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德亚集团项目（一）
“伴随着熟悉的《加州旅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感谢收听今天的都市慢生活，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周有个好心情，我是小关，下周见，拜拜！”
广播里的播音员小关，名叫关俊怡，是罗一从大学是就暗恋的人，但是始终没有表白过。关俊怡的节目结束后，广播里后面的声音对罗一来说就像背景音乐一样，没有实际意义，他放下手中一直在刷的金刚菩提手串，索性把手机中的播音软件关掉。
已经九点了，可是罗一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如果电话那边传来好消息，他就能安稳的睡一觉；相反，如果电话那边一直没动静或者传来了坏消息，那他就要做下一步的准备。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那么漫长，为了消磨时间，罗一又沏了一壶茶，继续拿起刷子，不停地刷手串，脑子里想的却是明天十点的投标。他的眼镜搭在鼻子上，如果不是鼻子的阻挡，眼镜会立刻掉在桌子上，而他的双眼则在眼镜框的上方露出来，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珠子，不停地刷。他会时不时地停下，喝上两口茶，看看时间，然后继续刷。
也许此刻，在他安排好的夜总会包房里，计划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可是罗一的心情，却比在现场还要紧张。他只有不停地刷，不停地刷，才能让自己分分心，否则他根本坐不住。
茶水的热气徐徐升起，阵阵清香闻起来沁人心脾。罗一去了几次洗手间，又给茶壶里添了几次水，电话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打开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又查看短信，最后查看了微信聊天和朋友圈，没有任何动静，都是一些推销的信息或者普通的动态。
他想打电话问一下情况，可是又忍住了，他不想因为简单的一个电话打乱现场的节奏。他只能等，只能不停地喝茶，刷手串，手中的这枚六瓣金刚菩提手串，他已经盘玩了快两年时间，这两年对他来说也是重要的两年。他从一个国内知名设备品牌re旗下不起眼的小规模经销商老板，转变身份，进入了该品牌在渤海市最大的经销商公司之一红城实业，当起了业务员。虽然从老板变成了职员，但是他摆脱了很多束缚，获得了稳定的收入和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也许在别人看来有些不理解，但是从他自己的立场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罗一最后刷累了，也实在喝不下茶水了，他心里开始打鼓，设想着自己的计划，设想着现场可能出现的变数。越想越紧张，他感觉自己坐不住了，真想冲出去，赶到现场去看看情况。为了缓解压力，他只好拿起手机，微信里有两三个群都有人在聊天，他为了分散注意力，就加入这些聊天中，有的是他感兴趣的，有的是无关紧要的。
一直等到十点半，微信里传来了消息，一个微信名叫双鑫机电小李的人发来微信，只有三个字：已办妥！
罗一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屋里快速地走着，将手机捏在两指间不停地转动着。他长舒了一口气，按耐住喜悦的心情，因为他知道，在生意场上，信任只是对不同的人不同程度的衡量，真正意义上可以信任的人其实是没有的。而且这次的计划中，小李参与的只是前半部分。他在等第二个电话，这一次很快，一个名字显示为阿耀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我是罗一。”
“红莲哥，我哥让我告诉你，事情办妥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能告诉我细节吗？”罗一问道。
“他们九点前来的，唱了半个小时的歌。然后你让特别关照的那个人带着给他小姐进了包房。十点出来的，又在这里喝了不少酒。最后其他人给他安排了下一场节目，现在已经在旁边的酒店开好房了，服务的人也都是我哥安排过的。”
“好的，多谢，你哥还说什么了？”
“你让特别照顾的那个人，他明天离开时会再通知你。”电话那边的声音依旧低沉。
“好的，谢谢你了。”
“红莲哥，别客气，回见！”
挂掉电话，罗一这才放下心，为了今天的安排，他特意向公司申请了一笔营销费用，虽然比普通的营销费用高，但是与整个项目中标后的合同金额以及利润相比，也算值得。兴奋过后，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将最后一杯茶喝掉，又将手串收好，洗了个热水澡，将手机闹钟设置好，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
第二天早晨六点，罗一就被闹钟叫醒了，他洗漱完毕，拿出自己习惯穿的polo衫和牛仔裤，对着镜子穿戴整齐，把眼镜擦拭一遍带好，又摸了摸新剪的短发，觉得很满意。罗一虽然不是那种很帅的类型，但是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身材充满阳刚之气，加上随和的相貌，他自认为给人的印象比那些娘娘腔好多了。他在楼下简单吃过了早餐，就发动自己那辆开了四年的朗逸驶向公司。
七月上旬的早晨，天气湿热。由于还没到早高峰，又是选择快速路路线，从罗一位于北城区的家开到位于城北开发区的公司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今天的公司大院，与以往不同，刚七点，就停着好几辆车。罗一停好车，背着电脑包，呼吸着清晨的空气，精神格外的好。大院门口，红城实业的旗帜高高飘扬，旁边还有一面re的旗帜。罗一拿出手机，从昨晚到现在，没有任何突发情况的消息，事情应该进行得很顺利。他勉强抑制住内心的喜悦，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动，漫步走进了红城实业的办公楼。
“罗一，你怎么才来！我们三个可是一夜没回家，就为了你这个标！”一个长相平常，看上去将近四十岁的女人，虽然皮肤暗淡，但是用穿戴打扮掩饰的很好，见到罗一立刻就嗔怪到，“我们每天赶制标书，忙得要死，最近三周都在加班。你这突然弄来个二百万的标，而且这周一才告诉我，还得加塞帮你做！所有项目催得紧，你还添乱，我们做了一个晚上才赶出来！”
“柳姐，柳姐！别着急，我已经叫好了外卖，麦当劳，一会儿就到。”这次投标确实有些仓促，项目不是罗一亲自跑的，而是一个同行的中间人带过来的。罗一在没有把握前，不想接手这个二百万的大标。这个介绍项目的中间人和他认识并且合作很多年了，他综合了合同金额、利润和垫款回款情况，又有中间人保证极大地成功率，他才临时提出来要投标的。罗一也清楚，柳姐的团队，在经营部里负责的就是招投标，让他们加班不只是罗一的意思，更是老板的意思。柳姐这样说不只为了抱怨，更是为了自己和手下人邀功。他来之前特意定了外卖好堵住柳姐的嘴。
“这还差不多，我们可是全力配合你了。”柳姐双手交叉抱在腰间。
“了解了解。”罗一满脸堆笑，又对屋子里其他人说，“辛苦辛苦，谢谢大家！”
“行了，快把东西拿走吧！”柳姐拍了拍罗一的后背。
将四包已经做好的标书放在自己所在的业务二部，罗一看着桌子上的档案袋，里面装的是授权文件。他又拿出钱包看了看，将身份证抽出来放进了档案袋。很快，屋子里陆续来了很多同事。
七点半，罗一就离开了办公室，拿着档案袋，用档案袋拍着大腿，来到红城实业办公楼三层的财务部，由于还没到上班打卡的时间，整个三层还没什么人。财务部的门开着，屋里有两个人，罗一轻轻敲了敲门，喊道：“孙总早！”
一个正在泡咖啡的中年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但是保养得很好，容光焕发，留着短发染成不明显的酒红色，烫着时髦的造型，带着黑框眼镜，眼神中透着精明和泼辣。她穿着深色的连衣裙和高跟鞋，显得身材高挑匀称，看上去十分干练又不失女人味。她端着咖啡杯，回头说道：“罗一来了，这么早？”
“我来找张雯心。今天投标，程总让我带她一起去见识见识。”罗一不断地点着头，满脸堆笑，面对财务部部长孙颖，他还是要表现的恭敬些。
“她来了，应该去洗手间了。”孙颖也笑了笑，端起咖啡，又说道，“看，回来了。”
罗一忙转过身，身后站着一个矮小的女孩子，上身穿着格子衬衣，搭配着九分牛仔裤和帆布运动鞋，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她头上高扎着马尾辫，一脸色青涩和含蓄，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了看罗一，微笑着点了点头，走进财务部对孙颖说道：“孙总，程总让我跟着去投标现场见识一下。”这女孩是红城实业老板程艳的女儿。
“去吧，昨天你妈和我说了。”孙颖喝了口咖啡，摆出一副长辈对晚辈关爱的微笑。
罗一和张雯心离开财务部，又回到了二楼，来到经营部，门口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他了。
“走吧！”一个身材高挑略显丰满的戴眼镜女人说道，“东西在哪了？”
“娟姐，东西在我屋。”罗一回答着，这女人是红城实业经营部的副部长陈娟。
“放我车里。”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走向罗一的办公室。
罗一也跟着一起去拿标书，对售后部副部长张连成客气道，“张总，麻烦你了。”
“一顿刷羊肉！”
“那没问题，可是还要两瓶白酒才行。”罗一说着拍了拍那人的后背。
“去！我可不跟你喝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把标书放到车里，陈娟问道：“罗一，把档案袋也放后备箱啊，你拿着它做什么？”
“这个我拿着吧，今天的这个档案袋，比投标文件都重要！”
“神经病！”陈娟骂了一句，几个人笑着上了车，驱车驶向位于北城区和东城区交界处的创智大厦招投标现场。
二、德亚集团项目（二）
红城实业是re品牌设备在渤海市少数几个大规模经销商之一，业务涵盖re品牌在内的四五个品牌一百多种设备。而re品牌的设备包含民用零售产品和商用工程产品，是红城实业所有业务中的重中之重。民用零售产品都是小型设备，主要靠实体店和线上销售卖给终端家庭用户，如果有企业大批量采购也可以申请工程价格；商用工程产品都是大型设备，主要靠业务员跑项目，针对企业或事业单位的客户进行销售。民用零售板块利润低，但是能够提供稳定的营业额和持续的订单数量，吸引并留住大批的售后安装人员；而商用工程产品虽然不稳定，需要垫资而且前期营销投入会很多，却是主要的利润来源，并且能够衍生出很多后续的业务及利润。民用零售产品和商用工程产品就像两架马车，并驾齐驱，构成了红城实业的主要业务板块。
罗一原来也是re品牌设备的经销商之一，而且连续做了九年。在销售业绩逐年攀升的同时，公司规模却始终没有扩大。作为老板，他干着公司几乎全部的事情，只聘用了几个工人进行设备安装和维修。这种模式是这个行业很多小规模经销商都在使用的，保持高营业额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压缩成本，但是缺点也显而易见，作为老板就像一个上满发条的机器一样，身体和脑子永远处在满负荷运转状态。
随着设备厂商在经销商管理上的愈发规范以及电子信息化的全面普及，那种一个老板一个电话就能做的生意不再有了。即便是规模最小的经销商，也要在售前售后等各个环节安排人员进行协调和操作。罗一的感觉不再是累，而是力不从心，分身乏术，一年一年被re的销售政策、规章制度以及各方面的事情拖着走。这种想法持续了三年，他做到了每年营业额四百万，但是他没有像其他年营业额只有一二百万的小规模经销商那样聘用十几个员工，更没有向另外一类小规模经销商那样在大经销商下面做二级代理。
他要放下原有的包袱。
在他九年的经销商过程中，他与红城实业的两位老板之一程艳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当然，好的关系不是说说这样就简单，每年罗一在完成re给的销售任务的同时，每年还能够从红城实业提走三百万的货，而这些又不会增加红城实业的整体任务额，所以作为老板的程艳十分看重罗一。而罗一又是个外表忠厚却内藏心机的人，把接触过的红城实业的员工哄得服服帖帖。就在两年前，罗一向程艳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带着自己以前的业务关系加入红城实业，做一个业务员。
程艳眼看着一年七百多万的销售额归入自己的公司，而且不会像吸纳二级代理那样增加自己公司的任务额，需要投入的只不过是增加一个业务员的工资，这笔交易或者说是合作很有诱惑力，所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并且在公司内很多事情上都为罗一开绿灯。
一晃两年时间了，罗一在红城实业干得顺风顺水。这会儿坐在在售后部副部长张连城的车里，罗一手里盘着金刚菩提手串，看着路上擦肩而过的风景发呆。
“快到了吧！”坐在后排的陈娟问道。
“快了。娟姐，货源都没问题吧，这个标中了之后，虽然工期不紧，但是这个月是销售年度的最后一个月了，一般都会出现缺货的现象。”罗一问道。
“全公司的货都是我负责调拨，厂家那边我确定过了，市内仓库就有货，货源充足，放心，每次都这样问，烦不烦！”陈娟笑着责怪道。
“哎呀，没办法，事情必须都提前确定好。不过对于娟姐我是一百个放心，每次都这么挺我！”罗一回头笑着对陈娟开着玩笑，有意无意地用目光从张雯心的脸上扫过。
“去！”陈娟笑着推了他一把。
张雯心青涩的脸上总是朝窗外看，听到他们的闲聊不时地笑笑却不加入进来，罗一看在眼里，心想这孩子真是个稚嫩的小美人。
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车子就驶入了创智大厦宽阔的停车场。这是一座集商用办公和酒店与一体的现代化建筑，外部是光鲜亮丽的玻璃幕墙和大理石。罗一等人下了车，他和张连城各自拎着两个大包裹，陈娟手腕上随意地挎着女包，而张雯心则背着精致的双肩背包，两个细细的带子绕在肩上，将碎花衬衣紧紧地绷住，露出那娇小诱人的身材。
罗一推了推推眼镜，才把目光从张雯心身上挪开，看着面前的高大建筑，迈开大步，带着其他人走进了创智大厦的旋转大门。
投标现场在十楼的会议大厅，下了电梯，已经有不少人在外面等候，按照规定，九点开始递交投标文件，十一点截标的同时开标。八点四十五才可以进入会场。罗一看了看表，才八点半，还要等十五分钟。他抬眼看了看，有几个其他品牌的经销商代表他是认识的，与其等着什么也不做，不如过去打个招呼。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把投标文件放好，对其他人说道：“在这等着吧。”
“我去抽根烟。”张连城对罗一点点头，去找洗手间了。
“两位女士，喝水吗？”罗一故意摆出很绅士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惹得陈娟和张雯心噗嗤笑了出来，陈娟假装生气说道，“别闹！”
罗一笑着看了看远处，说道：“我看见几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去吧，东西我们看着。”陈娟笑着说。
罗一也笑了笑，又对张雯心也点点头，心想这女孩还是不说话，真是腼腆。他走到大厅的另外一侧，确定对方也看到自己，赶忙招手喊着：“呦，刘总，徐经理，在这聊着了？”
“小罗，最近忙吗？”一个上年纪的男人问道
“不忙，没项目啊，刘总，别光做你那品牌的生意，有要re设备的帮我推荐推荐，不让您白忙活！”罗一微笑着。
“别听他的，他去红城实业了，这两年做大了！”另外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说着。
“哎呀徐经理，您又捧我，我从来不渴望做大，赚钱才是最实际的。这不，越做越小，从老板变成业务员了吗!”
三个人不断地开着玩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罗一心里却有些打鼓，他开始担心昨晚的计划是否顺利，从公司到投标现场，一路上跟同事说说笑笑倒也不想这些，可是距离投标开始时间越近，他心里反倒越发嘀咕起来。说话时，两眼不住地四下张望，生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人。
“小罗，找谁呢？”
“哦，没事，看看我同事在哪了。”
“老张，这个项目，你我来也就是碰碰运气，小罗才是志在必得！”
“徐经理，您又谦虚，早知道您两位来投这个标，我就不来了。”罗一虽然心里嘀咕，但是依旧保持着微笑和谦虚，
“你看你小罗，再谦虚就是骄傲了。说实在的，这几年有re参与的项目，别的品牌百分之六十都要输。现在的市场，都快成了你们re内部经销商之间的战场了，也就me的经销商能够稍微抢到一小部分。明年我公司要是效益不好，我也去做re的经销商。”
“张总，您老做了这么多年，稳扎稳打的，就别来re挤兑我们这些小经销商了。”罗一和两个人说笑间，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动静，马上就要到九点半了，他开了个玩笑就结束了闲聊。
“聊完了？”陈娟看罗一回来了，两手拎着包放在身前，问道，“你一点都不紧张吗？二百万的标，也算是个不小的标了，要是拿下了，你可就超额完成任务了。”
“紧张！怎么能不紧张？”罗一突然用手捂着胸口，表现的喘不上来气一样，他又说道，“不过紧张也没用，前期的工作都做到位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开门了。”张连城说着拿起了标书，罗一也赶紧拿起了剩下的，四个人走进了投标会场。
参与投标的各家公司代表进了会场后，很快按照桌子上的桌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会场内不像外面那么嘈杂，人们说话也都是窃窃私语。
红城实业被安排在第三排靠边的位置上。罗一其实很不习惯坐在前排，每次参加大小会议都尽量找不显眼的地方，可是投标这种场合只能按照桌牌入座，他看到位置适中，感觉很满意，带着其他人坐了下来。桌子上有矿泉水，罗一拧开一瓶递给了陈娟，又拧开一瓶递给张雯心，然后递给张连城一瓶。
“谢谢。”张雯心说道。
罗一得意的笑了笑，心想：“让你开口可真不容易，不过谁让你是老板的女儿呢。”他也不回答，环视了下会场，又看了看手机，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开始递交投标文件了。
他总是有这种感觉：越是要接近胜利，越是感到不安，感觉自己要被诸多外界的状况阻挠，即将跌入失败的深渊。他认为这是正常人应有的本能，是一种对于好事过于期盼而产生的恐惧心理。恐惧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只有懂得恐惧的人，才会想办法完善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周密。真正无所畏惧的人是不完美的。
“发什么愣呢！”陈娟推了推罗一，说道，“程总让你带着雯心来见识一下，你可倒好一路上什么也不提？”
“这？”罗一表现的很为难，但是心里却感谢陈娟，这让他有了很自然的与张雯心攀谈的机会。他依旧支吾着，等着张雯心开口。
“是啊一哥，招投标我以前没接触过，有什么好的经验吗？”张雯心说完脸一下子红了，马上解释道，“不好意思，财务部的前辈们都这么称呼你。”
“没事雯心，这样挺好，叫声一哥，他中午就得请客吃饭！”
“娟姐，你可真是的，没问题，不过要等投标结束。”罗一看着张雯心，无所谓地笑笑低声说道，“招投标不过是个程序，没有什么可说的，真正的战场在投标前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每次都这么说！”陈娟笑着说道。
罗一看了看会场入口处，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要说需要注意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迟到。”他沉默了几秒，连上挂着得意坏笑，对陈娟说道，“娟姐，请示一下re工程部，还有我们公司的主管业务，这个标红城实业是第二登陆，按照厂商的内部规定，第二登陆的报价不可以低于第一登陆。可是现在我还没看到第一登陆欧迈尼商贸的人来，如果他们始终不出现，我们能不能递交投标文件？报价高低怎么衡量？”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们的人呢？”陈娟站起来四下张望着。
“娟姐，去请示吧。”罗一意味深长的看着陈娟，后者这才明白了些，对罗一点了点头，便掏出电话拨号边骂道：“你啊你，到这个节骨眼才告诉我！”
陈娟走到墙边的角落里，与电话的另一边不断地沟通着。
会场的主宾台上，有工作人员开始做最后的布置和设备调试。罗一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很多参与投标的公司代表已经开始排队了。而主宾台上，招标方的各路人马也都正襟危坐，正中央坐着两个外国人，下面办事的工作人员开始接收投标文件。
“罗一，这是怎么回事？”张连城一脸茫然。
“一哥，我们不去排队吗？”张雯心也问道。
“不着急，排队也是等着，等娟姐打完电话的。”罗一脸上镇定自若，心里其实也犯嘀咕。
三、德亚集团项目（三）
创智大厦11层的招投标现场，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全部参与投标的公司递交投标文件。按理说一般的企业招投标，会有众多不同类型的产品供应商参加，递交投标文件的时间都会持续一上午，然后下午再开标。可是罗一这次投标的项目甲方是德亚集团，是一家德国企业，所有流程都弄得紧凑严格。
看着排队递交投标文件的队伍越来越短，时间也在无情的走着，罗一心里反倒放松下来，左手盘着金刚菩提手串，右手拿着矿泉水瓶，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喝着。
“一哥？到底怎么回事？娟姐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了。”张雯心一脸的焦急。
张连城在一旁已经不吭声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思考着。
“你们一个在财务部，一个在售后部，对于售前的很多事情，可能听得多，接触的少。”罗一放下矿泉水瓶，直了直身子说道，“在我们这个行业，re对于经销商和市场的管控是最严格的，说严格到不近人情并且不合常理的程度也不为过。”
“说来听听。”张连城看着罗一。
“re对于民用零售设备的市场控价非常严格，严查低价乱价扰乱市场的行为，这我就不必多说了。而对于每一个工程项目，经销商都要在re的分销系统中登录，系统会根据登陆的详细信息和时间，判定出登录级别。第一登陆的经销商可以在系统里直接看到价格，第二登陆之后的经销商都看不到，只有在re交了一定比例的保证今后才能看到。当然，不管是第几登陆，re会保证批复的价格都相同。”
“这个规定我知道，让二登陆交保证金，说是防止为了抢单恶意降价导致项目丢单或是扰乱市场整体价格。”张连城解释道，“我记得第一登陆是可以申请价格支持的？”
“对。其实只要和re的人关系足够好，第几登陆都可以申请价格支持。”罗一把正在盘着的手串带回手腕上，接着说，“像我们红城实业，在渤海市算是数一数二的，程总的面子谁能不给。”
“那么今天这个项目，我们有价格支持吗？”
“re给价格支持都是有前提的。只要项目规模够大就可以申请价格支持，但是经销商在得到价格上的优惠后，要保证把项目顺利拿下。如果得到了价格支持，却又把项目丢了，re会按照给予的优惠做相应扣款。”罗一停顿了下，又说，“这一单我们本身是第二登录，已经交过保证金了。程总为这单项目申请了价格支持，很轻松得到了批准。但是如果项目丢了，由于我们不是第一登陆，保证金肯定是不会返还的，而且价格优惠的扣款是双倍的。”
“那我们岂不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张雯心问道。
“做生意没有不冒风险的。我想说的是，re的有些规定是不合常理的。在项目运作过程中，并不像计算机程序那样简单并且按部就班，有很多复杂的情况。遇到项目百分之百拿下，我认为没有业务员能够做到，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变数。”罗一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又说，“很多项目，你有价格支持，别的竞争对手也有，即便有了价格支持，谁又能保证稳赢？”
“那这种扣款的规定太不合理了！”张连城回答道。
“厂商那边不会有人考虑这些。re考虑的只是谁能拿下项目，我就给谁支持，没有把握就别申请优惠，申请了没做成，要有处罚。re不能让所有经销商所有的项目都申请价格支持，这个处罚规定就是re设立的一道红线，有把握者请入内！把握不大请慎入！”
“没有道理可讲？”张雯心追问道。
罗一有意与张雯心的眼神对视了一下，眯着眼笑了笑说道：“抱歉，没有！厂商和经销商之间，合作的忠诚度不比一张a4纸厚多少，透过光，就能看到纸的另一侧，是**裸的相互利用关系，说好听了就是互惠互利。至于讲道理嘛，只有不涉及利益或是双方有利时才有道理可言。”
“说了这么多，你看看几点了？还有半小时就截标了。”张连城指着递交投标文件的地方，只剩下工作人员，其他到场的公司代表都已经递交完毕回到座位上等着开标了。
“再等等。”罗一说道。
“陈娟姐打电话在沟通什么？”张雯心问道。
“因为我们是二登陆，原则上是不允许有价格支持的，虽然程总协调过了，但也算是私下的事情。以前就出现过第一登陆没中标或是根本没来投标，第二登陆的中标了。事后第一登陆用第二登陆获得了价格支持违反re规定为借口，让re处罚第二登陆，用来补偿第一登录的丢单的损失，像这样占着坑不拉屎，自己做不成也不让别人做的经销商大有人在。后来re为了争取拿下项目，同时防止这种事后反咬一口的情况发生，遇到了一登陆不来投标的情况，都要先向re打好招呼，视为一登录放弃投标，二登陆上升为一登录。今天第一登录的欧迈尼公司没有到场，我们要得到re厂商的允许，变成一登录，这样价格支持的事就算是名正言顺了，也不怕对方找后账。这事情需要找re的负责人沟通才可以，娟姐应该正在极力争取。”罗一皱着眉头，又看了看主宾台，上面已经有工作人员开始在大屏幕上放出还没有递交投标文件的公司名单，并提醒距离截标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大屏幕上的三家公司，除了红城实业和欧迈尼公司，还有一家其他类型设备的经销商。这时主宾台上的人们开始互相交换意见，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高挑挺拔的***起来，走到两名外国人近前简单商量了几句，然后皱着眉头环视了一下会场，并且目光在罗一身上故意停留了一下，最后对一名年轻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一下，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名工作人员拿起话筒说道：“距离截标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十一点投标结束并且直接开标。一旦开标，不再接收任何公司的投标文件。请还有没有递交投标文件的公司请尽快递交，否则视为放弃竞标资格。”
“一哥，怎么办？”张雯心两手合十在胸前，显得很着急，又像在祈祷。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毕竟是公司的事情，还有被处罚的风险，谁能不紧张！”张雯心回答道，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
“re那边确认了，我们可以投标！罗一，快！”陈娟跑到罗一身前，边说边拿起一包文件，张雯心一看也赶忙帮着抱起一包文件，虽然有些吃力。张连城拿着两包文件，三人赶紧跑到工作人员那里。
“请出示备案的投标人身份证件以及相关的授权文件。”一个工作人员说道。
罗一已经从文件袋里取出授权文件和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示意其他工作人员把投标文件放好，对罗一说道，“可以了，身份证还给您。”
四个人回到座位上，谁也不说话了，都被刚才的情况弄得紧张过度。罗一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他心想正是太惊险了，心里不断地咒骂re那边的负责人，如果再晚一些确认，这个标就彻底丢了。就在这时，两个女孩子抱着厚重的投标文件吃力地跑进了会场，那重量似乎快要把两个女孩子压垮了。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罗一更是心头一紧，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一样。
“怎么回事？他们来了？”陈娟着急地问道。
罗一却说不出话来，皱着眉头看着递交投标文件的地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接下来的对话。
“不好意思，我们是欧迈尼公司的，这是我们的投标文件。”由于这两人的出现，会场一片寂静，其中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让她自己都感觉很不自然。
“您好，请出示备案的投标人身份证件以及相关的授权文件。”
“这。”女孩子为难地支吾着，又看向她的同伴，像是在寻求援助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罗一感觉自己的心一会儿像是要跳出来，突然又似乎停止了跳动一样，额头冒出许多冷汗，后背也是一片冰凉。对他来说接下来的几秒钟，工作人员的回答将要决定一切，不仅影响这个项目的成败，更会影响他在红城实业的前途以及在圈子内的声誉。他感觉自己的手和腿都在不自主的颤抖着，嘴唇发干，整个人就要晕倒了。
坐在一旁的陈娟也紧张得突然用手抓着罗一的胳膊，伸长脖子看着接下会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马上就到截标的时间了，请出示备案的投标人身份证件以及相关的授权文件。”工作人员又一次提醒着。
“我们备案的投标人路上出了事故，请您先收下投标文件。”女孩子说话很没底气。
工作人员向主宾台上看了看，两个外国人正在听人翻译，然后询问那名五十多岁身材高挑挺拔的男人。那个男人简单说了几句，对着工作人员的方向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违反规定。”工作人员回答道。
“恳请您通融一下吧，他很快就到了。”
“抱歉，请您等备案的投标人到了，再来递交投标文件。”工作人员已经不耐烦了，但还是客气地指着后排的空位说道，“请您先带着投标文件坐到那边。”
“用我的证件可以吗，我到场了，授权文件也带了。”女孩子还在极力争取着。
“抱歉，现场投标人之前是备案过的，我们给出了时间更改，到投标开始前都没收到贵公司更改投标人的申请。请坐在那边等候。”工作人员的语气变得冰冷。
女孩子犹豫了半天，最终放弃了，和她的同伴抱着投标文件，吃力地坐在了后排的座位上，垂头丧气，她的同伴不停地拨打着电话。罗一看在眼里，知道那女孩子是在联系她的老板，欧迈尼公司的刘海。
罗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凉凉的似乎已经湿透了。
“罗一，下次别搞得这样紧张刺激好不好?”陈娟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又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口干舌燥，不停地喝水，不停地埋怨罗一。
“娟姐辛苦了，谁能想到欧迈尼公司到现在还没出现呢？”罗一脸上堆着笑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生怕对方在最后的五分钟里出现，目光不住地向门口处望去。
“re那边最后也联系不上欧迈尼的负责人，这才同意我们变成第一登陆。”陈娟说完狐疑地盯着罗一，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知道。你看，他自己公司的职员也联系不上他。”
“其实刚才的担心真是多余，既然re那边已经默许我们变成一登陆，马上投标，我们害怕什么？”陈娟放松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是对方不投标，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免去了很多麻烦。”罗一回答着。最后的三分钟，对罗一来说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煎熬。他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解释方便面的包装上为什么都会写着泡三分钟才可以吃，并不是因为口感。即便只泡了两分钟面条也不会太硬，泡了五分钟面条也不会太软，真正原因是三分钟的等待能够最大限度的勾起人的食欲。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三分钟的等待最大限度的煎熬着罗一，考验着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开标了。”张连城提醒着，又问道，“还等吗？”
到了开标阶段，有些公司的代表就不听唱标了，直接离场等着后期的评标结果。罗一却说：“等，这次与以往不同，大家辛苦一下，等到唱标结束，中午我请客。”
“等等吧，现在开车回到公司也到吃饭时间了，等唱标结束让罗一在附近请客。”陈娟笑着说。
“这里是商业聚集区，附近都是高档餐厅，罗一，这次你可要破费了。” 张连城一脸的坏笑。
张雯心只跟着笑，却不说话地看着罗一。
“小意思。大家这么配合我，请客是应该的。而且刚才娟姐与re那边沟通，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娟姐点地方，我买单。”
电话突然响了，罗一看是阿耀打来的，他赶紧站起来走出了会场。
四、德亚集团项目（四）
创智大厦内，德亚集团项目的投标现场，罗一在会场里等着开标结束，阿耀突然来电话。他走到会场外面，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罗一。”
“红莲哥，那个人离开酒店了。”阿耀深沉的声音传来。
“好的，替我谢谢你哥，我今晚过去。”
“红莲哥客气了。”
挂掉电话，罗一狠狠地笑了笑，心里无比地痛快。这次投标的项目，是一个同行的中间人带过来的。中间人与甲方的决策人以前是战友，而且相识了三十年了，有绝对的把握。罗一和决策人对于招标文件里的很多技术细节都做了规划，全是倾向于re品牌的产品。这次招投标真正的困难其实就是re内部的经销商之间竞争。
甲方的决策人虽然是这次招投标的主导，但是甲方公司内部有其他人也盯着这个项目，早就把信息泄露出去了，导致红城实业在re厂商的工程登录系统里被别人抢了先。罗一心里也没底，所以做了很多的计划，不仅在甲方要把能打通的关系都搞定，还设计了一出戏引竞争对手入局。
由于经营re的设备很多年了，罗一对于圈内re的经销商基本都很熟悉，这次与他竞争的对手欧迈尼公司的老板名叫刘海，之前曾与罗一有过不错的交情，但是后来因为钱上的事两人闹得很僵。罗一知道刘海喜好应酬而且好色，业务量不大但是对外的造型十足，公司内员工配置齐全，但刘海大概是骗人养成了习惯，对自己的员工从来都不存在信任，关键的事情都是自己私下操办。罗一利用另外一家机电公司的人假借有大项目要从刘海的公司走货的名义，请刘海吃饭喝酒唱歌。唱歌的地点也是罗一安排好的，那是与他交情过密的兄弟开的夜总会。到了夜总会，除了喝酒唱歌，自然少不了余兴节目，一场**下来后。罗一安排的机电公司小李又百般要求为刘海多加一场，盛情难却外加美人在怀，酒是穿肠毒药，更是催情良方，刘海带着两个小姐去了酒店。之前的节目已经是天旋地转，这一晚又是一夜双飞，洋酒下肚，折腾到清晨五点多，任你是头公牛也得不省人事。
这个项目甲方德亚集团，对于招投标的所有环节都严谨细致。而罗一与甲方的决策人还特意加上了现场投标人要提前备案这一条规定。没有备案的人不具备投标资格，递交的投标文件拒收。到了早上，刘海的公司职员给刘海打电话，那电话早被阿耀安排的小姐压在被子下面，哪里还有声响，直到没电，刘海都没有半点反应。他也有不了反应，小姐在刘海喝的酒里放了东西，就为了让他睡得踏实点。酒店窗帘紧闭，不让半点阳光射进屋子，天昏地暗的，等刘海醒来，已经快十一点多了，服务的两个小姐已经离开，他哪还顾得上这么多，胡乱抓起衣服穿上就出了门。但是为时已晚。截标后马上开标，也是罗一向甲方决策人建议的。甲方是德资企业，也希望节约时间，这个建议自然而然被采纳了。
罗一站在会场外，阴阳怪气地笑着，回想着这个项目的整个过程，得意于自己的每一步计划。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爽朗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罗一？真的是你，早上在一楼大厅时我就看着像你，有事就没和你打招呼。”
“关俊怡？你在这里工作？”罗一喜出望外，看着对面留着披肩直发的女人，长着标准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透着灵性的大眼睛，身形匀称，白衬衫扎在牛仔裤里衬托着凹凸有致的身材。
“明知故问，知道我在广电集团做播音，我告诉过你的。”
“我想想，那还是三年前了吧？在家门口路上遇到你的那次。”罗一问道。
“今晚单位在这里做活动，听友互动，我提前来做准备。你呢，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来给我捧场的吧？”关俊怡反问道。
“哦，哈哈，你粉丝多，还要我捧场？有个甲方的项目在这里投标。”
“顺利吗？”
“还好吧。”
“我刚才看你在这里偷着笑，看来很成功。”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就道了再见，关俊怡临走时又回头问道：“你手机号码没变吧？”
“没变，我手机号码万年不变。”罗一回答道。他看着关俊怡甜甜地笑了笑一阵风似的走了，呆呆地愣在原地，好像有话要说，想要喊住她，却又最终没说出来。
“开标结束了！”张连城在后面拍了拍罗一，会场里的人陆续走了出来，有的说说笑笑，有的还在议论这次的投标。
“走吧，快中午了，找地方请我们大小姐吃饭去！”陈娟故意装出命令的口吻。
“娟姐，别逗。”张雯心知道陈娟口中的大小姐指的就是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罗一从遇到关俊怡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把脑子放在了眼前的小圈子里，面前一个是公司售后部副部长，一个是经营部副部长，还有一个公司老板的女儿。与这三个人相处好，在公司里很多事情都能够得到帮助，罗一心想与张连城和陈娟的关系是这么多年一点点拉近的，但是自从张雯心进入红城实业这一年的时间里，自己还没找到突破口和这个大小姐拉近距离，甚至都没正式说过几句话。
“娟姐说得对，张大小姐，中午去哪吃，您说的算。”罗一摆出绅士的姿势，装腔作势地说，“您的愿望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去！别贫了！”陈娟骂道，又转身说道，“雯心，中午想吃什么，你说，别不好意思。”
“还是听一哥的吧。”张雯心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微笑着看着罗一。
“要是晚上，我应该请大家吃西餐表示感谢，可是大中午的，下午还要回公司，不如找个好点的中餐馆。”
“雯心，你觉得呢？”陈娟问道。
“中餐挺好的。”
“张总，您说呢？”陈娟又问张连城。
“可以，今天周一，下午回去还要开会。”
“哼，便宜你了！”陈娟对罗一挤挤眼，说道，“除了这顿，还另外欠我们一顿西餐！”
“哎呀，好好好，你可真是我亲姐。”罗一说完，四个人说说笑笑走向电梯。
五、凯利集团项目（一）
“罗一，醒醒，罗一，别睡了。”陈娟尽量压低声音，边说边用胳膊肘顶着歪向她的罗一。
“啊！”罗一轻声回答了一声，睁开双眼，尽量不让人察觉地坐直身子，用手揉了揉眉心。
“注意点。”陈娟提醒着。
中午投标结束后，在创智大厦附近一家高档中餐厅吃过饭，罗一等人就回到了公司。每周一下午两点，是公司的例会，全体员工无论内勤外勤，没有特殊的原因，都要到场。一般都是各部门或是个人有重要的事情汇报一下，需要各部门之间沟通协调的事宜现场交换一下意见，公司有新的文件或是re厂商的政策现场宣读解释一番。其实真正重要的事情，即便会上提出来，也很少有能在会上解决，都是几个关键人物在私下商议的。
可能是为了这次投标劳心费神，例会刚刚开始不久，罗一就感觉浑身疲乏，强忍着坚持了半场，最终还是睡着了。好在他在养成了一种习惯，即便是参加会议睡着了，也能尽量保持着坐姿。但是这次他可能是由于太累了，睡得很熟，直到身子歪向一旁，才被陈娟叫醒。
罗一环顾了一下诺大的会议室，全公司的人都在听经营部的部长梁雪讲话。坐在罗一正对面的张雯心看到罗一睡着了又被叫醒，正在捂着嘴腼腆地笑。罗一向上挑了下眉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例会的后半程，罗一什么也没听进去，因为如果真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例会过后公司还会用邮件的方式下发通知。他坐在椅子上手里不停地捻着手串，脑子里想的都是上午的投标和遇到关俊怡的事情，而目光有意无意不断地与对面的张雯心碰在一起。
例会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半才结束，罗一回到业务二部自己的工位上，整理着近期开工的的项目资料，等待着下班。红城实业经销的设备，行业内都以每年七月底作为一个销售年度的时间节点。红城实业给罗一定的全年任务已经快要完成了，剩下半月的时间，很多不着急的项目他都有意压下了。他最希望的就是上午投标的德亚集团项目，能够压到新年度开始再提货，可是这要看评标的速度以及后期的沟通了，勉强不来。
“罗一，程总喊你上去。”陈娟刚从三楼下来。
“快下班了喊我上去，什么事情？”罗一皱了皱眉问道。
“好事。”
罗一撇撇嘴来到了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敲门进屋，老板程艳和女儿张雯心正在说话，罗一赶紧点了点头准备过会儿再来，程艳却在屋里说道：“罗一，进来，没关系。”
“程总，找我有事。”罗一进屋后没有坐下。
“坐吧。”
罗一拉过一把椅子，挨着张雯心坐在了程艳的对面。
“晚上有安排吗？”程艳问道。
“还没有。”
“那正好，我有个老同学从南方过来，她名下的凯利投资集团是做高端酒店的，有个项目要在渤海市投资，我已经让陈娟去订饭店了，你带着雯心，去接待应酬一下。”
“您的老同学，又是从外地过来，我去不合适吧，会不会怠慢了？”罗一心里其实美极了，老总安排的应酬，不用他向公司申请营销费用，还能名正言顺地和张雯心多接触，更重要的是直接接待项目老总，如果能让对方满意，并且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这项目以后很有可能就归他了。
罗一来到红城实业两年了，一年前，程艳的女儿张雯心从国外留学回来，进入红城实业的财务部上班。由于是老板的女儿，所有同事在工作上都尽量配合，在态度上都恭维客气。罗一倒不像其他人，至少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他也想和张雯心拉近距离，毕竟是老板的女儿，又是个年轻漂亮的美女，谁不想？可是每个人又都有所忌惮。
“没关系，她是我的老同学，关系很近，我和她说过了，而且她也和雯心很熟，我让财务部长孙颖也一起去。今晚我有个更重要的饭局，必须要出席。你和陈娟，带着雯心，趁着今天投标顺利的势头，把我这老同学拿下！”程艳总是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五十多岁的女人却保养得像还不到四十的，时髦得体的穿戴，优雅的气质，不是一般女人能够媲美的。
“那，那我就接令了。”罗一与程艳说话时，从来不正眼看张雯心，他站起来问道，“程总，没什么事我先下楼了。”
“去准备准备吧。”
罗一本来准备晚上去夜中环夜总会结账的，昨晚给竞争对手欧迈尼公司的刘海安排的节目，花销可不低。他来到公司大院，拨通了电话。
“喂，罗一！”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粗鲁豪放的声音。
“光哥，昨晚多谢了。”
“诶！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我本想今晚过去的，可是公司安排了应酬，不知道几点能回去。”
“没关系，你之前不是在我这里压了钱吗？没用完，剩下的改天你过来拿走，我这有事，先这样。”
还没等罗一客气几句，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罗一欣慰的笑了笑。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七月里，正是火热的季节，太阳很晚才会落山。五点了，但是办公楼外的天气依旧很闷热，罗一赶紧进到屋里。
回到二楼，罗一来到经营部，同事们都还在忙，罗一清楚，他们其实都在等着五点半下班。看到罗一站在门口，陈娟迎上来笑嘻嘻的说道：“我说是好事吧？”
“娟姐，你这耳环真好看。”
“是吗？”
“就像两颗悬在空中的星星。上午我就看见了，投标太紧张，没顾上说。”罗一说着，居然伸手去摸。
“去，又逗！”陈娟一把打开罗一的手。
“嘿嘿嘿，娟姐，晚上什么计划？”罗一堆笑着问道。
“饭店我订好了，湘菜。不过你晚上可别开车了。”
“又要喝酒？”罗一问道。
“程总没说，也许人家不喝酒，但是总要预备个能喝的。不可能让雯心喝酒，不知道孙总喝不喝酒，你也不会忍心让我喝吧，所以就靠你了。”看着罗一摆出愁眉苦脸的样子，陈娟笑着说，“哎呀，别不高兴，我给你准备好酒，另外你的车就放公司吧，坐我车去，我给你当司机，还有雯心陪着，你还不满意！”
“满意满意，娟姐总给我找好差事。”
“行了，收拾收拾吧。人家下午三点已经在酒店入驻了。咱们下班打卡就出发，别耽误了。”
罗一回到业务二部的办公室，心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从南方过来要在渤海市投资，做高端酒店的，公司规模肯定不小，对方必定是商界的精英，看来晚上的酒是躲不过去了。好在第二天也没有具体的安排，作为业务员，时间上还是比较好掌握的。他收拾好东西，来到公司大院，和其他下班的同事打着招呼，
“罗一，你不下班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张连城问道。
“现在正堵车，待会再走。”罗一敷衍着，又不断和别人打招呼道别。
很快，公司大院里的车子陆续都离开了，陈娟拎着包下来，和罗一站在一起问道：“最近交女朋友了吗？”
“姐，你快给我介绍一个吧。”罗一摆出一副恳求的样子。
“唉！也就我问你。”
“姐对我最好了。”罗一多年来一直暗恋着关俊怡，但是对方已经又男朋友了，并且是大学同学，罗一也认识。尽管如此，罗一依旧深深爱着关俊怡，导致他这些年相处过几个女朋友也没有什么进展。在红城实业里，陈娟是少数的几个知情人之一。
“别总纠结于过去的人和事，你不能总是这个样子。”
“这两年我不也挺好的。罗一满不在乎地说。”
“你在公司发展得不错，可是对于感情方面的变化我能看得出来。”
“有变化吗？”
“以前你是对关俊怡一往情深，这很好，可既然得不到你就应该干脆地放弃，寻找新的爱情。这些年你出的几个女朋友，有哪个你是认认真真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说深了怕你下不来台！”陈娟瞪了罗一一眼，罗一撇撇嘴没说话。
“走吧！”财务部长孙颖带着张雯心从办公楼里出来了，孙颖说道，“你们三个坐一辆车在前面带路，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说笑笑，我开车在后面跟着。”
两辆车很快驶离公司所在的产业园区，开上了通往东城区的快速路。
陈娟开着车，罗一和张雯心坐在后排，罗一有意回头看了看后面，不出所料，孙颖边开车边打电话，应该是有重要的又不方便他们听到的事情，所以才要自己跟在后面，要不然她应该会让张雯心坐她的车子。
“雯心，湘菜吃得惯吗？”陈娟问道。
“还可以，在国外也偶尔吃辣。”
“我也还行，吃辣好，吃辣排毒，吃辣减肥，吃辣祛湿。”罗一说道。
“谁问你了？真是的。”陈娟笑着说道，“程总的同学常年在南方做生意，我电话沟通，她点名要吃湘菜，没办法，我对吃辣也一般，怕上火起痘痘。”
“我们去的是哪家饭店？”罗一问道，虽然聊着天，但是罗一闻着旁边张雯心身上传来的香水味道，不由得心驰神往，幻想着能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博得这个年轻女孩子的好感，继而能够得到老板更多的信任和器重。
陈娟透过后视镜看着罗一脸上是不时浮现出的丑态，忍不住咳嗽两声作为提醒，然后说道：“东城区的湘江情饭店。”
“这家可是最正宗的，我听说菜谱上没有不辣的菜。”罗一煞有介事地说道。
“啊？这么恐怖？”张雯心忍不住问道。
“没办法，人家点名要吃湘菜，还说要吃正宗的。”陈娟无奈地耸了耸肩。
“其实湘菜里也不全都是辣的，不过现在湘菜辣的特点被炒作的太过了，所以很多饭店都以点不到不辣的菜肴作为正宗的象征。”罗一说着，看了看陈娟，听到刚才的咳嗽，就明白了陈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只好偃旗息鼓，好在旁边的张雯心似乎没发现，他又说道，“到了饭店让他们点吧，我看人家可能是有意给咱们个下马威。我曾经就遇到过南方来的顾客，点菜必须是辣的，就为了看对方吃不惯辣菜的丑态，从心理上先占据上风。”
“那怎么办？”陈娟问道。
“两个字，忍着！”罗一笑了笑。
“秦阿姨应该不会这样吧？”张雯心说道。
“毕竟是程总的老同学，程总说关系很近，人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恶意。但是雯心，别忘了，人家是来做项目的，是我们的客户，想要为难为难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管人家是有意还是无心的，我们只能接招。”罗一也学着陈娟对张雯心的称呼，省去姓氏喊她雯心，见对方脸上没有什么反感的表情，他接着说道，“人家是客户，点菜以客户为主，席间你们能吃辣就多吃点，不能吃辣就少吃点，我扛着！”
罗一说完，又吐了吐舌头，说道：“用舌头扛！雯心，和我说说你的这位秦阿姨，你对她了解多少就说多少。”
“关于哪方面的？”
“无所谓，我先补补课，免得饭桌上冷场。”罗一微笑着看着张雯心，车窗外已经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在灯火霓虹的背景前，张雯心那青春羞涩的面孔，随着光影的变换，显得那么清纯可人。
六、凯利集团项目（二）
陈娟开车开往湘江情饭店，坐在后排的罗一听着张雯心介绍接下来要接待的客户。由于客户与张雯心的母亲程艳是老同学，两家关系走得很近，所以张雯心尽量把自己了解的都说给罗一听，罗一不时地打断提些问题，尽量记住有关客户的信息。作为销售，与客户的第一次见面至关重要，而充分了解客户的信息对于初次见面有很大的帮助。
陈娟从后视镜看两人聊得很专注，笑了笑也不打扰，专心地开车。
“秦阿姨名叫秦淑珍，据说和我母亲从很小就认识了，两人上学一直在一起，直到高中，秦阿姨因为家里的原因，报考了军校，两人才分开，但是一直保持着联系。她后来就到南方做生意……”
车子很快就开进了东城区，灯火通明的都市，路上车水马龙，有多少身在职场的人正在赶往酒席应酬的路上。有多少人从身不由己到沉迷于每日的应酬，又有多少人心里真正期盼的其实是安静的家。真应了那句歌词，霓虹下一群寂寞的人举杯换盏，只想安静地吃一顿晚餐。
陈娟笑了笑说：“行了，到了。雯心，实在吃不惯就少吃点，散了我再带你吃夜宵。”
“谢谢娟姐。”
三个人下了车，孙颖停好车也走了过来，站在湘江情大饭店的门口，看着气派的招牌和豪华的装潢，陈娟拨通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对其他人说道：“她们马上就到。”
“罗一，你和雯心在这里接客户，我和陈娟去包间里看一下。”孙颖说道。
“好的，孙总，交给我了。”罗一笑着回答。
等了大约十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饭店门口，张雯心透过玻璃看到了后排的人，马上对罗一说道，就是她。
罗一赶忙迎上去，帮着拉开车门，又用手护在车门框上，把里面的女人迎了下来，另外还有年轻的一男一女两人也下了车。罗一伸出手与那女人的手轻轻地握了握，他感应着对方的力度，用相同的力度回应着，并且热情地笑着说道：“秦总，欢迎您，我是红城实业的业务员小罗，初次见面，请您多关照。程总今晚不能出席，让我向您表达歉意。”
秦淑珍长得精明干练，一脸的强势，白色衬衣外穿着黑色西装套裙，颇有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女官员风范。秦淑珍态度平和的说道：“你好小罗，程总和我打过招呼了，那就有劳你了。”
“哪里的话，都是我应该做的。”
“雯心，越长越漂亮了。”秦淑珍说道。
张雯心赶紧走上来与秦淑珍握了握手，说道：“秦阿姨好，欢迎来到渤海市。”
“我来介绍一下。”秦淑珍说着摆了摆手，与她一起来的一男一女走了过来，都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男的烫着卷发长得标志帅气，女的长的清纯可人美貌如花，两人都带着眼睛显得很斯文。秦淑珍介绍到：“这是我女儿付博雅，这是我女婿蒋鹏。小雅，程阿姨的女儿雯心，你们见过的！”
罗一和张雯心赶忙热情的与对方握手，张雯心和付博雅拉着手寒暄了几句。罗一又说：“秦总，咱们进包间聊吧。”
“好。”秦淑珍说着主动挽起张雯心的手，迈步走进了湘江情饭店。
罗一在最前面引领着，心想这可是一个强势的女人，从她身上和表情中找不到半点女人味，看她和张雯心的亲切样子，酒席间还是言谈举止都要多加小心。他突然注意到秦淑珍走过饭店大堂时，眼神在影壁墙上停留了几秒，上面是一副精美的名人篆刻，内容是主席诗词《沁园春长沙》，罗一眯了眯眼睛，带着一行人坐电梯来到了三层的高档包间。
“秦总，这位是红城实业的财务部长孙总，在公司是程总的左膀右臂。这位是红城实业经营部副部长陈娟，公司对内对外的正常运转全靠她来管理。”
“秦总您好。”孙颖和陈娟都热情地和秦淑珍握手。
罗一又介绍了秦淑珍的女儿付博雅和女婿蒋鹏，作为销售，马上记住对方的名字和职务是必须具备的技能。孙颖和陈娟也和付博雅和蒋鹏握手后，就都进了包间。
这个包间是陈娟特意找饭店定的，第一要求是最高档的包间，不在乎最低消费；第二要求房间要稍微大点的，可是桌子不能太大。陈娟也算是红城实业的老员工了，公司的旅游、聚会、年会和接待等事情都由她安排，根据不同的人和不同的场合，选择合适的地点和注意必要的细节对她来说轻车熟路。今天到场的一共七个人，主角是程艳的老同学，又是带着项目来的，所以包间必须要上档次，屋子要稍微宽敞，但是桌子如果过大，又是第一次见面，就会无形的拉开双方的距离，显得生疏不容易亲近。
罗一对这个包间也很满意，空出来的地方饭店摆了一些仿制的古董作为装饰，墙上也有字画作为装点，显得很古朴。他把秦淑珍让在了主宾座位上，又请孙颖坐在主宾右侧的主陪座位，孙颖一再推让，执意要罗一坐在那里。罗一观察着孙颖的眼神，似乎有心事不想喝太多酒，他索性坐在了秦淑珍旁边，又按照一般的酒席座次把其他人安排好。秦淑珍另一侧坐着女儿和女婿，而罗一另一侧坐着依次坐着孙颖、张雯心和陈娟。
众人坐定，服务员就进来了，一个服务员负责点菜，另一个服务员为每个人递上热毛巾。
罗一把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了上去说道：“秦总，正式自我介绍，我是红城实业的业务员，名叫罗一，这是我的名片，生意上的事您可以直接找程总，其他的事情有需要帮助的尽管联系我。”说完他把菜单递到秦淑珍面前说道，“秦总，这家饭店在渤海市号称是最正宗的湘菜馆，但是正不正宗，还要靠您来品鉴一下。”
秦淑珍礼貌性的双手接过名片，看了看递给了旁边的付博雅。她拿起菜单翻看了几页，问道：“雯心，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张雯心抿嘴笑了笑说道：“秦阿姨，你是长辈，哪有我点菜的道理？”
秦淑珍看着张雯心笑了笑，那笑容倒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程总公司请客，我也不能喧宾夺主，孙总，您来点菜才合适。”
“秦总是贵客，我们理应尽地主之谊，主随客便才对。”孙颖笑得灿烂，话说得更漂亮。
“是啊，秦总，您在南方纵横商界多年，对于湘菜肯定比我们更有发言权，还是您点菜为好。”罗一奉承道。
“小罗，今天点菜的任务我交给你了。”秦淑珍虽然一直对所有人微笑，但是那笑容能够看得出，除了对张雯心是发自内心的，对其他人都是生意场上世故的笑容。
罗一又推让了几句，看秦淑珍确实没有要点菜的意思，再推诿就不合适了，他又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孙颖，得到对方同意，这才一边拿起菜单，一边说道：“那我就执行秦总给我的第一个命令了。”
出乎意料，他没有询问其他人的口味，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上来就点了几个湘菜中以辣味著称的菜品，还说道：“渤海是北方城市，不比南方城市气候滋润养人，现在正值酷暑，湿热之气难免让人不舒服。湘菜向来以辣味见长，在这样的天气里，既能够增进食欲，又有助于排出体内湿热之气，很符合现在的养生潮流。”他看了看其他人，付博雅和蒋鹏都显得很从容，孙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是张雯心和陈娟面露难色，罗一对她俩轻微的使了使眼色，这才询问道，“秦总，刚才几个菜您觉得合不合胃口。”
秦淑珍笑了笑说道：“好啊，一听小罗就是点菜品菜的行家，在南方这些年，我最喜欢的就是湘菜，尤其是湖南菜，辣得简单、痛快、酣畅淋漓。”
“不错，有人认为吃辣是一种对自我的挑战，是一种克服内心恐惧的行为，是勇敢的表现。”罗一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变化，他又翻了翻菜单，询问道：“秦总，今天在场的女士居多，美容养生是永恒的话题，我看不如也加几道清淡的菜肴。”
秦淑珍略显得意地笑着说：“小罗，你的任务完得不错。”
罗一傻笑了几声，询问服务员有没有清淡些的养生菜品。
点菜的事情很快结束了，服务员早就给每个人斟满了茶水，罗一又站起来给秦淑珍和其他人续了点水，蒋鹏也站起来客气地接过了茶壶，先给张雯心和陈娟倒茶，最后才是自己。
“放桌子上吧，大家随意，不要这么拘束。”秦淑珍说着，打量着孙颖。
这时服务员过来询问宾客喝什么酒？罗一征求意见说道：“秦总，今天初次见面，您习惯和红酒还是白酒？”
“中餐还是喝白酒合适。”她看了看孙颖，目光又扫过张雯心和陈娟，问道，“小罗肯定酒量不错，你们三位喝酒还是饮料？”
孙颖笑着地回答道：“秦总光临，我必须作陪，不过酒量有限，稍微少喝点。”
张雯心和陈娟都说不会喝，秦淑珍也没太为难，对服务员说道：“五个人喝酒。”
服务员很快把小酒盅和分酒器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出乎罗一的预料，秦淑珍的女儿付博雅和女婿蒋鹏也都喝酒。他心里有些犯嘀咕，如果孙颖不准备喝太多，那重任自然落在他的身上，可是也没有办法，坐在了主陪的位置上，就要有觉悟。
“喝什么酒？”秦淑珍似乎对罗一产生了些兴趣，带有挑战的口吻问道。
“我虽然是主陪，但还有领导在，还是请孙总定吧。”罗一必须要顾及孙颖的感受，虽然她想远离战场，但是作为公司的财务部长，罗一该说的客套话还是要说到位。
“我这点酒量怕陪不到位，今天就全权交给你了。”孙颖说着不住地对罗一点头。
罗一心想孙颖来时接的电话，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以往有这种场合，孙颖的酒量他是见识过得，尽管是财务部长，但是酒席宴前，言谈举止以及酒量不比他们这些做业务的差，恐怕是心里有事。他也不再多想，赶忙对秦淑珍说道：“既然是正宗湘菜馆，那喝酒也不能马虎。秦总长年在南方做生意，在您面前我敢点菜，但是可不敢点酒，喝什么酒还是请您定夺。
秦淑珍盯着罗一，又看了看身边的付博雅和蒋鹏，说道：“小蒋，你说。”
蒋鹏眼神动了动，帅气十足地问服务员：“白沙液，有吗？”
服务员微笑着回答道：“有的。”
秦淑珍笑着说：“好，先上两瓶。”
罗一赶忙说道：“哈，还是秦总有品位。”
“哦？这话怎么讲？”
“这是中国唯一经伟大领袖**亲自定名的白酒。”
“小罗，你对酒很有研究。”
罗一回答道：“中国的酒文化由来已久。如果只知道喝酒劝酒，而不懂得所喝的酒所具备的文化传承，那只是肤浅的酒桌文化。”
“好！不愧是程艳手下的兵，那今天咱们就畅谈一番。”
“我一定珍惜向领导学习的机会。”罗一看秦淑珍似乎放松了些，但是对于接下来的推杯换盏，自己心里却没底，能在酒桌上端杯的女人，一定不简单，何况还带着女儿女婿，他恐怕这顿要把自己进去了。
七、凯利集团项目（三）
坐在湘江情饭店的包间里，罗一说道：“秦总，听说您点名要吃正宗的湘菜，这家店在渤海市是出了名的，一会儿上菜咱们慢慢品尝。”他说着话，不时地看着自己的三名同事。财务部长孙颖心不在焉，只不过脸上表现出恭敬的笑容。公司内与罗一关系最好的女同事陈娟，就像以往饭局一样，是一位很好的组织者和聆听者，一般有人说话时，她是不会插嘴的，把饭店和人员安排到位，剩下的就都交给能喝能闹的，最后她负责买单结账然后回公司交账。而公司老板程艳的女儿张雯心，坐在秦淑珍对面，姿势很放松，但眼神却是很认真的样子，就像坐在一位大家长面前一样。
“小罗，听程总说，你今天刚刚拿下一个大项目的订单？”秦淑珍问道。
“今天投标刚结束，还要等评标结果出来才能确定。”罗一略显得意，故作平静地笑着回答着。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高谈阔论和无所畏惧的自信成了主流，而谨言慎行和诚实稳重反倒成了另类，被认为是能力不足的表现。罗一觉得每个人都在被所处的时代风气所同化，但他要求自己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着谦虚和低调，至要装的像样。
“这样啊？”秦淑珍眯着眼笑了笑，拿起已经斟满的小酒杯，说道，“那就先祝你成功拿下订单！”
罗一心想菜还没上来，怎么就先喝上了，不过他也无所谓，赶忙端起酒杯说道：“我先谢过秦总，借您吉言，这杯我先存下，等项目拿下了再另外请您。您远道而来，这杯无论如何也应该我们先敬您，算是代表程总和红城实业，也代表渤海市欢迎您的到来！我先干为敬！”罗一说完，仰脖把酒先喝了。
“哈哈，好，年轻人，够爽快。”秦淑珍观察着罗一，又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说道，“那也好，我可记着你这句话。以后我在这边的生意会交给小雅和蒋鹏打理，你们也有的是机会。”秦淑珍说完，也爽快地把酒干了。
孙颖也把就喝了，付博雅和蒋鹏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张雯心和陈娟用饮料带酒也都象征性的喝了点。
说话间，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罗一照顾着秦淑珍尝菜，问道：“秦总，还满意吗？”
“不错，够正宗。”秦淑珍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小罗也喜欢吃湖南菜？”
“虽然我是纯正的北方人，但是现在是一个融合的时代，人们的口味不再受地区的限制，只要自己觉得合口就可以。而且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吃辣的居多。”罗一说完看了看张雯心和陈娟，无奈的笑了笑。
“我在南方这些年，从不适应到适应，再到喜欢吃辣，最喜欢的就是湖南菜。”
“湖南是**的家乡，主席吃饭顿顿离不开辣椒，曾经留下了很多关于吃辣椒的典故。听说在部队里有个笑话，说的是如果连碗里的辣椒都不敢吃，怎么敢上战场战斗？如果看到辣椒的红色就胆怯，又怎么能在战场上与敌人刺刀见红？”罗一说话时，观察着秦淑珍脸上表情的变化然后说道，“这家饭店正宗，不仅局限于菜品，从门口那首《沁园春长沙》就能感受到。”
“小罗还有如此雅兴？”秦淑珍饶有兴致地问道。
“惭愧惭愧，我对政治军事知之甚少，但是对**十分崇拜。”
“说来听听。”
“**不仅是伟大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更是为才华盖世的诗人，何等的文韬武略，何等的文治武功，不仅在中国，在世界上都是备受崇敬。”罗一能够感受到，其他人都在认真地听他慷慨陈词。他本是内向的人，可是做这个行业年头长了，以前是老板，现在是业务员，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销售产品，逐渐也练就了高谈阔论的本事。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喜欢高谈阔论，但不是不擅长。
“对于主席诗词你有研究？”秦淑珍略显怀疑。
“不敢说有研究，略知一二。”罗一端起酒杯说道，“在您面前，也就算个小学生。”
秦淑珍笑笑与罗一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沁园春雪》中，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这一句中，经常有人把红装说成银装，你怎么看？”
罗一心想这个女人，提的这个问题倒真是犀利，略作思考说道：“那要看从哪个角度来欣赏这首诗？”
听到罗一反问，秦淑珍认为罗一是在逃避，索性问道：“蒋鹏，你来说说。”
蒋鹏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既然是写雪景，我认为银装更加贴切。”
“小罗，你觉得呢？”秦淑珍问道。
“我看过很多对于这首词的赏析，表面上看，上半阙是写雪景，然后须晴日一句，承上启下，引出后半阙，抒发作者博大的胸襟和报复，展现了作者舍我其谁的壮志豪情。”
“不错。”秦淑珍点着头。
“可是如果结合当时的时局，应该能够回答秦总一开始的问题。”罗一停下来，看着秦淑珍，对方示意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看其他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这才接着说道，“文学艺术大多是含蓄的，字里行间往往别有深意。这首词以雪为名，却不是为了写雪景。实际上是描绘了当时严峻的局势下，神州大地大雪封天，一片死寂的凄惨状态，浩瀚的中华历史有断流之象，而蒋介石曾经搞出过多次屠杀民主人士和知识分子的事件，被称为白色恐怖，或许也被作者涵盖其中。”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罗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作者作为红军领袖，认清了当时的形式，用一句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预言了革命斗争的胜利。红，既红军，红旗，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也代表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红色火种不可扑灭，并且会越烧越旺，红遍神州大地。所以，我认为，这一句用红装是再合适不过的，如果有观点认为是银装，大概是理解的不够深入。”
罗一的长篇大论结束，屋子里再次安静了，这次换做秦淑珍说话了：“哎呀，没想到啊，你们这代年轻人，还有这种觉悟！”
“惭愧惭愧，我觉悟不高，但是对于文学颇感兴趣，而主席诗词更是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罗一说着端起酒杯，说道，“在秦总和大家面前献丑，我自罚一杯。”
看着罗一干了一杯酒，秦淑珍说道：“别光喝酒，吃菜。”
罗一有意夹了一块辣椒，放在嘴里嚼着，似乎很享受地说道：“过瘾。”
“对于《沁园春长沙》你有什么见解？”秦淑珍突然看着女儿付博雅问道。
“刚才那首我还会背诵，这一首不太熟悉了。”付博雅脸上微红，低着头回答着。罗一这才仔细地端详了这个女孩子，真是纯净无暇，美貌如花，并且美貌中又带着几分调皮。他看了一眼，赶忙把眼神收回，看着秦淑珍，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又要他来发言了。
“唉，你们这代人，真是的，都应该向小罗学学，不要总是看那些综艺节目，天天追捧那些帅哥美女，多学学历史和文化。”秦淑珍有些不高兴地摇着头，又问道，“小罗，这首词你会吗？”
“相比于《沁园春雪》，我更喜欢《沁园春长沙》。”罗一谦虚地回答道，然后他居然夸张地站了起来，把整首都背诵了下来。
“好好好。”秦淑珍忍不住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赶紧跟着鼓掌。
罗一带着谦虚的微笑，做出了一个绅士的挥手鞠躬的姿势，然后才坐下。
“我知道程艳看人很准，但是没想到她手下的兵会这么优秀。来，小罗，喝一杯，然后谈谈你的见解！”秦淑珍的兴致更高了。
罗一赶紧与秦淑珍喝了一杯，说道：“《沁园春雪》更适合您这样的商界成功人士，这是一首领袖之词。而《沁园春长沙》是作者更早期的作品，从创作的年代和背景上看，更适合于我们这些为事业打拼的年轻人，是一首奋斗之词。”
“说得好！”秦淑珍拍手称赞，不住地点头，似乎在回味着罗一的话。
其他人都好像在听天书一样，根本插不上话，可也都认真地听着。最后还是秦淑珍的女儿付博雅说道：“哎呀，母亲大人，光听您们说这些了，快吃菜吧，也让我们聊聊天。”付博雅说着夹了口菜，说道，“雯心，我们有三年没见面了吧？”
“上次见面还是在新西兰。”张雯心笑着说。
“好好，大家吃菜。”秦淑珍笑了笑。
随着一道一道精美的菜品上桌，桌上的人推杯换盏，互相聊着天，气氛逐渐变得放松而愉快，这是罗一希望看到的结果。与以往一样，第一次与客户见面吃饭，除非对方主动谈到项目的事，否则他不会提及，那样显得太心急目的性太强。其实客户都知道业务员是为了项目订单而来的，但第一次坐下来吃饭，矜持一些比较好。他要做的是破冰，将双方心理上的屏障消除掉。微笑，眼神交流，提问与倾听，赞美，同步模仿。前四点他都用在了与他最近也是交流最多的秦淑珍身上，由于对方是程艳的老同学，所以不难接近。而最后一点，同步模仿，他一直在观察付博雅和蒋鹏，每当对方拿起水杯喝水时或是用面巾纸擦汗还有做其他动作时，罗一都会有意地做同样的事，而且他还注意到付博雅总是挑菜中的辣椒吃，罗一也会故意照做。终于有一次，罗一夹起辣椒时，付博雅投过来带有好感的好奇眼神，并且笑了笑。那笑容甜美至极，罗一心里得意脸上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饭局将近结束时，秦淑珍说道：“小罗，关于来渤海市的目的，程艳和你说过吧？”
“程总交代，您来渤海市有项目可能会用到红城实业代理的产品。”罗一脸上显得很淡然而诚恳，说道，“不过今晚程总交给我的任务是接待您，项目的事我相信程总很快会亲自约您谈，我不敢多问。”
“你这样有分寸的业务员，现在恐怕不多了。”
“换了别的老板可能会说我没上进心。”罗一笑着端起酒杯说道，“秦总，您这么夸奖我，我实在有愧，我再敬您一杯。”
秦淑珍爽快地与罗一碰了杯。
“今晚我很开心，也很满意。”秦淑珍看了看其他人，又看着罗一说道，“以后我在渤海市的生意，会交给小雅和蒋鹏打理。小罗，你比他们熟悉渤海市，他们如果有需要的地方，你可要多帮忙！”
“那一定！”罗一脸上堆着笑，看着秦淑珍喝了不少酒，脸上却没有半分醉意，心里很是佩服，对付博雅说道，“我今晚喝得有点多，我就也喊你一声小雅，你不会介意吧？蒋鹏，你不会有意见吧？”
蒋鹏笑了笑，付博雅回答道：“那我就喊你一声一哥，可以吗？”
“可以，身边很多人都喊我一哥，外人还以为我在哪都是第一名了，其实我的名字叫罗一。”
在场的人都笑了，罗一对秦淑珍说：“秦总，既然今天高兴，不如我安排大家去唱歌？”
“好啊！”付博雅高兴地说道。
“唱歌我就不去了，回酒店还要打几个电话。”秦淑珍说着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小雅，不如你和蒋鹏去，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有共同语言，省的带上我你们都放不开。”
罗一恭敬地走在秦淑珍身旁引领着，付博雅和张雯心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其他人跟在后面出了包间。来到饭店门口，罗一为秦淑珍叫了计程车，扔给司机五十元钱，嘱咐开稳些，又和秦淑珍客气了几句。
看着计程车开走了，孙颖说道：“我明天还要开会，你们去玩吧，我叫了代驾。”
孙颖走后，陈娟在饭店结过账出来了问道：“去哪里唱歌？”
“我安排，夜中环！”
八、凯利集团项目（四）
渤海市市区，以和平区为核心地区，一条美丽的河流贯穿而过，形成的沿河景观带可谓寸土寸金。和平区边界的一周，被称为内环线。环绕在和平区四个方位上有东城区、南城区、西城区和北城区。一条由经济发展规划而成的环形路线，环绕贯穿东南西北四区，被称为中环线，沿线尽是渤海市地标性建筑。而渤海市市区与环城开发区的边界，被称为外环线。
罗一的家，住在北城区的五汇新街，原本是一个老城区。五汇新街曾经是渤海市最混乱的地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汇聚于此。近十几年来，随着老城区改造，五汇新街变得焕然一新，俨然成了北城区的一个亮点。城市改造的步伐，把破旧不堪老城区，建设成了高大挺拔的高档住宅区和光鲜亮丽的写字楼以及繁华无比的商业街，但是却没有改变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五汇新街与中环线交口的黄金地段，有一家高档夜总会，近几年来名声鹊起。夜晚，六层高楼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金碧辉煌耀眼夺目。楼顶上三个霓虹灯闪烁，名为“夜中环”。楼前设有专属的停车场，楼门口八匹骏马雕塑栩栩如生，大门处同样有显眼的灯箱闪烁着“夜中环”三个字。
夜幕降临后，夜中环俨然成了一座不夜城，诺大的停车场满满当当，尽是前来消闲娱乐的人们。
陈娟把车停好，罗一和张雯心下车后，看到后面付博雅和蒋鹏也从计程车里出来了。五个年轻人，慢步走进了夜中环夜总会。
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一面打招呼一面询问顾客的需求。
“先生女士您好，请问是唱歌还是洗浴按摩，我们这里还有酒吧桌球棋牌室等很多娱乐设施。”
“几位，我们是进包间唱歌，还是在酒吧唱？”罗一问道。
“酒吧里很吵吧？”付博雅问道。秦淑珍不在场，付博雅俨然成了主角，说话的方式也显得主动而自信。陈娟和罗一来过这里，所以只是会心的笑着。
“你说的那是夜店，在顶层。这里的酒吧很安静，有乐队在舞台上演奏轻柔舒缓的歌曲。客人可以点歌上台唱，还有舞池可以跳舞，不唱不跳的可以要些酒水小吃之类的，环境不会很吵，不影响聊天。”
“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付博雅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就听一哥你安排吧。”
“雯心，你觉得呢？”罗一询问道，他还是要估计一下老板女儿的感受。
“我跟一哥走就是了。”张雯心两眼忽闪着。
“你怎么不问问我！”陈娟故意嗔怪道。
“哎呀，姐，你还不总是顺着我的。”罗一说着把手搂在陈娟的肩上，被陈娟一巴掌打开。
“去！又贫！”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跟着服务员上了电梯。
电梯停在了三层，几个人跟着服务员，很快就来到了罗一说的酒吧，复古的装潢在温馨的灯光照射下，颇具文艺气息。有不少年轻人围坐在桌前喝酒聊天，轻声说笑。吧台前服务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舞池里有几个人在翩翩起舞。舞台上，一个女孩正在唱着舒缓的歌曲。
“还是一哥会选地方。”付博雅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显得很高兴，一旁的蒋鹏也说道，“现在几个人在包房里吼歌确实没什么意思了，倒是这种方式更有新意。”
“得到你们的夸奖，我算是功成圆满了，来来，坐吧。”
桌子上有酒水单，罗一递给付博雅，毕竟她才是主角。付博雅倒不像张雯心那样羞涩，接过酒水单边看边说：“一哥，来到这里点什么好呢？”
“看你自己的喜好，有各式的酒品，也有饮料奶茶或者咖啡。”
“这上面这么多种类，有的名字我还知道，还有不少名字都怪怪的。我想看看你点什么？”付博雅眯着眼坏笑地看着罗一。
“各种类型的酒都有，这些是鸡尾酒，其中有些款是这里独有的，所以不可能每样都知道。”
“那你一般都点什么喝？”张雯心问道，坐在她旁边的陈娟倚着靠背，笑而不语。
“我要一杯长岛冰茶。”罗一说道。
“我要一杯威士忌。”蒋鹏跟着说了。
陈娟一杯奶茶，张雯心要了一杯咖啡，最后付博雅居然学着罗一，要了杯长岛冰茶。罗一又要了个大份的小吃拼盘和果盘。几个人边听台上人唱歌边聊天，很快，服务员把吃的喝的陆续端了上来。
到了酒吧，罗一没有再敬酒，而是大家各喝各的，边喝边聊，罗一笑着说：“我看我娟姐，就像奶茶一样。”
陈娟白了罗一一眼没有说话，张雯心倒是问道：“你也知道奶茶的故事？”
“奶茶有奶的芳香却不像奶那么腻，有茶的清淡却不像茶那么涩，所以奶茶可以喝一辈子不会腻味。”罗一装模作样地说着。
陈娟无奈地笑笑，她知道罗一在胡言乱语，也不介意。倒是其他三人，齐声起哄，付博雅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浪漫情怀！”
“不敢当，我从来不漫。”罗一回答道。
“那你就是浪了？”蒋鹏接话道。三个女孩子这才才反应过来，都捂着嘴笑。
罗一和蒋鹏的酒很快就喝完了，蒋鹏要了一杯咖啡，罗一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今夜不回家！”
“你还喝！”陈娟对罗一喊道。
“姐，今天上午投标顺利，晚上有认识了秦总和小雅蒋鹏，难得我高兴。”罗一看着陈娟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上午遇到关俊怡的事，笑着说道，“谁上去唱歌？蒋鹏，你先去！”
蒋鹏也不怯场，喊来服务员，说了要点的歌曲。
这时蒋鹏和罗一要的第二轮酒被送来了，蒋鹏喝了一口，就上去唱歌了。罗一端着酒杯摇晃着，看着杯中的红色液体上燃烧的火焰消退，手心感受着透过玻璃杯传来的温热，眯着眼，透过酒杯看着对面的付博雅和张雯心。
陈娟故意咳嗽了一声，说道：“高兴也喝！不高兴也喝！想喝酒总是有理由的！”
罗一没说话，不一会儿，蒋鹏的歌唱完了，台上暂时没有顾客唱歌，酒吧的乐队又开始弹奏舒缓的英文歌曲。
“喝酒为了什么？在这喧嚣的都市里，工作和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弦的发条，总在强迫自己跑的更快，爬的更高，长此以往，精神会崩溃的，喝酒就是让自己放松下来，慢下来。”罗一就像是在抒发感情。他对大伙笑笑，看着舞池里的人曼妙的舞姿，端起酒杯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看那边！”
“有什么？”三个女孩子都顺着罗一的手看向舞池里，也没见什么不寻常的，就是有男有女成双成对在跳舞，舞步轻盈，跟着音乐的节奏，扭动身子，互相对视着，轻声低语，沉醉其中。
罗一沉默了几秒，说道：“看他们，有人翩翩起舞是为了回忆，有人翩翩起舞为了是忘却！”
“神经病！”陈娟气的骂道。
付博雅调皮地笑着。
张雯心叫来服务员点歌。等到一曲结束，她走上台，拉过一把圆凳坐在话筒前。
当前奏响起时，罗一突然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震，心脏急速地跳着，感觉就要蹦出来一样，两眼放光显得很激动、兴奋而又惊讶。他看着台上的张雯心，他没想到刚才自己的胡言乱语，张雯心居然听得懂是《加州旅馆》被译成中文的歌词。更没想到，这首英文歌，张雯心居然敢上台去唱。
诡异动人旋律，充斥着忧伤与迷惘的情绪，平淡中透着悲凉，不知为何，罗一眼眶湿了，他赶忙拿起面巾纸假装擦了擦汗。看着话筒后的张雯心，坐在圆凳上，显得放松而随意，唱得动情而陶醉，在昏黄的光线和五光十色的彩灯映衬下，显得如此虚幻而美丽动人。她的嗓音甜美，唱出的《加州旅馆》，少了几分苍凉和颓废，多了几份女性特有的柔弱和温情。
“一哥你看得好入神。”付博雅调侃道。
罗一这才回过神来，感到刚才失态了，略带忧郁地解释道：“这首歌让我想起了我一直暗恋的女孩。”
“哦！原来是这样！”付博雅继续调侃道，“一哥，接下来该你唱了。”
罗一端详着付博雅，这个女孩子倒是比张雯心长得更漂亮些，似乎也更机灵，他问道：“你想听我唱什么？”
“你会什么？”
“beyond的歌，可以吗？”
“可以，我很喜欢。”
罗一叫来服务员，点好歌，继续听张雯心演唱。
旋律结束时，罗一端着酒杯走了上去，对张雯心笑着，与她击了下掌，她的手凉凉的，罗一心里却烧的正热。
这时其他座位上的客人，有人喊道：“红莲！女朋友正点！”
“红莲哥，好久不见了！”
他也坐在圆凳上，看了看，是几个常年混迹在这里的熟人。听到别人说张雯心是自己女朋友，他没反驳，索性潇洒挥手地笑了笑，唱起了beyond的歌，《冷雨夜》。
忧伤的旋律，凄凉与无奈的歌词，罗一唱的很投入，到了中间bass独奏时，有一名酒吧的女客人上来与罗一碰了杯酒，然后两人一起唱完了这首歌。
回到座位上，罗一说道：“献丑了。”
“唱得不错！水平稳定。”陈娟与罗一认识很多年了，每次有聚会唱歌，罗一如果只唱一首歌，那必定是这首《冷雨夜》。
“一哥，唱得很好听。能听出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付博雅赞赏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谁没有伤心的往事？”
“伤心的事别总想着！”陈娟提醒道。
“回忆，就是心头的隐痛。快乐的事总会重复，而伤心的往事却是唯一的，也许这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罗一说完，其他人好像都被他所感染，陷入了沉思。
又有几个人过来和罗一打招呼。张雯心问道：“一哥，他们都喊你红莲哥，有什么说法？”
陈娟笑而不语，罗一轻描淡写地回答：“那是以前的名号，老黄历了，也就在这里还有人知道。”他转换了话题，聊了些当下的有趣的实事，又讲了两个隐晦的笑话段子。随着酒精发挥作用，他和付博雅谈话的兴致高涨，两人的谈话完全放松而开放，其他三个人只能偶尔插上话。但是罗一把握得很好，尽量让每个人都能够参与进来，不会显得冷落。
很快到了十一点钟。其间罗一和付博雅又添了次酒，两人都稍微显出了醉态。
“大家今天玩得可还尽兴？”罗一询问着，但其实主要就是问付博雅。
“刚来到渤海市，就认识了一哥这么有趣的人，我很开心。”
“小雅，满意就好，要不秦总会责怪我的。”
“那你是拿我当成任务了？”
“不会，但是你要保证我单独约你时，不可以拒绝！”罗一很认真地盯着付博雅，一脸的真诚，带着富有男性魅力的微笑，眼神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神秘暧昧。
付博雅笑着没有回答，但是表情和眼神能够看出是同意的，她笑了笑说：“雯心，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们先在一楼大厅等一下，我和娟姐去结账。”罗一说着对陈娟使了下眼色，陈娟会意站起来跟着罗一走了。
“罗一，你今天又喝多了吧？”陈娟问道。
“嘿嘿，稍微有点，姐，给你多开点票？”罗一色眯眯的看着陈娟。
“那谢谢了！”陈娟说道。
两人结过账，把票据收好，这才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厅。
罗一询问付博雅住在哪个酒店，付博雅表示和男朋友一起打车走就好了。送走了他们，罗一、陈娟和张雯心刚要向停车场走去，一个身材魁梧留着马尾辫的男人挡在他们面前。那人穿着黑色短袖t恤，手臂上有纹身，脖子上戴着很粗的金项链，看起来一脸凶相。张雯心不知道怎么了，也不敢说话，以为是得罪了什么人。倒是陈娟客气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那人没理陈娟，低头说道：“红莲哥，我哥有请！”
九、凯利集团项目（五）
夜色中的夜中环，透着浪漫而神秘的色彩，欢愉、忧伤和**在五彩斑斓中闪烁。形形**的人出入其间，带上美丽的面具，怀着各自的心情，充斥着痛苦与忧伤、兴奋和憧憬，编造出理由说服自己，沉醉在纸醉金迷的世界中。
罗一陈娟说道：“娟姐，麻烦你开车送雯心回去吧。”
“你去哪？”陈娟担心地问道。
“姐，别担心，朋友找我有事。”罗一说完无所谓地笑了笑，跟着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凶悍男人走了。
他们走出位于三层的酒吧，坐上电梯，来到了建筑的第五层。下了电梯，这一层的环境显得很安静，与整栋建筑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罗一似乎很熟悉，与那个男人并肩走着，问道：“阿耀，最近生意怎么样？”
“生意挺好的，红莲哥。”
很快，来到一个很大的房间门前，两侧共站着八个男人，有的人高马大，有的矮小精瘦，有的尖嘴猴腮，有的肥头大耳，各不相同。他们见到阿耀，都喊了声耀哥，阿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阿耀敲了几下门，里面有个男人应声回答请进，他们这才开门进了屋子。屋子里面有四个身材矫健的年轻人，都是短平头，身穿黑色t恤黑色西裤，也喊了声耀哥。
两人继续往里走，这间大屋子里面别有洞天，陈列着很多艺术品，屋内还有个小型的水池景观，走到最里面，是一个开放式的会客厅，迎面一个屏风，白底黑字写着一个诺大的“和”字，下面一行小字，写得是“稳如泰山，和聚忠勇，兴家有道，光耀两关”，另有作者落款和印章。罗一知道，“两关”指的就是渤海市，因为历史上渤海市就是从横穿和平区一道河流为界，向南北两侧开发建设的，逐渐扩大的。河流以北被称为关上，河流以南被称为关下，关上关下加在一起就是渤海市。这个屏风就是暗指光哥和弟弟阿耀建立的牌子“泰和兴”，寄希望能够在渤海市兴家发财，稳如泰山。现在“泰和兴”已经按照公司化运作了。屏风前是一个石雕的茶海，体量很大，彰显气势。茶海前坐着一个男人，脸上的肉很紧，久经沧桑的样子，留着寸头，方脸浓眉，两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穿着黑色t恤，正在品茶。那人旁边坐着一个长得妖娆而精致的女人，一脸的干练，身材虽然有些发福，但是在名贵衣着的映衬下，显得丰满迷人。
“哥，我把红莲哥叫来了，我先出去做事。”阿耀说道。
“最近生意好，阿耀你盯住了！”
阿耀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那个男人看着罗一露出笑容喊道：“红莲，今晚你还是过来了。”
“光哥，红莲这名字就别叫了，现在没多少人知道了。”罗一笑着回答。
“来，坐。”名叫光哥的男人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又为罗一倒上茶。
罗一坐了下来，对着那女人喊了声：“环姐，总是这么漂亮。”
“自己来的？”
“不是，本来今天有个应酬，以为过不来了。没想到几个同事想出来玩玩，我就带过来了。”罗一与光哥互相用茶杯敬了敬对方，然后把茶喝了，又说道，“昨晚的事，让你费心了，多谢。”
“诶，你我兄弟之间，不说总这个谢字。”光哥摆了摆手说道。
“你总是这样，让你费心帮忙，我总该感谢你才对。”
“昨晚那事，小事一桩，轻车熟路。”光哥得意地笑了笑，把两人的茶杯添满，然后问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工作上的事。对了，光哥，压柜的钱够吗，昨晚费用很大吧？”
光哥看了看身边的环姐，那女人从包里掏出了一千块钱递给罗一，说道：“这是剩下的，拿回去。”
“别开玩笑，该花多少就花多少，怎么还退我钱啊？”
“旁边的酒店还在试营业，给你内部价，收着吧，我这总比你来钱快。”光哥豪爽地说着。
罗一心想这倒是句实话，他所在设备销售行业，利润率一年比一年低，一般的品牌还好说，尤其是re的产品，厂商把利润都隐藏得很深，明面上基本见不到钱，用很多同行经销商老板的话说，干这一行还不如市场买菜的赚得多。只有像红城实业这样的大户，才能够充分地拿到厂商给的后台返利，这也是罗一当初选择退出经销商行列，进入红城实业的原因之一。他无奈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了钱，问道：“旁边的酒店，都是你投资的？”
“哈哈，你光哥我还没这么大实力，这酒店是和别人合股干的。”
“我看生意格外的好，光哥，家里老太太最近怎么样？我这一段有点忙，也没得空去看她。”罗一问道。
“挺好的，放心。”
“那就好，你有时间也多回去看看。”
“我明白。我想让她搬我那别墅一起住，她不肯，说是这里住的习惯，年纪大了，不挪动了。红莲，你有机会帮我劝劝她。”
“行，回头我去看看老太太。”罗一喝了口茶，笑着说道，“光哥，旁边的酒店档次够高的，这样一来夜总会生意肯定更火了，还是你有眼光。”
光哥向后靠了靠身子，说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成的事，还是靠两位大股东帮忙，有机会我给你引荐。”
“呵呵，好啊。不过，光哥，做兄弟的看你发达了从心里高兴，但是以前你和我说过的原则，没变吧？”
“也就你这兄弟会跟我说这话，放心，我有我的做事原则，说过不碰的东西，这辈子都不会碰。”光哥很欣慰的笑着。
“那就好，这三年你公司突飞猛进，外面传言很多，你的名号越来越响了。”
“红莲，这上面的‘和’字，是你上大学时送给我的吧？”光哥指着旁边的屏风说道，“那些年我们兄弟打打杀杀，没有这个字恐怕走不到今天。尤其现在的社会，都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咱们现在名号响了，你送我的这个字，我永远记着。”
“现在年代不一样了，不过很多道理永远不会变。就像以前在外面遇到事了，总要讲个理字，实在谈不通，再比谁横比谁狠，输了的趴下，赢了的站着。现在不一样了，明知对方没理却还不能对方怎么样，动了手就是拿钱了事，一切都向钱看。你做的事情，有些不高调办不成，有些想低调也低调不了，找到适中的度就好。”
这时罗一的电话响了，他没有接，按成了静音，接着和光哥闲聊了会儿，两人谈笑间很放松，就像两兄弟一样，一旁的环姐总是欣慰的笑着。又过了十分钟，环姐的手机响了，她听了电话，笑着说道：“好，知道了，跟她说过会儿就下去。”
“谁打来的？”光哥问道。
“你猜？”环姐神神秘秘地用斜向罗一示意着。
光哥眯着眼，也看着罗一，不知道怎么回事，搞得罗一也是一头雾水。
环姐对光哥说道：“楼下打来电话，说有个女的吵着要找罗一，他们看是阿耀带上来了，就打过来问怎么处理。”
光哥听了咧嘴笑了笑，问道：“红莲，你女朋友在楼下找你，走吧，改天再聊。”
罗一不知道是谁，说了再见就往外走，光哥却又叫住他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光哥你说。”
“你那个小学弟，蓝海洋，有机会帮我引荐一下，以后有事情可能会找他帮忙。”
“着急吗？他现在可是大红人，忙得很。”
光哥笑笑说道：“不着急，有合适的机会再说。”
“好，我想着这事！”罗一回答道。
从光哥的办公室出来，罗一坐电梯来到了一楼大厅，他纳闷是谁在找她，走到门口，看见休息区坐着的女人，居然是陈娟。陈娟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玩着手机，另一只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看到罗一来了，马上站起来说道：“你没事吧，那人看起来好凶！”
陈娟长得细眉大眼，圆脸尖下巴，有一种古代美女的风韵。看着陈娟满脸的焦急，罗一心里一阵感动，半天才回答道：“没事，这里老板是我一个老朋友，上去说几句话。”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姐，还是你关心我！”罗一摆出一副温柔地样子。
“没事就好，走吧，喝这么多酒！”
“雯心呢？”
“切，倒是挺惦记的！”陈娟调侃道。
“哎呀，姐，不是那意思，老板的女儿，做员工的不得关心一下嘛！”
“别解释！我看你跟那人上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她打车走了。”
两人走出夜中环的大门，来到停车场，晚上刮风了，闷热的天气显得凉快了些。罗一和陈娟漫步走向停车场，两人突然都安静了。他觉得陈娟真是一个温柔又知性的女人，今晚能够留下来等她，更需要勇气和仗义，比一般的男人都强。他抬头看着夜中环霓虹灯。也许在这斑斓的灯火照耀下，才能映照出一个人内心的本质。
十、凯利集团项目（六）
清晨六点，一阵手机闹钟刺耳的铃声响起，罗一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习惯是，无论前一天喝了多少酒或是多晚才睡，第二天闹钟一响也要马上起来。他还有个习惯就是前一天晚上如果有应酬，第二天更要早早地到公司。
罗一费力的下床，拿起手机关掉了闹钟。他感觉头还是昏沉沉的，按照习惯喝了杯凉白开，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在楼下的早点铺要了份早餐。快要吃完时，手机响了，是陈娟打来的。
罗一接通了电话：“喂，娟姐，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我想你不至于昏死过去，还是这么早就起床。”
“还是姐你了解我。”
“我顺路接你吧。”陈娟轻描淡写的说着，这其中却包含了两人之间的友谊。
“那太好了，姐你总是为我着想。”罗一嬉笑着说。
“别自恋了。谁让你把车放公司了，把你运到公司，昨天的接待任务我就算完成了。”
罗一结过账，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陈娟的车子就到了，两人开着玩笑，很快就到了公司。由于时间还早，公司大院空荡荡的。罗一和陈娟来到各自办公室的工位上，两人不约而同的整理着需要报销的**。
八点半，红城实业的员工又开始了一天紧张的工作。罗一等到九点钟，才上楼到财务部去交费用报销申请。一推开门，坐在门口处的一个胖胖的女孩子就问道：“罗一哥哥，昨晚你不是应酬去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在家多睡会儿。”
“晚上应酬不能耽误白天工作。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罗一趴在工位的挡板上。和罗一说话的女孩名叫刘冰，在红城实业负责出纳，以前罗一自己做经销商时，经常从红城实业拿货，所有内勤里最早认识的就是刘冰，两人一来二去就熟了。
这时孙颖拿着文件从办公室里出来说道：“罗一，昨晚没喝多吧？”
“昨晚恰到好处。孙总早，这是要出去？我这有报销申请，还想找您签字了。”
“系统里做申请了吗？”
“做了，领导们都批了。这是**和纸质单据。”
“行，给雯心吧，让她给你批。”孙颖说完就走了。
罗一又和刘冰说笑了几句。他向办公室的后排工位瞟了一眼，张雯心坐在工位上正在整理文件。罗一走过去，说道：“雯心，昨晚不好好意思，有朋友找我，让你自己打车回家。”
“没关系，一哥，昨晚大家都开心就好。”
“你的英文歌唱的太好听了。”罗一真诚地盯着张雯心的眼睛，打量着这个还有些稚嫩的女孩子。
张雯心腼腆地笑了笑，说道：“这首歌很特别，只是我没想到你也喜欢。”
“歌词和旋律，让我着迷。”罗一对张雯心摆出一副痴迷的样子，接着说道，“我的英文很差劲，有机会你教教我，就这一首歌就够了。”
“好啊，好啊。”张雯心依旧笑着。
罗一点到为止，把需要报销的东西放在了张雯心的桌子上，没有在扯别的话题就离开了财务部。下楼回到工位上开始一上午的工作。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拨打或是接听了很多通电话，有朋友介绍的家庭型业务，也有同行带来的小型工程以及自己正在跟进的大项目，还有两个经销商找他要货。
红城实业作为re在渤海市的一级经销商，在众多平级的经销商中，规模数一数二，在市区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由于业务量大，资金雄厚，在打款和完成任务两方面能够很好地与厂商保持同步，所以能够争取到很好的价格政策，并且拿到充足的返利。红城实业作为一级经销商的同时，还是市区的服务商。所谓服务商，就是可以吸纳下线。这些下线都是那些实力不足，无法与厂商直接合作的小户。厂商既不想失去这部分分销资源，又要便于渠道的管理，所以就把这些小经销商放在红城实业这种服务商的下面，作为下线，也就是二级经销商。市区和其他区域也都设有服务商。
但是还有一种另外一种情况，就是那些能够与厂商直接合作的一级经销商，由于资金和业务量不足，争取不到好的价格政策，完不成任务更拿不到全额返利，所以就会想办法从红城实业这种大的一级经销商处进货。这种合作方式就是一级经销商之间的窜货，是双方互惠互利的行为。同样作为一级经销商，大户由于能够在厂商拿到优惠价格和返利，所以对外放货的价格要比小户从厂商那里提货的价格还要低，小户直接得到了利润，而大户得到了销量。
窜货行为其实是被厂商明文禁止的，但却很难管理，所以很多情况下厂商和经销商之间都心照不宣，只要不是做的太出格，是不会有人过问的，因为毕竟最终的结果都是为厂商提高销量。
罗一以前自己做经销商的时候，就是一级经销商。他既从re办事处直接提货，又会从红城实业提货，总之哪里的价格合适，就在哪里提货，两只脚走路，毕竟出来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盈利。而罗一之所以敢窜货，是因为他在厂商方方面面规章制度上，从售前到售后，他都心知肚明并且仔细研究过，多年的经验，他做的驾轻就熟，极为隐蔽。
有很多一级经销商，与红城实业搭不上关系，或是对于窜货在实际操作的环节摸不清楚，或是惧怕厂商的处罚考核，只能在自己的价格政策上进行销售，利润低，销量难以提高。这种经销商，有三家和罗一认识，也就从他的公司窜货，而罗一卖给他们的货，其实是从红城实业购进的，他在其中赚取几个点的差价。
当他不再做经销商，进入红城实业上班后，这种行为更加肆无忌惮。由于他在红城实业是有工资和业绩提成的，所以他甚至可以按照红城实业的最大折扣点位对外放货。短短两年时间，总共有八家一级经销商，通过罗一从红城实业进行窜货销售。
罗一在这个行业里做了太多年了，平时的日常工作极为简单，说就是与这八家一级经销商接触，对他们出货。再加自己的朋友、以前的固定客户还有那些“骑驴”的中间人，也会为罗一增加销售业绩。他甚至不需要频繁地出去跑业务。他只有遇到客情关系介绍来的业务或是大单业务时，才会做一个业务员真正应该做的工作，当然他在这方面做得也很到位。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十一点半，罗一处理完手头的要货清单，松了口气。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很快，电话另一边传来了一个深沉苍老的男人声音：“喂，罗一。”
罗一赶紧说道：“喂，柴总，昨天就应该向您汇报的，结果周一开例会，很晚才散，就没打扰您。”
“没事，这边已经安排完了，你放心。”
“您办事我向来放心，这次决策人又是您战友，我就更放心了。只不过我这边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最起码也要安排德亚集团的人出来吃饭喝酒娱乐一下吧？”
“不用这么客气，我给你的业务向来都尽可能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开销。咱们把项目做成，你我都赚到钱，甲方那边我安排。”
“行，那回头我安排您就是了。”罗一说着，放松的靠在椅子上。
“好的，那可以。甲方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好嘞，甲方那边您盯住了，需要我配合的您尽管吩咐。”
“好了，那就这样。”
挂掉电话，罗一满心的欢喜。还有半月这个销售年度就要结束了，而他的销售任务马上就就要完成了。这一单拿下的话，他的提成不会少。而他不用依靠德亚集团的订单，靠着一些零散的订单就可轻松完成销售任务，所以他更希望德亚集团评标的时间加上甲方允许的供货周期能够长一些，能够至少把这一单压倒下个月再提货，这样能够为自己分担新年度的销售任务。
吃过中午饭，罗一感觉前一天的酒劲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他开车外出拜访了两个长期的客户。到了下午四点，他犹豫还回不回公司，这时电话响了。
“喂，你好，我是罗一。”
“一哥，你好，听得出我是谁吗？”电话另外一头传来了女孩子甜美的声音。
罗一皱了皱眉，突然笑着说道：“小雅？昨天得的太多了，我记得没给你留电话吧？还是我喝断片了？”
“嘻嘻，骗人，昨晚你没喝多，不过你的名片现在在我手上。”
罗一听着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有什么把柄被对方抓住一样，但是想想付博雅的美丽的相貌和调皮机灵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他对着电话说道：“既然我的名片都在你手上了，只能任你差遣了。”
“嘻嘻，时候不早了，请我吃晚饭吧。”
罗一撇了撇嘴，心想这女孩子到底有什么意图，既然想不明白，倒不如答应她，有美人陪着吃晚餐，何乐而不为，他用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好啊，你在哪？我开车过去接你。”
“不用，开车就不能喝酒了。你把地点告诉我，我打车过去，你也别开车。”
罗一突然有一种喜悦的感觉，说不出的激动，心里对晚上的见面突然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美好的憧憬，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和对方昨晚才认识，而且是作为生意客户认识的，选择权在对方手里，对方本应该保持着矜持且挑剔的态度。可是昨晚才认识，今天又主动约自己出去，还不让开车，付博雅到底有什么目的，罗一短时间还真想不明白。
“一哥，怎么不说话了。”
罗一回过神来，说道：“哦，我在想晚上去哪？”
“四点刚过，你还有时间考虑，定好了给我发个信息。”
挂掉电话，罗一决定不回公司了，把车子开回家，期待着这顿由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要求的晚餐，心里盘算着该去哪家饭店。
十一、凯利集团项目（七）
六点整，罗一来到了位于北城区的一家中餐厅门口。由于之前已经打电话预定了一个四人座位，他没有急于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着。很快，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面前，在他意料之中，付博雅是一个人来的。付博雅不像前一天那样穿得很正式，并且精心化妆，而是穿着很随意的宽大圆领t恤，搭配着牛仔短裤和帆布鞋，脸上只化了淡妆，头发也是很随意地扎起来。
罗一装出惊讶的样子问道：“小雅，就你一个人？”
付博雅抿着嘴笑着，两眼灵动的看着罗一回答道：“是啊，难道你还想有我母亲跟着？”
“呵呵，蒋鹏呢？”
“站在外面怪热的，咱们进去说吧。”
罗一赶忙很绅士的为付博雅拉开餐厅的大门。两人来到之前罗一订好的位子上，罗一说：“我以为蒋鹏会跟着一起来的，所以要了四人座位。”
“他呀，说有几个老同学在渤海市工作，非要喊他去喝酒。”
“这样啊。”罗一盯着付博雅，想判断出是真是假。
付博雅似乎察觉到罗一在盯着她，用手捋了捋头发，噘着嘴说：“本来想和母亲吃饭的，她又接了电话出去应酬了，留我一个人在酒店，怪没意思的。”
罗一皱着眉，依旧猜不出付博雅说得是真是假，索性也不再纠结，心想反正自己一个人，有个美女陪着吃饭，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
“我从小就和母亲在南方，后来出国留学，在渤海市没一个认识的人。昨晚认识了你，一哥你能陪我出来，真好。”
“哪里的话，我想约你还找不到机会，你这样的大美女，又有老公和秦总盯着，和你单独出来吃饭，我都不敢想。”罗一喊了服务员要了菜单，又问道，“这里主要经营渤海市的本地菜，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吃什么都好，只要别让我自己在酒店叫外卖就行。再说，以后渤海市的生意起步了，会由我来打理，我也要提前熟悉这里的生活。”
罗一拿着菜单，向付博雅介绍着，推荐着渤海市的家常菜和特色菜，询问着付博雅平时的口味，又找服务员要了一扎酸梅汤，殷勤周到。
渤海市本地菜肴是以河海两鲜为特色的。点完菜，两人相对而坐，罗一倒上了两杯酸梅汤，端详着面前的女孩子，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付博雅噗嗤地笑了，问道：“一哥，让你出来陪我，怎么坐着发呆？”
“哦，哈哈，不好意思，我在想，像你这样的美女，蒋鹏怎么不带你一起去参加聚会？”
“哼！”付博雅撅起嘴说，“他说在这里的几个同学好多年没见了，聚会肯定喝多，而且都不让带家属，所以就自己去了。”
“原来如此。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应该理解。”罗一说完，边喝着酸梅汤，边透过杯子观察着对方。
“我当然理解，并且百分百支持。不过他和朋友聚会，我也可以，在这个城市，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罗一摆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怎么，觉得我不够资格？”付博雅插着腰，装出生气的样子。
“是我怕高攀不起，你看你，长相身材都是一流的，学历高，家庭条件又好。要不是已经结婚了，恐怕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都会追求你呢。”
“那你还真不了解我，我的脾气，上赶着我的从来都不屑一顾，只有能谈得来的能让我喜欢的，才能做朋友。就像一哥你，昨天一接触，我就觉得你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罗一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盯着付博雅的眼睛，认真地说：“别忘了，我和你是业务上的关系，你是我的客户，让你开心让你高兴是我必须做的。”
“我不认可这个看法。虽然你是做销售的，可是人的本性是装不出来的，更是没有办法隐藏的。在你与客户接触时，所用的任何方式，都会体现出你个人的人品和性格。”付博雅说完，得意的笑了笑。
罗一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没有可反驳的地方，点点头说：“要不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呢，秦总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观点犀利！”
“别总秦总秦总的，好不容易母亲不在旁边盯着。”
“哈哈，抱歉啊。不过雯心不也是你的朋友吗，干嘛不找她出来？”罗一问道。
“我和她只是很小的时候在一起过，后来我跟着母亲去了南方，再后来我们一个去了美国，一个去了新西兰，关系也就没这么亲近了。而你是我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我先想到的是你，要是你拒绝了我，我才会找她。”
“看来正确的选择，才让我有了和你共进晚餐的机会。”
谈话间，服务员陆续上菜，付博雅要了一瓶红酒让服务员打开，两人斟上红酒，边吃边喝边聊，说说笑笑，气氛很融洽。随着酒精发挥作用，他们的谈话开始深入，不再流于表面。罗一跟随着付博雅的节奏，全力配合，语气谄媚而带有挑逗性，却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用词庸俗大胆，却又点到而止拿捏着尺度；目光不时地和对方触碰，但却显得若即若离漫不经心。既显示着对这个美女的追捧和奉承，又要故作姿态展现着自己的个人魅力。
“一哥，你不是个好的业务员。”
“哦，为什么这么说？”罗一问道。
“昨天在酒桌上，你连一点项目上的事情都没提。”
“也许你说得没有错，我也自认为不是一个合格的业务员。其实我很懒的，没有其他做销售的那种激情和狂热。我总认为，现代人缺少了应有的尊严和矜持，为了自己的种种**，变得功利而不遗余力。”罗一停顿了一下，看着付博雅听得很认真，一双大眼睛灵动而狡黠，令人着迷，他接着说道，“所以，从昨天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下定决心，既然秦总和我老板是老同学，那这单生意还是由她们来谈比较好，至于我，能认识你这样的美女，就心满意足了。”
“切，前边说得还挺好，到最后怎么变得不正经了？”付博雅坏坏的笑着。
“唉，像我这种人，也正经过，但是经历得多了，伤痛多了，也就变得不那么正经了。现今社会，正经人可能是最稀缺的，同样也是最不值钱的。”罗一摆出忧伤的样子。
“一哥，你有女朋友吗？还是已经结婚了？”
罗一这次真的伤感起来，情绪低落，眼神黯淡，垂头丧气地回答道：“我哪有蒋鹏那么好命，能有你这样优秀的伴侣。我属于被幸福列车落下的那部分人。”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付博雅很真诚地小声说着，显得很懊恼。
“还好我有朋友，人生还有希望。”罗一举起酒杯，看着里面红色的液体。
“好，这杯酒，敬朋友。”付博雅也端起酒杯。
罗一更正道：“敬一见如故的朋友！”
两人相视而笑，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谈话愉快而放松，罗一虽然痴迷其中，但还是保持着冷静。当手机显示八点半时，一瓶红酒已经被他们两人喝光，罗一询问道：“小雅，今天这顿饭是否满意？”
“很满意。”付博雅笑着回答，又说道，“不过，今晚就到这里了？”
罗一愣了愣，一脸惊恐而又不怀好意地问道：“莫非，你还想做些别的事情？”
“想什么呢？不正经！”付博雅笑着嗔怪道，接着说，“还带我去昨晚的那个酒吧，咱俩去唱歌。”
“你看，昨天你才到渤海市，今天就一个人出来，回去晚了，男朋友会担心，秦总也会担心的。”罗一其实也不想就此结束，但是他总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长，第一次私下接触应该点到为止，稍微扫扫兴，才会为下次的相处做好铺垫，正所谓欲擒故纵。
付博雅噘着嘴，不高兴地说道：“那好吧，也许你说得对，回去晚了，他们都会担心的，反正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罗一听了心里突然一紧，他不禁想起了这几年短暂相处过的几个女朋友，都没有这种妥协的习惯。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说要去唱歌就必须去，说去看电影也必须去。他总认为一段感情里，宠爱是必须的，但不能变成迁就，互相理解，双方都懂得退让和妥协，才能让感情持续长久。
“一哥，一哥，你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哦，没什么，本以为你会有大小姐脾气说一不二，没想到你如此善解人意。”
“这有什么奇怪的，让我早回去也是为我好，又不是害我。再说我的大小姐脾气，要看对方是谁！”付博雅故作骄横地说。
罗一眯着眼，很满意地看着付博雅。付博雅也不扭捏，就眨着眼笑着，任凭罗一盯着自己。过了半天，罗一才喊道：“服务员，麻烦，结账。”
很快过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回答道：“先生，不好意思，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罗一皱皱眉，看向对面的女孩子。付博雅狡黠地笑着，对服务员点了点头，服务员转身走了。她才说道：“刚才我从洗手间回来，结过账了。”
“怎么能让你请客？”罗一感觉很难为情，感觉受到了羞辱。
“今天你能陪我，让我不至于一个人在酒店寂寞，请客算是谢谢你。一哥，这样挺好，算你欠我一顿饭，时刻提醒你，赶紧找机会补回来。”
罗一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觉得与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相处，精神上很舒服，他说道：“你真是调皮，不过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让我请客，一句话的事！”
两人边说笑边收拾东西，走出了饭店。
饭店门前有很多等待着的出租车，罗一没有和付博雅一起，而是先为付博雅叫了车，并且扔给司机足够的车费，让后自己做另外一辆车走。
回到家，罗一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全是付博雅的一颦一笑。为了分散精力，他坐到沙发上，拿起了金刚菩提手串，开始不停地刷。
十二、凯利集团项目（八）
星期五上午十点，罗一坐在工位上整理着手头的项目信息和其他经销商的要货计划。桌子上电话响了，是老板程艳打过来的，让他上楼一趟。
罗一拿着笔和本就来到了公司三层的总经理办公室，敲门后，里面答应了声请进，他才推开门，一进屋，就看见程艳和张雯心坐在沙发上，旁边沙发上坐着秦淑珍和付博雅。付博雅笑着对罗一挤了挤眼，罗一心思一动，假意退了出去说了声：“不要意思，领导，我一会儿再来。”
“回来！就是找你的。”秦淑珍严厉地喊道，“怎么了，见了我躲着走？”
看到程艳边笑边对自己点头，罗一这才进屋，关上门，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恭恭敬敬地说道：“哪敢啊，秦总，随时听领导指示。”
“坐吧。”程艳说道。
罗一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程艳对罗一介绍了秦淑珍项目的事。秦淑珍的凯利投资集团一直在南方做生意，主要的投资方向是高档商务酒店。近几年公司发展壮大了，想要打入北方市场。这次带人过来一是拜访相关的政府部门，对项目进行规划和考察；二是见见以前的老同学，叙叙旧；三是让付博雅跟着多走走，这边的生意，一旦步入正轨，就会让付博雅全面接手。项目建设过程中，很多设备都是红城实业的经营范围，虽然是老同学，不过生意归生意，红城实业肯定是秦淑珍的首选，但是也要走招投标的流程。程艳会派专人跟盯这个项目，红城实业的其他员工也要尽全力配合，为秦淑珍的项目提供最优质的产品和服务。本来程艳准备在公司内部开会讨论，决定由谁来负责秦淑珍的项目。可是秦淑珍点名要罗一负责，说他和其他业务员不一样。
罗一不断地点头，不时地在本子上记录着，白捡了这么一个大项目，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却依旧一脸严肃地问道：“程总，秦总，承蒙赏识，我感到很荣幸。可是这样的大项目，我怕不能胜任，还是公司内部讨论一下吧？”
“你看看，我就说他和别的业务员不一样吧。”秦淑珍指着罗一，对程艳说道，“不贪功，不冒进。换了别人，二话不说，会毫不客气地接受。这个浮躁的时代，欠缺这种谦虚的精神。”
“他这叫矜持。”付博雅用那天吃饭时罗一的话调侃他。
罗一听出来了，保持着平静从容的表情。
“依我说他这叫锋藏不露！”程艳看着罗一，说道，“别推辞了，换作几年前，你说大单不敢做。这两年，你做的大项目不少了，有点自信。秦总看人最准了，她能认可你，你没问题。再说公司这么多部门，技术方面和服务方面都有人进行支持，资金方面由我支持，你只要全力以赴就好了。”
“那我就先感谢两位领导的厚爱了。周一刚好完结了一个大项目的投标，程总让我借着好势头，去接待秦总，这恐怕就是缘分了。我肯定全力以赴，不让领导失望。”罗一不忘表决心。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罗一真恨不得跳起来大喊几声。迎面走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美艳动人的面容，妩媚而极具女人味，身材前凸后翘堪称完美。她喊道：“哎呀，罗一，听说你拿下一个大单子？”
罗一知道她说的是周一投标的那个单子，谦虚地回答道：“梁雪姐，你也知道了，别听他们乱传，评标结果还没出来，我可不敢太乐观。”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来到二楼就分开了。梁雪进了经营部部，罗一回到业务二部自己的工位上。一个同事从外面抽完烟进屋，小声对罗一说道：“刚才见到大少奶奶了？”
罗一知道这个名叫肖景峰的同事说的是刚才在楼道里碰到的那个女人，他也低声说道：“老肖，你别这么叫，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又不是什么秘密了。”肖景峰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两年倒好，这公司不光有少奶奶，还有了大小姐，你说这公司到底什么情况？”
“两个老板之间的事情，我们正常工作就行了，猜也是瞎猜！”罗一回答着，心里却明白，少奶奶指的是公司另一位老板的儿媳妇，也就是刚才在楼道里遇到的经营部部长梁雪，而大小姐所指的自然是程艳的女儿张雯心。红城实业两位老老板，以及少奶奶梁雪的事，就说来话长了。
三十年前，红城实业的前身是渤海市的一家名叫宏泰机电的国有供销公司。很多设备厂商想要进入一个地区打开销路占领市场，都要通过宏泰机电这种当地的供销公司。但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逐渐深入，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社会发展突飞猛进，供销公司的这种模式显得落后并缺乏活力，而厂商的发展也受到了制约。
所以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随着经济和市场环境的全面开放，使得设备厂商纷纷迎来了春天，摆脱供销公司的束缚，在各个地区积极挑选投资者，设立办事处。re厂商也不例外，成立了渤海市re贸易有限公司。在那个原装进口还有合资产品当道的年代，re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国产品牌，开启了在渤海市的第一次***。
在渤海市re贸易有限公司成立之前，宏泰机电的两个高层员工，程艳和冯克林，敏锐的洞察到了市场的风向，利用在宏泰机电的便利条件，早早地积累了足够的财富以及市场资源。市场化浪潮汹涌澎湃，让先进的公司乘风破浪，让落后的公司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宏泰机电很快就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后，由程艳和冯克林两人出资，成立了红城实业这家公司，很多老员工也是从宏泰机电带过来的。
由于re之前在渤海市的销售都是通过宏泰机电进行的，所以宏泰机电的一大部分销售网络还有人脉都被红城实业继承了下来。红城实业很快就成了re在渤海市市区内规模最大的经销商。
转眼间到了新世纪，红城实业公司突飞猛进，实现了销量和利润的双丰收。到了2007年，冯克林的儿子大学毕业，进入了红城实业，在经营部做广告设计和市场推广。
2008年，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渤海市re贸易有限公司的第一任总经理，也是最大的投资人，被re从总部派来的人所取代。又经过两年的过渡期，渤海re贸易有限公司注销，第一人总经理离职。re在渤海市的所有业务，正式进入厂商操盘时代。re设备销售有限公司渤海市办事处成立，被渤海市的经销商简称为re办事处，总经理是南方re总部派来的，名叫许斌，算是re在渤海市的第二任总经理。
罗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个名叫许斌的总经理？因为红城实业的老板冯克林的儿媳妇梁雪，以前是re办事处的员工，在许斌来渤海市接任总经理之前，梁雪就先后在re办事处的经营部和财务部工作过，后来成了总经理助理，也是就是许斌的助理。有很多他们两人之间的花边传闻。有的说许斌在渤海市给梁雪买了房子，有的说两人的暧昧关系发展到了很深的程度。
2014年，让人感到意外的一件事，梁雪莫名其妙地从re办事处离职，进入了红城实业工作。那年，罗一还是一名re的经销商老板，后来从很多人嘴里听到了同样的消息，又经过红城实业其他员工的证实，他才敢相信，梁雪与冯克林的儿子冯卓越搞到了一起。冯卓越为了梁雪，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孩子也判给了妻子。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很久才平息。re办事处总经理许斌给了梁雪两条路，要么自己离职，要么被公司辞退。梁雪选择了自己离职，和许斌算是名义上的和平分手，然后她冠冕堂皇的进入了红城实业。从那时起，红城实业就多了一位少奶奶。
“快到中午了，你发什么呆啊，是在想中午吃什么？”肖景峰烟瘾很大，没在屋子里待多久，就又要出去吸烟，敲着罗一的桌子问道，“中午一起吃吗？”
“啊？哦，好的，中午一起。”罗一看肖景峰出去了，又继续着自己的回忆。
当年创建红城实业时，两位老板程艳和冯克林所占股份是五五开的。程艳负责公司财务和、渠道管理和经营部；冯克林负责公司的零售卖场和售后工作，另外，两人共同负责公司业务部门，业务一部归冯克林管理，业务二部归程艳管理。两人从之前的宏泰机电到现在的红城实业，在一起工作了将近三十年，一直相安无事。但是自从梁雪进入红城实业后，公司的气氛就有点不对劲了。
由于梁雪之前在re办事处工作，所以对于整个行业和re办事处的运作模式非常了解，她进入红城实业俨然就是一副来当家做主的姿态。红城实业的经营部一直以来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没有部门领导，由程艳直接管理，但是自从梁雪进入红城实业后，她就担任经营部的部长。如果换做别人，充其量就是在这个部门安排一个负责人，小事自己处理，大事向程艳汇报。但是梁雪是冯克林的儿媳妇，虽然在公司架构上顶头上司是程艳，可明眼人都知道，公司的权利重心已经向冯克林那边偏移了。对此，程艳也做出做出了相应的调整，把心腹陈娟提升为经营部副部长。
这种状态维持了不到三年，也就是罗一进入红城实业一年后。程艳的女儿张雯心从国外回来，进入了公司财务部。公司的员工就开始私下议论，张雯心的到来，摆明了是程艳对于冯克林的一种制衡手段。可是张雯心在红城实业工作一年的时间非常低调，而梁雪也同样变得不显山不露水，公司内部相安无事，没有出现员工们猜想的两位老板之间的竞争。
罗一拉回了思绪，心想现在不争，不代表以后不争。暂时的和平，不代表永久的安定。一起创业的朋友，艰难困苦是都能够患难与共，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分着吃，真到了功成名就时，一分钱也要争个明明白白。现在公司明面上一派祥和，保不齐暗地里都在策划着什么。
“罗一，走啦，后面那趟街新开了家面馆，去尝尝。”肖景峰喊道。
“哦，好，一起去试试。”罗一关掉电脑，和肖景峰两人走出了办公室。
十三、海事局项目（一）
一晃到了星期天，早晨七点，罗一就被闹钟叫醒了。他赶忙起来，洗漱完毕，按照习惯喝了杯凉白开，穿戴整齐，急匆匆地下楼了。秦淑珍一行人在渤海市为期一周的考察结束，今天要乘飞机回南方，除了秦淑珍和女儿女婿之外还有其他几名工作人员，加在一起七个人。虽然星期五付博雅和罗一见面时说过了不需要送行，但是罗一还是觉得送一下显得更加重视，也更礼貌，何况他还想再见见付博雅。
昨天晚上，他已经向付博雅打听好，秦淑珍一行人会在早上八点到达渤海市国际机场。罗一要赶在他们之前到达。他没有吃早餐，直接发动了车子。由于是周末的早晨，上班族一般还都在床上享受周末难得的懒觉，路上很清静。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到达到了位于渤海市城东开发区的渤海市国际机场。
罗一把车子停在了机场的公共停车场，然后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长条的礼品盒背在身上。刚走进航站楼，意外的看到了付博雅的老公蒋鹏，他本以为秦淑珍一行人提前到了，可是更加意外的是蒋鹏和一个女孩子单独在一起。罗一刚要转身闪开，蒋鹏却已经看见他了，皱了皱眉头有些尴尬地喊道：“罗一？”
“呦！蒋鹏，你们这么早到了？不是说八点吗？”
“哦，昨晚有个应酬，结束的太晚了，我直接过来的，没和她们一起。”蒋鹏解释着，眼神飘忽不定，接着问道，“你这是要出差？”
“不是，秦总是大客户，公司非常重视，我代表公司来送行的。”
“这样啊。”蒋鹏对旁边的女孩子说道，“其他几个老同学都喝多了，多亏你能送我过来。我们的人也快到了，你回吧，谢谢你了。”
“别客气，我说你们凑在一起肯定喝多。那我就回去了，祝你一路顺风。”
“你们先聊，我去趟洗手间。”罗一听得出两个人在说给他听，所以找借口赶忙躲开这尴尬的局面。客户的私生活与他无关，看见了也要避让开。
八点整，秦淑珍一行人到达机场大厅。罗一跟在蒋鹏后面走了过去。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付博雅问道。
“昨晚同学聚会，我们喝得太多了，早晨老同学把我送过来。刚进来，就看见罗一也来了，说要给我们送行。”
罗一笑着说道：“是啊，秦总，才来一个星期就回去，我过来不只是为了送行，主要是问问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向您学习？”
秦淑珍笑着回答道：“小罗，学习的机会以后有的是。”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
“母亲对这次的考察很满意，各方面都谈的很顺畅，这次回去做一些布置，很快就会在渤海设立筹备处。”付博雅看着罗一，甜美的笑着。
罗一脸上保持着微笑和恭敬，把一直背着的长条礼品盒拿了出来，说道：“秦总，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要回去，匆忙之中准备不足，昨天找朋友写了一副《沁园春长沙》的书法，虽不是名家之笔，但也是用心之作，小小心意，祝您在北方市场的生意能够继往开来，蓬勃发展。”
秦淑珍亲自接了过去，没有打开，一脸满意地说道：“好，小罗，你我初次见面聊得就是这首词，这个礼物我喜欢。以后在渤海市的生意，我不可能经常来，很多事情小雅要是有需要，你可要全力帮助她。”
“那是自然，秦总重托，罗一不敢怠慢。”
罗一送走了秦淑珍一行人，觉得这一周过得太累了，开车回到家，在楼下吃了点东西，到楼上躺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的全是付博雅和即将带来的酒店项目。拿起手机翻开聊天记录，他问付博雅什么时候再见面，付博雅回复很快，项目的相关资料做出来会第一时间发给他，下次见面之前，要保持着期待。罗一没想到付博雅能后回信息，估计是飞机晚点了，要不这会儿应该关机才对。
他逐渐回过神来，毕竟人已经离开渤海市了，想也是白想，倒不如把精力放在眼前。昨晚接到了一个其他品牌的经销商打来的电话，有一个海事局的央企采购的小项目，渤海市的几大品牌办事处直接投标，已经定了采购re的产品。项目的决策人是他的老关系户，他问罗一能不能拿下来。
这种央企采购的项目，在re向来都是由办事处直接投标。中标后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前期没有下面经销商与甲方接触过，这样办re办事处的工程部负责人会指定一家经销商去进行后续的跟进，完成销售和安装工作，这个项目的销量就会算在这个经销商的名下，这种情况其实并不是随机指定的，而是re办事处的工程部负责人与哪一个经销商与关系好，就会把项目制定给这个经销商，当然其中也会有利益分成；第二种情况，是有经销商事先与甲方接触过，那么只要经销商拿到甲方手中的电子验收单，送到re办事处，就可以把项目归入囊中，进行后续的工作，销量算自己的，利润也是自己的。
找到罗一的那个人，说电子验收单下周可以拿到手，但是之前也有别的re经销商接触过甲方。罗一昨天回复就让对方周一早晨就去甲方那里，拿到盖好章的电子验收单，先把照片发过来。这个项目如果拿下来，罗一销售年度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后面再有单子就要尽量向后拖到新年度开盘后再提货。让他唯一担心的，是这单央企采购的项目，已经定标后那人才找到他，但现在还没登陆，很有可能re办事处的人已经把项目指定给有关系的经销商了，那样就有些麻烦，不过只要能拿到电子验收单，还是有希望的。
到了中午，罗一到楼下面馆吃过午餐，手机上弹出一个名为大成的人发来的信息：大罗，下午打球一起走吧，一点钟我开车接你。罗一回复：好的。
罗一的朋友开了一个篮球馆，并且组建了一个业余篮球队，每周都会约一到两次比赛，罗一有时间的情况下都尽量参加。一来他喜欢打篮球，上学时在渤海市也小有名气，二来当做工作之余的健身活动。那个叫大成的朋友是球队的队长，住的地方离罗一家很近，两人每次都是轮流开车去球馆。今天的对手不是很强，轻松获得了胜利。
五点回到家，罗一洗过澡，感觉运动过后有些饿了，还在中午的面馆简单填饱肚子。走出小区门口，他看向对面小区的入口处，像是在等人，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又带着些许伤感。许久，他自己嘟囔着：“周末的这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台里工作，而我又在这里期盼着什么呢？这条街就像一道屏障，也许永久地隔开了你我！”
当一个人充满惆怅的情绪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难熬，罗一吃过晚饭就在小区外的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按理说下午打球后，他应该很累了，可是他被情绪影响着，不想回家，不知道独自一个人的周末夜晚应该怎么熬过去。一直晃到晚上七点多，他路过一家糕点商店，进去买了些传统口味的点心，拎在手里，走进了一个很老旧的小区。
罗一按响了一楼一家住户的门铃，没过多久就有人问道：“谁啊？”
“阿姨，是我，罗一。”
门开后，里面站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长得很瘦却很精神，两眼炯炯有神，一脸笑容地说道：“罗一，快，进来。”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得很整齐，屋内只有老人自己。老人把罗一让到客厅的桌子前坐下，又要去泡茶。罗一忙说道：“阿姨，您别忙活了，我喝水就行。”
老人还是给罗一端上了一杯热茶，问道：“最近挺忙的？怎么一直也不过来坐坐？”
“嗯，是有点忙，也怪我了，离得这么近，再忙也应该来看看您，您身体挺好的？”
“我挺好。唉，你们年轻人忙事业，也是好事。”老人长得谈不上慈祥，但是看着罗一倒是一脸的笑容。
“知道您喜欢吃甜食，买了些点心，您留着慢慢吃。”
“来就来，还花钱做什么。”
“应该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聊了些小区周围的变化，例如哪里新开了果蔬商店，哪里理发店改成饭店了这些家常里短的事情。老人说道：“最近你见到小光了吗？”
“哦，周一那天见到了，光哥和阿耀还有环姐都见了。”
“他说在夜总会旁边和别人合股开了家酒店，前天看见他好像都瘦了。”老人示意让罗一喝茶。
罗一喝了口茶，看着老人，恭敬地说道：“阿姨，他最近确实挺忙的，酒店刚开业，很多事情都要亲自盯着。”
“我就怕他光顾着赚钱，很多事情不知道注意，或是没了分寸。”
“您担心的也有道理，不过好在有阿耀和环姐在旁边帮他，他做事向来清楚，进退得当，您不必担心。”
“罗一，你们俩是过命交情，他和你不见外，有些事情多提醒着他点。”老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这个家庭，从小光父亲那一辈，就没正经在单位上过班，都是在社会上混，到了他们兄弟俩，更是这样！唉！”
“现在正经上班的，当了白领也是为了房子车子票子奔波，做不到出类拔萃，也就只能图个安稳，能有几个飞黄腾达的？光哥这几年发展得挺好，阿姨您放心，光哥有分寸的。见到他时，我也常提醒着他点，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好了。”罗一劝解着老人。
“那就好，谢谢你了。”老人说着拉起罗一的手，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
“阿姨您这是哪的话，这些年，光哥在很多事情上都帮过我，我很感激。”
“那都是小事情，当年要不是你，我这俩不让人省心的儿子，怕是要死在外面。”老人说着有些激动。
罗一赶忙双手握着老人的手说道：“阿姨，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光哥现在赚大钱了。哦，对了，上次还对我说让我劝劝您，搬他那别墅住去，环境好，也方便他照顾您。”
“他有这份孝心就够了，我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了，周围的一切，好也罢坏也罢，都习惯了，不想动了。”
罗一想想说道：“这倒也是，我回头见到光哥和他说，让他多来您这也就是了。”
从光哥母亲家出来，罗一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和光哥之间的往事。
十四、红莲之名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往往都是缘分，都是命中注定的，就像罗一和光哥之间的交情一样。
罗一从初中时就在五汇新街花园的篮球场认识了韩城光、韩城两兄弟。哥哥阿光比罗一大四岁，弟弟阿耀比罗一小两岁。罗一从初中时就在篮球场很出名，打球规矩，球技又好，为人老实又仗义。而光哥和阿耀两人在球场出名，则更多的是两兄弟认识人头多和打架的实力。光哥和阿耀在打球时都很喜欢和罗一分在一队，即便作为对手，也很佩服罗一。而罗一也很尊敬光哥，对阿耀也很照顾。几年时间，罗一和光哥相处的很投缘。有时罗一在球场被人欺负，光哥都为罗一出头。
时间一晃，罗一上了大学。每次学校放假，罗一回家都要到球场打球。光哥也没个正经事做，整天带着一帮人混在球场，除了在球场里打球，就是在场外抽烟喝酒玩牌，十次去找他基本九次都在。
罗一上大三那年的冬天，有几个十六七岁的小年轻到球场打球，和光哥发生了冲突。起初光哥没太在意，觉得在自己地面上，不会吃亏。但是他没想到周围几个篮框下正在打球的也都是和对方一起来的。正赶上冬天天冷，平时跟着光哥的人有的不会打球的，一般不会跟着一起过来，这天光哥一方只有五个人，而对面有十三四个，并且包里还带着铁管。对面还没等光哥上去盘盘道，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这回光哥不单单是吃亏这么简单了，对面人多，又都是十六七的小年轻，火气足，下手不知道轻重。光哥毕竟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反应很快，招呼着阿耀和另外三个弟兄边打边往球场外的游戏厅跑，到了那里都是自己人。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已经开打，想跑哪有这么简单，光哥一伙只好四个掩护着一个外号叫小波的先跑出去喊人。这会儿正是下午一点多，街上行人很少，跑出去喊人的小波被三个人追着，恰好罗一拎着包想去球场玩玩，进了花园朝着最里面的球场走，快到球场时就看见小波往外跑，后面还有三个人正在追。
罗一朝远处看了一眼，不出所料一群人正打得热闹。又看见阿耀飞奔过来，拉住正在追来的三人的其中一个，按在地上就打。还有两个人在追那个小波。罗一很淡定的放下包，轻轻地晃了晃脖子，放过认识的小波，装作与自己无关的样子。追上来的两个人，只顾着追小波，没太在意罗一。
就在那两个人跑到罗一身旁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罗一冷不防抬起双臂，肘关节内侧各架在了那两个人的脖子上。罗一虽然为人老实很少打架，但是高大魁梧的身材，又在大学里一直打球健身，浑身的肌肉强健，而且打架的手段也很厉害。那两人跑的飞快，被罗一这样一架，毫无防备，整个人仰面朝天翻在地上。罗一看形势不乐观，既然出手就不能手软，罗一对着其中一个人狠踢了几脚，另外那人刚站起来，罗一就一肘抡了过去把对方再次打趴下。这时只听见光哥喊道：“老二，小心后面。”
罗一转头看去，阿耀只顾着按住一个人往死里打，后面一个人追过来，手里的铁管朝着阿耀的头就抡了过去。还好有光哥提醒，阿耀听到后机灵的向旁边闪了一下，脑袋躲了过去，但是肩膀被铁管砸中，阿耀疼得大喊一声，倒在了地上，当时就见血了。那个拿铁管的，没有收手的意思，又抡起了铁管就往阿耀身上砸。罗一赶紧飞快的跑了过去，从后面一脚把那人踹倒在地，对方回过身来把铁管扔了过来，被罗一用小臂挡了出去。他看阿耀见了血，恐怕骨头也断了，把心一横，也下了狠手，整个人跳起来扑倒对方身上，一通乱打，最后索性两手攥在一起，不停地向下狠狠地砸。
这时光哥和另外两个同伴身上也挂了彩，但是好在打架经验丰富，把对方打倒几个后跑了出来。阿耀也强忍着疼站了起来，光哥喊着罗一和阿耀，几个人边打边往外跑，这是对面追过来的还有八个人，但是有两个手里拿着铁管，光哥一伙还是处于劣势，而且阿耀伤的不轻，根本跑不起来。只听见光哥喊道：“拼了，把那两个拿家伙的干了！”几个人听见命令，都不纠缠，不管其他人的攻击，直冲着手里拿铁管的人扑了过去，个个都杀红了眼。罗一仗着自己身形高大，撞开两个人，抱起一个拿铁管的人，狠狠地撞在一颗大树上，又用膝盖猛地撞在那人的肚子上。其他人也都扭打在一起。
就这样纠缠的时候，跑出去喊人的小波已经从游戏厅带着十几个人跑了回来。光哥一伙总算是转危为安了。
“别乱动。”光哥看了看弟弟阿耀的伤，对一个人说道，“报警吧，这些人一个不能放走，先走官的，然后再慢慢玩死他们。”光哥恶狠狠地说着，又对着身边的一个敌人踢了几脚。
“你先走，回学校吧，最近别回来露面。这事跟你没关系，等我都处理好了给你打电话再回来。我再好好谢你。”光哥对罗一说着，掏出一千多块钱钱递给罗一，说道，“身上还有伤吗？去医院看看。”
罗一其实没怎么受伤，就是胳膊挡铁管有点疼，还有打人时拳头都破了。他知道光哥不想他进警察局，更不想他和对面的人结仇，是在保护他。他笑了笑说：“我没事，钱你收着，我先回学校了，事情了结了告诉我。”
从那以后，罗一在学校住了将近一个月。有一天接到光哥电话，只是简单说阿耀的伤没有大碍，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告诉罗一可以放心回来了。
等到罗一周末回到五汇新街时，很多平时认识但不太熟的或是根本不认识的，在大街上见到他都很主动很客气地和他打招呼。他虽然不知道那件事情光哥是怎么运作怎么了结的，但是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光哥做事干净，这件事从官面到私下都与他无关，可是恐怕街面上的人都知道他帮了光哥。
果不其然，第二天光哥就打电话让罗一去游戏厅。一进门，阿耀就迎了过来，胳膊上还缠着绷带，说道：“一哥，那天真谢谢你了，我哥在里面等你。”
罗一看着阿耀肩膀上厚厚的，估计衣服里面还裹着药。他笑着说道：“别客气，你的伤怎么样？”
“没大碍了，按时换药。”
来到游戏厅里面的一个包间，光哥整跟几个兄弟在打牌抽烟。见到罗一进来了，光哥马上站起来说道：“罗一，我的好兄弟，阿耀的救命恩人，欢迎你回来。”光哥说着走过来张开手，和罗一抱在一起。
“光哥，以前总是你替我出头，这次事情让我碰上了，应该的，不用客气。”
“诶，话是这么说，不过那天要不是你，阿耀恐怕现在都不能站在这里了。”
“那帮小子下手够黑的，哪来的？”
“哼，一帮二愣子。在南城区混的，官的都了结后，我又找人教育了一通，切了一笔钱。”光哥很生气的吸了口烟。
“阿耀没事就好。”
“这一次你出名了，大家都是到你是我们兄弟的恩人，以后这条街每个人都要给你面子！”
“光哥，还不都是你捧的，大家都是给你面子。”
“罗一，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我知道你有头脑，上了大学，不会要求你跟着我瞎混，不过你好歹要有个名号。就像我，大家都叫我光哥，看到老二都要喊声耀哥一样。”
罗一这代人，古惑仔看多了，尤其是光哥这种无从小就所事事在社会上混的人，都有那么一种情结。
罗一笑笑说道：“我要名号干什么，我有事情报光哥你的名字，大家给面子就够了。”
“那不一样，现在这条街，报我名字的人多了，有的十五六岁的小孩都要报我的名字吓唬人。”光哥狠狠地吸了口烟，说道，“球场那件事，帮你喊出个名号，应该的，你别再说别的了，赶紧想一个。”
罗一看光哥很认真的样子，屋里又有好几个跟着他的人，再不同意等于当众下他的面子，不合适，索性想了想说道：“那以后叫我红莲吧。”
“红莲？好名字。阿耀，你觉得呢？”
阿耀说道：“他有文化，起的名字好听也好记。”
“那就这么定了，红莲！”
从那以后，五汇新街在外面混的年轻人，就都知道了光哥有一位过命的兄弟，叫做红莲哥。也是从那时起，罗一和光哥两人的生活虽然交集很少，但是光哥却永远感激罗一，罗一也会在逢年过节去看望光哥的母亲。直到罗一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步入社会，有的事情求光哥帮忙的，光哥都二话不说，很快帮他办妥。两人关系变得很牢固，不经常见面，却又总在对方需要帮助时全力以赴。也许这才算真正的朋友兄弟，比那些天天在一起喝酒吹牛称兄道弟的人要更单纯，更真实。用光哥的话说，他们是两条路上的人，不用走得太近，但是只要遇到困难，一定要帮忙办了。
罗一从光哥母亲家出来，边走边回忆着过往的事情，不知不觉又在外面闲逛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有人喊他，这才拉回了思绪。
“红莲哥！”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染着黄色的头发，满脸笑容。
罗一却没认出是谁，想了想好像很眼熟，问道：“兄弟，你是？”
“你忘了，我是小波，那年在球场，替光哥跑出去喊人的就是我。”
“哦！想起来了，你现在怎么样，还跟着光哥？”罗一这才想起来，也许那年要不是他帮着拦下追小波的人，小波跑不出去，光哥一伙恐怕得吃大亏。
“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光哥，现在帮光哥盯着五汇二街上的健身房。”
“那个五汇健身房？也是光哥干的？”罗一有些吃惊。
“对啊！小波说着一脸的自豪，“红莲哥，有时间也来办张卡，给你优惠，很多以前打球的朋友都在那健身。”
“行，没问题，回头我去那找你。”
罗一与小波道别后，没有再闲逛，而是直接回家。进屋换好衣服，他就躺在沙发上，打开了收音机，边盘手串边听着电波中传来的歌声。
一曲结束，一个女孩子甜美而带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大家好，您正在收听的是都市慢生活，我是小关。明天就是新的一周，收音机前的您是否又要开始紧张地工作？都市的生活伴随着机遇和挑战，成功固然可喜可贺，但是失败与挫折也不要悲伤，这是生活给我们的一种历练。阳光总在风雨后，希望大家不要太在意一时的悲喜与得失，细细品味人生的每一段历程，感恩那些一路走来伴您左右提供帮助是默默守护着您的人。一首怀旧金曲，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献给大家。”
音乐声响起，罗一的闭上眼睛，嘴里哼着歌词，他最喜欢的是那句“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文采出众而又充满人生感悟。生活中的悲喜就像风中雪雾里花，来来往往萦绕身边，但是永远要保持着快乐。
罗一就这样听着收音机睡着了。
十五、海事局项目（二）
整个上午，罗一都在打电话，为的是星期六接到的那个海事局央企采购的单子。星期一公司刚上班，他就把这一单的信息报给了陈娟。九点半re批复，这一单是第二登陆。这是罗一预料到的，中间人也说了有别家早就把一登录的位置占上了。十点，中间人在甲方那里拿到了盖好公章的电子验收单，给罗一发了照片。罗一马上联系了re那边负责工程审批的人，告知对方电子验收单已经拿到，红城实业要做这一单。
按照re的规定，央企采购的项目，re指派经销商与甲方接触并且提货安装。但是如果有经销商抢先拿到了电子，那么就不能再指派其他经销商，并且不受登陆等级的限制。
可是罗一告知re拿到电子验收单十五分钟后，re回复第一登陆的经销商咬着不放，说自己手里也有电子验收单。
为了保险起见，罗一还是打电话给中间人，让他找甲方核实，务必确定盖好公章的电子验收单没给过别人。这期间，罗一又给re办事处的人施加压力，对着电话那边说：“既然我已经拿到了电子验收单，而你们出于保护一登录的考虑，给那个经销商时间也去拿，我理解，也同意，可是，要给我个期限。现在甲方催着要供货安装，电子验收单也给我了，我没有理由再拖延，总不能让我一直等着一登录。他要是在甲方那里死磨硬泡，拖个几天，甲方不了解re的内部流程，把东西给他了，我这里怎么交代。既然规定是哪家先拿到就可以做，那就不要拖着不放！”
“这个我知道，这样吧，你别着急，我再催一登录。”re工程部的人回复道。
等到快中午，也没得到re的回复，好在中间人来电话说甲方说没给过别人电子验收单，这让罗一心里有了底。
到了下午，罗一还是没等到re那边的回复，等到三点，他实在忍无可忍，拨通了中间人的电话，让中间人去找甲方协商，既然着急供货安装，就争取让甲方直接给re办事处的工程部致电，点名要红城实业做这单。
按照re的规定，re工程部和甲方之间是不会直接联系的，一来是保护经销商的利益，二来也防止经销商冒充甲方致电来争取项目。可是央企采购的项目不同，在央企采购网上投标时都有双方直接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很方便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罗一深知这里的规则，所以出了这一招，如果甲方能同意给re打电话，那么re那边的来电显示能够看到的号码和央企采购网上甲方的电话一致，这就确认了身份，而re的电话都有录音，证据确凿，这单就不会跑掉。
过了半个小时，中间人来电话，说甲方已经按照央企采购网上的联系方式，给re工程部打了电话，点名这单要红城实业做，可是re接电话的说这单是派给第一登陆的经销商的，红城实业没资格做。
罗一听了气得差点要破口大骂，他强忍着情绪，静下心来想了想，又向中间人核对了一下电话号码，找出了其中的猫腻。他本以为央企采购网上的电话很可靠，可是中间人说的电话根本不是现在re工程部的座机号码，而是一个手机号，这个号码罗一也有，是前不久离职的re工程部部长的手机号。那个部长因为给个别经销商批复工程价格从中获取暴利而被开除。这一单之所以被别的经销商占了一登录，恐怕就是甲方按照央采网上的电话联系了那个被开除的部长，而那个部长又把这单卖给了以前有过利益往来的经销商。
罗一把re工程部的座机号码给了中间人，说让甲方再打这个电话要求红城实业做这单。中间人很快回复电话打过了，这回没问题，对方说给安排。
罗一等了大约十分钟，re工程部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明天上午让罗一拿着电子验收单去re办事处办理提货手续。这次子罗一才松了口气，他赶紧告诉中间人晚上无论多晚都要把电子验收单送来，他在公司死等。放下电话，手机已经快没电了，他赶紧插上充电器，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多了。
一天的时间什么也没干，光忙活这件事了，不过也是值得的，倒不是因为这单项目有多大，而是要在红城实业和re证明自己做业务的能力，更要在中间人那里证明自己在re的实力，所谓人的命树的影，在圈子里做的时间长了，有时候零利润的单子也要争，就是要证明自己作为业务员的价值。为了海事局这个单子，公司每周一下午的例会他都没怎么听，总是不停出来接电话。这会儿他估计楼上的例会也快结束了，就没有上去，打了一天的电话口干舌燥的，赶紧去泡了点茶。他等到了快六点，拿到了中间人送来的电子验收单，罗一才放心的下班回家。
等到了第二天早晨，罗一多了个心眼，去re 办事处前先打了个电话确认，结果得到的回复是第一登录的经销商正在派人正去甲方那里取电子验收单，如果拿到了，还是要保护第一登陆。罗一听了差点没把电话摔了，但是考虑到他已经不是自己做经销商时的老板了，而是在红城实业打工的职员，所以强压着怒气，问道：“那我怎么给甲方回复，一登录那家经销商不会想这样耗着，直到甲方和我闹翻，然后再由re指派给他吧？东西已经在我手里，我不相信他能拿到，总要给我个时限。”
“你别着急，我找领导请示一下。”
对方挂掉电话，罗一马上给中间人打电话，告诉他一登录那家正派人去甲方那里，他让中间人也马上过去盯着，什么东西都不能让对方拿到。中间人听了气得在电话那边破口大骂，最后说让罗一放心，他就在甲方单位附近，马上过去，让对方连甲方负责人都见不到。
罗一对这个中间人还是很放心的，五十多岁的人，办事稳妥，人脉也很广，与很多客户的关系都牢不可破，带来的项目基本都能拿下。
过了半个小时，re工程部来电话，说领导说了，只要一登录没拿到电子验收单，就让罗一下午去办手续，让罗一中午前听通知。这样一来罗一就只能等待了。
他始终放不下心来，勉强让自己分散点注意力，处理了些无关紧要的零散要货订单。陈娟进来了，问道：“海事局央企采购那个项目，拿下了吗？昨天梁雪主持的例会，你基本没听，太不给他面子了。昨天散会我特意当着程总的面向提了一下，程总说让配合你把这个项目争取下来。让梁雪知道你为了争项目不是有意缺席她主持的会议，又有程总发话，省得她不高兴为难你。”
“姐，还是你对我好。这项目拿下来，有你一半功劳。”
“我可不敢当。除了登陆是我做的，其他沟通协调的事都是你。”陈娟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接着说道，“我们总是拉不下脸来，办事处的人你也都熟，其实有时你直接沟通倒能把事情办了。”
“我自己干那几年，年轻不懂事，在办事处胡搅蛮缠有时还张嘴骂人，现在想想真不应该。自从到了红城实业上班，脾气收敛了，不敢和办事处的人把话说得太过分。”
“嘻嘻，你的以前的光荣事迹，我可都知道。”陈娟笑着说道。
“姐，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罗一装出色眯眯的样子。
“老公今天回来，你看我漂亮吗？”
“挺好的，保证姐夫看了就不想再出差了。”
“去！又贫！”陈娟说完笑笑走了。
罗一继续着漫长的等待，到了快十二点，re工程部的电话才打进来：“喂，罗一，你下午带着电子验收单过来吧，可以办提货手续了。”
“好嘞，江姐，多谢多谢。”罗一很客气地恭维了几句，挂掉电话，他感觉心情大好，给中间人发了信息：事情已协调完毕，下午去办手续，这周可以进场。
匆匆忙忙吃过午餐，罗一就开车前往re办事处。
re在渤海市的办事处位于城东开发区机场经济园内，园区里道路开阔平整，交通便利，绿化率高，在这里集中了大量高科技企业和进出口贸易公司。
半个小时的时间，罗一已经开进了机场经济园中心大道，看着道路两旁不断向后移动的一排排建筑，高楼林立，光鲜照人，一股久别重逢的感觉油然而生。在罗一自己做re经销商那些年，这里几乎每周最少要来一次。他突然发现，从他以前的公司与re完全清账后，他居然一次都没再来过。想想也是，公司不干了，他马上就进入了红城实业，一方面也要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另一方面很多以前的做到一半的项目都带了过来，忙得不可开交，用了将近半年多才清理完毕，之后的一年多他在红城实业的工作步入正轨，所有事情都有专人和re对接，也不需要他亲自跑过来。这两年就连re为经销商组织的大大小小会议，他都找借口没有参加。
很快，re高大显眼的牌匾进入了视野，那是一座五层的独栋办公楼，临街一侧是玻璃幕墙，折射出的阳光显得很刺眼，也很漂亮。办公楼前有re专用的停车场，其中已经停着二十多辆车。前来办事的经销商在办公楼和停车场之间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更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角落里或是办公楼间的缝隙处抽烟，低声聊着私密的事情，警觉的眼神不时地四下张望。这种情景以前罗一见得太多了，re内部没有秘密可言，整天消息满天飞，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现在re的办公楼内吹着，然后用不了半天时间就会吹到经销商的耳朵里。而真正秘密的事情、私下的勾当和暗中的交易，都要走出办公楼，再楼外开阔的地方，迎着明媚的阳光，摆出光明正大的样子，用只有脸对脸才能听到的声音，达成合作共识。
停好车子，罗一迈步走进了阔别两年的re渤海市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