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凯利集团项目（十八）
早晨的闹钟准时响起，罗一头昏脑涨的爬了起来，晕晕乎乎的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依旧无精打采。他倒了杯白开水，喝了几口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脑子里想的全是前一天晚上遇到关俊怡的场景，短暂的相逢，匆忙的离别。他心想果真是两人只隔了一条街，但就是这一条街，对他俩来说就好像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似乎谁都不想，又更像是不敢迈出那试探性的第一步。
整个上午，罗一在办公室里待着，爬山的疲惫还没有消退，他要让自己进尽快进入工作的状。突然手机响了，是付博雅打来的。自从之前与付博雅的一夜激情过后，付博雅一直在忙碌着凯利集团在渤海市的公司筹备，快两个月了，罗一只和她见过两次面，剩下的都是保持着电话沟通。两人发生过的关系，付博雅只字未提，就像没发生一样，这让罗一心里轻松了许多。
“喂，小雅，刚才还想你呢，最近可好？”罗一的态度很热情。
“哼！一哥！快两周没联系了，还说想我！”付博雅带着嗔怪的埋怨着。
“怪我了，最近公司事情太多，冷落了大美女，今晚出来，请你吃饭算作赔罪如何？”罗一赶忙解释着。
“那倒不必，不过我在这边的公司筹备告一段落了，办公场地已经装修完，想请你来看看，顺便聊聊项目的事。大忙人，您有时间吗？”付博雅还有点生气地开着玩笑。
罗一看了看表，十一点刚过，他毫不犹豫地问了地址，告诉付博雅很快就到。
付博雅的办公地址位于西城区水上西路的中银大厦，罗一从快速路飞驰而来，下车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五了，他马不停地上了电梯，来到了二十一层。
这一层只有两家公司，分别位于电梯间的两侧。罗一下了电梯向右看去，“凯利投资集团”几个大字映入眼帘。他走到玻璃门前，自动门向两边开启，前台的两个女孩子中的一个马上站起来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罗一看了看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很年轻，从那从容的微笑和站姿能够看出非常专业，他说道：“我叫罗一，找付博雅。”
“哦，是罗先生，付总已经交代过了，请您跟我来。”女孩子带着罗一进入了办公区。办公区的面积着实不小，而且虽然已经到了中午，很多工作人员都还在忙碌着。
很快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门上贴着金属的标牌，是总经理办公室。前台的女孩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付博雅非常职业的声音：“请进。”
女孩子打开门，带着罗一进了付博雅的办公室，并且说道：“付总，罗先生来了。”
“好的，谢谢你，不必给罗先生倒水了，你去忙吧。”付博雅表情很亲切中透着严肃。女孩子退出了办公室并且把门关好。
这间办公室很大，光线也很好，陈设却很简单，除了办公桌和上面的电脑文件夹之外，只有一个饮水机，一排椅子和几个书柜，别说绿植了，连茶几和沙发都没有。罗一只好搬了一把椅子做坐在付博雅对面。付博雅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头发规规矩矩的扎了起来，化着淡妆。
“大美女，你这办公室也太简单了吧？”
“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不用太讲究，也不用太舒适。员工的工作环境可以好一些，我不用，这是我母亲教给我并且要求我的，我认为很正确。”付博雅拿着水杯喝了一口，问道，“一哥，你觉得呢？”
“嗯，又受教育了，你让我改变了对你的看法。”罗一故意郑重其事地说。
“少来，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付博雅笑了笑，又说，“以后来这里也规规矩矩叫我付总啊！”
“好好，付总。”罗一拖长音调说，“付总，你刚才告诉那小姑娘不必给我倒水了，有点不礼貌吧？”
“别人来了我肯定不会这样，你来了就这样！那边有饮水机，下面有纸杯，渴了自己倒水喝。”付博雅两手握着水杯，一脸坏笑。
“好您了，我自己倒水。”
罗一刚要站起来，付博雅问道：“算了吧，也中午了，你想请我去哪吃？”
罗一没有停下，依旧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拿出纸杯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很认真地说：“付总，以后除了宵夜之外，我认为谈工作咱俩就吃工作餐怎么样？”
付博雅装出一脸严肃地眯着眼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笑着显得很俏皮，半晌才说：“行，一言为定！”
这天中午，两人在办公室要了盒饭，吃了一半，罗一问道：“付总，这个项目，应该有不少人盯着了吧？”
“我说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你能别付总付总的吗？成心是不是！”付博雅拿着筷子夹着菜，瞪着眼睛说道。
“好好好，大美女，我问你，项目上的事，除了我，应该也有别人找过你了吧？”罗一喝了口水，把盒饭放到桌上，又给付博雅倒了杯水。
“那是自然了，现在这里我是决策人，蒋鹏也是，除了我们俩，还有其他主要员工也肯定会参与，有很多供应商主动找上门，也有的产品我们会出去询价或是找以前合作过的公司。不过我保证，项目信息绝对是第一个告诉你的。”付博雅接过罗一递上来的水。
“这倒不假。”罗一回到座位上，端起盒饭又吃了两口，说道：“不过现在已经有我的同行，并且是和我公司代理相同品牌的经销商明确告诉我，这项目要和我抢了。”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一哥！”付博雅无所谓地笑着说道。
“我的本事你是领教过的。”罗一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付博雅气的顺手把桌上的一支笔扔了过去，被罗一接住又放到桌子上。
“大美女，别生气，别生气。”罗一笑着说道，“不是开玩笑嘛，又没有别人。”
“你太坏了。”付博雅把盒饭收到了塑料袋里。
罗一也吃完了，收拾好，严肃地说道：“不过说正经的，怎么只看到你，没见秦总和蒋鹏？”
“我妈还在南方，蒋鹏今天刚好去设计院了。”
“你俩关系好些了吧？”罗一试探着问道。
“和好了，要不还能怎么样！”付博雅噘着嘴。
“就是，没有原则性问题，尽量别吵架。”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罗一就离开了。对于付博雅，他目前要做的就是保持好关系，不必太心急扯到项目的具体细节上。走出中银大厦的大门，罗一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张天娇的样子，心想这个项目必须拿下，有程艳和秦淑珍这么铁的关系，而且就像天上的馅饼一样掉在了自己手里，如果没做成，丢人到还是其次，恐怕在公司内部不好交代。他突然有了个想法，想要试探一下张天娇。因为从两人第一次在酒吧见面，到第二次在re经销商大会上，都是张天娇主动找他的，虽然一直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女人真的很不简单，如果对她没有深入的了解，恐怕会在项目上会吃大亏。
当罗一迈出中银大厦时，电话响了，是一个经销商老板打来的，他接通电话并热情地打着招呼：“喂，赵姐，好久没联系了，进来生意不错吧？”
“生意还那样，跟你比不了，红城实业的一哥。”
“赵姐，您就别损我了，我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罗一话锋一转问道，“赵姐，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扫听一下， 红城实业买re手机了吗？”
“售后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据我所知还没买，其他经销商不都这样吗，先耗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没准哪天有媒体曝光了这件事，re扛不住压力也就不强迫经销商买了。”罗一说这话时都觉得很幼稚，也许是为了经销商无力而又被动的地位找了一种借口，但是他真心不想让对方知道红城实业已经准备妥协了，只不过想要谈谈条件。可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让罗一大为震惊，而且证实了之前的想法还是确实太幼稚了。
“还耗着，已经由于人上赶着找re买手机了！”赵姐突然变得气急败坏，在电话里好一通抱怨，还是不是带了些脏字。
对于赵姐的泼辣，罗一是知道的，他倒也习惯了，让他在意的是赵姐传达过来的信息。一家名为蓝岛盛世的经销商，成为了渤海市第一个响应re号召的经销商。这意味着什么？
三十二、RE手机风波（四）
开车驶出中银大厦的停车场，等红灯时，罗一琢磨着刚刚得到的信息。既然有了第一家响应re号召购买手机的经销商，那么很快就会有其他经销商跟风行动，他在心里暗骂这个蓝岛盛世的经销商老板是没骨气的叛徒。可是转念想想，不买肯定是不可能的，经销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无法与厂家抗衡的，早晚都会出现第一个响应者。站在公司的立场考虑，他本希望红城实业成为领头购买，这样也许能够谈谈条件，现在看来行动慢了，让别人抢先了。
“嘀！嘀！”一阵刺耳的喇叭声音，罗一才意识到已经是绿灯了，后面的车主开始不耐烦的催促。他开车上了快速路，因为这天是周一，下午要开全公司的例会，他准备私下把蓝岛盛世购买手机的信息告诉程艳，接下来就看老板怎么和re谈了。他多少有些庆幸，如果现在自己还在做re的经销商，那么也会被这种无奈而又烦心的事情困扰。
红城实业三层大会议室里，前半程都是基本的工作汇报和问题讨论，枯燥乏味，但气氛还是轻松的，可是会议进行到后半段，话题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冯克林提出了一个很严肃的新问题：丢单！
从八月份新的销售年度开始以来，到现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已经有七八家re经销商共计十几个项目订单被抢走，这些订单金额有大有小，有些是新客户的，有些是长期合作客户的。毕竟市场是开放的，客户也是开放的，被人抢走单子在所难免，可是从re的统计结果看到了这么多单子被同一个公司的同一个人抢走，这就引起了其他经销商的重视。
这个信息是从re内部得到的，抢走这些订单的人，正是万泰商贸的张天娇！
红城实业和万泰商贸同为re的经销商大户，而且规模都做到了服务商的级别，可以说在re渤海市的布局中，都算得上是统领一方的诸侯。两家公司虽然所属的区域不同，但是到了这个级别，除了业绩上的攀比竞争之外，更直接的就是瓜分其他区域内的项目以及撞单后都势在必得寸步不让。到了这两家服务商的级别，由于自身实力以及在re能够拿到的支持都优于其他的经销商，所以这两家公司的抢单能力是很强的。尽管如此，能够在短短三个月内抢走其他经销商十几个订单的情况，又都是同一个业务员做的，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
会议的后半程，冯克林提醒每一个业务员以及每一名员工，尽管现在万泰商贸的张天娇还没有从红城实业抢走订单，但是绝不能掉以轻心，其他经销商的丢单足以引起公司的重视。他还强调，re内部的人对外泄露项目信息，这种事情长久以来一直存在，谁也阻止不了，但是红城实业的人，绝对不能有吃里扒外或是卖单换取个人利益的事情发生。最后，冯克林要求每一个业务员，盯紧手里的项目，尤其是那些长期客户和重点大项目，正常的丢单只会影响个人业绩，如果有不正常的丢单发生，那就关乎人品和职业生涯了。
会议结束前，冯克林的意思是要梁雪牵头出一个公司内部政策，对于这种长期合作项目或是已经重点跟进的项目，公司投入了很多资源，针对这种项目不正常丢单的情况，制定出所属业务员要承担的责任和考核机制。并且再次强调公司每个人要把嘴闭严，如果让公司查出是有人对外泄露项目信息或者是卖单，那就不是处罚这么简单了。
最后这一点让罗一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上个月re经销商大会上，张天娇还特意找他来敬酒，并且把他叫到一边聊了几句。当时公司的人都看到了，其实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而且张天娇还挑衅自己，提到了要抢凯利集团的项目。罗一之前因为追任务的事情支持了程艳，如果冯克林再认为自己和张天娇私下有什么事情，那他以后的日子真可以说是如履薄冰了。
散会后，罗一找到了程艳，把蓝岛盛世已经购买re手机的事情做了汇报，出乎意料的是程艳并没有显得太过吃惊，也许程艳早就知道了。
半个月后，红城实业从re购买了规定数量的手机，正常提货价格是三千二百元，re按照两千九百元的优惠价格出货。但红城实业购买的一百五十部re手机，究竟是按照什么价格买的，罗一不清楚，他也没心思去扫听。其实他只要问问张雯心就可以知道，但他真的懒得问了，以re的风格，估计也就再优惠五十到一百。他早就对re的种种不合理的硬性规定感觉司空见惯了，甚至已经麻木了，一次次无奈地面re的强制手段，一次次的忍让和妥协，他早就厌烦了。自从他决定不做re经销商的那一天起，就意味着他切断了与re之间的直接联系。他现在是红城实业的一名业务员，尽管依旧在re的圈子里，但已经不需要太过在意re的事情了，只要把业务量做高，不断地拿下订单就足够了。
经过长达半年多的运作，re渤海办事处终于完成了总部分配的手机销售任务，同时在限制安装工登录账号以及停发安装补贴的双重手段下，其他各地市也都顺利地完成了手机指标。这是一笔很可观的营业额，粗略计算当年在re渤海办事处上意外保险的安装工人数有一千四百人，再加上一些由经销商组织上保险的也有两百多人，共计一千六百人左右，买了两轮手机，那就是三千二百部。渤海市re设备的总体销量和售后规模在全国只能勉强算是中等水平，那么这一波售后手段运作下来，粗略计算并保守估计，依靠售后手段强迫全国经销商购买的re手机在十五到十八万部。
re掌舵人与国产畅销手机创始人的五年亿元赌局之争还没到期，最终结果尚未可知，但起码re在这一波操作下消化了前所未有数量的手机库存。这一轮手机风波宣告平息，以后re掌舵人会不会又大脑短路与别人打赌，谁也不能预知，总之作为re的经销商，在与厂家合作的大方向上只能听天由命。
re掌舵人近一年正在拉着别的商界大佬合股开发汽车领域，据媒体报道前景很不乐观，有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感觉，而且开发项目后面貌似没有下文了，参与的股东都亏了钱。有一个流传在渤海市re圈子里的笑话，说得是re面对汽车领域烂尾这种情况，总部也有一天会效仿推销re手机的做法，要求每个re设备安装工都要开着re的汽车去工作；又或者在不久的将来，re涉足口腔牙科行业了，那么re的设备安装工是不是要镶着一口re假牙去上门服务呢？虽然是笑话，但也侧面反映了作为re经销商的无奈和自嘲。
三十三、凯利集团项目（十九）
自从凯利集团在渤海市的办公地点装修完毕，公司注册成立之后，罗一对于这个项目的跟进有了更加明确更加方便的进攻方向。这天，他从付博雅的办公室出来后，看表已经快两点了，他驱车直接回红城实业。车子开进公司大院，他看到又有re的物流车辆来送货了，院子里一派忙碌的景象。罗一直接来到了程艳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后，屋子里除了程艳还有张雯心。他想退出来，却被程艳喊住了：“别走，进来吧。”
罗一进去后说道：“程总，雯心也在，有点事想向您请示一下，这会儿方便吗？”
“坐下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直说吧。”程艳微笑着坐在老板椅上，张雯心本来坐在程艳对面，现在挪了挪椅子，也面对着罗一。
罗一心想这母女俩，搞得自己就像是被审问的罪人。他咳嗽了一声说：“在re经销商大会上，认识了个女业务员，正好是前两天例会上冯总提到的，抢了很多经销商订单的万泰商贸张天娇。”
“这事我知道，那天张天娇过来把一哥喊到一边聊了会儿。”张雯心说。
“你别打断，让罗一说。”听到张天娇的名字，程艳只是轻轻挑了挑眼眉，依旧笑着。
“她特意告诉我，她也在跟进凯利集团的项目。”罗一观察着程艳，没有要打断或是吃惊地样子，又接着说，“我不知道她故意告诉我是什么意思，而且当时也没太在意，只想着这单金额不小，有别人盯上也是正常，只要自己努力拿下就行了。可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厉害，抢了别的经销商订单不说，还盯着凯利集团的项目，摆明了是冲着红城实业来的！今天我刚好去见了付博雅，所以回来把这件事向您汇报一下。”
“为什么之前不说，今天又来向我汇报？”程艳盯着罗一的眼睛，似乎要探究出什么。
“之前确实没太在意，咱们这行业里，各家公司的外勤见面的机会很多，互相认识一下也是正常的。”罗一满脸的真诚，同时让自己的语气也显得非常诚实，接着说，“说一个人能够抢了这么多经销商的订单，要不是有re的数据，我还真不敢相信。张天娇这个业务员却是厉害！”
程艳没有说话，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这事你已经汇报完了，接下来想怎么办？说说吧。”
罗一本想澄清一下和张天娇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这样反倒会显得此地无银，容易让程艳想得更多，倒不如坦荡一点，说道：“我想去接触一下这个人，一来摸摸对手的底细，免得像其他经销商那样被抢单落个措手不及；二来凯利集团的项目势在必得，全方面的了解一下对手的情况是必须的。”
“可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程艳喝了口水问道。
“目前还没有，可能要请人吃吃饭。这个项目目前的第一决策人就是秦总的女儿付博雅，如果后期秦总介入，可能还需要您出面。”
“那没问题，请客送礼的事，走公司正常报销就就行。秦淑珍一直没过来，之前对我说这边的事会全权交给付博雅，你把她盯住了。”
“付博雅那里我已经搞定了。”罗一心想这话说得估计程艳也听不明白，只有他和付博雅清楚。他也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和谨慎，那一晚并不代表什么，后边项目上还有的搞了。
从程艳办公室出来，罗一回到了自己业务部的位置上，纸上谈兵不是他的风格，他习惯单刀直入勇往直前，他今天就要开始对张天娇的调查。他在手机上找到了一个叫大鹏的人，这人是以前罗一自己做经销商时认识的，是万泰商贸的渠道业务经理，负责管理下线经销商，以前罗一从万泰商贸窜货就是找的这个人。罗一发了条信息：“大鹏，有时间吗，出来坐坐？”
过了十多分钟，罗一收到了回复：“今晚有饭局，九点结束后可以。”
罗一刚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饭桌上，就在信息里和大鹏定好九点半，在大鹏饭局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晚上九点，罗一就到达了约定的地点，这是位于城东开发区的一家星巴克，罗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透过窗子，能够看到街对面的办公楼里还有很多房间亮着灯，而办公楼的大门处会不时走出三三两两的白领，应该是刚刚加班结束。他认为这么晚了还亮着灯的办公楼小窗户后面，依旧有人还在为了事业打拼，这些人一定是已经成功或是即将迎来成功的商业精英。
街边的绿化带做得很好，造型中加入灯光照明，为这片办公楼林立的地段增加了不少档次。透过窗子，能够看到门外开过来一辆出租车，罗一见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下了车，这人正是万泰商贸的渠道业务经理大鹏，但是让罗一感到意外的是跟着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女人，正是他今晚想向大鹏打听的张天娇。这一突发状况弄得罗一措手不及，虽然只是说出来聊聊，但也总要有话题才好，这话题刚好就是有关张天娇的。
很快，大鹏和张天娇就进了门，罗一赶忙站起来打招呼：“大鹏，这边。”
“你早来了？久等了啊。”大鹏走了过来。
罗一迎了上去和大鹏握了握手说：“好久不见了。”
“可不嘛，从你去了红城实业，就好像退隐江湖一样。”
“我那是被收编了。”罗一笑着看了看张天娇，说道，“哎呦，这大美女也跟着一起来了？”
大鹏对罗一说：“不用我介绍了吧，她说你们是老相识了。”
罗一也伸出手和张天娇握了一下，他感受到了对方掌心传来的火热温度，手掌虽然柔软，但是握手却很有力度。
三人落座，各自要了喝的，罗一又点了一个小吃拼盘。
罗一正发愁用什么话题把这次见面应付过去，大鹏却先说：“罗一， 不好意思，事前没跟你打招呼。张天娇在全公司会议上提过，以前和你有过接触的人，如果再有和你见面的机会，一定要告诉她。刚好今晚你约我出来，她说她跟着一起来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介意，能和这么漂亮的女人坐在一起聊天，我高兴还来不及了。”罗一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感觉被张天娇算计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了，约我出来什么事？”大鹏问道。
罗一还没开口，张天娇抢先说道：“大鹏，他找你应该没什么事，就是好久不见和你叙叙旧。”罗一看着对方妖娆的样子，听着对方说下去，“他也许是想通过你认识认识我。一哥，我说得对吗？”
“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大鹏端起要的咖啡，闻了闻香气。
“哈哈，非常正确。”罗一干笑了几声说，“我俩虽然是老相识，但是很多事情了解得不够深入，不够透彻，所以还是想找机会深度的勾兑一下。何况虽然是老相识，我还没有张天娇的电话号码，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就骗人吧！你没她电话算什么老相识？”大鹏问道。
“哎呦，大鹏，你不明白，我们是神交已久。”张天娇托着下巴对罗一妩媚地笑着，递上了她的名片。
罗一接过名片看了看，没什么新奇的，是万泰商贸统一印制的那种样式。他明白今晚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好在有了名片就有了张天娇的电话，他索性开始胡扯：“对，神交已久，不过最近这耳朵眼儿里，可是灌满了，都是你的芳名”
接下来的聊天都是罗一和张天娇言语上的交锋，或是调侃，或是讽刺，或是挖苦，或是挑逗。大鹏变成了一名观众，就像在看一场剑道表演，双方都想要直刺对手要害，却又点到为止。张天娇基本处于攻势，而罗一暂时是被动防守的状态。
晚上一点，罗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通常他的睡眠不会被外在因素影响，如果他想睡，即便是喝了咖啡或浓茶也一样能够睡着；如果他不想睡，熬夜到很晚也没有关系。但是今晚却不同，他感觉今晚很失败，张天娇早就算到了他会找大鹏打听消息。晚上聊天的，罗一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张天娇的话语中，偶尔能够透露出的信息显得对罗一非常了解。这一点让罗一觉得如鲠在喉，这种被对手了解透彻而自己却依旧像个盲人一样摸不到对方的感觉，太难受了。他就这样处在脑神经极度亢奋的思考状态，似睡非睡，直到凌晨三点多，依旧睡不着。他起来喝了口水，庆幸的是晚上要到了张天娇的电话号码，也许这是今晚唯一的收获。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给张天娇发条信息，编辑好了直接发了出去：期待下次见面。
信息发出后，罗一躺到床上，心里稍微轻松了些，让他意外的是手机响了，张天娇居然回复了：早点休息吧，很快就会再见面，晚安！
罗一觉得不可思议，他感觉对方就像一对盯着他的眼睛一样，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到最后他索性放弃了，他狠狠地咬着牙，心里告诉自己，也许对方心里也没底，也在辗转反侧，没什么过人之处，付博雅的项目还长着了，不必急于一时，有这样一个美女对手，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他终于在这种自我催眠中入睡了。
从这天开始，罗一四处奔走打探消息。好在以前他自己做经销商时，偶尔也会因为利润或是客户的原因，销售其他品牌的设备，别的品牌经销商也从他那里要re的设备销售，他认识不少竞争对手me的经销商。几经打听，他终于从一个me的经销商口中得到了有关张天娇的信息。
“me在渤海市最大的经销商是中环电子。张天娇以前是中环电子的王牌业务员，她在政府部门和金融行业有很深厚的关系网络，销售能力极强。但是在四个多月前，她搞丢了一个me特别重视的名叫德亚集团的项目。这个项目虽然合同金额只有二百万，但是这个企业后期会有很多维保的合同，那才是真正的利润点。那时张天娇所在的公司内部派系斗争激烈，她背了这个黑锅就被辞退了。”
罗一回忆着那个me经销商所说的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天娇一直盯着他了。那个德亚集团的项目正是罗一拿下的，张天娇大概一直跟耿耿于怀，离开me转到了re的万泰商贸，寻找机会想要击败他。罗一本来不知道德亚集团的项目，与甲方根本搭不上线。他是从中间人柴总那里得到的信息，这个项目的促成其实也是柴总的功劳。柴总也是圈子内的人，只不过他的公司不经销固定的品牌，属于那种常年靠关系和甲方维保赚钱的，甲方需要哪种品牌的设备，他就从哪个品牌的经销商那里走货，谁能给他的利润或是信息费高，他就帮谁促成生意。
像德亚集团这种大型德资企业，既有办公楼，又有厂区，后期的维保合同会很多，但是外人根本插不上手，只有常年在里面维持关系的那少数人能够接触到，柴总就是其中之一。罗一估计德亚集团应该是有人事变动，导致张天娇维护关系的人没有了决策权，而柴总常年在里面接维保的合同，他维护的人大概是突然间有了购买设备的决策权，所以这次的采购合同就突然给了柴总，然后又落到了罗一手里。他想起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拆柳柳成荫。”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做销售更是复杂多变。有时候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机关算尽费尽心机，维护多年的牢固关系，也顶不上甲方的内部变动，决策人一变，设备供应商必定要变。
张天娇没有预兆地从me经销商跳到了re的经销商，而且是红城实业最大的对手万泰商贸，又主动与罗一接触并且透露竞争的意图，这些以前就像一团雾水一样笼罩在罗一眼前。现在逐渐都搞清楚了，罗一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又像在拳击台上摘下了面罩，看清了对方的体型相貌，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
三十四、凯利集团项目（二十）
渤海市的冬季还是很冷的，干燥的空气刮起冷风，吹在脸上就就像小刀一样。入冬以来还没下过雪，细菌在空气中蔓延着、滋生着。
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雾霾的笼罩，阳光热情地照耀着大地，带来了阵阵暖意。
罗一坐在工位前，在电脑上整理着最近的项目信息，跟踪每个项目的销售进度，梳理甲方组织架构和人际关系网，计划着接下来的工作。正在跟进的项目整理完毕，他又打开另一张表格，结合售后部的信息，查看了已开工项目的进度情况，最后把那些已经完工需要验收或是到了结款节点的项目筛选出来，添加到接下来的工作计划中。
忙了一下午，终于把手头的工作忙完，也许是盯着电脑时间太久了，屋子里暖风开得很高，罗一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他站起来伸了伸腰，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洗脸后，感觉清爽了很多。他回到座位上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窗外夕阳西下，红色的光芒照射进来，感觉很舒服很惬意。自从打听到了张天娇过去的一些事情，最近一段时间罗一心情好了很多，小项目连续不断，大项目正常跟踪，并且又新开发了几家平级经销商持续找他窜货，工作生活倒也平静。
肖景峰从外面吸烟回来，拉了把椅子坐在罗一旁边问道：“听说了吗？”
“什么啊？”罗一被这突然一句话问愣了。
“re的老大要换人了。”
“真的假的？”罗一问道。
“昨天听re的杜飞说的，他是主管市区的业务经理，这种事就算是传闻他都不敢乱说！肯定是已经坐实了！”肖景峰压低声音接着说，“总部事先都没打招呼，上周一来了一个九零后，带着总部的任命函和文件，直接敲门进了许斌的办公室。”
其实罗一这两天从别的经销商那里听到了一些相关的消息，他并没有太在意。无关相信与否，而是他根本不感兴趣，所以就更不想打听，他觉得re总经理的人事变动，对他而言还不如下面的部门人事变动更值得注意，因为毕竟他已经不是re的经销商老板了，而是一名re经销商的员工，红城实业内部才是他真正需要关注的重点。他假装吃惊地问道：“九零后？这么小？来担任re渤海市的总经理？”
“谁知道总部怎么想的，总之搞得许斌措手不及。”肖景峰幸灾乐祸地说着。
罗一问道：“那许斌是调走还是降职？他这个级别，干了这么多年，又是总部领导面前的红人，一般应该是调到别的地区担任领导吧？”
“错，非常错！总部直接把他辞退了！”肖景峰果断地回答。
“这么狠？”罗一有些吃惊，想了想又说，“这还真是符合re总部那位女领导的强悍作风，许斌肯定是被查出事情了。”
“没事才奇怪，总之是捞够了，换来一个新的继续捞。”
“只是希望别一茬不如一茬就好。”罗一叹了口气。
re总经理换人这个消息被证实后，很多经销商都被震惊了，尤其是这个新来的总经理年纪太小。这个行业不是什么高新科技或是新兴产业，虽说每年都会推出新技术并且一再强调核心科技，但毕竟做的还是传统的设备销售生意，一个大城市的办事处总经理，需要的不单单是知识和头脑，更需要经验和阅历。那些之前巴结许斌的经销商彻底傻眼了，送出的钱财付诸东流，苦心经营得到的政策之外的优惠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罗一想着想着，公司内部邮箱突然有新邮件提醒，他打开看了看，又是一个重磅**。
文件的标题是关于业务一部人事任命的通知，内容主要就是任命冯卓越担任业务一部的部长，全面负责业务一部的管理工作。这个通知让罗一感觉即意外又可以理解，因为冯卓越在业务一部虽然一直是业务员级别，可他毕竟是老板冯克林的公子，以前也许因为年轻，也许考虑业务量还没做起来，也许顾及其他老业务员会有微词，级别一直没动，不过早就有管理者的样子了，接班冯克林是早晚的事情，现在提到业务一部部长的位子上，更在情理之中。
红城实业其他几个部门都有部门领导，唯独两个业务部没有，一方面是因为红城实业是个私企，两个老板冯克林和程艳以前就是做业务员出身，两个部门直接向他们汇报，他们其实就算是领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业务部不像其他部门有明确的工作划分，而是每个人都是业务员，每个人都有很好的销售能力，每个人都相对独立，有着自己的资源和客户，如果不是十分合适的人选，难以管理这些业务员，倒不如直接由老板管理。
罗一有预感，冯克林把自己的儿子扶上了业务一部部长的位子，那么程艳也许很快会在业务二部设一个部长，会是谁？程艳的女儿张雯心在财务部，不是合适的人选，业务二部有的业务员恐怕已经开始惦记这个职位了。罗一也有些心动，如果能做到部长的位置，薪酬待遇会提高不少。在很多企业里，业务部长应该是拿部门销售额的整体提成。但是红城实业以往没有过这个职位，也许还会拿自己的业务提成，而管理部门的责任会在基本工资里体现。他开始想入非非，幻想着自己事业上的进一步提升。当初放弃做经销商而进到红城实业打工，也是下了大决心的，是好是坏都是未知数，现在机会来了。
冬季的夜幕很早就降临了，很多同事都打卡下班，罗一却还在工位上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约了付博雅吃晚饭。本来挺有兴致的，没想到这一天之内被两个重磅消息击中，思绪变得纷乱。由于这次付博雅说和蒋鹏一起来，所以罗一也不方便一个人。他又约了张雯心一起去。张雯心和付博雅从小就认识，这样吃饭时不会冷场。
过了下班时间，红城实业的办公楼空荡荡的，罗一和张雯心走出了大门。他回头看了看，整栋楼的灯光都熄灭了，只有一楼大厅内红城实业的形象展台还亮着，这家终日热火朝天忙碌的私企，在夜幕中安静了下来。整个院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张雯心看罗一在呆呆地发愣，问道：“一哥，怎么了？”
“雯心，你听到风声了吗？”罗一神神秘秘地说。
“风声？”
“是啊，这家公司，我们所在的re圈子，风已经在悄悄地吹起。”罗一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办公楼，继续说道，“今年的风向变了，所有人都面临着变革，而眼前的这家公司，以后会是你的。”
张雯心听出了罗一的话外音，也跟着一起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办公楼，若有所思，干冷的风轻轻地吹动她的发丝，白色外套的毛领子也跟着一起舞动，她的思绪好像被罗一勾起，随着风飘远，然后又慢慢收回，说道：“如果是那样，我希望你能和我并肩前行。”
“我同意！这家公司就像一艘船，如果你做船长，我愿做一阵风，与你一起推动船奋力前行。”罗一说着。
“船行海上自有狂风推动，我邀请你上船来，做我的副手。”张雯心把手搭在了罗一的肩膀上。
罗一低头看着张雯心，他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又那么真诚，他用手握住了张雯心的手说：“那让我们从今晚与客户的会面开始，老规矩，我喝酒，你开车。”
“好好好，每次都是娟姐给你当司机，今天我来。”张雯心按响了车子的电子钥匙。
晚上六点半，两人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韩式烤肉店，等了十分钟，付博雅和蒋鹏也到了。四个人简单问候了就开始点菜。等到菜上齐了，罗一早就给付博雅和自己斟满了白酒，张雯心要开车，蒋鹏只让到了半杯。
罗一说：“小雅，蒋兄，好久没一起聚聚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工作压力大，今天约在这里，喝酒聊天，放松心情，来，喝一口。”
“一哥，今天把雯心也拽出来陪酒了。”付博雅端着酒杯笑道。
“小雅，一哥在我们公司的规矩，出来吃饭向来不开车，敞开了喝，不过要有美女给他当司机，今天轮到我了。”张雯心跟着开起了玩笑。
蒋鹏喝了口酒，依旧笑而不语，罗一说：“你俩从小就认识，今天也算给你们创造个叙旧的机会，不过两个美女可别光顾着聊，话题也要让我和蒋兄参与进来。”
“切，我们有的是话题，对吧雯心姐？”付博雅说道。
“那必须的，我和小雅从小就在一起，后来出国了，但也没断了联系，关系好着呢。”张雯心笑着说。
“那你们算是没在一个宿舍住过闺蜜了？”罗一继续开着玩笑。
吃了点东西，罗一端起酒杯说：“这杯酒，我敬小雅和雯心！感谢凯利集团，感谢红城实业，能给我这次参与项目的机会。小雅是我在项目上的领导，雯心是我在公司的领导，两位小主在工作上多给支持。”
“只要你任劳任怨，小主定不会为难你，对吧雯心姐？”付博雅调皮的调侃着。
张雯心也被逗笑了，接着说：“小雅说的极是，要是一哥你能把凯利集团的项目拿下，为红城实业再建新功，那定是极好的。”
几个人都跟着笑了，没说几句，罗一又端起了酒杯说：“这杯酒我敬蒋兄，你也是我的领导，项目上多多支持，多提醒小雅选我们公司。”
“一哥太客气了，你们是势在必得啊。”蒋鹏笑着抿了口酒，金丝眼镜后边的目光神秘中透着些锐气。
罗一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三十五、凯利集团项目（二十一）
罗一、张雯心、付博雅和蒋鹏四个人在韩式烤肉店里吃饭聊天。席间罗一被蒋鹏的一句话和一个眼神所刺激，他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忽略了蒋鹏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蒋鹏都作为陪衬，但是秦淑珍之前说过，渤海市的生意会交给付博雅打理，蒋鹏作为丈夫，不会只是参与，而且在决策上会占很大的比重。这个人看起来不言不语，斯斯文文的，实则城府很深。以前罗一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如果说张天娇在这个项目上的关系人是蒋鹏，绝对有这个可能。这种事情以前罗一遇到过，越是参与项目而又容易被忽视的人，越有可能在关键环节捅你一刀。相比那些冲锋陷阵的战士，躲在角落里射暗箭的刺客更加需要留心提防。
“每个业务员遇到项目，心理上都势在必得，虽说事在人为，不过我更相信缘分，更相信富贵在天。re品牌的产品，技术上以前是国内老大，现在与进口品牌竞争也不落下风。红城实业，实力和规模在渤海市数一数二。秦总和程总，小雅和雯心的关系，这里面又多了一份信任。”罗一现在到不关心付博雅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蒋鹏身上，接着说，“我坚信，有这些先天的优势在，如果没有非常特殊的原因，凯利集团肯定会选择与红城实业合作。”
付博雅吃着菜，笑眯眯地看着罗一。蒋鹏撇嘴笑着说：“一哥信心满满，说得也在理，是不是小雅？”
“渤海市的第一个项目，我不允许出现特殊的情况，一哥你也要多努力才行。”付博雅谈笑间没有丢掉凯利集团领导的位置。
罗一回答道“那没问题，我必定殚精竭虑，昼夜拼搏。”
付博雅调皮的笑着，端起了酒杯，与罗一的杯子碰在一起。
酒桌上罗一继续向付博雅展现他的个人魅力，继续试探着蒋鹏，付博雅和张雯心聊起她们小时候相处的时光。几个人离开饭店时已经快九点了，罗一询问要不要一起唱歌被付博雅婉拒了，说是第二天早晨要到公司开会。
张雯心开车把罗一送回了家。罗一请张雯心去夜中环的酒吧坐会儿，出乎意料的是张雯心很爽快地答应了。两人找了座位坐下，张雯心要了杯橙汁，罗一要了杯黑啤。
“一哥，今晚会面效果如何？我的表现如何？”张雯心捋了捋头发，先问道。罗一看着面前的女孩，比起几个月前，似乎多了些成熟，少了点羞涩，但依旧有些稚嫩。
“今晚只是与凯利集团的一次常规会面，共进晚餐。不过今晚你表现得很好，起码参与度高了，第一次和付博雅还有秦总见面时，饭桌上都是听我说，你很少参与的。”服务员很快就把他们要的饮料和酒送了过来，罗一等服务员走了又说，“雯心，今晚是个不错的开始，今后会有很多这种机会。”
“希望一哥多多指点。”张雯心端着橙汁。
罗一和张雯心碰了一下杯子，喝了口酒说：“别这么说，你是留学回来的，学历和见识比我高，只是在这个行业的时间还短。记得刚才离开公司时咱俩说的话吗？只要你信任我，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时舞台上唱起了动听的《贝加尔湖畔》。罗一喜欢来夜中环的酒吧的原因就是环境非常舒适，没有过多的烟雾缭绕，没有过度震撼嘈杂的声音，有的只是几名乐手弹奏柔和的旋律，以及一名歌者唱起轻柔婉转的歌曲。偶尔有酒客点歌唱，歌单有限，狂躁的或是劲爆的都没有，都是舒缓的曲目。
“我先问个问题吧，雯心，程总或者你自己，对于你在公司是怎么考虑的？”罗一看着对方的脸庞，他的表情柔和而又认真，目光如炬。
“我从国外学的是财务管理专业，工作的方向肯定也是这方面的，但是我对自己的规划不仅限于财务方面，这一点母亲是很认同的，从长远来看，以后肯定要接班掌管公司。”
“现在你处在那个阶段？”罗一追问道。
“我来公司到现在，通过轮岗，每项工作都已经很熟练了，这些毕竟是我的专业，没有什么难度。”张雯心又想了想说，“目前的情况是财务部的孙总是公司创立就在的元老，而这家私企的管理趋向于扁平化，部门员工之上直接就是部长了。”
“也就是说有孙总在，你只能是个财务部的员工。”罗一看张雯心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们这家企业，或者说我们这个行业，基本都是这样，没有太多的管理层级。这点你不必太介意，现在只需要完善自己，把这家公司和这个行业充分地了解透彻，同时丰富你的人脉，re办事处的，银行的，税务局的各方面都要有关系不错的人照应着。”
“我明白了。”张雯心说喝了口橙汁。
“慢慢来，你还要继续提高财务方面的能力，但不要心急，稳定心态一步步来。这家公司也不是一天做起来的。想当初程总和冯总算是积累了足够的资本，立起红城实业的大旗，但是旗好立，业难成，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终于做到了渤海市re经销商的老大。”罗一把杯子放在桌上，听了几句歌者的声音才说，“万泰商贸有国企背景，起点高不高？现在最多也只能说和我们红城实业平分秋色，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想听你说给我听。”张雯心笑了笑说。
“可以，不过你要先给我唱一首《加州旅馆》才可以。”罗一向后靠了靠，看着舞台上，歌者正在休息，乐队随意弹奏着漫无边际的韵律。
“卖关子是吧？点我唱歌！”张雯心装作生气的样子，站起来说，“一哥你记住，等我领导你那天再找你算。”
罗一笑了笑，指了指舞台，张雯心愤愤地走上了舞台，在夜中环的酒吧，第二次唱起了《加州旅馆》。诡异动人的旋律响起，充斥着忧伤与迷惘的情绪，平淡中透着悲凉。张雯心女性的嗓音唱着这首歌，别有一番味道。
罗一被歌曲所感染，思绪也变得忧伤而迷惘，看着张雯心，他突然联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刚刚进入这个行业，同样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期待着有一番作为，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最后剩下的只有苦苦支撑的疲惫和对行业发展的冷漠。
等到张雯心走回来时，罗一依旧向后靠着，闭着眼装作还在品味着歌曲。张雯心坐在位子上喝了口橙汁才说：“一哥，可以了吧！”
罗一噗地一声笑了，赶忙说：“有劳小主了，嘿嘿。红城实业现在能够与万泰商贸媲美，靠的不是雄厚的资金，不是庞大的规模，而是舞台以及适合这个舞台的演员。”
“演员？”张雯心认真起来。
“其实公司的体制没有好坏，国企和私企都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国企制度严谨但是动作臃肿，私企制度松散但是运行灵活。像这样的对比能说出很多。一切的关键在于适合与平衡，为自己的企业找到合适的人，在严谨与灵活中找到平衡点，让销量和利润的天平向自己倾斜，这才是作为一个经销商的制胜关键。”罗一看着张雯心，对方已经被他的话深深吸引，他端起杯子，才发现酒杯已经空了。他喊来服务员又要了一杯，等酒送上来，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接着说，“雯心，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入红城实业的吗？”
“知道，听母亲和其他同事说过。”
“如果换做万泰商贸，恐怕不会接纳我，但是程总却同意了，因为她认为我和红城实业是互相匹配的。”
听罗一说完，张雯心仔细消化着这些，想了好长时间。罗一没有再说什么，喝着啤酒看着她，等着张雯心说。
“刚才你提到了销量和利润，如何能够做到双丰收？”张雯心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太大了，从我业务员的角度来看，销量和利润双丰收，实际上这很难做到。”罗一深沉地笑着，接着说，“因为当业务员进行销售时，如果站在个人角度就会尽可能促成订单，将利润压低，而如果站在公司角度强调利润最大化，就有丢单的风险。”
“那么你在做业务过程中，是如何平衡的？”张雯心追问。
“以前我自己做经销商老板，每天都会纠结于这种事情。”罗一摆出回忆的表情，然后又说，“现在我作为红城实业的业务员，事情反倒变得简单了。保证我业绩的是民用零售业务、长期维护的企业用户以及众多找我窜货的平级经销商；保证我利润的则是商用工程项目。”
“为什么这样区分？”张雯心继续提问。
“我的区分原则很简单，就是无论金额大小，要看每单生意的付款方式。比如民用零售业务都是安装后当时付款，长期客户的钱也都是**送到后过不了几天就打过来，平级经销商窜货更是先付款再提货，这样的生意，保持一个适当的利润就可以做，有些情况即便是利润很低或是平来平走，也可以做，以销量为优先原则。”罗一看了看张雯心，对方认真地在听，他喝了口酒，接着说，“当遇到商用工程项目时，结款都是分阶段的，而且项目实施过程中会有很多的变数，同时公司也要投入很多人力物力还有时间成本，周期长，有时还会遇到甲方拖欠货款的情况，所以必须要保证合理的利润，我的做法是尽可能把利润做高，同时还要在签订合同时尽可能提高预付款的百分比。”
“我听公司财务部的同事说过，她们有统计，全公司项目结款速度最快的就是你，项目利润额你也能排进前三名。”张雯心说道。
“当一个大项目摆在面前时，如果零利润，或是有欠款的风险，普通的业务员都会选择牺牲公司利益，为了自己的业绩而盲目的签订合同。”罗一把金刚菩提手串拿在手里盘玩着，继续说道，“而我，宁可不做这种项目。也许做业务员久了，都有这种心态，只推销，不强求！以赊销方式换来的业绩，对自己和公司都是不负责任的，更是存在重大风险的。只有把的资金快速回笼，并且保证利润空间，才是一个公司保持活力的根本。我见过太多的经销商，业务量做得很大，但就是总没钱，总也发展不起来，为什么？因为做的都是低利润销售和赊销，大量的钱被甲方拖欠着，不是不给，就是要等着。”
“你的意思是做生意就是要争取利润，业绩并不代表什么？”张雯心问道。
“这样说也没错，业绩只是面子，利润才是里子。面子丢了，里子可以撑着，里子没了，面子只是浮云。”罗一总结道。
“一哥，最后这句话很有深意，我回去会好好思考你所说的。”张雯心开心的笑着，又说，“今晚是你我第一次坐下来畅谈，没想到就收获颇丰。”
这时他们的话被人打断了，原来是光哥和阿耀过来了，光哥说：“红莲来了？喝好！”
罗一站起来与两人都握了握手说：“光哥，阿耀，近来可好？”
“最近不错，旁边酒店已经步入正轨，又开发了其他项目，很忙。”光哥又客气了几句就和阿耀走了。
“不早了，咱们也回吧？”罗一站了起来。
两人一起走到了停车场张雯心的车子前，张雯心打开车门，回头说道：“一哥，今天受益匪浅，谢谢。”
“谢什么？你忘了？你是船长，我做副手？”罗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以后我们可能会有很多这样的夜晚，坐在一起谈论公司的事，思考策略，布置战术，会很累。”
“我喜欢那样，风雨同舟！”
冷冷的晚风吹起，张雯心的头发随风舞动，显得那么楚楚动人，两个人的心情却都似火一般，对未来充满了期许。
三十六、凯利集团项目（二十二）
re渤海市办事处的总经理已经完成了正式的交接，由南方总部派来的新任总经理木全胜新官上任，在通告里对于原来的总经理许斌只字未提。关于木全胜的过往事迹很快就在整个re系统内流传开来，无论是re的员工还是经销商们，都私下议论，传播着这位本科双学位的九零后领导，以前在南方的省市办事处做过哪些改革，有过哪些过人事迹。re的员工更是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加倍努力工作，竭尽全力表现，有工作要加班，没有工作制造工作也要加班。
对于这位新的re总经理，罗一倒是不那么感兴趣，每次听到同事在耳边谈论，他全都当做耳旁风，即便需要他参与讨论的时候，也不过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他唯一关心的是正在红城实业兴起的内部斗争。
自从冯卓越担任业务一部部长以来，公司的很多资源，诸如财务款项划分、营销费用报销、技术支持以及售后配送安装等都被他充分调动起来。
公司除了每周一下午两点的全员例会外，还在周五的下午增加了一次部门领导例会。这样一来，每周五的部门领导例会上，冯克林、冯卓越以及梁雪三人，在实力上明显超过了程艳。从部门上看，冯克林一直负责零售卖场部、售后部和业务一部，程艳一直负责财务部、经营部和业务二部，两个业务部分别由他们两人直管，需要表决的时候是三票对三票。现在增加的部门领导会，实际情况就是情况是业务二部目前没有部长，票数三对二，而经营部的一票也不稳定，负责人梁雪是冯克林的儿媳。
每个人都认为程艳会在冯卓越担任业务一部部长后，很快作出应对，推出一名业务二部的部长。一晃快一个月了，程艳迟迟没有动作。业务二部有几名老业务员找程艳自我推荐过，程艳都没有表态。
还有两天就是元旦节了，罗一这几天一直在等优品商贸的消息。这是罗一的长期客户，在渤海市经营中型高端超市，每个店的面积都在八百到一千五百平米之间，全都是在高端社区的底商选址，每年能开两到三个分店。罗一与这个客户认识五年了，第一家店的设备就是罗一做的，五年来关系维系得相当好，长期以来信任度非常高。这个客户每个新店都能够为罗一带来二十万到六十万的合同。而罗一最满意的是付款方式，最低一次是签合同后直接付款百分之七十，而普遍的是百分之八十，并且项目完工后余款很快就能够结清。
这次，优品商贸的新店面积两千平米，设计图定稿后，售后部又派人现场复核了一遍，设备及安装加在一起，合同金额八十万。罗一与客户面谈了三次了，依旧是签合同后付款百分之八十，他的把握很大，五年来建立起的信任让他有足够的资本。他很希望元旦前能把这个合同签了，但是客户一直没有来消息，他又不能太主动追。这几天罗一心里一直悬着，他想是客户已经进入元旦放假的状态了？还是出什么岔子了？以他对客户的了解，按理说新店筹备不可能放假。至于整个过程中出过什么差错，他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了，合作五年了，每次的过程和方式基本都相同，不会有差错，只能耐心等待了。
最近罗一和张雯心联系得很频繁，前几天罗一从她口中得知程艳正在为了业务二部部长人选的事头疼。程艳不是不想，而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业务二部有十几个业务员，三分之一是老员工，靠着下线经销商资源和常年的关系保持着稳定的业务量；另外三分之二是年轻人，虽然不像老员工那样业绩稳定，但是干劲足，是开拓新客户的中坚力量。据张雯心说，程艳也在等机会，应该是找一个老员工上来，这样其他人不会有太多的情绪。
机会摆在面前，没有谁不想升职当领导。罗一自认为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他对业务二部部长的职位有些许的期待，但不强烈，可是听到程艳准备找一个老业务员当二部部长的消息，他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罗一去年的任务额是六百万，很轻松的完成了。本想压在新年度的德亚集团项目，由于程艳的原因也算在去年了，所以他去年实际完成了八百万。他去年业绩在全公司排名第五，在业务二部排名第二。排在他前面的业务员名叫王春霞，五十多岁，是公司的元老了，而且是程艳的死党，主要的业务来源于庞大的下线经销商和一些多年的关系客户的民用零售业务，根本不需要出去跑项目。罗一觉得王春霞虽然业务量大，但是经常倚老卖老，又仗着有程艳罩着，没有人敢管她，在公司的人际关系很不好，而且已经是退休的年龄了，二部的领导人选，怎么想不能是她吧！不是她，那会是谁？张雯心说应该是一个老员工，究竟是谁？罗一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正在罗一的思绪像胡乱漂泊的柳絮一般烦乱时，陈娟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罗一，过来我问你点事。”
“姐，什么事这么神秘？”罗一站起来和陈娟走到了楼道尽头的窗户前。
“业务二部的部长人选，你不去争取一下？你们部门有几个人都找过程总了。”
“程总应该心里有数，而且这么炙手可热的职位，明显就是摆出来和一部部长冯卓越抗衡的，我不想趟这浑水。”罗一不在乎地说着，同时看着陈娟，今天穿了件紧身毛衣，显得整个人凹凸有致，他谄媚的说，“姐，你今天好漂亮。”
“哎呀，别贫了。真搞不懂你，这个位置你就一点不想吗？”
“想，当然想。你觉得我如果去争取，机会大吗？”罗一反问道。
“你啊？要说机会肯定有，毕竟你一直和程总关系不错，以前在这里拿货，现在又是这里的员工，而且之前德亚集团的单子，本来能压倒这个年度的，你也按照程总的意思在上个年度提货了。”陈娟想了想又说，“你也不是刚工作的小年轻，人际关系啊，经验啊，业务量啊，都挺成熟了，我觉得你应该争取一下。”
听陈娟说完，罗一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盯着陈娟，半天陈娟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说话啊，盯着我看什么？”
“没想到你能说出我这么多优点？”罗一笑了笑，说道，“可是我听说程总会让一个老员工做这个部长的位置。”
“这个我也听说了，你不也算老员工吗？你还当自己年轻啊！”
“你鼓励得太到位了！我也找程总试探一下。”罗一真心觉得陈娟的话挺有道理的。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陈娟就回经营部了。只剩下罗一站在楼道里，他看着有同事不断地进进出出忙碌着，突然觉得自己太被动了，既然想要这个职位，早就应该去争取。以前他和关俊怡的关系，就因为这种被动而毁掉了，这可是刻骨铭心的教训。
到了下午，程艳一般四点半之前就会离开公司，这之前的半个多小时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找她。罗一等到过了三点半，拿起了一些凯利集团的项目资料，敲响了程艳办公室的门。
果然，屋子里只有程艳一个人。
“程总，不打扰吧。”
“有事？进来说。”程艳从窗边走回到写字台后坐了下来。
“是凯利集团的项目，有些事情向您汇报一下。”罗一关好门，坐在了程艳对面，先把资料递了过去，说道，“这个项目我们在re是第一登陆，不过肯定有别的经销商也在盯，可以肯定的是万泰商贸的张天娇绝对也在跟进。”
“最近我经常听到她的名字，其他家经销商老板也都在议论这个女人的抢单能力！张天娇！张天娇！”程艳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就是她。这人挺厉害的，背景我调查过了。以前是me最大的经销商公司内的王牌业务员，但是由于她丢了德亚集团的项目以及公司内部的斗争，在公司待不下去了，转到了re的圈子里，跳槽到了万泰商贸。”
“德亚集团？你七月份投中的那个标？”程艳问道。
“对，就是那个。上次投标中间人告诉我甲方肯定选择re的产品，所以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其他re经销商身上了，压根没在意其他品牌的人。这是我从一个me的人那里打听到的，估计张天娇盯着凯利集团的项目，有点找我报仇的意思。”
程艳古怪地笑了笑，把她面前的茶壶端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罗一到了一杯。罗一赶紧双手扶着茶杯，显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让我奇怪的事，怎么这么凑巧，张天娇离开me的圈子，进入了re的体系内，选择的公司偏偏是万泰商贸，正好是红城实业最大的竞争对手。”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合，冤家路窄。”程艳说。
“两家公司做项目撞到一起很正常。奇怪的是，我曾经在一家酒吧就遇到了张天娇，当时不知道她的身份，以为就是酒吧遇到的女人，当时她对我说很快就会再见面。后来的re经销商大会就遇到了她，并且她知道公司安排我跟进凯利集团的项目，直接挑明了要抢这单。”
“照你这么说是有点蹊跷？你的意思是？”程艳开始重视起来。
“re的人向外泄露信息早就见怪不怪了，不排除是张天娇从re那里搞到的信息。没有不透风的墙，凯利集团内部，肯定已经有人被张天娇拿下了。她似乎对我也非常的了解，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我周围有人已经被她拿下了，而且这个人对我的过去和动态非常了解。”罗一压低了声音。
“关于这点，你倒是和冯总想到一起了。”程艳喝了口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甚至直接问过我，re经销商大会时，你和张天娇似乎很熟的样子，凯利集团的项目拨给你做，你可信不可信？”
罗一没有直接回答，他相信即便冯克林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对程艳说。程艳这样说一方面有可能是在试探他，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在拉拢他。他认真地看着程艳，说道：“如果是我对公司有二心，干脆把德亚集团的单子也卖给张天娇，让她留在在me，这样岂不是更隐蔽。何苦等到她去了万泰商贸，和我都在re系统里再做。而且公司内部的信息保密度还是很高的，每个业务员只能看到自己的项目信息，只有经营部的人能够看到登陆的详细信息，就连财务部都没有权限。程总，希望您一如既往地信任我。”
程艳满意的笑着说：“我当然信任你，那你怀疑是谁？”
“我在这行里好歹也干了十一年了，关于我的事很容易打听到，而关于我的动态，大概只有公司内部的人清楚，究竟是谁？现在还不敢乱猜。反倒是凯利集团里，我留意了一个人。”罗一观察着程艳，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才接着说，“每个项目，甲方内部只要是有决策权的人，都有可能把信息透露给自己信任并且有利可图的供应商。我怀疑和张天娇搭上线的人是就是秦总的女婿，蒋鹏。”
“有证据吗？”程艳问道。
“没有！只是几次接触过程中有这种感觉。”罗一把杯子里茶水都喝了，继续说，“接下来我会多留心蒋鹏，也会继续和张天娇接触试探她，只是不知道这个项目，最终决策时，秦总的参与度有多高，有可能后期会需要您适当的出面。”
“可以。”
罗一本想聊得差不多了，把话题引导业务二部部长人选上面，不料程艳却先开口了：“正好你来了，我问你一件事。”
“您请讲。”
“绕弯子的话不多讲，我问你什么，你就直说。”程艳看罗一点了点头，接着说，“最近公司内部的形势你清楚吧？”
罗一知道程艳问得是关于她和冯克林两个人之间的暗斗，既然程艳先问起来了，他不能像对待其他同事那样敷衍装傻，而且他也是为了二部部长的事情而来，正好接过话题，回答道：“非常清楚。”
“好，那咱们就开门见山，我要在公司内部有人全力的、无条件的支持我，而这个人，会是业务二部的部长，这个职位，你接受吗？”
罗一心脏差点没跳出来，他觉得天上真的掉馅饼了，可是很快就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有些不敢相信，担心是程艳在试探他。他竭尽所能摆出谦卑的样子，在脸上堆起满满的忠诚，说道：“我确实对二部部长的职位感兴趣。”
程艳却一脸严肃，端起茶壶给罗一倒上了茶，边问道：“如果你成为二部的部长，你将会和雯心成文同门。我要的不是单单有兴趣的人，我需要你确定地答复，这个职位，接受还是不接受？”
张雯心是程艳的女儿，和张雯心成为同门的意思，源于类似过去的师徒关系，到了企业里，也就是无条件忠诚于同一个上级。公司二部部长和程艳的关系，要比普通下属和员工的关系更近一层，罗一是这么理解的，他笑着端起了茶杯，看着程艳的眼睛，为了表示慎重，停顿了几秒才说：“我接受，我感到非常荣幸。”
程艳也笑着端起茶杯说：“上一年度追任务的事情上，你牺牲了德亚集团在今年的业绩，选择支持我，当时我就告诉过你会收到回报的。”
“那是我应该做的。”
“二部的人，王春霞我会提前帮你搞定，肖景峰和你最好，你自己搞定，他们俩都没问题了，其他人更不会有问题。”程艳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说，“接下来才是对你的考验，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罗一赶忙站起来，和程艳握了握手，恭恭敬敬地说：“请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三十七、凯利集团项目（二十三）
元旦前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渤海市到了冬季，基本就是两种天气，没有雾霾但是风很大，或者是没有风但是雾霾严重，像这种雾霾和大风都没有的天气是很难得的。
自从和程艳聊过之后，罗一感觉迎来了春天，感觉走起路来都像踏着风一样，而且是顺风，正所谓船得顺风走得快。心里这么想，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把他提升为二部的部长，这件事情程艳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而他也要先把肖景峰拉拢好。
九点半，罗一的电话响了，是他等了好多天的那个做超市的客户打来的。罗一的心突然提了起来，感觉心跳特别快，元旦前一天来电话，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喂，刘总，您好。”罗一调整了下呼吸，尽量用平静地语气接通了电话。
“罗一，你好。在公司了吗？”
“在公司了，刘总。”
“是这样，新店的设备，价格还有没有浮动的空间？”
“刘总， re厂家在这一年已经做了两次调价，但您是长期合作伙伴，价格还是按照去年那几个店的价格做的，实在没有下调的余地了。”罗一的语气很恳切，还带着点无奈和委屈。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说：“行，那好吧，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签合同，这事定了要马上供货，我要在小年之前开业。”
罗一看了看时间还早，就问道：“刘总，我放下电话就让人做合同，十一点到您公司，可以吗？”
“可以，我中午前都在，你尽快过来。”
等到对方挂断后，罗一依旧拿着电话，激动地胳膊都有些颤抖，这是个八十万的合同，按照以往的合作惯例，今天签订合同，两个工作日内甲方会把百分之八十的款打过来。其实罗一早就按照前期的方案和报价把合同做好了，他又打开看了一遍，所有细节都确认没问题，就上传到公司内部的系统里。他喝了口水，给陈娟发了信息，内容是让陈娟在系统里确认合同。
红城实业超过二十万的合同都要在系统里过一遍，业务员上传，经营部、售后部、财务部还有业务部对应的老板都在系统里确认后，再由经营部打印，财务部盖章。
经营部除了部长梁雪之外，陈娟也有确认的权限。罗一盯着系统，陈娟很快就确认了。他又来到一楼，找到了张连城。售后部部长徐超群负责安装、维修和储运，副部长张连城负责设计、技术支持和质量巡视，两个人都有确认合同的权限。张连城看到罗一来了，已经猜到了大概，边在电脑上登陆系统边喊道：“知道你什么事，给我五分钟。”
罗一和张连城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售后部是冯克林负责，他不经常过来，但是有着急的事情比如需要马上确认合同，他肯定要找张连城，而且张连城每次都很帮忙，罗一没有进张连城的办公室，站在门口说：“谢谢张总，过了元旦请你，我先走了。”
罗一回到办公室，给张雯心发了信息。财务部以前只有孙颖有权限确认合同，现在多开了一个权限给张雯心，这应该是程艳要求的。张雯心很快回复收到。罗一就这样等着，他不停的看表，不停地刷新系统，他希望在十点一刻前把合同走完，因为还要打印盖章，他要在十一点前到甲方的公司。
等到系统里显示财务部通过时，才过了不到十分钟。罗一喝了口水，赶紧跑到三楼程艳的办公室，程艳看他连跑带喘的样子，问清了什么事，然后很快也在系统里点击了确认，罗一说了声谢谢程总就出来了。他下到二楼经营部，找到陈娟。陈娟已经开始操作打印了，这说明陈娟也在为他一直盯着系统。罗一感到很欣慰，心里暖洋洋的。看罗一着急的样子，陈娟说：“别在这站着了，先回屋稳定一下，打印出来我盖好章给你拿过去。”
罗一谢过陈娟就去卫生间洗了下脸，回到工位上时看表刚刚十点。他整理好东西，关掉电脑。这时肖景峰回来了，罗一赶紧站起来把肖景峰搂着带到楼道里。
“怎么了弟弟？”
“老肖，下午别出去，我有事情跟你说。”
“嗨，什么事这么神秘？”
“别出去，我过了中午就回来，一定等我。”罗一看陈娟已经拿着合同过来了，他拍了拍肖景峰，说，“一定等我。”
罗一接过装合同的文件袋，问道：“骑缝章也盖了吗？”
“我做的你还不放心？”陈娟插着腰问道。
“放心。姐，我要感谢你，等过了元旦吧。”
“你怎么了？”陈娟一脸茫然，依旧保持着亲切的笑容。
“先不说了，我得赶紧走。”罗一说完马不停蹄地下楼走了。
到了下午两点，罗一回到了公司。下车后他伸了个懒腰，显得很轻松，很开心，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带着签好的八十万的合同，站在公司大院里，他觉得被提升为业务二部部长后，会大有作为，这家在渤海市re经销商内数一数二的公司管理层终于有他的一席之地，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误。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进入红城实业，恐怕再过十年也还是那个独自苦苦支撑的小经销商，徒有个老板的虚名，终日疲惫不堪，没日没夜，毫无希望。
让罗一更加开心的是因为客户已经把合同额百分之八十的款打到了红城实业的账户上。罗一很得意上午自己的表现，在与客户的见面中，他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只签了合同，还借着元旦假期无法订货的理由，催着客户打款。由于他已经为这个客户服务五年了，彼此间非常信任，客户也是着急供货，所以在一点多就已经把款打了过来，并且把汇款截图发给了罗一。
他没有回业务二部，而是先到财务查了一下，确认款项已到账，又把合同送到了经营部陈娟的手里，办好了这些，这个项目基本就转交到公司售后部门手里了，他只需要在重要节点跟进项目进度，不需要操太多的心了。
接下来罗一考虑的是该找肖景峰聊聊了。
刚好肖景峰还在工位上，看到罗一来了就说：“弟弟，你可回来了，我三点多还有事，一直等你。”
“抱歉，出去签了个合同，没敢耽误就回来了。老肖，出来聊两句。”
两人来到楼道尽头的窗前，肖景峰点了支烟问：“什么事，说吧。”
“好，那我就直截了当。咱俩关系不错，我一直拿你当哥哥。”罗一用胳膊搂着肖景峰，很认真地说，“现在公司的情况你也都明白，二部部长的位置，你有想法吗？”
“你能告诉我谁没想法吗？”肖景峰反问道，也变得认真起来，用力地吸了口烟。
“我！”罗一重重地说道，然后眯着眼看着肖景峰，就这样看着他吸烟。
肖景峰又吸了两口，怀疑地说：“弟弟，以前一直没有这个职位，自从冯总让他儿子冯卓越当了一部的部长，咱们二部也就算是有了这么个缺，我不信你没想法。不过要说你嘛，还真看不出有太大的兴趣。老弟，你隐藏的深啊。”
“老肖，我有什么说什么，对这个职位，我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你也知道，我以前自己干，公司规模再小，也算有几个人，我是管过人的，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罗一心里告诉自己，表情要诚恳，语气要平和，“以前像什么开会啊，发言啊，抛头露面的事，我是最烦的，能躲就躲，这你是知道的。”
“老弟，你今天跟我聊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找没找程总自我推荐过？”
“找过，当然找过，我敢找我就敢承认，只不过程总没有表态。”肖景峰把烟头弹出窗外，接着说，“不光我找过，其他人也找过。”
“那好，老肖，咱俩好，我拿你当哥哥，我现在就去找程总，说这个部长的位子我做不了，让给你。”罗一说完转身就要走。
肖景峰一把拉住他，吃惊地问道：“回来，回来！老弟，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昨天程总找我去了解一个项目的进度，然后就说准备让我做二部部长，让我考虑考虑，先别让别人知道。”罗一低声说着。
肖景峰又点了一支烟，沉默了半天才问道：“那你为什么和我说？”
“其实二部部长，论资历、论经验、论业务量，几方面综合起来也就是老肖你最合适。其他人要么业务量大可是太年轻，要么就是经验够可是年纪太大，或者是业务量和经验都够可是人际关系不好。老肖，我这个人，从销售积极性上来说，不算一个好的业务员。可是我对于朋友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是看得很重的。所以既然你想做，我就不做了，咱俩关系那么好，让哥哥你领导我，我干工作也舒服。”
罗一说完拍了拍肖景峰的手，肖景峰松开了罗一的胳膊，再一次把烟头弹出了窗外，看了看罗一，耸着肩说：“算了，无所谓的事情，以前没有部长时不也都正常工作吗？多了这个劳心的职位，大家就都惦记着，都揣着小九九动心眼。既然程总点了你，你让给我也没什么意思，你做领导总比让王春霞做强，我可受不了那老女人的脾气。”
“老肖，我能胜任吗？”罗一很不自信的问道。
“说句实话，我对于程总和冯总两人之间的斗法，一点兴趣都没有。到了我这个年纪，能赚到钱就行。弟弟，有点自信，以后我还要靠你罩着了。”肖景峰拍了拍罗一的肩膀，转身回业务二部办公室了。
罗一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他松了一口气，他能够看出肖景峰的话还是很真诚地，并没有隐藏不满或是佯装大度。如果程艳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应该也会在今天下午搞定王春霞，这样有元旦假期作为缓冲，过了节再上班同事见面心态和面子都会好一些。
一天以内签下了八十万的合同，又搞定了肖景峰，而且接下来又是三天的元旦假期，罗一心情大好。他打开手机，看到球队的群里发布通知今晚临时约了一场友谊赛，他立刻回复晚上准时到场。
等到快下班时，张雯心过来问罗一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然后聊聊。最近他们两人经常这样，有时一起吃饭，有时吃过饭找个咖啡厅或是夜中环的酒吧聊天，交流公司的事情。罗一不想拒绝，有些为难地说：“今晚可能不能聊太晚，我订了场球赛。”
“有球赛啊？”张雯心感兴趣地问道。
罗一突然冒出个想法说道：“要不下班后咱俩叫份外卖，在公司当工作餐吃，这样能多聊聊，然后你陪着去看我去打球？”
罗一说完感觉自己都有些脸红。他从上初中就喜欢打篮球，但是从来没享受过有女孩子陪着看自己打球的感觉。从大学时就一直暗恋关俊怡，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对方又怎么可能以女朋友身份到球场去为他加油。
“好啊，明天就放假了，本来应该让你加班陪我聊天的，看在你近来这么努力的份上，允许你有个消遣娱乐的时间。”张雯心今天显得很放松，甜美的笑着说，“不过你有些过分啊，上次让我给你当司机，这次又让我陪着去看你打球，让我充当你女朋友啊？”
罗一觉得脸上现在火辣辣的，赶忙干笑了几声说：“不敢，主要是怕耽误工作，让小主现场监督一下。”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一哥我先上楼去，下班后工作餐你定，我再下来找你。”张雯心开心的走了，罗一这才感觉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了，心情更好了。他的心态还是摆的很正，不敢奢望与张雯心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只不过表现的开放一些，偶尔放肆一些，尽量拉近与这位老板女儿的关系，对自己在公司的发展是必须的。
三十八、凯利集团项目（二十四）
叮！叮！叮!
手机闹钟响了，罗一快速地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卫生间开始刷牙，接着又按照习惯用冷水洗脸。洗了几下突然停住了，他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皱着眉头，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他自嘲地笑了笑，他的手机闹钟一直设定在开启状态，从来不关。
罗一用毛巾把脸擦干净，走到房厅喝了口水，又回到了床上，躺着却已经睡不着了。他回忆着假期前一天晚上和张雯心在公司一起吃外卖，聊着公司的事情。那天关于二部部长人选的事，张雯心没提，罗一也没说。主要是罗一分享了一些他以前和re的人打交道的经验，张雯心听得很认真。在公司吃过饭，张雯心按照说好的陪着罗一去了篮球馆。罗一那天都感觉很不自在，却又很高兴。虽然一起打球的队友没少挤兑他调侃他，推测他是带着女朋友来看他打球的等等，张雯心笑而不语，只是略显羞涩，整体来说还是落落大方。
到了篮球场，谁都都希望有女孩在场下看着自己的风采，为自己加油喝彩，这种感觉罗一在二十多岁时也有过，他没想到现在已经三十岁了，居然还会有这种喜悦的感觉。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关俊怡的样子。在大学时，也曾将谈过女朋友，但是对方不仅没有去看过他打球，甚至根本不支持，两人总是因为这事吵架。反倒是他一直暗恋着却没有表白过得关俊怡，却曾经为他加油喝彩，那是他在大二那年拿到校际篮球赛冠军时的记忆，他记得当时场上比分焦灼，关俊怡没有到现场，而是在校广播站的广播时段为他和他的院系加油鼓劲。
罗一想着想着，居然又睡着了。直到九点，他醒了过来，简单收拾穿好衣服，在楼下吃过早餐，结账付钱时，他看到了钱包里的一张名片。自从拿到张天娇的名片，罗一就把电话存到手机里了，并且一直把名片放在钱包里，他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约出来聊聊？也许能试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吓到罗一了，居然是张天娇。罗一心想真是见鬼了，转念一想难道是心灵感应，还是最近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叫量子纠缠的物理学现象？有关联的物质，即便是距离在遥远，只要一方有动作，另一方都会有所感应并且做出相应的变化？他嘲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喂，美女，正想约你出来聊聊，你倒先打过来了。”罗一接通了电话，调整好语气。
“红莲哥，你这话我真的相信，我感觉你和我有心灵感应。”
“哈哈，那是我的荣幸，找我有事？”罗一皱着眉头问道，他很不喜欢自己的想法频繁被对方猜中的感觉。
“没事，假期嘛，想约你回学校转转，有空吗？赏脸吗？”
“回学校？哪个学校？”罗一不解地问。
“怪我没说清楚，抱歉。红莲哥，咱俩是一个学校的，渤海市城建大学！”张天娇的声音很甜腻，就像碰到就要被粘上的糖浆一样，“算起来我要喊你一声学长。”
“不敢当。”罗一皱着眉头，心想真是无巧不成书，可是上学时怎么没注意到这个人呢？看来张天娇对他的调查真是深入细致，他又问道，“咱们在哪见面？”
“我现在就出发，主楼后面，鸣飞湖前。”张天娇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罗一听着电话里的蜂鸣声，摇了摇脑袋，埋怨自己怎么总是那么被动，面对这个女人，到现在为止没有一次能占上风的。转念一想，过桥不怕兵，对方出招了，一再地躲躲闪闪没有意义。他进了小区发动车子，直接开向位于城西开发区的渤海市城建大学。一路上罗一都在猜测对方有什么企图，还在回忆着大学时代，在大学的记忆力搜寻着张天娇。
上大学时，罗一每次换乘公交车，要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到学校。现在有车了，渤海市的快速路网络也愈发成熟，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他把车停在了主楼前的停车场里。由于是假期，这个平时停满教职员工车辆的地方显得空荡荡的。
罗一漫步在主楼前的广场上，思绪似乎也回到了当年，大学时光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四年时光遇到的人、经历的故事以及听过的歌，那些快乐的、迷惘的、激情的和失落的记忆，如此种种都纷至沓来，仿佛远在天边，却又尽在眼前，无比的熟悉。
主楼两侧是裙楼和配建楼，罗一从主楼西侧的裙楼下方穿过，这是以前他熟悉的路线，因为他的宿舍从主楼西侧的大道走比较近。从西配建楼处转过，就绕过了主楼，来到了主楼后侧的标志性建筑鸣飞堂这所大学最大的礼堂，这里平时满是教职工和学生会的身影，各种演出、会议都在这里举行，闲下来的时候还会为学生播放电影。鸣飞堂的对面是一片湖，到了夏季湖内会开满粉红色的莲花，很漂亮，这片湖基本常年都被谈恋爱的学生们霸占，是一片爱情圣地。
究竟是先有的鸣飞堂，还是先有的鸣飞湖，当年不要说是学生，就是老师可能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有这座学校的建造者或是设计者才知道。不过“鸣飞”两个字倒是通俗易懂，就是寄望学生们努力求学，锐意进取，将来一鸣惊人，展翅高飞。
罗一看着鸣飞堂的牌匾，不算什么古董，经过将近四十多年的风吹日晒，已经显得斑驳和沧桑，见证了这所学校的历史与变迁。他正看得入神，张天娇甜腻的声音在背后传来。“红莲哥！人家等你半天，你可倒好，走过来都不看我，对着这块牌匾发什么呆啊？”
罗一转过身子，张天娇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张天娇今天打扮得很耀眼，短款羽绒服挡不住她那妖娆风韵，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和脚下的运动鞋，更显得潮范十足。罗一心想如果说之前他们之间处在互相调查的阶段，那么今天开始就开始接触了，今后就是互相试探互相设计的过程了。他也露出春风般的微笑，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从进了学校，我的脑子一直停留在回忆中。”
“没关系，大名鼎鼎的红莲哥能赏脸过来，真是给足了我面子。”
“咱们商量个事好吗？”罗一笑了笑，目光飘向远处湖对面，又微微皱了下眉头说，“以后还是叫我一哥吧，红莲这个名字早就没人叫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谁说的，在这里没意义，在五汇新街，在夜中环，意义大着呢？”张天娇调皮的笑了笑，问道，“你和夜中环的老板，是过命的交情，这不假吧？”
“都是过去的事了。”
“好，好，听你的，一哥。”张天娇说着走到了鸣飞湖前。
“可惜了，这个季节只有冰面，没有荷花。”罗一也跟着走了过去，两人并肩站在湖边，就像一对约会的情侣。罗一又说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就像你红莲哥的名字一样吗？你也希望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张天娇笑着问道。
“在这纷纷扰扰的世上，处在这浮夸拜金的时代，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古人尚且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又怎能做到？世风日下，不可阻挡，每个人都难逃被从外至内一点点侵蚀同化。只求能在心中留存一片净土，做事无愧人间道义，做人无愧善良本心。”罗一感觉今天自己的气场压过了张天娇，继续侃侃而谈，“就好像熬中药，有些药材会被一锅药汤浸透，而有些大块的药材，即便在砂锅里熬再长的时间，外表已经失去了本色，切开后，里面依旧是干净的白色，全因质地紧密坚硬，就像一颗善良的心，有着钢铁一般坚硬的外壳作为保护，永远不会变色。”
“等到了夏天，我们还一起来看荷花，如何？”张天娇问道。
罗一这才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太偏了，笑着回答道：“一言为定。”
“现在湖边都有围栏了，要是像以前一样没有，我们可以在冰面上走走。”张天娇说完，侧过脸，抬着头笑着看着罗一。
阳光照在张天娇的脸上，湖面上也折射出晶莹的光芒。罗一俯视着张天娇，心想好一个美貌佳人，他说：“大学四年，我基本没来过这里。”
“了解。大学时，你的身影在湖对岸。”张天娇指着远处，就在湖对岸，是一大片露天篮球场，那里才是罗一大学时出现最多的地方。
“美女，你是哪一届的？”罗一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对方打断了。
“不要叫我美女。”
“为什么？”罗一不解地问。
“你们这些男人啊，和你不熟的女性，无论长相如何都会称呼为美女。我想和你成为要好的朋友。既然我答应叫你一哥了，你也要答应我。”张天娇摆出任性的样子。
罗一想总不能称呼你阿娇吧？他斟酌了一下，也没想出个合适的称呼。
“和我熟的人都叫我小娇。”
“好，小娇。”罗一还是觉得很别扭，也没办法就这么叫吧，他接着说，“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小娇，你太了解我了！你是哪一届的？你这么漂亮这么出众的女孩子，大学时我怎么没注意呢？”
张天娇捂着嘴笑了笑说：“一哥，大学时你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配不上你的女朋友身上了，哪里会注意我啊。不过那时候我可是个篮球迷，我比你小一届，而且和你是一个系的，巧不巧？有校内比赛我经常去看，有咱们系的比赛我更要去了。”
“是吗？没想到我这么受关注？”
“我可不是开玩笑，真的。一哥，你虽然不是那种被女生追捧的帅气男生，但却是我们心中不可逾越的大山，我们年级的球队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你们，主要是越不过你啊。”张天娇感慨着，“所以那时候我就很崇拜你，经常为你加油喝彩，全校那个人不认识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时候就被你盯上了，所以在项目上也被你盯上了？”
“哎呦！一哥！今天是出来玩的，不说项目的事好不好？”张天娇晃着身子，娇声娇气地说。
“好好，不说，咱们继续走走？”罗一提醒自己要时刻注意，对方嘴上说不谈想不，不表示不会从其他方面做出试探。
两人肩并肩，沿着大道，绕过鸣飞湖，来到了篮球场的入口处。由于是放假，篮球场也很冷清，本市的学生大多还没回来，只有三五个学生还在挥洒着汗水。
“不进去吗？这里是你曾经称霸一方的战场。”张天娇问道。
“不了，在外面看到了就好，美好的回忆都在脑子里。”罗一低头看着对方，问道，“你知道这里曾经挂过一块宣传牌吗？”
“这里？宣传牌不是都贴在宿舍楼下或是食堂门口吗？”
终于有张天娇不知道的事情了，罗一觉得很庆幸，他指着篮球场入口处的铁丝网说：“这里曾经挂过一块宣传牌，上面写着‘五系卫冕冠军对战二系黑马’，五系指的就是我们系，那是我在学校输过的唯一一场比赛，那年我上大三。”
罗一说完脸色有些暗淡，心情也很失落，他从大一到大三，一直带领着系篮球队参加校内联赛，连续两年夺冠，只有在大三的那场冠军之战中输掉了，而且最后的关键一球是他投丢的。
张天娇从后面拍了拍罗一的腰，温柔地说道：“那天我就在场下，最后两秒，你在篮下投篮，球已经进筐了，却又莫名其妙地转了出来，结果终场哨响，你们输了一分。”
罗一略显吃惊，有些情绪低落地看了看张天娇，对方的眼睛灵动美丽，就像会说话一样注视着自己，微笑时上扬的嘴角显得那么柔软，让人的目光无法移开。他调整好情绪，笑着说：“那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你全场努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恭喜你，那场比赛让你成熟了。”张天娇转身看着篮球场旁的建筑，问道，“快中午了，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饭吧？”
“这里吗？会不会太老旧了，这个食堂应该算是学校的古董了吧？”张天娇问道。
罗一也看着面前的白色三层小楼，楼梯的墙皮有很多脱落了，说是白色，其实跟灰色差不多。大门的上方红色油漆写着“学生第五食堂。”这个食堂距离罗一的宿舍最近，当年被简称为“学五”。罗一入学时有好几个这种老食堂，到了他毕业时，全校新建了三个又大又卫生的新食堂，老食堂都被拆除改建了，最后只剩下这个学五食堂，就像一个古董保留在那里，被后来新入校的学生嫌弃嘲笑。罗一没想到毕业十年了，这个食堂还在营业，他庆幸多了一个值得追忆过去的地方。
张天娇走到学五食堂门前，转身说：“一哥，不来和我勾兑一下？这句话，当年你们经常成群结队在这里喊。”
“这你也知道？”罗一走了过去。
“咱们系篮球队，尤其是你这一届的，球场上是高手，酒场上也是好手。”张天娇向上翻了翻眼睛，似乎是在回想着，说道，“你不知道，以前我们经过这里，总能看到你们像个团伙一样勾肩搭背，来学五食堂喝酒，而且还在路边喊认识的人一起去，那时有点怕你们。”
“哈哈，我可是良民。”罗一想了想，那时他们确实有过这种行为，现在想想有些可笑，可那也是上学时宝贵的回忆，他笑着说，“那咱们就学五用餐。”
其实所谓的“学五”，指的是这座三层小楼，一二层是普通的学生食堂，三层要从楼侧面的外跨楼梯才能上去，那里是私人承包的餐厅，既有盒饭和盖浇饭，也有炒面炒饼之类的，还能够点菜，并且设有包间。罗一上学时，对他来说，学五实际上指的是三层的餐厅，他和同学经常到那里聚会喝酒。
两人顺着旋转楼梯来到了三楼，进了餐厅，罗一看着里面的布局一点都没变，他和张天娇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道：“小娇，想吃什么尽管点。”
虽然是假期，但快到中午了，餐厅里的学生很多，服务员都在忙碌着。一个人走过来把菜单和一个小木板放在桌上，木板上夹着一小摞白纸。
“还是以前的规矩，要点菜自己写。”罗一抬头看了看送菜单的人。这人他认识，而且让他感觉是个惊喜，居然还是他上学时承包这里的那个老板娘。
“呦！老板娘，您还在这里啊？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你回学校来看看啊？”也不知道是真记得还是假的，老板娘热情地寒暄着。
“对，回学校看看。”罗一显得很开心，问道，“我看学生们都拿着饭卡买饭，我们只有现金，可以吗？”
“上面规定，现在查得严，没有卡不能卖啊！不过可以卖给你！”老板娘圆滑地笑着。
“谢谢。”罗一满脸感激地说道。
罗一和张天娇简单点了两个菜一个汤，要了两碗米饭。
“一哥，要是我自己来，看来要饿肚子了，有钱都买不到饭！”张天娇开着玩笑。
“这个老板娘人很好的。宿舍十一点关门，因为这里下了楼就到我们的宿舍了，所以我们喝酒经常喝到差五分十一点才走，她永远都在外面等着，从来不催。快毕业时有一次我们喝到了十一点半还在要酒，她过来只说了留她弟弟在这里陪着，她先回去了，还嘱咐我们别喝多了闹事。”
罗一讲述着以前那些可笑的或是丑态百出的事情，张天娇听得津津有味，也分享她自己以前的动人故事，两人欢声笑语，像多年不见的挚友，又像热恋中的情人。
吃过午饭两人继续在学校里逛，经过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宿舍，到了学校的中间位置，罗一提议不再往前走了，因为再往前的学校不在他的回忆里。罗一毕业那年，学校后面的大片校区还没有竣工，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张天娇跟着罗一从学校另一侧的大道上又转回了鸣飞湖。两人坐在湖边的木凳子上，都不说话了，微笑着看着对面的鸣飞堂，有零星的学生走了进去。
“小娇，今天咱们算是彼此熟悉了。”罗一依旧看着前方的鸣飞堂。
“你是稍微对我了解了一些，我很早就了解你了。”张天娇摘下鸭舌帽，捋了捋头发，又把鸭舌帽带上，转头看着罗一，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痴迷地笑着说，“一哥，从这里说，你我算是同门，我是你的学妹，你可要多多指教。”
罗一侧过来看着对方，他深深地被张天娇的作态吸引了，即便面前的鸣飞湖早已冰封，他却感觉心潮澎湃。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如此楚楚动人，妖娆而又大方，如果不是项目上的对手，他真想和她像现在这样亲切而放松的发展成情侣关系。他让张天娇稍等片刻，然后自己快步朝着图书馆方向走去。
张天娇就静静地坐在鸣飞湖前，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淡金色的卷发，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都蒙上了一层金光，身后冰面折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仿佛要把这美人笼罩在画中，不时吸引着零星过往学生的目光。罗一很快就回来了，他愣愣地站在远处，为眼前的美人美景所折服，感叹世事弄人，如此主动的美女，竟然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他手里拿着两杯热饮，走了过去递给张天娇一杯，后者心满意足地笑着接过热奶茶。
罗一就这样盯着她，张天娇脸色微红，抿着嘴露出迷人的笑容。罗一问道：“今天鸣飞堂应该有电影吧？我请你看？”
张天娇想起来以前学校在周末或者假期确实经常放映电影，这时开始有不少学生涌来，三五成群的走进了鸣飞堂，她把鸭舌帽带好，压了下帽檐，站起来说：“好啊。”
罗一也站了起来，两人进了鸣飞堂，大厅里写着放映的电影是《史密斯夫妇》，票价十五元。张天娇却揣着手说：“你这电影够便宜的？”
罗一记得他上学时，鸣飞堂放映电影的票价才五元，不过现在的十五元也算是非常便宜的白菜价了。他笑着说：“票价虽然便宜，能一起看电影的人才是珍贵的。”
“你倒是会解释，这电影倒也应景。”
“进去吧，找个好座位。”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三十九、凯利集团项目（二十五）
元旦假期，罗一得知和张天娇是大学校友，两人约在大学见面。他和张天娇在大学看电影到下午三点才结束，两人又突发奇想，到图书馆看书，好在假期查得不严，没有学生证也混了进去。张天娇随手拿了一本时尚杂志，罗一拿了一本名叫《城市魔方》的小说。
“一哥，你还真拿书看啊？”张天娇本以为两人就是来图书馆感受一下气氛。
“哈哈，能看多少是多少，这本书是我在学校借阅的第一本书。”
“你看过？”张天娇怀疑地问道，“城市魔方？写的什么内容？”
“这是一部官场小说。”罗一看着书的封面，绿色的背景上，两个极其抽象的人的形状，一上一下，一远一近，形成了立体的效果，两个人形中间也是抽象的都市形状。现在像这种单调枯燥的封面早就过时了，罗一却兴趣盎然地看着。
“主人公是谁，一般官场小说的主人公都是市委秘书长吧？”张天娇问道。
“我认为这本小说里没有绝对的主人公。”罗一回答道。
“为什么？”
“这本书吸引我的也是这一点。”罗一翻开书，说道，“在这本书里，市委秘书长算是一个主要人物，里面还有很多人物都是推动故事发展的主要人物。”
“真的？”
“这本书中形形**的人物，塑造得都非常丰满而独特。有点不符合现在的文化发展吧？”罗一笑着问道。
“我有时也在网上看小说打发时间，现在流行的都是主人公一个人贯穿故事始终，全能而帅气，或是威风八面，或是惊艳逆袭，或是完美无缺。像你说的这本书的写法，有点和时代脱节了。”
“这本书描绘的是人间百态。你看过美剧《权利的游戏》吗？”罗一又问道。
“看过几集，没坚持下来，太长了。”
“《权利的游戏》很成功，但却不是写一个人，相反，写的是众生相。当你认为剧中的哪个角色将会是后面剧情的主角时，这个角色可能很快就死掉了，很多不起眼的角色会绽放人性的闪光。”
张天娇看着罗一，听得很入神。
罗一接着说：“就像我们一样，生活在这个都市，在各自的公司打拼，其实也不过是渺小的存在。即使做得再成功，不过是在属于自己的历史里缔造着辉煌，很快就会被别人新的功绩所掩埋。”
“人生无常，得意须尽欢。”张天娇感叹道。
“走吧，咱俩在这里侃侃而谈会打扰到其他同学的。”罗一说道。
“书呢，不看了？”
“不看了，我早就买过一本，在家里可以随时看。”罗一站了起来，张天娇也跟着，两人把书还了，离开了图书馆。
离开图书馆后，罗一又和张天娇回到市区吃饭，然后又到夜中环的酒吧喝酒，喝到了很晚。罗一回到家，满脑子想得都是张天娇，两人这一天的相处经历，整个晚上都似梦非梦地重现着。
张天娇直接把车子放在了夜中环的停车场里，罗一早晨去开车时，看到张天娇的车子还在。他心想这个女人，也够疯的，又觉得前一天关于项目上的东西一无所获，不过和这个美人相处了将近一天，也不算浪费时间。
罗一开着车快到公司了，他看了看时间，应该不会迟到。和张天娇在一起的一天，让他觉得很舒服很惬意，但对方依旧是敌人，他知道元旦假期过后，自己即将升任业务二部的部长了，这个职位并不轻松，凯利集团的项目必须拿下。
来到公司时，罗一看到一层展厅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他没太在意就上楼了，来到办公室时，肖景峰已经在工位上了。肖景峰看到罗一进来，马上走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业务一部今天招人。”
“真的？”罗一眯着眼，马上又问道，“楼下展厅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来面试的吧？”
“小冯总一大早就在三楼会议室了。”肖景峰说道。
“也应该，咱们这公司也该招点新人了。”罗一说得是真心话。
红城实业这家私企，是程艳和冯克林用以前工作的宏泰机电的老班底组建的，这些年风风雨雨做成了re在渤海市最大的经销商，员工来来往往有去有留，新招聘的员工大多是各部门的内勤，核心成员没有太多的变化，尤其是各部门的领导和业务员们，都是以前的老员工。以至于这些年，红城实业都没有正经的行政部和人资部，招聘的事情都是经营部的一个人在网上发发信息，具体面试和薪资待遇等事宜都由要人的部门领导和财务部决定，更多的时候是两位老板直接把人招进来，就像罗一这种情况一样。
肖景峰看了看周围，更加神秘地低声问道，“老弟，你昨天和谁出去了？”
“昨天？”罗一真不敢相信肖景峰会这样问，他昨天一整天都和张天娇在一起，看来是被公司的人看到了，也有可能是张天娇故意出卖他陷害他，让他在红城实业难做。出于谨慎考虑，他隐晦地问道：“老肖，你听到什么了？放假后第一个工作日，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有关于我的传闻了？”
“老弟，在这个信息时代，你的敌人想要陷害你，想要放出对你不利的消息，太简单了，光速传播嘛！”肖景峰像个老大哥一样笑了笑，又对罗一说，“你要小心了，现在两位老板暗中较劲，恐怕冯总正在寻找机会压制程总，当心拿你开刀！”
罗一心里有些窝火，这也许是他和张天娇之间的第一次过手，也就意味着正式宣战了！好在听了肖景峰的这些话，他对肖景峰稍微放了点心。从对方的眼神和神态，能够判断出是真诚的，在他看来肖景峰对罗一即将担任业务二部部长的事情，已经完全的支持了。他也真诚地说：“老肖，我之前还真没想到，要不说得有你在身边帮我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了什么或是见了谁，也都是为了工作！”和肖景峰说话时，罗一不时地瞟着后排工位上的王春霞，对方压根没抬头。罗一心里嘀咕着自己做部长的事情，程艳是否已经把王春霞搞定了？
到了上午十点半，罗一就被程艳叫到了办公室，冯克林也在，目的就是询问罗一和张天娇之间的事情。冯克林作为领导自然是把话说得很婉转，意思就是简单的了解一下，关心一下项目情况。
罗一心里暗自庆幸有肖景峰的提醒，让他事先有所准备。他面不改色，语速平稳，态度恳切地开始解释了和张天娇接触的事情。
“冯总，自从上次公司例会上，您提出了其他经销商被万泰商贸的同一个人抢单的事，我就一直在思考，经销商之间的撞单抢单也时有发生在所难免，可是像这种短时间内被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个人抢单的事情，以前没发生过，现在突然冒出个张天娇为什么能做到？”罗一先把事情的起因定了下来，是由于领导的提出的事而引发了他的思考和行动。
“你得出了什么结论？”程艳顺着罗一的话头问道。
“经过我的调查，我觉得出现这种情况，首先一点，不可否认这个名叫张天娇的业务员，能力很强；然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以前不在re的体系里，她是从me的经销商跳过来的，re的经销商对她都不了解，也都没有防备。”
“说下去。”冯克林说道。
“想到了这些，我就觉得我现在手头的项目都很危险，尤其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凯利集团项目。”罗一说话间表情和语气都竭力表现得真诚并且忠于公司，他接着说，“于是我就想找以前就认识的万泰商贸的渠道业务经理大鹏，想要了解一下关于张天娇这个人，我和他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可是万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那女人和大鹏一起来的，导致我无功而返。”
“然后呢？”冯克林眯着眼思考着。
“后来我找了几个做me的经销商朋友，费了点周折才打听出来一些张天娇在me的经历，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够，托人要了她的电话，我总觉得做项目要亲眼看到对手，才能发现对方的比自己强在哪，才能找出对方的死穴。”罗一开始义正言辞地长篇大论，阐述他和张天娇见面的用意都是为了最终赢下项目，把整个事情说得理所应当，理由充分，中间不忘了插播自己的忠诚度广告，表决心，立忠心。
罗一最后说道：“于是在元旦假期，确切的说是昨天，我找到了机会，让这个对手不再隐藏于暗处，和她在光天化日下见面，互相试探，寻找对方的弱点。这种接触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一次就被您二位领导知道，我觉得是好事，起码以后领导不会因为别人的谣言而觉得我罗一对公司有任何的不忠！”
“你的忠诚，我和冯总都知道。”程艳觉得火候到了，插话道，“有万泰商贸的人透露出来你昨天和张天娇在一起，还故意把照片发给了咱们公司的人。依我看就是有意离间我们公司内部的关系。”
“我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阴险，看来凯利集团的项目上，我还要多加小心！”罗一说道。
“张天娇和罗一在一起，旁边还有人拍照，摆明了就是要算计他，冯总，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程艳微笑着问道。
“这种陷害人的小把戏，有人给我照片时我就知道了，如果没有照片可能效果会更好。”冯克林也笑了笑，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最后说道，“罗一，你不要多想，更不要有心理负担，找你来也就是为了提醒你，一定小心这个对手，还有就是凯利集团的项目，必须拿下。”
罗一又满腔热血地表了决心，满脸诚恳地表了忠心，这才从程艳办公室出来。
他刚回到工位上没多久，程艳的又消息来了，让他通知二部的人到楼上的会议室开部门会议。罗一传达了消息就拿了笔和本上楼了，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跟着。
程艳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看了看人都到齐了，让靠门的人把门关好。她说道：“今天临时开个会。冯卓越已经担任业务一部的部长了，我们二部部长的位置一直空着，你们都很优秀，也有人找过我毛遂自荐。”程艳停顿了一会儿，有意放慢语速说道，“最近我考虑了很久，业务二部也该有个部长了，怎么样？推举一个人来做吧，不过要大家都满意才行。”
会议室里顿时静的吓人，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程艳看了看每个人，笑了笑说：“先把话说在前面，这个部长的位置，无论谁做了，部门内的人都要百分之百的支持，我不允许我管理的部门有任何公开的斗争或是私下的小动作。另一方面，谁做了这个部长，工资待遇肯定会有所提升，不过相应的增加的责任更大，除了自己的业务不能下滑外，部门内的事情也要管起来。更加关键的一点，二部的部长，还要在公司内部，为部门争取到最多的支持，为公司争取到最大化的利益。”
“我同意程总说的！”肖景峰先开口了，“业务一部自从有部长以来，在财务款项划拨、营销费用报销、技术支持以及售后配送安装这些方面，都被小冯总充分调动起来了，可以说整个公司的服务侧重点都在为业务一部。我上个月有个项目，着急订货，可是财务那边却先把资金用在一部的订货上了。如果我们部门能有一个人有权利有能力在财务协调这些事情，那么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
另外一个长得很成熟的男业务员说道：“我有个项目已经快要安装完毕了，自己垫的营销费用现在还没能报销，搞得我跟个穷鬼一样。”
又有一个年轻的业务员说：“假期前，业务一部几乎把有经验的技术支持都拉到他们的项目上去了。我在甲方现场有技术问题，只能带上一个刚入行一年的小女孩过去解决。”
业务员们纷纷抱怨，程艳又听了几句就摆摆手示意听她说：“这个人选我斟酌了很多天，既要有不错的业务量，又要有足够的经验；既要人缘好，又要拉得下脸；既要有部门内部的支持，又要搞定公司其他部门。我对于你们的业务能力都很满意，可是对这个职位的难度，还是很担心。所以到现在，心里虽然有了几个目标人选，但还是不能确定。来吧，谁先推举出来一个？”
会议室里顿时又没了动静，这次程艳没有再说话，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肖景峰说话了：“大家都不说？再没个结果，我烟瘾快犯了，我先说吧！我觉得罗一挺合适的！”
罗一把早就准备好的惊讶表情摆了出来，让所有人看到后，又逐渐收敛，显得平静而自信。他既然想做这个部长，这时说话不合适，既不能谦虚又不能冒进，大局都由程艳把控着。
“好，肖景峰做的不错，起码推举出一个人来，罗一不错，以前自己干经销商，有过管理经验，后来带着不错的业务量进了红城实业，这两年业务量稳步提升。”程艳似乎是在补充肖景峰的发言，又像是在做总结。
已经有业务员听出了程艳话里的倾向性，既然老板有了定夺，自己又不想竞争，还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业务员说：“我听说假期前罗一刚拿下了一个八十万的项目，而且合同金额的百分之八十在假期前就打过来了，这项目怎么谈的，以后我得向你学习学习。”
“婷姐，您客气了。”罗一向对方笑了笑。
“其他人呢？今天之所以我不定人选，也不搞内部竞争，而是用这种推荐的形式，一来是免得大家伤了和气，二来也是这个人选必须得到部门同事的支持才行。”程艳这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扫视着所有人，问道，“还有别人吗？如果没人推荐其他同事，那么对于罗一，有人有意见吗？”
有的人低着头不和程艳对视，有的人则让程艳看到自己赞同的微笑。程艳又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咱们开诚布公，如果对罗一担任部长有意见，现在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如果现在不提，我就认为是全票通过，以后每个人都要全力支持。”
就这样沉默了两分钟，程艳慢慢地喝着茶，等待着。罗一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程艳提前设计好的会议，到目前为止进展顺利，可是资历和业务量综合起来最好的业务员王春霞还没有发言，让罗一觉得不踏实。他暗想程艳开这次会议，肯定已经搞定了王春霞。他正忐忑不安时，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业务员说话了。
“程总，罗一做部长，我没有意见，只有一个问题。”
“好，这个做法很好，有什么想说的都现在说出来。”程艳看着对方，却没有笑，“有什么问题？”
“一部的部长冯卓越，我就觉得太年轻了，可他是冯总的儿子，又不是我们部门的，所以没有发言权，更没有说三道四的必要。可是业务二部是我们自己的部门，我必须提一句，罗一的能力和业绩没的说，不过有点年轻，而且来公司的时间太短才两年多，这个公司还是以老员工为基础的，恐怕其他部门和冯总会有想法，恐怕以后工作上不会太配合。”
“不用管他们，咱们部门的事情，程总有决定权。”在场资历最老的王春霞出乎意料地说话了，“红城实业是程总和冯总带着以前宏泰机电的一批老人建立起来的，这点不假，因为其中就包括我。但是公司总要有新鲜血液注入，老人死守着规矩，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提意见的人被问得哑口无言。王春霞算是红城实业资历最老也是年龄最大的员工了，业务量也在那里摆着，除了两位老板，她对其他人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罗一的业务量在二部排在第二位，现在连排在第一位的王春霞都这么说了，别人就不可能再说什么。
王春霞又举起手补了一句：“罗一担任二部部长，我同意。”
程艳紧接着笑了起来说道：“那咱们就举手表决吧。”
肖景峰也已经把手举了起来，其他人也很快都举手表示同意，就连刚才提出质疑的业务员也一脸认同地举起了手，最后程艳也举手同意，所有人看着罗一。
罗一赶忙站起来，对大家深鞠一躬，说道：“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谦虚的话不多说了，部门的利益高于一切，咱们一起努力，我更会身先士卒，不辜负程总和大家的信任！”
最后程艳正式宣布罗一担任红城实业二部部长，她又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份会议选举结果递给王春霞，写明选举方式为部门内部推荐，选举结果为全票通过。按照程艳的意思，每个人在表格上签了字。到了下午一点半，程艳赶在两点的公司例会前，在内部邮箱发送了正式的业务二部部长任命通知，还附上了每个人签过字的会议选举结果。
冯克林和程艳分别管理业务一部和二部，两个部门之间互不干涉。之前一部部长任命，冯克林都是独自运作的，事后程艳没说过任何反对的意见。所以这次任命罗一，程艳也是独立运作，特意在例会前发任命通知也是让冯克林没有准备的时间，并且附上了整个部门全票通过的选举结果，冯克林在例会上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并且象征性的祝贺罗一，嘱咐他加倍努力工作，为公司创造财富。
陈娟坐在罗一旁边，悄声说了句：“以后开会没法睡觉了。”
罗一假装苦笑着点了点头，保持着谦虚而平和的表情，心里却是充满了欣喜和憧憬。他觉得百感交集，自从大学毕业后，挣扎了这么多年，终于迎来了事业上的一次迟来的飞跃。
四十、凯利集团项目（二十六）
渤海市的隆冬季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可是依旧没有下过雪。夜晚的五汇新街，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夜中环的霓虹灯依旧闪烁着，以及旁边的酒店灯火通明。
关俊怡的房间临街，窗子外面就能看到夜中环和酒店的灯光。她在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她的屋子布置得简单而又温馨。她坐在窗边的小书桌前，在笔记本电脑上浏览着网页。关俊怡长得白净，瓜子脸上一对大眼睛透着灵性。也许是累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穿着睡衣下的身材匀称。她弯下腰把笔记本电脑关机收好，又整理了一下桌子。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开始在桌子上和抽屉里翻找着东西。找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找到，关俊怡坐在床上，噘着嘴努力地回忆着，但是很快她就摆出一副沮丧的表情。过了几分钟，她好像又想起来了，看了看表，刚刚九点半，就走出了房间来到客厅。她的父母正在客厅看电视，一见她出来，关俊怡的母亲就问道：“小关，明早不是要早起吗，还不早点睡？”
“妈，我找点东西。”关俊怡说完就来到客厅的书架前，上上下下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你找什么啊？”关母问道。
“妈，您记得有一次我加班赶稿子，很晚才回来，那天我把一张折起来的纸放在书架上了，您看到过吗？”
“纸，什么纸？”关母也跟着回忆着，“没什么印象啊。我记得那天你回来就洗澡睡了。”
“哎呦，母亲大人，您再好好想！。”关俊怡拉着长音，撅起嘴，显得更加沮丧了。
“我收拾东西看见过。”关俊怡的父亲说。
“是吗？您不会给扔了吧？”关俊怡赶紧凑到父亲身边，摆出乖乖女的样子说，“老爸，您好好想想。”
“看你这反应，那张纸挺重要的？”关父好奇地问道。
“哎呀，您就别拿我开心了。”关俊怡摇晃着父亲的胳膊，撒着娇说，“您是不是知道在哪啊？告诉我吧。”
“好好好，就在书架上，有一本《三国志》里面夹着了。”
关俊怡赶忙走到书架前，很快从那本《三国志》里找到了罗一给她的那张纸。她难以掩饰满脸的喜悦，像是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一样，松了一口气，对父亲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就赶紧回屋了。
重新回到卧室的书桌前，关俊怡打开台灯，把折起来的纸打开，看到了里面的文字。
《一条街的距离》
今晚，灯火阑珊下，终于与你擦肩而过。
多少，不眠之夜里，默默思念已很久。
回头，四目相对时，无言地微笑发自心底。
道别，各自归家的脚步，难掩不舍情。
一条街的距离，却仿佛在地球两端。
一条街的距离，偶尔的相遇却要日夜期盼。
青春激荡的年纪，我偏默默地守护着你。
温情似水的时光，我又故意掩饰着爱意。
若不是我的木讷，未解你眼中已起涟漪。
若不是我的胆怯，不敢吐露心中浓浓情。
若不是我的迟疑，本应将你拥入我怀里。
若不是我的孤傲，早在你脸颊烙上印记。
一条街的距离，却仿佛在地球两端。
一条街的距离，偶尔的相遇却要日夜期盼。
分别数年后，你我又再相见。
日夜的思念，也许只为这一天。
已时过境迁，当年情谊不变。
你眼中的情，我心中爱意满满。
想亲吻你额头，不想再留遗憾。
却轻声说再见，剩下无边的爱恋。
一条街的距离，却仿佛在地球两端。
一条街的距离，偶尔的相遇却要日夜期盼。
你我只隔一条街。
关俊怡看到最后，眼眶有些湿润了，她不知道这些文字究竟是歌词还是一首诗，总之是被感动到了。她本来就冰雪聪明，自然能想到字里行间写的就是罗一和她，流露出罗一对她的爱意，对过往的遗憾以及对当下的叹息。关俊怡抬着头，让泪水在眼眶里停留着，她抿着嘴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却终究敌不过眼中溢出的泪花流满脸颊，她拿着那张纸的手捂在自己起伏的胸前。
她回忆着与罗一度过的大学时光。虽然在不同的专业，但好在上大课经常能够见到，两人又经常一起吃饭或是上自习。她经常被罗一逗得开怀大笑，在遇到困难时罗一的帮助也会不期而至。罗一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关俊怡一直在期盼着罗一能够有所表示，能够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线，可是总也等不来。到后来关俊怡的同班同学疯狂地追求她，而罗一很自觉地与她拉开了距离，这在当时让关俊怡很恼火。最后的结果就是关俊怡与追求他的那个人成为了情侣，而罗一还在守护着她，却自觉地淡出了她的视线。
从毕业到现在，关俊怡和大学时的男朋友一直相处着，却还没有结婚。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是在等罗一？不是，她对罗一早就不抱希望了，她太了解罗一了。她也许只是在等着被自己的男朋友说服，然后下定决心步入婚姻的殿堂。
关俊怡哽咽着自言自语道：“罗一，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有你！大学时有人追我，你为什么就和我疏远了，而不是主动地来争取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始终不敢跨过这条街！爱情会从天而降吗？世界上真有你这么傻的人！”她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了情绪，再次拿起那张纸看了一遍，还挂着些许泪花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她又把那张纸折好，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这时的罗一，正坐在夜中环的酒吧里，面前桌上放着的啤酒只剩下一半。他把玩着手串，脑子里想得却是工作上的事。
自从他被任命为业务二部的部长，除了以前的销售工作，增加了许多管理性的工作，在部门内要了解每个业务员的项目进度和业绩情况，在每周的部门领导会议上要向两位老板汇报部门工作，还要在公司其他部门那里做一些协调性的工作，为自己的下属争取更多的利益或是便利条件。他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工作，倒也乐在其中，毕竟工资待遇提升了不少，同时这份成就感也让他更有动力。
他正在梳理着凯利投资集团的项目。他和付博雅的关系相处的很好，随着项目的进展，他已经和付博雅公司的几个关键员工建立了不错的关系。不出所料，通过凯利集团员工得到的信息，蒋鹏在渤海市的这家公司里有着仅次于付博雅的决定权。罗一还打听到，在凯利集团众多的供应商名单里，与蒋鹏联系最多的就是张天娇。
红城实业已经把凯利集团项目的初步设计方案做好，罗一已经发给了付博雅。他盘算着下一步要搞到张天娇的设计方案，如果直接向付博雅提出来明显是不合适的，所以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个项目筹备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他估计着过完年应该还会加快进度，也许在三月初就会启动投标程序。截止到目前为止，虽然有程艳的关系加上罗一的努力，付博雅对罗一个人表现得非常亲切和主动，但也仅限于个人方面，在项目和设备采购上，付博雅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倾向性，作为自家生意的老板，也许到最后付博雅都不会有任何偏向。
张雯心从洗手间回来，坐在了罗一身边。自从罗一成为了业务二部的部长，他和张雯心的接触更多了，用程艳的话说，他和张雯心算是同门。两人经常下班后在一起吃饭聊天，交流公司和项目上的事，罗一把自己多年的经验分享给张雯心。对待这个女孩，他总在提醒自己要摆正位置，毕竟是老板的女儿，办事说话不能出格。这晚，两人吃过饭来到了夜中环。
“一哥，前几天教你的《加州旅馆》，练得怎么样了？”张雯心清纯地笑着问道。
就在几天前，两人在公司聊完了工作，罗一提出想要学唱自己最喜欢的那首《加州旅馆》。由于他的英文很差，这首歌始终不会唱。张雯心很痛快的答应了，那天两人在公司待到很晚才走，张雯心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教罗一。
“我回家练了两个晚上，还不太熟练。”罗一其实已经练得烂熟于心了，但还是保持着谦逊的态度。
“上台试着唱一下吧，你没问题。”张雯心鼓励道。
“那我就献丑了。”罗一也不推脱，那样显得太矫情了，即便是自己不太熟，唱得不好也无伤大雅。他走到舞台上，和乐队说了几句，就听到耳边响起了那诡异的旋律。
上大学时，这首《加州旅馆》是罗一和关俊怡在自习室用mp3一起听的第一首歌，而后来他们逐渐疏远，最后一次一起听的也是这首歌。
罗一的嗓音透着悲凉和苍茫，他目光注视着张雯心，以表示对她教自己唱歌的谢意，但眼前和脑子里浮现的却都是关俊怡的样子。就像歌词一样，有人翩翩起舞为了回忆，有人翩翩起舞为了忘却，而他自己对于和关俊怡之间的过往，究竟是想要回忆还是想要忘却，他始终也没找到答案。他就像一个迷失了的人，被束缚在这段感情之中，找不到退路，更找不到出口。
从夜中环的酒吧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寒冷的北风呼啸着，罗一很绅士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了张雯心的身上。直到拦下一辆出租车，张雯心感激地笑了笑，把外套还给了罗一，清纯可人地笑着说道：“谢谢一哥，我打车走了。晚上冷，你早些回家。”
送走了张雯心，罗一走到自家小区门前，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对面街角的小区入口，空无一人。他多么希望能够看到关俊怡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哪怕看一眼也好，这种心情有过无数次，可期盼的事却从没发生过。他摇了摇头，苦笑着进了小区。
四十一、城西养老院（一）
罗一把一个年轻业务员魏勇叫到了小会议室。他不喜欢无意义的会议，更没有对业务二部进行任何内部改革，担任业务二部部长后尽可能让每个人都按照自己原来的工作方式去做，给予手下这些业务员充分的自由度。但是今天他必须要找魏勇了解一些情况，因为魏勇跟踪城西养老院项目三个多月了，一直没有动静，而且根据魏勇的项目跟踪记录来看，这个项目很快就要采购设备了，对项目的预估却是希望不大。
罗一听说过这个养老院项目，各大媒体也都报道过，是去年下半年城西开发区规划的一项民心工程，是一个热心公益并且很有实力的投资集团和城西区政府联合开发的，规模非常大，内部设施非常先进，软硬件水平都超出渤海市的任何一家养老院，受到了市领导的肯定和重视，将在今年投入使用。罗一不知道魏勇从哪里搞来的门路，和养老院的院长搭上了关系，要是真的拿下来了，部门的整体业绩又能有显著提升，而且城西养老院后面还会有二期工程，并且这种项目会后期还会衍生出很多维保订单。
“小魏，介绍一下这个项目吧，媒体报道过的我都查到了，说一些具体的。”
魏勇是一个拼劲很足的业务员，有三年的业务经验，来到红城实业一年多了。他介绍道：“城西养老院，是去年下半年由城西开发区牵头的项目，将在今年全面投入使用，是今年城西开发区的重点项目，由普惠投资集团出资并运营。养老院的院长姓曲，退伍军人出身，今年五十岁，是普惠集团的股东之一。我的一个表叔在部队时跟过曲院长，他帮我搭上了关系。”
罗一很轻松地说：“那好啊！战友啊，老首长啊，老部下啊，这类关系介绍的项目，基本十拿九稳。”
“一开始我也这样想，我的表叔只是告诉我，提醒我别想着靠送钱送礼什么的争取项目，曲院长为人耿直，做事严肃认真，重感情，所以才看在他以前老部下的面子上答应见我，叫我珍惜这个机会。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是第二登陆。”魏勇皱起了眉头，“起初我和曲院长通了几次电话，能够感觉到他对我很热情，但是对项目的事却很少谈到，而且约了几次才同意见我，后来我就一直正常跟踪着。”
罗一问：“我看你的项目跟踪记录里写着，民用或者商用设备待定，后来又该成了采购民用设备？”
“这个项目规模挺大的，两种设备我都登陆了，而且是第一时间，但都是第二登陆。”魏勇看了看，接着说，“我和养老院的其他人混熟了，他们透露的信息是准备采购民用设备。”
罗一接着问：“第一登陆是哪个经销商？”
“没扫听出来，养老院的人对于这个问题口风都很紧。”
“我问吧。”罗一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他想着项目二登陆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看魏勇的表叔有多大面子，更重要的是一登录在曲院长那里有多大面子。电话接通了，罗一压低声音温柔地说：“媛媛，给你发个工程登录单号，受累帮我查一下第一登陆是谁？”他显然和电话另一侧的人很熟，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然后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不到一分钟，罗一的手机就收到了回复，这也算他在下属面前展示自己的人脉和能力，他略显得意地笑着打开了信息，笑容却僵住了。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第一登陆的经销商偏偏是欧迈尼公司，老板是刘海，那个在德亚集团项目上输给过罗一的人。
魏勇问：“一哥，第一登陆是谁？”
“欧迈尼公司，听过吗？”罗一反问道。
“好像是个规模挺小的经销商吧？听说老板刘海是个名声很差的人，满世界拿货欠钱。”
“对。我以前和他有过梁子。”罗一很认真的盯着魏勇，“你接着说项目的情况。”
“曲院长不仅是投资方普惠集团的股东，而且在内部有很重的分量，这次城西养老院的投资，普惠集团没有其他人参与，而且是自主采购，不搞招投标流程，只要设备质量和价格两方面全都有优势，曲院长就能拍板。”
“把难点说出来吧。”罗一看得出魏勇对于这个项目没有什么自信。
“第一点，对手是第一登陆，甲方的意向是采购民用零售设备，偏偏是re对于价格和登录等级管控最严的一部分。”魏勇阐述着自己的分析，“这部分产品，基本不涉及安装方案和太多的安装成本，所以成败的关键就是拼设备的底价，第一登录有协调价格优惠的特权和报价的权利，而按照re的规定，第二登陆没有权利申请价格优惠，在上缴保证金之前，甚至都不允许对甲方报价。”
“这点是可以操作的，不用太介意。”罗一说得轻描淡写，也是为了不打击魏勇的积极性。
“第二个难点，虽然之前不知道对手是哪家公司，但我侧面打听到，有个叫刘虹路的，是曲院长以前的老战友，他应该是中间人或是欧迈尼公司的人。”
罗一打断了魏勇的话：“刘虹路不是中间人，他是欧迈尼刘海的父亲，早些年是re办事处市场部的部长。”
“这！我真没想到会这样。对手是曲院长老战友的关系，而我们只是曲院长老部下的关系，又都是经销同样的产品，相较之下曲院长肯定会偏重老战友啊！”魏勇突然就泄了气。
“现在放弃有点早吧？”
魏勇回答说：“就算是争取下来了，作为第二登陆，我们只能够以re批复的价格平推，肯定不能加利润，又不能协调re的价格优惠，也就是说这一单项目是零利润销售，如果算上税金、人工和运输等其他费用，有可能还会亏钱！”
罗一安慰他：“就算是走个量吧，我看你报备的首批采购数量是三百套，按照你写的工程机设备型号，单价两千五，算下来也有七十五万，在民用零售设备里也算是大单了，可以争取。”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魏勇无奈地苦笑着，“我只不过也想向一哥你学习，尽量把每单项目的利润做高些。”
似乎是听到对方的这句话后有所触动，罗一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把金刚菩提手串拿在手上盘玩着，很久才问：“小魏，我看你在跟踪报告里，写的项目采购期已经临近了。现在曲院长究竟什么态度？”
“在这半年的接触中，我发现曲院长确实有军人的风范，说话做事有板有眼，而且很少让我破费，反倒是有两次出来应酬还是他花钱。对于项目，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倾向性，也许这才是他深藏不露的表现。”魏勇有补充道：“唯一让曲院长摇摆不定的，是采购机型，按照一般工程项目采购民用零售机型的情况下，都是re批复的那几种工程机型号，说白了就是民用零售机型里的最低端机型。”
罗一也补充说：“对啊，这有什么摇摆不定的。即便我们是第二登陆，re通常会批复什么样的价格，我们心里都清楚，不会因为没批价格而影响谈项目。”
“城西养老院是曲院长一个人说了算，普惠集团其他人都不参与，但由于不是快捷酒店或者办公楼，而是养老院，又是区政府牵头的重点项目，普惠集团定位得比较高，所以曲院长犹豫采购的设备是要工程机型号，还是要好一点的正常机型号。但是无论如何，曲院长也会在一周之内做出最后的决定，因为普惠集团和区政府都在催工期，他也有压力。”
“如果是工程机型号，re批复的工程采购价格会比零售采购低十二个点左右，批量大的话协调价格后能够低二十个点左右。但如果用正常机型号，re工程部通常是不会批价格的，也就是不允许，经销商申请后即便是批了价格，也不会比市场上的正常机型号便宜多少，最多也就是下浮十个点左右，并且即便是第一登陆也不允许协调正常机的价格。这样一来即便是按照工程项目采购正常机型，也体现不出来工程大批量采购的价格优势，顾客反倒会不满意，因此没有经销商会那样做。”罗一说完突然停顿了，似乎是自己的话有所启发，他考虑了一下说，“小魏，既然曲院长犹豫不定，那么我们还是有希望拿下这单项目的，同时也能做出利润。”
“真的？”魏勇又来了精神。
“我们这个行业不像食品、化妆品等生活用品行业，没有需求可以制造需求。作为业务员，我们最怕的就是顾客没有需求。既然曲院长有需求，但只是犹豫不定，那么就由我们帮曲院长做出决定如何？”
“该怎么做？”魏勇两眼放光地问。
“我只是说有希望，咱们不放努力试一下。但是要你把以下几点都做到了。第一，也就是这个方法的基础，就是要劝说曲院长，首批采购的三百套设备，要选择常规机型，并且要确定具体型号。”
“这倒不难，本来普惠集团就要求配套的所有设备都不能太差，涉及到我们经销的设备，也许曲院长就是等着经销商推荐比工程机型高端一点的型号。至于确定具体型号，我相信也能实现。普惠集团虽然不差钱，但也不能随便挥霍，采购的机型只要是中高端产品中最便宜的就可以。”魏勇突然变得很有自信。
“好，第一点很重要，这是一切的基础。只要确定好具体型号，你就要私下里给曲院长报价。你先选两到三款正常机型，我考虑一下报那款，然后把点位一起告诉你。”
“好，明白，我回办公室就准备。”
“第一点做扎实了，就要做到第二点，也就是成功的关键，设定一个签订合同后的到货期限，而且注明不到货的话，合同自动失效，让曲院长同意这一点。这个到货期限，我会在告诉你型号和点位时，一起告诉你。”
“我有点懵。”魏勇很激动，但又没想明白。
“你能想明白的，但现在要先行动起来。”罗一似乎是命令着。
两人很快离开了会议室。
四十二、城西养老院（二）
罗一在业务二部的办公室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看到魏勇走了过来，应该是选好了准备推荐给城西养老院的设备机型。他用眼神示意魏勇先别说，然后两个人又一次回到了小会议室。
“一哥，这么保密？”魏勇大大咧咧地问。
“这种事，当然需要秘密地进行。”罗一拿过魏勇打印好的纸，其实上面只有三款设备型号和直供价格，都是re民用零售机型的中高端型号里价格比较便宜的。
罗一拿出手机，先打给了陈娟，把三个机型告诉了她，让她确定一下红城实业的库存情况和re的库存情况。他马上就收到了陈娟的回复。他把红城实业和re的库存数量加在魏勇打印的纸上，很快选择了其中的一款设备。他指着那个型号说：“就这款了，我们自有库存190套，re库存也不多才350套，现在过完元旦了，马上就是春节，这个时间段不会有太多的经销商要货，所以库存稳定，而且re也不会找珠海要货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魏勇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按照工程形式提货了，反正公司在re提正常机型能够享受到各项优惠点位加在一起能够超过二十个点，我们索性就绕过申请工程机的程序，按照零售形式把设备卖给养老院。”
“就是这样。如果按照工程形式提正常机型，根本没有价格优势，我们还是第二登陆，那样做没有意义。”罗一笑着说。
“我们是第二登陆，但是我们不交保证金，也不从re系统里申请工程机提货，尽管采购批量大，但我们就把自己仓库的正常机型按照零售机型卖给顾客，这样也不算是违规。不仅比按照工程提正常机型价格还低，而且还帮公司消化了库存。”魏勇不住地点头，显得非常佩服罗一。
实际上这是罗一这种在re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业务员才会想出来的办法。经销商从re办事处购进民用零售设备，分正常机和工程机。提取正常机不受限制，并且能够享受到各种政策返点；而提取工程机是受限制的，事先要在系统里登录，按照批复价格提货，一单一提货，不允许备货，并且要严格的按照工程机管理流程的规定进行操作。
罗一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由于re的座机都有录音功能，所以罗一拨打的是私人手机号码：“喂，姐，是我，罗一。”
他把选定的设备型号告诉了对方，询问re办事处近期有没有找总部要过货，有没有在途的？
“刚才你们那陈娟不是问过了吗，仓库里100多套了，这大年底的，办事处不多压货了，也没有前期要过在途的，再到货得过完年了。”
“刚才是我让陈娟问的，有个事需要我自己问，这个型号的设备，万泰商贸的库存量大吗？”
“好，就这样吧。”电话被挂断了。
罗一知道对方周围应该是有人不方便说了，果不其然，对方很快发来了信息：“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啊。”
又过了几分钟，对方的信息又来了：“万泰商贸近期要货的设备型号都集中在其他几个上了，这一款设备的库存量大约在100套左右。”
“姐，近期如果有人问你这款设备的库存量或者大批量要货，麻烦通知我一下。”
“行，知道了。”
“谢谢姐，周末请你吃饭。”罗一客气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魏勇已经得意的满脸笑容：“还是一哥你想得周到，特意把万泰商贸的库存也搞清楚了，免得欧迈尼的刘海找万泰商贸要货。”
“别高兴得太早，先把该做的那几点都做了。就向曲院长推荐这款设备，点位放到二十。”
魏勇问：“付款方式呢？”
“不管对手和曲院长关系如何，只考虑曲院长和你，如果做成了，对方付款有没有保证？有没有拖欠货款的可能？”罗一反问。
“不会的，只要把合同签下来，货款肯定没问题，一来有我表叔和曲院长的关系，二来普惠集团也不差钱，另外有区政府参与的民心工程绝不能出乱子，钱这方面肯定正规。”魏勇非常有信心。
“你确定？”出于谨慎，罗一再次严肃地问对方。
“我有把握！”魏勇回答得很坚定。
罗一考虑了一下说：“那好，这次就跳出我以往设定的规则，不要预付款了，货到付款，其他材料费等工程结束后再结算。”
“好的，另外就是你说的那个供货期限，怎么定？”
“三天。”
“三天？”魏勇吃惊地重复着。
“不管曲院长和咱们的对手怎么约定，你都要承诺三天到货，这点很重要。”罗一说得非常坚决，不容置疑，然后又补充说，“你在城西养老院疏通的其他人也要派上用场，如果曲院长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和欧迈尼签订合同，那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记住，我强调的是第一时间。”
“我明白了。”
“当然，这一切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要有把握劝说曲院长选择我们推荐的设备型号，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其他的都无从谈起。难度并不小，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了。”罗一站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下午就去找曲院长。”魏勇激动地站起来。
“有信心把项目谈下来，那样你我都会很轻松，但是也要有丢单的心理准备。”罗一也站起来说，“这种老战友的的关系，曲院长应该会非常看重，我们丢单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如果真的丢单了，那么前面我们所做的一切变成了铺垫，成败的关键将会转变成你在城西养老院疏通的那些人能不能起到作用？他们不仅要在曲院长和欧迈尼公司签合同的第一时间通知你，并且还要把合同细节全都告诉你。”
“我彻底明白了，一哥你准备让对手断货，所以才会要把供货期限提前。普惠集团和区政府都在催工期，如果签了合同却没办法供货，曲院长自然而然会选择我们。”
“那只是最坏的打算，你、我还有公司都会承担风险，你还是要尽可能把项目谈下来。”罗一叮嘱魏勇。
魏勇感激地说：“这单还是要谢谢一哥，要不是你亲自过问，恐怕我就已经放弃了。”
罗一说：“记住，我们这次的计划不属于常规操作，只是非常情况下的非常规办法。第一，甲方定位高而不是单纯地考虑节约成本，有可能接受价位略高于工程机的中高端机型；第二，适逢年底re办事处和其他经销商都不过多地压货，而是选择把钱留在自己账户上；第三，我们红城实业有把零售的中高端机型下浮二十个点销售的实力；第四，红城实业也有足够的垫资能力和压货的承受力。这几点全都具备了，我们才有制定这个计划的基本条件。”
魏勇佩服地点点头。
结束了和魏勇的谈话，罗一感觉很累，就像刚刚结束了一场战役演戏。他来到经营部，把陈娟叫了出来问：“姐，你刚才帮我查的那个型号的设备，如果我们一次性购进300套，有难度吗？”
“仓库里不是有190套吗，年底了，为什么还压300套？”陈娟温柔地问道。
罗一笑着说：“有个项目上用，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如果我们把re的300套要过来，那么剩下的数量不够对手用的，就能把赢下项目的概率提高到几乎百分之百。”
“几乎百分之百？”陈娟盯着罗一，等待他解释那微不足道的不确定性。
罗一知道陈娟会支持他，但陈娟同样也是经验老到思维睿智的女人，肯定会听出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他解释说：“当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没把握，所以我想问你，那300套如果压在库里出不去，会不会让你难做？”
“当然了！”陈娟回答得很干脆，又缓和了语气说，“其实这个型号的设备，属于畅销机型，流转率还是很高的，压下了也不愁卖，只不过眼看就过年了，平白无故压这么多货，程总那里还好说，就怕冯总过问。”
“这就难办了。”罗一听出陈娟没有完全拒绝，所以装出很为难的样子，“挺大的项目，魏勇的，我这刚上任想帮他争取下来。”
“行了，别说给我听了。说来也巧了，淡季的这个月，公司的任务还没完成，我倒是可以找程总商量一下。你最好也去单独和她说一下。”陈娟说完得意的笑了笑，直接回经营部了。
罗一心里又一次感激陈娟，在心里称赞她是如此的温柔知性，这种感觉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每当他遇到难处，陈娟都会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提供支持和帮助，即便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也会帮着出谋划策。
罗一很快就找到程艳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而后陈娟也找程艳谈了压货的事。当天下午陈娟就告诉罗一，程总支持这种做法，本来就不是特别高端的机型，即便是项目没谈成，压下的畅销设备过完年也很快就能销出去。高兴之余，罗一又担心公司的资金问题，索性又到程艳办公室去了。
程艳问：“罗一，还有事？”
“就是谢谢领导的支持。”罗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资金的事。
“努力拿下项目就好。你刚担任二部部长，也算是对你的支持。”程艳笑得很随意，“担心公司钱不够？”
“领导英明，就是想心里踏实点。”罗一心想都逃不过程艳的眼睛，不由得佩服程艳的洞察力。
“需要多少？”
“一百二十万。”罗一有点没底气，如果正常做项目，这点钱对于红城实业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现在项目还没谈成，单纯地为了争取项目而主动要求领导先压货，这个数目就显得有点多。
“公司在re账上的钱就够，我会和财务说一下，在接下来的十多天内盯着账目，保证留有足够的余额。”
“那太感谢领导了。”
从程艳办公室出来，罗一觉得底气十足，剩下的就看魏勇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了。
四十三、城西养老院（三）
罗一今天早早地就来到了办公室，虽然外面已经冷风呼啸了，但红城实业办公楼里的空调暖风效果很好，待在屋子里很舒适，只有窗外那不停摇动着地干枯树枝以及玻璃上凝结的水汽能，才能让人感受到外面的寒冷。
罗一已经有六天没有见到魏勇了，后者一直在全力争取城西养老院的项目，两人保持着电话联系沟通具体情况。按照魏勇的说法，城西养老院马上要迎来市领导的检查和一个外地调研团，普惠集团和城西区政府再次催促工期，曲院长压力倍增，今天是决定性的日子。从采购的机型，到供货期限，再到付款方式，曲院长基本已经接受了魏勇的提议，但是究竟是选择那一家经销商，直到昨天都还犹豫不定。昨天一整天魏勇和欧迈尼的刘海都守在城西养老院的不同会议室里，轮番找曲院长沟通。最终到了昨天下午四点，曲院长劝走了魏勇和刘海，并且承诺将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上午十点通知选定的经销商去签订合同。
九点前，魏勇来到了公司，边等电话，边在电脑上一遍一遍检查拟定好的合同。罗一也没闲着，他先是找张雯心确认了公司的资金情况，然后又让陈娟再次查询了红城实业和re的库存情况。他其实也很紧张，他希望魏勇顺利地把项目拿下来，但是心里清楚希望不大，曲院长多半会念及与刘虹路老战友的感情，把项目交给刘虹路的儿子刘海去做。好在公司在re账上的资金充裕，而且由于临近年底，红城实业和re的库存变化在个位数，罗一稍微才轻松了点。昨天晚上罗一把re的一个女职员约出来吃饭并且送了一张美容院的会员卡，得知了万泰商贸最近确实也询问了他选定的那批货的库存情况，这证实了罗一的猜想：欧迈尼的刘海肯定会在和曲院长签订合同后，就找万泰商贸要这批货。
十点，魏勇没有接到曲院长的电话，满脸的焦急，手里拿着原子笔不停地按动着笔帽，笔尖不停地发出咔咔声，另一只手不时地打开手机，疑心病似的确认没有设置静音或是飞行模式，期间有两个来电显示有姓名的电话他拒接了绝然后改成信息聊天，他的大腿也不断地上下抖动，裤子和办公桌摩擦发出让人心烦的沙沙声，早就冲好的一杯咖啡放在桌上已经放凉了也没喝一口。
罗一走过去看了看，魏勇皱着眉摇头说：“十点一刻了，还是没有电话。”
“再等等吧，准备实行备用计划。”罗一说得很平静，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望，早就知道会丢单，可还是抱有一丝的侥幸。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看到对手签下合同，就永远不会放弃，这应该就是业务员的职业素养，或者说是业务员的本性吧？
两人焦急地等着，没等多久电话就响了，这次是信息，魏勇看了一下发信人的名字，然后似乎是给自己鼓劲地重重呼气，抬头对罗一说：“院长办公室主任发来的信息。”
“打开看吧，拿车钥匙准备出发。”罗一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魏勇也抄起车钥匙，边看手机边跟着罗一离开了业务二部的办公室，两人边说话边下楼。
魏勇说：“曲院长已经通知欧迈尼的刘海去签合同了。”
预料之中，果然还是要采取备用计划。”罗一想到对手刘海，就有一种厌恶并且要将其彻底击倒的冲动，“让养老院的办公室主任务必在第一时间把合同细节拍照过来，你现在开车到城西养老院附近，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见到这个人，记住别让其他人看到。我在这里等你消息，并且盯着经营部操作抢货！”
看着魏勇走了，罗一想这小子虽然五大三粗的，但也算机灵，买通了养老院的其他职员，尤其是这个院长办公室主任，很关键，有什么事情都能扫听到，并且职权范围宽，而职位不高不低也很隐蔽，成败就在这个人身上了。能不能第一时间拿到合同，直接影响到最终的抢货计划。他必须看到曲院长和刘海的合同里采购机型确实是魏勇推荐的设备型号，供货期限三天，并且其他细项也没有出入，才敢让陈娟去抢那300套设备。
对于欧迈尼公司的刘海，罗一还是比较了解的，没什么资金实力，一下子让他拿出这么多钱来，肯定是非常困难的，他父亲刘虹路倒有可能有这个面子筹到这笔款项。其实让罗一确定抢货计划的，并不是刘海和刘虹路，他最担心的是刘海也按照正常机订货的方式，找万泰商贸要货，当然这件事已经在昨天晚上得到了证实。万泰商贸肯定是有资金能力备下这批货物的。只不过刘海肯定也是要在签合同后才敢找万泰商贸要货，就看谁下手更快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的漫长，临近年底，不只是罗一，整个公司以及整个行业都相对清闲。为了让自己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他把金刚菩提手串拿在手上不断地盘玩着，并且找其他人有的没的闲聊。
十一点半，魏勇发来了信息：“刘海已经和曲院长签好了合同，现在正在往外走。”
罗一马上拨通了万泰商贸大鹏的电话，并且在电脑端的通讯软件里回复了魏勇：“好的，尽快搞到合同。”
“喂，罗一，好久没联系了！恭喜你升职了，在红城实业前途无量！”大鹏很豪爽地寒暄着。
罗一笑道：“哈哈，消息传得真快！”
“怎么了兄弟，有事找我？”大鹏问。
“年底了，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忙不忙，聊聊。”
“聊哪方面的？”大鹏又问。
“你现在方便吗，要是忙就改时间？”
“嘿！吊我胃口是不是？”大鹏再问。
罗一说：“哈哈，你不忙就聊聊re的政策，现在经销商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哪年也没好干过！”大鹏纠正着。
两人开始了像吐槽大会一样的通话，抱怨着re的种种不合理规定，并且举出自己切身经历过的事情作为证据，喋喋不休，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时间飞快地流逝着。
罗一其实并不轻松，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他的脑门挂着汗珠，头脑飞速地运转着，他要不断地勾起话题占据着与大鹏的通话时间，并且等待着魏勇的下一条信息，眼睛不时地注意着时间。
十五分钟后，魏勇又发来了信息，这次是一张图片，最后才是文字：“设备型号、供货期限、付款方式和其他相关细节，都和我们约定的一样。”
为了保险起见，罗一边和大鹏在电话里闲聊，边飞速地查看合同照片，确认无误后，回复魏勇：“我去抢货！”
罗一把曲院长和欧迈尼签订的合同照片转发给了陈娟，然后保持着和大鹏的通话，来到了经营部，用笔在纸上写：“按照这个型号和数量订货。”
陈娟会意，马上开始操作电脑，在re的订货系统里做订单，然后拨通了re办事处经营部的电话，把订货单号告诉了对方，这一系列操作非常干练，娴熟而迅速，陈娟等待了一会儿，查看系统显示是全部发货的状态，她对罗一点头示意。
罗一笑的眉飞色舞，用眼神表示了感谢，他继续和大鹏闲聊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在电脑里给魏勇发信息：“已订货。”
魏勇几乎是秒回：“没问题吗？”
“放心，陈娟从不失误！”罗一回复，又补充了一句，“请办公室主任吃饭，给点好处，让他保密。”
“收到！”魏勇回复。
罗一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十二点十分，他才很自然地结束了和大鹏的通话。放下手机，他才发现后背都湿透了，长舒了一口气，松松垮垮地倚在座位上。到了下午两点，陈娟过来了：“货已经抢下了，按照re的规定，显示发货状态的货物，其他经销商已经订不上了，但是两天内必须送出来，否则要收滞纳金的，每天每套十元，这三百套一天也不少钱了。”
“今天订下的货，明天才算第一天是吧？”罗一问。
“对，你清楚得很啊。”
“确保其他经销商订不到货了吧？”罗一又问。
“一周前查时有350套，这一周时间没有新的到货，我们今天抢了300套，其他经销商只能订上剩下的30套左右。”
罗一衡量了一下说：“姐，在不产生滞纳金的情况下，越晚安排送货越好，我想直接送到甲方现场，咱们还能节省运费。但估计得先让re把货送到咱们这，多花点运费也比滞纳金要划算。”
“行，我就看着协调安排了，先尽量压着，到了必须送货的时候，我会再问你。”
“谢谢姐。”罗一对陈娟做事是非常放心的。
三点多魏勇就回来了，眉飞色舞显得很兴奋，欢喜的心情全都浮现在脸上。罗一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刚做业务员时，也经常是取得了一点成绩就忍不住表现出来，谈成一个客户就喜形于色，拿下一个大点的订单就能高兴一整天。
“一哥，这一仗打得漂亮啊。”魏勇端着两杯水进了小会议室。
“还没见输赢了，别高兴得太早。”罗一及时地给面前这个年轻业务员泼了点冷水，“我们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还是有变数的。”
“我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性非常高，各方面你也都考虑得很周密，咱们准备得够充分了，应该十拿九稳啊。”魏勇显然还处在亢奋状态，说话的声音很高，“咱们这一周的努力都有可能白费吗？”
“我一直相信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有些顾虑之前没对你说，那是为了让你安心工作，做好该做的事情。”罗一示意魏勇坐下。
“还有顾虑？”魏勇赶紧问。
“你想过没有，我们对于万泰商贸库存情况的了解，只是通过其他人的估算侧面得知的，并不准确，如果万泰商贸自己仓库有或者找其他经销商凑到足够的货源，那么我们就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了；另外，我更担心曲院长，担心他会顾及老战友刘虹路的面子，顶着上面的压力，放宽供货期限，强行把供货期限拖到年后，那么一旦re办事处有新货源到了，我们也就前功尽弃了。”
魏勇沮丧地说：“一哥，听你这么说，估计我接下来几天都睡不着了。”
罗一本就想提醒魏勇不要得意忘形高兴得太早，看到泼冷水的目的达到了，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该做的都做了，你不睡觉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一周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等着曲院长来电话。记住，一切皆有可能。”
魏勇就像即将掉入深渊而又被人用手拉住一样，眼里闪动着微弱的希望之光。
四十四、城西养老院（四）
万泰商贸的办公楼里，主管渠道的业务经理大鹏站在一个年轻女孩身后，看着女孩正在操作电脑登录re的订货系统。女孩手脚麻利，清澈的眼眸中闪动着电脑屏幕的光影，滋润的脸庞却渐渐变得严肃了，当她再次确认后，转身抬头说：“订不上货了，库存显示极少！”
大鹏俯下身也仔细盯着电脑：“订单提交不上去？”
“对，显示库存不足！”女孩指着屏幕上弹出的提示框。
“订单里做了多少套？”
女孩回答：“您说要300套，咱们自有库存126套，所以我做了一个174套的订单。”
“re连这么点货都没有？”大鹏依旧从容地笑着，没有因为抢不到货而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给re办事处打电话，问问这个型号这两天还有没有在途或者到货的？”
女孩拿起座机，没有查询号码，直接拨通了re办事处经营部订货主管的电话，显然是对于这个号码很熟悉，大概每天都会拨打。她说明了打电话的意图，然后把具体的设备型号报了过去，嗯了几下，抬头对大鹏无奈地摇头，用笔在纸上写上“28套”。大鹏接过了电话：“喂，我是大鹏，这个型号的设备，什么时候再来货？”
“大鹏啊，最近这是怎么了，都在问这个型号，你们经销商是商量好了吗？”电话里传来一个也有磁性的女声，“年底了，办事处没有调货计划，估计要等年后才会有到货。”
“前几天我听人说查办事处的库存了，说还有300多套的，怎么没几天就还剩20多套了？年底了，卖得这么快啊？”大鹏的声调略微提高了有点，但脸上表情依旧从容，似乎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库存肯定是实时变动的。之前是谁告诉你有300多套的？”
大鹏当然是听刘海说得，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能告诉我这些货都被谁要走了吗？”
“你知道我不能说。”
“这倒也是，好勒，麻烦了。”大鹏礼貌的挂断了电话，看了看年轻女孩，“没事，你忙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大鹏的手机收到了re办事处的人发来的消息：“今天中午前，红城实业订了300套。”
大鹏明白为什么中午前罗一要打来电话了，而且两人通话时，刘海连续给他顶进了二十多个电话。他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即便当时接听了刘海的电话，在刘海的货款到账前，他依然不可能先找re抢货，这不仅是受万泰商贸制度的约束，更是出于对刘海不信任，对方早就被众多经销商称为欠款不还的骗子和老赖了，没有丝毫信誉度可言。大鹏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刘海，很遗憾，你要的设备，re没货了。”
“开玩笑！”电话里传来非常高的声音。
大鹏微微皱着眉头说：“re办事处下午一上班我就让人订货了。刚才我又亲自确认的，没货！不知道你两天前告诉我re有300多套库存是怎么查出来的？”
“还来货吗？”
“要等到年后了。”大鹏回答。
“昨天我就说让你先备货，这货肯定谈成，现在我的合同已经签了，没货可怎么办啊？”电话里的声音更高了，好在办公室里没有别人。
大鹏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我们这是国企，肯定要款到了才能备货，两天天前我就告诉你抓紧打款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三百套设备，货到付全款，不会差你的钱！”
“刘海，千万别说这句话，好不好，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大鹏的脸色彻底阴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又沉又慢。
“就算你不相信我，你备下来这些货，过完年也能很快卖出去，非要等我的款到账，这下什么事都耽误了！”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有把握的话你可以先打款，买卖买卖，就是这样的，没人会等你，谁也不可能没收到钱就为了你压货三百套，再说老弟你在钱上的名声不用我说吧？”大鹏开始冷言冷语，“这风险，我不会担，其他人更不可能。实际情况就是现在没货了，你只能再问问别人了，看看有没有其他经销商那里这个型号的库存比较多，或者多找几家看看能不能凑够你要的数量？”
“你们仓库里不是有不到一百多套吗，先给我留着，我去沟通一下。”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商量的口吻，“一定给我留着，受累了。”
“我这仓库里的货，可以给你留一段时间，但有一样是不能改变的，你提货前还是要把全款打过来。”大鹏提醒着对方。
“行，没问题，钱不是问题。”
大鹏冷笑着挂断了电话，他本想给罗一打个电话，后来想想算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没必要为了一个被冠上老赖名号的人而得罪罗一和红城实业，三百套的订单固然有诱惑力，可是和刘海这样的人做生意，风险太大，如果当时把货备下了，刘海反倒占据了优势，到时候以此威胁先发货后打款，那可真就不值得了，还有可能影响自己在国企里的发展。
让大鹏没想到的是，十多分钟后，刘海又打来了电话，而且电话刚刚接通，电话里就传来了生硬的责备：“我刚才问了re的库存，我要的型号上午还有300多套了，就是在十二点前被其他经销商一次性提走了！从十一点半开始，我给你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你一直在通话中，你这不是耽误事吗？要是你当时接电话了，肯定能抢到货！这个项目就成了！”
大鹏反驳道：“当时接你电话，也要等你打款，你认为来得及吗？”
沉默了很久，电话里又传来了声音，这次显得极为不满并带有强烈的敌意：“大鹏，你不会是和人一起玩我吧？”
大鹏沉声说，“刘海，我没那闲情逸致和你玩，收回你刚才的话！”
“抱歉，刚才说走嘴了，别跟我一般见识！”电话里的声音再次软了下来，并且发出嘻嘻哈哈讨好式的笑声。
“我就当你什么也没说过，还是那句话，我这就这么多货，要货先打款，其他的都免谈。”大鹏生硬地说完，没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气得把电话摔在办公桌上，嘴里咒骂着，“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两天，对于魏勇来说是非常煎熬的，按照罗一的吩咐，只在对方签合同的下午礼貌性地给曲院长打了一个电话，在对方口中得知了城西养老院最终选择了欧迈尼公司，当然魏勇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这是作为业务员的基本素质，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只告诉曲院长再有机会一定多多照顾，而后魏勇就遵照罗一的命令，再也没有主动联系曲院长。临近过年这段时间，整个行业都很清闲，魏勇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客户需要去跑，这更让他倍感煎熬，甚至感到恐慌，一来时时刻刻期盼着曲院长能够打电话来，二来怕项目真的丢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让被他买通的养老院的其他人盯着点，有任何动向及时通知他。
起初罗一心里也没有把握，但当他接到了第一个经销商的电话后，就已经确定万泰商贸没有足够的货给刘海了。而后又有四五个小经销商打电话给罗一，都是询问或是打听到红城实业仓库里有大批的货源，来电话都时想要货的，型号就是罗一选定让魏勇推荐给城西养老院的型号。不仅是罗一，红城实业的其他业务员包括内勤，也都接到了不同经销商打来的要货电话，当然有程艳的吩咐，每个人都知道这批货是要压下来不能对外放的。
“看来刘海这两天没闲着啊！”罗一拿着茶杯，得意地看着陈娟。
“他大概已经把渤海市的经销商问了个遍，满世界要货。”陈娟从楼道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昨天就连re的业务经理都给我打电话了，问我能不能放些货出来。”
“就算是外面有货，估计也没有经销商会给刘海的，他的名声臭了，还等着甲方货到付款呢，空手套白狼的把戏，骗人一次就不能再用了，现在就算是业绩再差的经销商，对于刘海，也都是要先打款后发货的。这些打电话要活的经销商，也就是找我们问问，如果我们说有货能放，他们肯定会找刘海先要钱。”罗一又补充说，“他失了诚信，自找的！那你怎么回复re业务经理的？”
“我就说没有，其实真的没有，新订的那300套不是还没送货了吗？”陈娟喝着水，说，“至于我们仓库里原有的库存，程总发过通知对外开单都要找她签字，谁也不敢对外放货的。”
“还是要谢谢你的支持啊。”罗一真心地表示感谢。
“应该的。对了，那些货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前天订的货，昨天已经是第一天了，今天吃过午饭我就要给re发送货计划，下午送到咱们这就不会产生滞纳金。”
“姐，抱歉，让re送到咱们的仓库吧，甲方比我想象得要有耐心。”罗一略显愧疚地看着陈娟。
“没关系，和直接送现场相比，先送到咱们这，也就是多花一趟运费，有限的那么点钱。滞纳金可是按天收取，每天三千真担负不起。”
“咱们仓储的人就要多辛苦了。”
“这里面的事他们也不知道，正常工作，等到送甲方时，喊几队安装工帮着装卸就行了。”陈娟出谋划策。
“好办法，年底了大部分安装工都在家歇着，没活干，有个大活肯定抢着上。”
陈娟问：“你心里有几分把握了？”
“现在至少能够确定re、万泰商贸和其他经销商都没货，把握很大，不过还是要看甲方能不能等到过完年。”
陈娟说：“这两天见到魏勇，感觉他压力很大。”
“没关系，应该很快就能见分晓！”罗一显得很有自信。
四十五、城西养老院（五）
距离过年还有八天，罗一早晨还没从家里出来，就接到了刘海的电话。
“喂，罗一！听说你刚从re扫了一大批货，能匀出来点给我吗？”刘海极力掩饰自己的焦急，但声音还是出卖了他，或者说是他的名声早就出卖了他。
“对，那批货是我要的。”罗一只回答了对方第一个问题。
“那能不能匀给我一部分？”刘海又问了一遍。
罗一很平静地回答：“可以啊。”
刘海马上兴奋地问：“真的？那太感谢了，我找车过去提货，什么时候能开单？”
“随时可以。”罗一眯着眼笑道，“只不过，你要先打款。”
“兄弟，这批货我急用，明天我把货提走，后天肯定把钱打过去。”刘海的声音显露着他的圆滑。
罗一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强忍着说：“款到发货。”
刘海继续恬不知耻地问：“本来我账上有钱的，刚刚找re办事处定了一大批货。要不你先把货给我，算我找你借货，等我找re订的货到了，再直接还到你仓库里，这样可以吧，兄弟，救急啊。”
“这批货，款不到账，全公司谁也不敢动，没办法，你还有时间，抓紧筹钱吧，筹到了告诉我，希望你还来得及。”罗一很客气的挂断了电话，露出得意而解气的笑容。
中午前，始终处于煎熬状态下的魏勇终于接到了曲院长的电话，让下午去养老院谈谈。魏勇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罗一，难掩激动和喜悦之情。
“合同是五天前就签订了的，实际上刘海早就违约了。曲院长比我预想的有耐心。”罗一显得很冷静，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所影响。
“普惠集团和城西区政府早就催促工期了，除夕前两天会有市领导来养老院视察，过完年还会有一个外地的调研团来参观学习，谁能想到曲院长还是顶着压力等刘海供货。这样多耽误了两天，眼看就要过年了，他如果和我们签合同，留给我们的安装时间不多了。”魏勇这两天大概是没休息好，眼睛很红，脸色也不好，但是被曲院长的电话所刺激，显得热血沸腾。
“还是刘海的父亲刘虹路的面子起了作用。”罗一分析着，“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与老战友的面子相比，曲院长自己的位子更重要，何况你的表叔还是他的老部下，虽然不比老战友的感情那么身后，但终究也是有感情的。至于安装的问题，你不用管，签下合同，我去协调。”
“好，我下午就过去。”
“自己照照镜子，你几天没睡好了？”罗一问道。
魏勇回答：“从曲院长和欧迈尼公司签了合同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失眠。”
“现在才九点半，你到附近的浴池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吃过午饭回来。”罗一站起来拍了拍魏勇，“我去财务申请合同章，你走时带上。”
“一哥，是幸福来得太快了吗？我怎么感觉有点虚幻，一点自信都没有！”魏勇少见的小声说话，“下午你陪我去吗？”
“不了，我陪你去，反倒让曲院长觉得我们太重视他了，而且也有趁人之危的嫌疑。”罗一说着和对方一起走出了小会议室，“你表叔是他的老部下，有这层关系，你们谈起来会很顺利。”
“那好，我全力以赴。”
“这就对了，去泡个澡吧，调整一下状态。”罗一又凑到魏勇近前，搂着对方的肩膀说，“以前有个re的业务经理曾经告诉过我，谈项目就要自己去，有别人参与，谈下来项目也不算是你自己的，真正能谈到什么程度，就看你有多大能耐了。”
魏勇没有说话，用非常感激的眼神看着罗一，重重地点了点头。
过了中午，魏勇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回到公司，拿起了所有资料和合同专用章，背着电脑包，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城西养老院。
张雯心特意下楼来：“一哥，过几天年会，咱们合唱的节目还改吗？”
“不改了吧，新歌我也不太会，只能委屈你和我唱老歌了！”罗一笑着回答。
“这两首歌真的够老了，不过也没关系，好听就行。”张雯心闲聊了几句，又有事去找陈娟了。
罗一继续在工位上盘手串，静静地等待着，后来实在不耐烦了，他去找程艳汇报了城西养老院前前后后的事情，包括最初的项目、对手的情况、遇到的问题、自己的整体构想以及早晨接到曲院长的电话，汇报得很详细。最后，罗一就安装工期很紧，征询了程艳的意图，请求领导给予支持。
其实城西养老院的项目，这一批要货300套，虽然数量大，但由于是民用零售机型，而且养老院大楼就是普通的楼宇，不存在什么操作难度，唯一的难度就是安装量大并且工期很紧。程艳当时就把售后部长徐超群喊来了，并且亲自把情况作了介绍。
“程总，年底这个时候，很多工人都回家了。”
“我明白，所以能够赚一笔过节费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抢到的。”程艳打断道，“这就是考验你售后部长的时候，也是在渤海市安装工圈子里，提高你声誉的好机会，你马上联系人手，只要魏勇把合同签回来，明天就开始施工。”
“程总，徐总，如果调集人手顺利地话，麻烦一会儿通知我一下，我估计魏勇会在顾客那给我打电话问这事。”罗一补充着。
“老徐，有难度吗？”
“公司现在有四个队伍还没走，外面应该至少能调来两队，如果按照一个队伍一天安装十套的话，五天能够完工。”徐超群粗略计算着，“当然，要是按照罗一所说施工条件比较好的话，那么应该四天就能完工。”
“好，有徐总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罗一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老徐，抓紧联系，最好再多调来两队，这是市里的重点项目，我们安装既要保证速度，也要保证质量，还要把调试时间和其他突发情况耽误的时间计算进去，人多点没坏处。”
“我明白，只要没回家的工人，基本都闲着没活干，我再联系一下。”
程艳这才点点头，让罗一和徐超群各自去忙了。
回到办公室，罗一马上告诉魏勇，五天时间可以完工。魏勇回复了收到后，就没再发来消息。等到下班时间，罗一还是没能等来魏勇的消息，按理说早应该谈完了，甚至说顺利地话早就应该回到公司了，不知道现场的情况，他也不能给魏勇打电话，只好继续在公司等着。同事们都打卡下班了，办公楼里很快就变得冷冷清清。
“还在等魏勇？”陈娟披着外套走进了业务二部的办公室。
“对，娟姐，也许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罗一强挤出笑容，心里七上八下的。
“走吧，有消息他会给你打电话的。”
“这倒是，在这等着对于成败也没用。”罗一开始收拾东西，陈娟没有先走而是等着他。
就在两人刚走出办公室时，魏勇打来了电话，罗一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重重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小魏……”罗一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魏勇的喊声。
“一哥，谈下来了！签好合同了！”电话里的声音就连陈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罗一激动地喊了出来。他转头看着陈娟，两人都面带激动开心地笑着，他没经过思考地与陈娟抱在了一起，并且高兴地在陈娟的额头亲了一口，陈娟也没反应过来，但马上推开了罗一，虽然没有生气，但用严厉地眼神惩罚着罗一。两人就像听一名战场归来的英雄在汇报他的英勇事迹，让魏勇在电话里讲述了下午签合同的过程。
魏勇果然没有让罗一失望，可以算是超水平完成了任务。按照魏勇的说法，曲院长对于刘海完全失去了耐心和信任，要不是碍于和刘海父亲是老战友的面子，以及合同约定的是货到付款，肯定会按照违约向欧迈尼索要赔偿。曲院长在得知魏勇明天就可以提供全部数量的设备，并且五天内就可以安装完毕后，马上就决定作废与刘海签订的合同，并且当场就要和魏勇签约。
由于魏勇的表叔是曲院长的老部下，在曲院长面前也有一定的面子，再加上刘海违约的衬托，更加使得曲院长对魏勇好感倍增。魏勇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业务能力很强，自然会利用好这次难得机会，用最诚恳的语气说着花言巧语，用最动情的辞藻编织着自己对于城西养老院项目的坚守，用最曲折的故事说明自己顶着极大的压力才让领导同意备下足够的货源。他和曲院长整整谈了一个下午，还不忘诱导曲院长回忆了一下曾经在部队里的光辉岁月，并且表达了自己的崇拜和羡慕。
由于工期原因，曲院长压力很大，魏勇虽然极力地争取，但却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对刘海显得幸灾乐祸，更不能对曲院长显得趁人之危，他成功地做到了，没让曲院长感到丝毫的反感，反倒是被对方夸赞为人实在，做事踏实。
最终曲院长答应不采用什么货到付款了，晚上就把设备款的百分之七十打过来，货到付齐全款，设备安装调试完毕后，再把辅材费用结清。
“好，小魏，经过这次成功，你又成长了。现在收敛心情，别高兴过头，按我说的做，那也别去，以后再庆祝！马上开车回家，路上慢点，到家后把合同照片发给我。”罗一鼓励之后不忘嘱咐两句。
“明白，谢谢一哥的帮助，曲院长打完款会告诉我，我马上通知你。”魏勇由衷地表示感谢。
罗一挂断电话，才发现陈娟表情严肃地盯着他。最后陈娟狠狠地在罗一身上打了几拳，然后跟没事人似的说：“走吧，明天我会早来安排发货。”
“谢谢姐。”罗一笑了笑对刚才的行为表示歉意，但他确实是被电话里的好消息以及长久以来对陈娟的好感所驱使的，是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