万一,十分凶险呢?听师哥的话……这行走江湖,可不是每次都想暮雀门之行那样好命啊!在说了,你……”

    萧慕铖还没有说完,木南荨便抬起手,将他后面想说的话制止住了,道:“停!师哥,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偷着跟去,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还不行吗?可问题是,你……我答应了,那爹和娘,能答应吗?”萧慕铖反问道。

    木南荨满不在乎的撇了他一眼,道:“那就不是我考虑的事情了,总是我要去!你若不像我出危险,就赶紧想好说辞,明天一早将他们二人说服了!时间不早了,师哥早休息吧!”说着,木南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后,在萧慕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回去了。

    “今儿,我今儿没看黄历吧!”萧慕铖自言自语道。让自己爹算计了之后,还让自己的师妹逼迫着。他反复的拍着自己的胸脯,用以平复心情。这一夜,他都没有睡好!心中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些说辞,他心想:自己必须要有理有节的去说服爹,才有可能成功啊!或者是,威逼利诱相结合!恩……对!就这么办了!

    萧慕铖躺在床上,心中有了主意后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后,当萧炎、周闹、萧慕铖和周湄即将动身之时,在梧桐苑的大门口却远远的看见木南荨也背着自己的包袱向他们走来。

    萧炎皱眉看向萧慕铖问道:“铖儿,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荨儿也要去不成?”

    萧慕铖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后:“爹,是昨天我去叫是师妹的,我是这样想的……”

    他还没有说完,萧炎就怒斥道:“简直是胡闹!你以为哪次都会像你们之前那样,有惊无险吗?行走江湖,就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不在家好好呆着,你……你让她跟着咱们干什么?你知道此行,有多凶险吗?”

    “爹,你冷静一点!首先,荨儿最近的功夫大有进步,尤其是轻功。她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那个木南荨了,保护自己不受伤还是没有问题的;再有,咱就说我娘,她的功夫还不如荨儿了不是照样也去了;最后,您说如果见真门那边真的是有什么,到最后难以挽救,我娘伤心欲绝的时候荨儿也好在一旁照顾,劝慰啊!”

    他说着又朝萧炎一旁的周湄使了一个眼神,请求她帮自己说两句好话。

    周湄看着这父子俩,又看了一眼已经准备好的木南荨,想了想开口道:“炎哥,我看荨儿的架势,此行是必去无疑。如果你不让她光明正大的跟着,就单单靠高俊自己难以看住她。与其让荨儿自己在暗中偷偷地跟着,还不如光明正大的与我们同行,如果遇到危险,铖儿和周闹两个人是足以护她周全的。”

    萧炎皱着眉头仔细的思虑一番,哼了一声后翻身上马道:“那就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萧慕铖兴高采烈的答应着,并且朝远处的木南荨招手,示意她一起走。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想道:真是……幸不辱使命啊!

    五个人策马而行,一刻都不敢耽误的从雁门山飞奔而下朝见真门而去。当他们赶路至一大半的时候,蒙绕香卡也在暮雀门收到了萧慕铖的信。

    她反反复复的看着这封信,却始终不肯决定。不敢?不,不是不敢,蒙绕香卡最难的日子已经过来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不想?不,不是不想,她与萧炎已经分离十七年了,她从未妄想过他们在此生还能相见。只是……有许多事情,她要如何面对?她早衰的面容,他身边的夫人。她知道,不管如何纠结,此行是一定要去的。而如今这般纠结,只不过是给自己反复的去做心理建设,将她可以坦然的面对那一切。

    庄憨是个急性子,当他看到蒙绕香卡端着萧慕铖给她的信,反复看了许多次,却始终没有说话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步想要说话,却被妙颜拦住了。庄憨不解的瞪着妙颜,道:“这时不我待啊!在犹豫下去,说不好就得出人命啊!”妙颜小声的安慰道:“你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信中写的是什么,但是我相信师父不会耽误事情的。你稍安勿躁,此时你若是鲁莽的冲撞了师父,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哦……”庄憨恍然大悟的点头道:“是,是,还是妙颜姑娘想的周全,那就劳烦姑娘了!”

    妙颜轻轻点头,走到蒙绕香卡的身边问道:“师父,梧桐苑遇到困难了吗?”蒙绕香卡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这信虽然是铖儿送来的,但是出事情的却不是暮雀门,而是见真门!”

    “见真门!”妙颜倒吸一口冷气,道:“师父,可是那个传说隐藏早梵净山之中,却始终无人找到的那个神话般的见真门?”

    蒙绕香卡点点头,道:“没错,见真门……”妙颜正在全神贯注的准备听师父说下文,可等了许久,却也不见师父往下说,这见真门到底怎么了,居然需要劳动师父。

    “师父?那,我们去,还是不去!”

    “妙颜,传我令下去,今日你还有灵凤、云舞、昔心一起随我下山。门中事务交由玉音暂代,欢然和凝素从旁协助。我们,即刻下山赶往见真门。”

    妙颜按照蒙绕香卡的命令暮雀门内的事情都安顿好后,便随蒙绕香卡下山去了。这是蒙绕香卡十五年来,第一次下山。却不曾想,这一趟让她有命去,却无命回!

    暮雀门的轻功一绝,所以脚程也会比一般人快一些。梦让香卡带着四名弟子几乎是与萧炎他们同时到达的梵净山脚下,当萧炎与蒙绕香卡相见的时候,他们二人都恍如隔世。

第二十七章 玉梅林遇险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当萧炎赶至在梵净山脚下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树下赏月的蒙绕香卡。萧炎远远地看见,一株开的正盛的腊梅旁边站着几个女子,四个女子身着墨绿色长纱衣,头戴白纱帷帽;为首的那名女子,身着白色长纱衣,头戴白色帷帽。此时月色明亮,夜晚间的霜露映着银白色的月光熠熠生辉。四周的景物都被掩盖在夜幕之中,唯有蒙绕香卡身旁的腊梅开的娇艳。他突然间就像是魔怔了一样,迅速的拉住了缰绳。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

    与萧炎同行的几人,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莫名奇妙。他们勒住了自己的马,坐在那里看着萧炎一步一步的朝蒙绕香卡走去。萧慕铖看到了暮雀门的人十分开心,他刚想翻身下马却叫自己的娘伸手拦住了。周湄死死地盯着萧慕铖,抿着嘴角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动。

    萧炎在大家的注视之下,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地,犹如朝拜一般神圣庄重的朝蒙绕香卡走去。

    离这老远,她就听到了马蹄的声音。蒙绕香卡知道,那个人此时正在朝自己走来。她回头,接着月光循声望去。

    他二人看到彼此的时候,都有一种一别经年,恍如隔世的感觉。萧炎再离梦让香卡十余步的时候,停住了。他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又用双手理了理自己的两鬓,手足无措的干笑问道:“多年不见,我是不是都老了?!”

    当蒙绕香卡听到“老了”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心中仿佛有无数之小蚂蚁细细的啃食这自己。老了,她蒙绕香卡早就老的不成样子了,与自己相比萧炎脸上的这点风霜都算得了什么。于是,她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不,依我看来,你依旧是当年汴京城外,客栈之中的少年郎。”

    萧炎迷乱了,当听到蒙绕香卡声音的那一刻就迷了心神。那娇媚、温柔的声音萦绕在自己的耳畔、心间,顺滑,温润得如二月里小溪之中的那一汪春水。他想张开双臂,飞奔到她的身边紧紧地拥入在怀。脚后跟儿早已经腾空两三次,可那两条腿仿佛是灌了铅一般难以抬动。他,终究是站在了原地没有动。萧炎连此生最后一次拥抱她的机会都错失了,这个遗憾知道他死的那一刻都耿耿于怀。

    “瞧你说的,哪还有什么少年郎啊!儿子,都老大的了!”萧炎尴尬的拽了拽自己的腰带,说道。

    “铖儿,也来了吗?”

    萧炎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身后还跟着四个人呢!他转过身去,朝萧慕铖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铖儿和荨儿你是认识的,我就不用介绍了。另外那个男娃儿是我的师侄,叫周闹。”听到自己的师叔提到自己,于是他便远远地朝蒙绕香卡拱了拱手。

    “那位……”萧炎说道这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喉咙之中仿佛又锋利的刀子一般,每一个字都割得他生疼:“那位是我的夫人,周湄!也是我,在见真门的同门师妹。”

    听到萧炎这样说,梦绕香卡饶是心中万分伤痛,却依旧硬生生的稳住了心神,暗暗地攥了攥拳说道:“尊夫人,的确漂亮。”

    就在这时,木南荨和萧慕铖跑了过来,一起叫到:“干娘!!”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蒙绕香卡心中的阴霾顿时去了一大半,她笑着应承道:“你们两个,走了这么久都不给我写一封信,有事才想起我这个干娘啊!”

    萧慕铖尴尬的笑了几声,道:“谁让干娘医术高超来着,铖儿这不也是替父分忧嘛!”

    “你干娘我医术高超,你是从何处得知的?”蒙绕香卡这是明知故问,而今面前的这些人之中,也只有萧炎知道她的底细。

    萧慕铖瞥了瞥嘴道:“干娘,执掌暮雀门多年,江湖上声名远播,想打听点关于您的事儿,那就如发蒙振落耳。”

    “这样啊!江湖上声名远播的应该是你梧桐苑啊!你这小子如此口若悬河的抬举我,这是想做什么呀?”蒙绕香卡笑问道。

    木南荨听到后,抿嘴一笑道:“干娘,别听他胡说八道!这次,您带妙颜姐姐下山了吗?”说着,她朝蒙绕香卡的身后瞧了瞧,继续道:“几位姐姐都是身姿绰约的俏佳人,掩面之后我还真是难以辨认呢!”

    蒙绕香卡知道,木南荨这是在给萧慕铖打掩护。她点头道:“这次妙颜、灵凤,云舞她们几个都跟我一起下山了,我知道此行凶险,所个人便多个帮手。”

    木南荨听到妙颜的名字后十分开心,蹦着朝她们跑过去打招呼。

    萧慕铖此时用十分委屈的眼神看着萧炎,仿佛是在说:爹,我这可是给您抗雷呢!反观萧炎,若无其事的观察四周环境,对萧慕铖视若无睹。

    萧炎抬头看了看夜空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赶路吧!从这里到见真门,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的路途。马匹的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我们都要拴在树下,徒步上去。”

    周湄建议到:“如果这样安排的话,我们就需要留一个人在此处看马,可是我们之中谁留下呢?”

    蒙绕香卡道:“你们的人自是都要山上的,如此便从我这边留一个吧!”她说着,转身唤道:“昔心,你来!”

    昔心听到师父在唤自己,于是走上前来道:“师父,您有何吩咐?”

    “你想来心细,所以为师要将你留在这里,一则是看好我们所有人的马匹,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需要随时观察这里的动向,一旦出现异动随时来通报我们。”

    昔心环视了众人后,点头道:“弟子遵命!”

    蒙绕香卡慈爱地拉起昔心的手道:“好孩子,师父不在你身边,往后一定要万分小心,听到没有?”

    昔心听着她的话,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由心而生,她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的灵凤道:“师父,不过三五日的时间,哪有会有什么问题啊!昔心没有问题的,对吧!”她说着,朝昔心扬了扬脸。昔心赶紧点头道:“是啊!师父,您才应该注意安全!不要牵挂太多,我们已经都长大了!”

    “是啊!都长大了!”蒙绕香卡忍住眼泪,紧紧地握着昔心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高山月影多歧路,蜿蜒曲折云深处。

    昔心将所有人的马匹牵入林中,牢牢地拴在树上。她翘首而望,众人行走的山路之上。周闹走在最前面带路,后面紧跟着萧慕铖和木南荨等人,他们被浩渺的烟波笼罩着渐行渐远,最终被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任由月光如何明亮,却也只能照见脚下的路。这里十分寂静,偶尔树林的深处会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正月的深山极为寒冷,再加上气氛有些诡异,让木南荨在心中升起一丝寒意,颤颤发抖。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牵住了萧慕铖。

    萧慕铖看了一眼木南荨,手掌的冰冷暴露了木南荨心中的恐惧。他为了让她安心,紧紧地回握住木南荨的手。

    此时,天色慢慢地亮了起来,从最初的深蓝色变成了发白的浅蓝色。走在最前面的周闹逐渐放慢脚步,轻声道:“前面就是了,我们到了。”

    应声望去,一大片玉梅林映入了众人的眼帘。萧炎快步走到最前头,与周闹并立道:“我们分成两队,分别由我和周闹带着进入玉梅林。进去之后,千万不要随意乱动,触碰了见真门设置的机关,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听到萧炎的话后,精神都绷得紧紧的。

    周闹带着蒙绕香卡和她的三个徒弟,剩下的人则跟着萧炎,亦步亦趋的进入了玉梅林。每踏一步都是小心谨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走了三分之一,眼看着就要出林子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凤舞一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一支枯树枝,发出了极其清脆的“咔嚓”声。萧炎赶紧回头望去,观察了片刻发现并没有移动,稍稍的安心些。他刚转过身去,想要继续赶路,却发现天空的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朝着边飞来了许多鸟。速度极快,呼啸而来。

    他们仿佛是战争上的冲锋官一般,勇猛向前朝他们迎面扑来。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包围了。

    在这鸟群之中,不仅有麻雀,还有乌鸦,黄雀等等……但这些鸟,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袭击人的,但如今却犹如从地狱飞驰而来的疯魔一般,挥动着翅膀见人就扑,横冲直闯的朝众人袭来。幸好是冬天,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多,可以替他们抵挡攻击。萧炎和众人除了要费尽心思的驱赶他们之外,还要保护好脸部皮肤不被抓破啄伤。这个时候,暮雀门的长纱帷帽起了很大的作用。

    如今这玉梅林中乱成了一团,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萧炎和萧慕城父子俩抽出自己的折扇,左挡右削;木南荨则是用自己的长箫狠狠地敲击自己周围的疯鸟;对于蒙绕香卡师徒来说,对付它们最拿手,长袖挥舞便能卷走一片。眼见着,地上各类鸟的尸体越来越多。

    就这一阵兵荒马乱之时,蒙绕香卡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于是大喊道:“不要与它们缠斗,更不要被他们抓伤。我们尽快穿出玉梅林,快!”

    他们听到蒙绕香卡的喊声后,一边抵挡鸟群的攻击,一边快速穿过玉梅林,朝见真门退去。

第二十八章 见真门中的沟壑

    众人闻言往见真门中退去,这些疯了一般的鸟儿也跟了出去。穿过玉梅林便是桃香谭。这谭水乃是天然的温泉,玫粉色的潭水袅袅升起烟雾,微风吹拂阵阵花香。

    当他们靠近着桃香谭没过多久,鸟群突然间就逐渐的各自飞走,消散在他们周围。

    周闹看到此情此景,指着天空飞走的鸟儿大声道:“师叔你看,它们飞走了!”

    “闭嘴!”蒙绕香卡将自己的声音压低,训斥周闹道。

    周闹从小到大也只有自己的爷爷这样训斥过他,心中十分恼火,他瞪着眼睛竖起眉毛高声道:“我与师叔说话,你凭什么管我!”

    周闹话音刚落,还未等蒙绕香卡说话,从他们身后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带刀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身着淡紫色长袍,身长7尺,苍白的脸上两道浓密的八字眉,杏核眼、高颧骨,太阳穴的位置微微向内塌陷,看上去他的年龄与萧炎不相上下。

    萧炎和周湄彼此看了一眼,却都迟迟不敢相认。还是周闹率先叫到:“曾师叔,是曾师叔来接我们了!”他一边跑,一边喊道:“曾师叔,是不是也要让您来迎我们的!”

    蒙绕香卡从他出现的时候,变细细观察。她发现此人眼中神情涣散、无光,行动僵直,呼吸急促。说的在眼中一点,他根本就没有人类的鲜活之气!

    周湄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喊道:“周闹,快回来!太危险!”与她话音一同出发的,还有蒙绕香卡的长袖。当周闹跑到近前是,他口中的曾师叔却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自己背后的刀,直愣愣的朝周闹的脖颈砍去。看到这一幕周闹也傻眼了,脑子一片空白,全然忘记了躲避。幸好蒙绕香卡出手快,她用长袖紧紧地拴住了周闹的腰,轻轻一甩周闹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拽了回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当周闹落地的那一瞬间险些没有站稳,他不明白从小疼爱自己的曾师叔为什么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他们都是亲人啊!想到这里,眼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周湄赶紧走过去,将周闹拦在怀里,轻声安慰连说了好几声“不怕,不怕”。

    梦绕香卡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她看到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的时候,对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又加重了几分肯定。她咬着牙,狠狠地说:“大家不要出声,尽量放轻脚步我们先离开这里。一定不要发出非常大的响动……”众人按照蒙绕香卡的吩咐,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

    他们此时都看出了端倪,先是云舞猜到了干树枝,引来了一群“疯鸟”;后来周闹的喊叫声,又引来了面前这个毫无人气的“中年男人”。见真门又被人下毒了,所以现在这些东西到底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依照目前的这个情况看,他们应该是通过听觉来判断周围所发生的事情。

    面对这样危险、诡异的环境,经常行走江湖的人虽然十分震惊,但心神依旧上课稳住。而久居闺房的周湄和木南浔,此时早就脸色惨白、背脊发凉,脚下阵阵有些发软。萧炎父子发现了她们的异常,走上前去搀扶着,慢慢移动脚步离开了桃花潭。

    众人推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后,蒙绕香卡走到萧炎和周闹的近前道:“我觉得,萧掌门的夫人和荨儿需要休息。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萧炎朝自己的身后望了一眼,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可如今敌暗我明。我也一直在想,到底哪里能让我们暂时落脚,还不会被人发现。”

    “我……”周闹是个大嗓门,他一张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又大了,突然先前就出现了刚刚曾师叔的那个恐怖画面,于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习惯了,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没有人发现。”

    “你如何确定?”萧炎低声问道。

    “从前爷爷只要惩罚我,我就会离家出走。自己躲在那个地方三天三夜,除非是我自己出来,否则谁也找不到我!”周闹有些瑟的说道。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萧炎问道。

    “哎呦,师叔你就先别问了!总之,我们到那里一定很安全的。有什么话我们去了,在慢慢说吧!”

    蒙绕香卡点点头道:“周闹说的对,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萧炎点头道:“我去和他们说,咱们即刻出发。”

    此时,暮雀门的三姐妹和萧慕铖正在极力安抚周湄和木南荨。萧炎走过去,告诉他与蒙绕香卡的决定。而这边,周闹朝蒙绕香卡拱手作揖,郑重说道:“周闹刚才失礼了,多谢前辈刚刚不计前嫌,出手搭救!”

    蒙绕香卡伸出手去,赶紧搀扶道:“我这么大的一个人,和你小孩子计较什么!你还年轻,江湖涉事未深,刚刚那样的反应也属平常。毕竟,你见真门的内功心法博大精深,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武功修为,应该有些傲气的!”

    “爷爷经常跟我说,外面的人都是心术不正恶徒,只有我们见真门的人才是这世间最善良的人。所以,要我不要学师叔和我娘。因为外面的花花世界,叛离师门。”说着周闹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从没有露出过真面目的女人,继续说道:“虽然,我从未见过你的容貌,可我猜想前辈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极美的!因为书中说过,相由心生!”

    “你半大孩子,懂得还挺多!”蒙绕香卡笑道。

    “你们说什么呢?香卡,你可小心点!这小子,糊弄人的本是可是一绝!”萧炎指着周闹的脑袋道。

    蒙绕香卡低头一笑,问道:“她们还好吗?”

    萧炎道:“没什么问题了,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周闹带头,萧慕铖和妙颜二人押后,一行人走在见真门的街道上,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这一路上别说是个人,就连牲畜都看不到。这见真门中,哪里还有往日安逸、祥和的景象。

    如果说见真门是一个江湖门派的话,倒不如说是个村庄,或者是一个远离世俗的小国度。这里的门徒每日除了修习武功之外,大部分的时间过得都像普通百姓一般。不管是种植小麦、蔬菜,还是豢养家畜禽类,亦或是养蚕织布,每个人都亲力亲为。到了黄昏之后,每家每户都会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闲话家常。谁家的儿子和谁家的姑娘想要结亲了,谁家的媳妇又生了娃儿,或者是数着日子,等着每年一次的比武较量。

    见真门中的“无寿堂”是每个人的向往。每年掌门人都会让大家比试武艺,从中选择一名最优秀的留在无寿堂,由掌门人四大弟子亲自教导。对于见真门的人来说,这一天比过年都热闹。

    而今,全然不见当初的样子。每家每户大门紧闭,庭院之内的花卉和植物早已枯萎、败落。道路两旁的庄稼地早已荒废,明明此时早已艳阳高照,却丝毫感觉不到明媚,一眼望去茫茫死灰。

    周闹带领他们穿过这片居住地,朝一大片松柏林走去。

    泥土和小草混合的清香扑鼻而来,每一支松针之上都挂着晶莹的晨露,凝结得多了便忽悠悠坠落而下,砸到青草之上渗透到泥土之中。这一路上,耳畔还时不时传来潺潺的溪水声和“叮咚”山泉声。景色虽然宜人,但是依旧没有见到一只活着的小动物。

    木南荨心中十分伤感,这样的一个人间仙境,就这样被毁了。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道足有6丈宽的沟壑横在众人面前。周闹指着它道。:“那,到了。在这道沟的石壁之上有一个洞穴。”

    周湄瞪大了眼睛,走到边缘向下望了望。沟壑之中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这要如何下去呢?”周湄回头问道。

    “这里到处都是粗壮的藤蔓,抓着它顺着下去就到了!”周闹解释道。

    木南荨转了一圈,问道:“这里藤蔓如此之多,如何知道哪一只藤蔓可以将我们顺到你说的那个洞口呢?”周闹皱着鼻子,耸了耸肩道:“你到底是笨呢?还是观察力不够啊!”

    木南荨听到他说的话后,很不开心刚要出言反驳。一旁的萧慕铖却拦住她了,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说道:“应该就是那里的几只藤蔓,我说的可对?”

    周闹眼睛一亮,笑道:“铖哥哥,你还真是聪明啊!不错,就是那里!”

    “你怎么看出来的?!”灵凤惊奇的问道。

    云舞讽刺道:“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蠢嘛?你没看到那里和其他地方是有区别的吗?”

    灵凤双手叉腰十分不快,可有不敢大声说话,她道:“你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刚刚荨姑娘也问了,难道她和我一样蠢嘛?”

    “你是你,人家是人家!荨姑娘大多时间都是待在梧桐苑,论江湖阅历她是我们之中最少的。不知道,很正常啊!”云舞走到灵凤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继续道:“可是,我们二师姐可不同啊!常年在江湖上行走,这点观察力都没有那就是丢人!给师父丢人,给暮雀门丢人,更是……”云舞还没说完,便听到蒙绕香卡低声喝道:“够了!如今这情景,居然还有心思打嘴架?!我看你们,真是越活越回去!”

    云舞被训斥后,低下头退到一旁,没有再出声。

    萧慕铖尴尬的咳了一声,问周闹道:“这几朵野花,是你种呢?”

    “这可不是什么无名野花,它叫金丝杜鹃。这种花容易栽种,生命力顽强,所以还有一个别名叫’死不了’!不过,用它做标记也有弊端。”周闹解释道。

    “什么弊端?”木南荨问道。

    “就是因为太容易成活了,所以它的花籽随风飘到哪里,就会长在哪里并开出五颜六色的小花。所以为了标记精准,我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要将其他地方的金丝杜鹃拔干净。”

    蒙绕香卡说道:“你这个小子,真是古灵精怪!”

    “萧掌门,您和铖儿在上面照应着,我和周闹先下去打探一番。确认安全后,我们再来商定如何下去。”蒙绕香卡对萧炎道。

    “香……,好,你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萧炎一时失言,差点叫了她的名字。

    萧炎对蒙绕香卡的叮嘱,周湄听在耳里,痛在心中。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十五年,萧炎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想到这里,她胸中忽然钝痛,脸色又苍白了不少。

    蒙绕香卡点点头,与周闹一起抓着藤蔓顺着沟壑的石壁跳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山洞与暗河

    这沟壑的石壁上,除了藤蔓之外还布满了青苔,十分湿滑。四周云海翻滚,能见度不足一丈。他们向下坠了大概十五六丈之后,便落在了一块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石头上。由于经常会被人踩踏,所以这块石头上的青苔与石壁上的相比,明显要少很多。蒙绕香卡抬头向上望去,除了白茫茫的如烟的云雾之外,什么都看不到。脚下的石头极小,一次只能将将容下两个人站立。石壁上的藤蔓密密麻麻地垂在洞口,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帘幕。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世间难求。

    撩开洞口的石壁藤,周闹率先进去为她引路。这个石洞虽然旷阔却极为昏暗,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极为阴冷。蒙绕香卡道:“这个山洞虽然隐蔽却潮湿阴冷,我们会隐藏在这里一段时间,所以这里需要木柴,一是取暖,而是照亮。”

    周闹认真道:“前辈放心,一会等大家都下来了,我就去拣一些木柴回来,供大家烤火。”

    蒙绕香卡点头,道:“还有,听说你们这里的水源都被下毒了,我们……”

    “这个前辈不用担心,您仔细听听这山洞之中,可有什么声音?”周闹说道。

    蒙绕香卡默不作声,侧耳细听下发现,从不远处竟然传来阵阵微弱地水流声。她即刻从腰间取出火折子,与周闹向石洞深处走去。他们走了大约十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暗河。暗河之中的水清澈见底,蒙绕香卡看见后心下大喜,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后心中十分疑惑,她问周闹:“你是如何确定,这洞中的水是干净的,没有被下毒的?”

    “前辈您有所不知,我们平日里喝的水都是地表的山泉水。泉水清澈,凛冽,而这里的水我曾经喝过几口有些咸,其中还有许多细小的沙石,所以我推测这应该是河水。”周闹解释道。

    蒙绕香卡道:“那好,我们即可上去,将大家都先暂时安顿在这里,然后在从长计议。”

    周闹点头道好,然后二人一起顺着藤蔓返回。

    萧炎在崖边频频的往下看,生怕出问题。现下想来有些后悔,他应该和周闹一起下去的。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看到周闹和蒙绕香卡二人穿过云雾,腾空而起后问问的落在他们身边。

    众人见他们回来了,都纷纷跑到身边询问具体的情况。萧炎开口道:“如何?”

    蒙绕香卡点头道:“的确是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只不过山洞内有些昏暗、阴冷,我们必须要多捡一些柴火,供我们在洞内照亮取暖。”萧慕铖道:“干娘,这是些小事情比较容易解决,我担心的是……”

    蒙绕香卡知道萧慕铖担心的是什么,所以拍着他的肩膀道:“干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刚刚在下面我查探过了,这洞中有一条暗河,它与见真门所引用的水并不同源。所以,那里的水应该是干净的。”

    萧炎道:“只要有水,其他的东西都可以将就。”

    “其实没有水源也没有事情啊!我最讨厌喝那些没有味道的水。所以,如果口渴了就会吃那些瓜果,酸酸甜甜的好吃还解渴。”周闹笑着说道。

    木南荨皱着眉头,问周闹道:“你可是忘记了此刻见真门的样子?除了这里的松柏树,外面所有的植物都枯萎了,哪里还会有瓜果让你吃?”

    听到木南荨说的话后,周闹脸一红慢慢地垂下了头。他心中想道:是啊!如今的见真门早已今非昔比了,那些亲人、同门、朋友都不知生死。他也许,从此就再也没有家了!

    木南荨看到他这个反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出言安慰道:“那个……你别灰心啊!打起精神来!干娘来了,师傅和师娘也在,他们一定会有办法将这里恢复如常的。或许,这见真门的人和咱一样,也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你搬来救兵就他们呢?!”

    周闹抬头问木南荨:“你说的是心里话?你真的这么想?”

    木南荨连连点头道:”恩……是啊!不信你问大伙儿!“

    蒙绕香卡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咱们先下去安顿好再说吧!“她安慰完周闹,又对萧炎说道:”萧掌门,石壁之上长满了苔藓,十分湿滑。大家向下攀爬的时候,除了这些藤蔓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还有就是,下面洞口的石头十分小,一次最多只能容纳两人站立。所以,你看看如何安排吧!”

    萧炎环视了一圈道:“咱们这些人除了湄儿和荨儿意外,应该都不是问题。”

    萧慕铖拉着木南荨的手道:“荨儿自从回到梧桐苑,便一直跟我一起练轻功。虽然和我们比还是有一些距离,但也没有爹想的这么差劲,所以她跟着我,你们不必担心。”

    萧炎点头道:“那好,湄儿就跟着我。”

    蒙绕香卡点头道:“周闹,你带着妙颜现在去接应大家!灵凤和云舞紧跟着下去,假如有人在过程中出现了危险,你们好出手营救。”

    萧炎对萧慕铖道:“你带着荨儿在暮雀门的两位姑娘之后下去,我和你娘跟在你们后面。”此时,她突然意识到,蒙绕香卡落了单,便问她道:“那你……”

    “我就不下去了,等你们安顿好之后,叫周闹再上来一趟。”蒙绕香卡对萧炎道。

    周闹问道:“前辈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吗?”

    “你得带我去看看你们见真门日常所引用的水源,去看看那里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周闹点头道:“好,前辈。您放心吧!等大家都安顿好了,我就即刻上来找您。”

    萧炎却有些担心地说道:“你要随时观察周围的动向,最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周闹。”蒙绕香卡点了点头刚要说话,萧炎又说道:“不行,我和湄儿还是先不下去了。等周闹上来与你汇合后,我们再下去。”

    蒙绕香卡摇头道:“不行,你们必须全都下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再说了,我自己一个人目标小不容易被人察觉。”她说着,将周闹和妙颜拽到一起道:“你们两个按照刚才的安排,赶紧下去吧!”

    周闹对众人道:“我们以藤蔓为暗号,大家下去安全抵达后用力的扯一扯藤蔓,而上年的人看到藤蔓晃动才可以继续跟着下来。”

    众人都觉得周闹想到周到,连声道好。就这样,周闹和暮雀门大弟子妙颜最先下去。妙颜施展轻功与周闹一起顺藤而下,当周闹想要拉扯藤蔓的时候,妙颜却出手拦住了他。周闹十分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想要做什么。

    妙颜环视四周,道:“这个石头只能容纳两个人,而洞口又被这藤蔓遮盖的严严实实。如果,他们有谁下来的时候除了问题,我们都不好出手搭救。所以,我想留……”

    “你是想只留两根藤蔓,剩下的都砍掉?”周闹问道。

    妙颜摇头道:“那不行,如果都砍掉的话隐蔽性就没有了。”

    周闹看着眼前的这些粗壮的藤蔓道:“可惜我们的手中没有绳子,如果有绳子的话就好办了!”

    “没有绳子也好办,咱们先让灵凤她们下来我自有办法。”妙颜对周闹道。

    周闹看了妙颜一眼,然后用力的扯了扯藤蔓。过多久,灵凤和云舞顺着藤蔓也下来了。她们站到石壁突出来的石头上,却没有发现师父之前说的那个洞口。于是,云舞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地,喊道:“大师姐,周闹你们在哪儿?”

    就在这时,面前的藤蔓轻轻晃动了几下。这让刚刚下来的两个人有些猝不及防,她们十分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藤蔓。当妙颜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二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经常行走江湖的人,今日怎么胆子变小了?!”妙颜笑道。

    “大师姐,你可别笑话我们了。以前行走江湖都是人在作怪,我们自是不怕。可你今日也看到了,那出现的可想个人?”灵凤口无遮拦地继续说道:“我猜想,这见真门的人也许早就都变成那个样子了!”

    周闹听到灵凤说的话之后,瞬间浑身上下犹如雷击一般,头皮阵阵发麻。虽然他自己也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可是如今听到有人这样直接说出来,他依旧觉得心中十分难过。

    妙颜拍了拍周闹的头说道:“别难过,你灵凤姐姐想来口无遮拦,哪里就像她说的这么严重了。放心吧,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周闹这次没有作声,只是咬着嘴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妙颜叹了一口气对灵凤和云舞说道:“留下你们刚刚下来的那两只藤蔓,剩下你们二人用长袖困住拖拽到洞口的两侧。尽量将洞口露出来,我守在洞口,一旦有什么意外我出手也方便一些。”

    灵凤和云舞按照妙颜的吩咐,站在洞内用长纱袖将洞口的藤蔓捆起来,分左右两侧拽开。这些工作完成后,妙颜用力再次拽了拽藤蔓。

    果然如妙颜所料,当萧慕铖和木南荨两个人按照相同的方式下来的时候,由于沟壑之中的石壁十分湿滑又云雾缭绕,十几丈的距离让木南荨觉得心惊胆战。所以,在慌乱之下她的一只脚踩在了青苔之上,整个身子向左倾斜了许多。她拽着藤蔓在深渊之中左右摇晃,萧慕铖想要伸手去拽她,却如何都抓不住。她手中的藤蔓上长了许多坚硬的树枝,手掌被硌得生疼,因为紧张、害怕所以手中生出许多的冷汗。不知过了多久,实在坚持不住了,她手一滑便直直的掉了下去。

    就在她感觉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妙颜的长袖紧紧地缠住她的腰。可是由于下坠的惯性,妙颜也是差点没有将她拉住。幸好萧慕铖及时下来,与妙颜一起将她拉进了山洞。

    由于惊吓过度,木南荨的脸色惨白之中隐隐的泛着青色。萧慕铖和妙颜赶紧将她扶到是洞内的一个大石头上做下来休息,随后下来的萧炎和周湄也在上面吓出一身冷汗,索性有惊无险。

    周闹看到大家都安全的进入到石洞中后,他道:“既然大家都上来了,我就安心了。如果大家口渴了,在石洞深处有条河那里的水可以喝。我走啦……”

    “我走了”这三个字刚说出口,周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洞口。

第三十章 巫术与恒魇

    自从看到了周闹口中的曾师叔后,蒙绕香卡便觉得见真门的人应该不仅仅是中毒,他们还极有可能被人施了巫术。

    传说,上古时期在女丑尸北边的大荒山之中有一地,在这里居住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右手执青蛇,左手执赤蛇,精通巫术。可从登葆山上下往来于天上人间,既向天帝转达民意,又向百姓转达天帝的旨意;既可消除百姓的疾病痛苦,又可知道一干众人的生死存亡;更是可以通过占卜知晓前世之因后世之果。这样的人被称作巫师。而十大巫师之中,以巫贤最为有名。

    舜帝对巫咸极为敬重,称他做“巫神”,封他为良相。死后葬于大荒山之中,并将巫咸所居住的地方封为“巫咸国”。

    千百年来,从巫咸国流传出来的巫术有许多种,其中一种就是摄魂术。这种法术不仅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又可长生不死。但无论是哪一种,这些人都会永远受巫师控制,不得自由。

    就在蒙绕香卡沉思之时,周闹面带微笑的从不远处跑过来,小声道:“前辈,我来了,可以走了。”

    “她们都安顿好了?”蒙绕香卡问道。

    “好了!一会咱们回去的时候带一点干柴回去就行了。”周闹一边向前走,一边回答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周闹猛地回头看着身后的蒙绕香卡,问道:“我们不是去饮水的源头嘛?“

    “不,那样太危险了!周闹,你只需要袋我到附近的溪水去看一看,就可以了。“

    周闹满脸疑惑的看着她,挠了挠头道:“好吧!这个松柏林之中就有一处,我带你去看看吧。“周闹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忽悠又转过身道:“我一直不知道您尊姓大名,总是前辈前辈的叫好生疏呢!“蒙绕香卡看着周闹,想了想道:”我姓暮。“

    “哪个暮?“周闹问道。

    “日暮沉沉的暮。”

    周闹道:“那我以后就叫您暮姑姑!”

    蒙绕香卡想了想,回道:“好,随你!”

    周闹心中十分欢喜,道:“这下好了,我不仅有了娘,还有了姑姑!”

    “暮姑姑,我瞧着铖哥哥的轻功特别的厉害,仿佛比师叔还要高些,是您教的嘛?”周闹问道。

    “恩……”

    “那……以后有时间,您也教教我好吗?或者是我也像他一样,认您做干娘!“

    “好……等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我就教你……”

    周闹和蒙绕香卡两个人一边聊天,一遍穿梭在松柏林中。他们在林中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条溪水旁。蒙绕香卡蹲在溪水边朝四周望了望,确认安全后挽起了自己的长袖,捧起溪水进行查看。

    这溪水清澈透明,乍看之下并无不妥。但如果细细的闻起来,便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蒙绕香卡一下便可以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缓缓站起身来对周闹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周闹左顾右盼后,神秘的问道:“这就可以啦?到底是什么毒?”

    蒙绕香卡道:“这里随时都会有危险,我们回去说吧!“

    周闹点点头带着蒙绕香卡按照原路返回去,并在途中捡了许多木柴。

    石洞中阴冷潮湿,接着从洞外投射进来的微弱的管,她们看到地上堆了几张动物的皮毛。木南荨和妙颜她们将这些皮子拼接好铺在地上,这样一来大家席地休息的时候就会既柔软又暖喝。木南荨直起身来拍了拍手,道:“等干娘和周闹将木柴带回来,有了篝火就不会这么冷了。”说着,她望向始终面朝洞口站着的萧炎。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师父和干娘之间关系非同一般,或许他们之间早就认识。她鬼使神差的就想要走到师父身边问一问,刚刚靠近还未开口。周闹和蒙绕香卡二人便回来了,周闹的身后背了许多手指般粗的木头枝子。

    他口中叫着木南荨,道:“荨儿姐姐快来,我们用这些将篝火点起来,就不会这么冷了。”

    木南荨望着师父和蒙绕香卡却迟迟没有动,她想听一听他们二人到底会说些什么。可周闹却偏偏拽着她的手,往石洞的深处走去。

    “如何?到底是什么毒?”萧炎急切的问道。

    蒙绕香卡沉声道:“我们过去说吧……”

    此时篝火已经点燃,一股暖流游走在众人之间。

    “到底如何?”萧炎再次急切的问道。

    蒙绕香卡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对着周湄问道:“萧夫人,我记得令尊精通祝由之术,而您的鬼门十三针更是一绝。”

    周湄和萧炎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她何故提起了这个。周湄笑了笑,谦虚道:“您说这些我也只是略通一二,怎么?难道你是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如果一个人中了恒魇,要如何?”蒙绕香卡问道。

    “暮姑姑,什么是恒魇?”周闹好奇的问道。

    萧炎对于周闹的这个称呼有些诧异,他皱眉问道:“周闹,你叫她什么?”

    “是我让她这么叫的,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萧炎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蒙绕香卡,心下道:不是你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嘛,如今倒是说上我了。此时,周湄有些坐不住了,她焦急的问道:“你确定,是恒魇嘛?”

    “**不离十!如果是恒魇的话,你们所有人恐怕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蒙绕香卡道。

    木南荨听到“恒魇”两个字的时候,头皮阵阵发麻。师娘这些年,一直在偷偷地将祝由术和鬼门十三针传授给她,所以对于这两个字着实不陌生。

    “可是,如果是恒魇的话,他们又为何要下毒呢?”木南荨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奇的看着木南荨。萧慕铖惊讶的等着双眼,激动地问道:“你何时懂得这些的?”

    “师娘一直都在教我啊!没教过你啊!”对于这件事情,木南荨也很是惊讶。师娘是怎么想的,自己的亲儿子,居然不教!

    萧慕铖猛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娘,委屈的问道:“娘,你这是什么打算?我是不是你亲儿子!”这本来是一句委屈的撒娇,可听到另外三个人的耳朵里,却让他们心中一颤。

    周湄慌张的回答道:“你别捣乱,师父传道也要看天资!那个,咱们继续说。我和荨儿也有同样的疑惑,他们为什么要下毒呢?”

    萧慕铖翻了翻白眼,也跟着吊儿郎当地重复道:“是啊……为什么要下毒呢?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见真门内功心法深厚,武艺高强,不下毒先将他们控制住,如何下手啊!”

    “嘶……铖儿哥哥,你也懂啊!”周闹崇拜的看着他,问道。

    “去去,别捣乱!我懂个屁,谁教我啊!我瞎猜的!”萧慕铖没好气的说道。

    看到萧慕铖这个吃瘪的样子,灵凤一时没绷住竟然笑出了声音。一旁的妙颜拍了她一下后,才赶紧收住了笑声。

    萧炎出声制止,道:“好了好了,说回到正题。我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下毒?下的是什么毒?如何才能解毒?”

    “此毒是由河豚毒、蟾蜍毒、蜘蛛、蜥蜴、人的尸骨和曼陀罗等几十种动植物混合而成。它本就是巫师研制的,一种迷惑人心智的巫毒。除了会使人麻痹之外,还会让人的皮肤慢慢破裂。但却无需解药,中毒之人只要中断服用,神志便会逐渐清醒。其实,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现在的状态并不是这种毒药引起的。而是,我们刚刚一直在讨论的恒魇。”蒙绕香卡耐心的解释道。

    “恒魇这种病十分可怕。它是一种侵害大脑致死的一种病,师娘给我的那本医术上记载,这种病症只会通过血液传染。或许,这就是他们下毒的原因。”木南荨凭借自己对于恒魇的了解,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蒙绕香卡点了点头,接着木南浔的话说道:“不错,先用毒药控制住他们的心神,只要皮肤慢慢出现伤口,那么恒魇这种病就不难传递了。”

    周湄的眼中慢慢溢出了泪珠,她颤抖着双唇说道:“感染了这种病,最先出现的就是食欲不振、头晕恶心,然后进入发热的状态,快则一天慢则三五天,染病之人便会进入假死的状态。然后,再用巫术将他们唤醒。这个时候,‘它们’将不再是‘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它们’不再是‘他们’?”萧炎继续问道。

    “意思就是说他们不再是人,而是吃人的魔鬼。他们会将唤醒自己的那个巫师视作主人,听从他一切支配。”周湄啜泣着说道:“那些个东西,只能靠吃新鲜的人肉充饥。必须是,活人!”

    “吃活人!”周闹惊呼道:“那,显师叔还有爷爷……”他哭着问蒙绕香卡:“暮姑姑,师叔请你来就说明,你比我们都厉害,能不能想象办法啊!”

    “灵凤,你带着周闹去给大家取点水喝。不吃东西可以,不喝水可不行。”蒙绕香卡对灵凤说道。

    “我不走,支开我做什么?是不是他们都没有救了!”周闹不依不饶的哭道。

    蒙绕香卡安慰他道:“你去吧!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把他们都救出来。暮姑姑是真的渴了,快去给我弄口水喝吧!”

    “那好吧!”周闹不情愿的站起身来,与灵凤一起拿着他们之前随身带的水壶朝山洞深处的暗河走去。

    “师父,您将周闹支开是不是因为,这个病根本就没办法治好?”一直没有说话的云舞,颤巍巍的问道。

    蒙绕香卡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木南荨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根本就不需要治,因为感染了这种病之后,大脑会迅速被侵蚀,他们此刻早已经是死人了!死人,哪里需要治疗啊?”

    篝火噼噼啪啪的发出响声,刚刚的暖流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蔓延的寒冷和绝望。

    “荨姑娘,可是死人为什么会动?”云雾继续问道。

    “这正是恒魇的可怕之处,据坊间流传,当年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到了晚年就是患了这种病,就是靠吃人肉活着。他们有思维,有嗅觉和听觉,但是视力却近乎为零。”木南荨继续解释道。

    “炎哥”周湄不敢放声大哭,只能低声抽泣,她攥着萧炎的手臂说道:“你知道嘛,如果真的是恒魇,这世间将再无见真门!”萧炎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到底是哪里来的恶贼,居然如此毒辣!”

    蒙绕香卡安慰道:“萧夫人,萧掌门,二位不必如此。到现在为止我们也都是猜测,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也正是我提起‘鬼门十三针’的原因。”

    “另外一种可能?”周湄抬起朦胧的泪眼,问道。

    “对,如果另外一种可能,鬼门十三针就可以医治。所以,我们也许要探一探你们见真门的宝地了。”

    萧炎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说无寿堂?”

    蒙绕香卡点头道:“今夜我们就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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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雁来稀介绍:
北宋初期,辽频繁南下对宋朝用。为了扩充力,武林中的欧阳山庄实则是为朝廷充实国库而秘密设立的。咸平三年,欧阳山庄在为朝廷运送饷的途中,在涿州城外被劫。由于是在辽国的国境内,欧阳山庄老庄主欧阳靖,亲自拜访梧桐苑主萧炎,请其代为追查。雁门山之上的梧桐苑为当世武林第一大门派,门徒遍布天下。于是,梧桐苑少主萧慕铖与其师妹木南荨奉命追查。由此,牵出了许多爱恨纠葛。十几年前,杨五郎亲自将木南荨送上梧桐苑,交由萧炎抚养。却始终未提及她的出身来历,木南荨在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过程中,却牵扯出了与辽国皇室有关的一段辛秘往事……武林纷争的背后,实则是两国之间的政治阴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间哪有纯粹的武林、快意的江湖……所有的纷争最终都随着“澶渊之盟”的签订落下帷幕。塞外雁来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塞外雁来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塞外雁来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