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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丞相的宠妻全文阅读

作者:尉迟有琴     腹黑丞相的宠妻txt下载     腹黑丞相的宠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腹黑丞相的宠妻全文阅读

【001】大婚之喜

    大兴历景元十七年三月初十,盛京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无数百姓夹道而待。不计其数的嫁妆自皇宫正午门抬出,蜿蜒成一条长龙,与华美奢侈的喜轿一同浩浩荡荡穿过官道,围观的百姓被护卫御林军拦在街道两侧,却丝毫未消去他们看热闹的心。

    有不明所以的外乡人两眼放光地问道:“好大的排场!老哥,这是哪家的小姐成亲啊?”

    盛京的百姓都有点小傲气,扭头睨了那个外乡人一眼,哼道:“哪家小姐成亲能有这么大的声势?这是咱们的荣昌公主大婚!瞧见没有?十八人抬大轿,除了荣昌公主,谁敢这么铺张?”

    景元帝的女儿很多,却并不是每位公主都有封号,而这位荣昌公主是司徒皇后所出,尽管她头上还有一位异母姐姐,却是当之无愧的皇嫡女,刚满月就被授予封号“荣昌”,荣宠之极。

    外乡人当然也知道荣昌公主的名号,当下一拍大腿,乐呵呵道:“我就说么,从未见过这许多人抬轿,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轿撵。瞧这嫁妆一抬又一抬,不知陛下为公主配了哪位夫婿?”

    听这么一问,盛京的这位酒楼老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唉,公主嫁得不如意啊。”

    “额?为何?”外乡人一头雾水,“我瞧着,喜轿前高头大马上迎亲的那位蓝衣公子甚是英俊年轻一表人才啊,怎的不如意?”

    酒楼老板又叹气,却还是要表现他见多识广的眼界,又哀怨又惋惜道:“你何曾见过迎亲的新郎着蓝衣?荣昌公主嫁的是左相府的大公子,据说那位公子久病,口不能言,十年不曾出相府半步,就连这婚事都不能亲往宫中相迎,其病弱可想而知。唉,更可惜的是,那位公子是位鳏夫,之前已经娶过三房妻室,都……病死了。”

    最后这几个字是凑近了外乡人耳边说的,啧啧唏嘘不断。

    外乡人惊奇极了:“若是这相府大公子如此不堪,陛下为何肯将荣昌公主下嫁于他?不是摆明了让公主守寡或者遭克么?”

    酒楼老板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杀头!”

    外乡人被唬得睁大了眼睛,待要再问,却是一句都问不出了。

    迎亲队伍直奔城东官员街,停在左相府正门前,鞭炮锣鼓声接二连三响起,骑在马上迎亲的那位蓝衣少年跳下来,立刻有仆人接过缰绳,他撩起衣袍朝等候在台阶下的相府一众亲眷走去,对身着一品文官服的中年男人道:“父亲,婧公主迎来了,大哥呢?”

    左相墨嵩没有言语,眼睛朝正门看去,空空落落的,不见有人出来,他蹙起眉头道:“誉儿,莫要误了吉时,你替你大哥踢轿门,携了公主进府吧。”

    “这怎么行?!”天蓝锦袍的少年愣住。

    “呵,四弟,是大哥不行,这高贵的天女若是叫他那病弱的身子碰上,保不准立刻丧命。兄弟几个就你最小,又未娶妻,难不成让二哥我去?”一旁有人摇着扇子嗤笑道。

    立刻有人附和,语气半是嘲笑半是挤兑:“二哥,怪只怪你娶妻太早,要不然也许这赐婚的好事就可能落在你的头上了,婧公主的美貌那是天下无双,跟了大哥未免太可惜了。”

    “三哥!”那蓝衣少年终于忍不住喝止了他,抬眼去看父亲,左相墨嵩脸色极为难看。少年没办法,只好听了父亲的建议,抬脚朝大红色的喜轿走去,刚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一阵轻微而沙哑的咳嗽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身大红色喜服的修长男子正在仆人的搀扶下跨过高高的门槛。

    少年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高高的台阶,亲自搀着男人的右臂,问道:“大哥,你的身体还好么?”

    那男人脸色甚是苍白,眉宇间清淡,唇线习惯地抿着,表情无悲无喜,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和仆人带他走向喜轿,喜娘早知左相大公子病弱,很善解人意地掀开了轿前垂下的纱幔,牵起轿中凤冠霞帔的新娘的手,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来,待新娘站直了身子,便将她的手交到了新郎的手里。

    新娘的手很漂亮,五指纤纤,也因为手被牵起,喜服的袖子有一截褪了下去,袖间露出如凝霜雪的皓腕,配上腕上套着的红色珊瑚珠串,鲜明的颜色对比,竟是分外地诱人。新郎官似乎没有注意,一旁的少年脸色微红,不自然地别开了头去。

    ……

    这个男人的手心是寒的。

    从坐上喜轿一直神情恍惚的百里婧终于清醒了一些。

    因为蒙着喜帕,无法看到面前男人的脸,上台阶时,他的手一直攥着她的,从喜帕下的空隙里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也异常苍白。

    这个男人,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久病,掌心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想要挣脱,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的很大,手心温热的不会是公子墨问,而是……那人。

    呵。

    思及此,百里婧兀自嗤笑了一声。

    随即察觉到面前的男人手心一紧,把她飘远的心神重新扯了回来,正好听喜娘道:“公主,小心门槛。”

    百里婧右手提着喜服裙摆,没有借左边男人的一分力道,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左相府自然不比皇宫奢华,可婚礼的程序却如此繁琐,等到走过所有障碍,便是拜堂之礼。大兴国尊重礼法,即便贵为嫡公主,与左相一门有君臣之别,但在拜堂之时仍需敬重舅姑,所以,三拜之礼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耳边听得礼官的高声唱和,百里婧慢慢俯身行礼。

    双眸低垂,眼前只有大片的红,锦绣的鸳鸯,五彩的霞帔,还有从此刻起真正成为她丈夫的那个男人的长腿和双脚,只是……看不到面容。突然,这一切都在升腾的水汽里慢慢模糊起来,像一场无边无际的梦魇。

    怎么会?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已经嫁作人妇,可新郎……怎么能不是韩晔呢?

    “礼毕,送入洞房。”

    她的手重新被交到那个男人的手心里,陌生的寒意再次来袭,她的全身都禁不住开始发冷,此起彼伏的奏乐声连绵不断,似乎绕着偌大的盛京城,一直延伸到城西的晋阳王府。蓦地闭上眼,把汹涌而出的泪生生阻断,她不能再哭了……

    “大哥,恭喜恭喜,得此良配真是羡煞旁人啊!”一旁有脚步声走过来恭贺道,可怎么听,这声音都不像是真心实意地祝福,反而带了些许讥诮。

    “是啊,荣昌公主是大兴国出了名的美人,能看得上大哥你,让我等兄弟情何以堪哪。”又一道男声毫不收敛地大笑道。

    新娘不能开口,新郎也无动于衷,百里婧这才想起她的夫君是不会说话的,面对这样的嘲讽和挖苦连一个字都答不出,她不禁握紧了左手,这一握,却握住了她夫君的手指。

    “二哥,三哥,父亲让你们帮忙招呼客人。”一袭天蓝色衣角停在她身边,少年的声音很是干净清脆,又转个了角度对喜娘道:“快带我大哥大嫂回房休息吧。”

    本是前路被阻,喜娘才愣在原地,此刻见四公子出面解围,忙搀着百里婧的胳膊往新房去。

    一路七拐八绕总算到了新房,百里婧被引至喜榻上坐下,很快,一阵虚浮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停在她面前。接着,眼前陡然一亮,她头上的喜帕被挑开,隔着凤冠上垂下的珠帘,她总算看清传说中那个病秧子的脸——

    并不是多么出众的容貌,五官细细看去也不算精致,薄唇淡淡抿着,眉间清浅淡漠,只是那双黑眸意外地很温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丝毫不凛冽。又因为久病面色苍白,浑身上下竟现出一股病态的孱弱来,让人无端泛起怜悯之心。

    大约是他今日穿了宽大的喜服,身形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瘦得可怕,只是略微修长些,让坐着的她不得不抬头仰视。

    许是她实在打量了他太久,男人垂下眸子,折身放下手中的喜秤,朝放置着许多糕点的圆桌走去,执起一盘如意糕又走回来,略略矮了身子递给她。

    百里婧没伸手。

    见她不接,男人也不在意,将糕点放在了床边的高几上,之后抬起双手,伸向她的凤冠。

    百里婧不动,任他将她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了下来,脑袋总算能活动自如,她抬头冲他一笑,男人双手捧着凤冠也朝她淡淡笑了,笑过便返身往梳妆台前走,才走了两步就咳了出来,红烛高烧,映得他远去的影子格外地单薄。

    有人来敲门,百里婧站了起来,墨问却对她轻摇了摇头,将高几上的那盘如意糕重新递到她手里,之后便朝房门缓步走去。

    等到整个喜房里只剩她一个人,百里婧低头看着满满的一盘糕点笑了笑,她的病秧子夫君,竟是意外地温柔体贴——怕她累,怕她饿,怕她等,他想得如此细致。

    咬了一口糕点,太甜,她便放下了。走到圆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上好的女儿红,一口一口地喝下,除了辛辣,什么滋味都没有。

    情不自禁地抚着腕上那串红珊瑚珠,深红色的珠子一圈一圈地缠在手腕上,缠得那么紧那么密……

    夜半时分,高烧的红烛都矮了几分,趴在桌前睡着的百里婧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响,有人推开了房门。

    她警觉地抬起头,见一天蓝锦袍的少年架着她的夫君跌跌撞撞地进了新房,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的人影,那两人嬉笑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没用?才几杯酒下肚就醉成这副模样了!”

    “是啊,好歹是大哥的大喜日子,直接躺下了多没面子啊!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仅会丢了我相府的名声,连婧公主也没脸见人了!大哥,起来,咱兄弟再喝过!”

    只有那着天蓝锦袍的少年不言语,看到她立在桌边,忙道:“大嫂,来搭把手,大哥被灌醉了。”

    百里婧什么话都没说,上前去搀她烂醉如泥的夫君,他虽然瘦,可是却并不轻,两个人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把他弄到了床上。

    天蓝锦袍的少年擦了把额头的汗,这才退出三步远,道:“大嫂,大哥就交给你了,他身子不好,不能喝酒的,也许会吐,丫头们都候在外面,有事叫她们。”

    少年说完连推带搡地将那两个男人赶出了新房,顺手带上了房门。

    如果换作从前的百里婧,对相国府的这两个纨绔恶少,她会毫不犹豫地当着父皇和所有人的面扇他们几个耳光,现在,她却没了这个心思,这些人如何,与她有什么干系?

    这里所有的人都非亲非故,非敌非友,她才不想干预。

    “咳咳咳……”

    喜榻上的男人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大声,似乎整个胸腔被什么狠狠挤压着,喘不过气来,又因他不会说话,咳出的声音非常沙哑难听,她俯身去看他,才发现他的眉紧紧地拧着,面容越发苍白,神色十分痛苦。

    百里婧的心微微痛了一下,有一种叫愧疚的情绪无限放大——

    是她将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卷入了她的婚姻,是她让他成为兄弟们嘲讽的对象,也是她害得他被灌烈酒如此虚弱,在他本就无望的人生中增添了更多的愁绪。

    也许所有人都有错,只有这个病秧子毫无过错,她却牵连了他。

    拧干了帕子细心地替他擦着脸、额头、脖颈,又探身将他弄乱的发丝理顺拨到枕侧,好一会儿,男人终于停止了咳嗽,蹙着的眉也舒展了些,她为他把锦被盖上,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百里婧的名义起誓,从今天起,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许久,她闭上眼,声音又低了下去,飘渺如隔云端:“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心。”

    喜榻之上,原本酣然睡去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沉黑的眸子精光迸射,凌厉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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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公子墨问

    景元帝最宠爱的荣昌公主下嫁左相长子,左相府得此殊荣,于盛京官员街上连开七日流水席,大宴宾客,城东一时热闹非凡。

    然而,与以往公主出嫁皇子大婚不同,这场婚礼之所以成为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甚至传得天下皆知,却是另有原因。

    ……

    护城河边的垂杨柳刚刚抽出新芽,她偷偷跑出宫去找韩晔一起放纸鸢。那个名动京华的男人沉默地陪她走完长长的石桥,突然开口说道:“婧公主,是韩晔辜负了你,臣已请求陛下赐婚于落公主,一月之后完婚。”

    他说完,不等她的回答,便转身离去。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六神无主,可不一会儿,她却笑了,追上去抱住韩晔的胳膊,仰头对他做鬼脸,嘻嘻哈哈道:“韩晔,我错了,昨天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偷偷去逛碧波阁,下次带你一起去逛好不好?”

    韩晔停下脚步,却没有笑,他清俊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好看,眉宇间微微蹙起,占据着身高的优势,他用俯视的角度毫不回避地望进她的眼,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丫丫,我刚刚说的是真的,婚期已定。”

    她的身体在颤抖,可双手却将韩晔的胳膊抱得更紧,她努力地笑,话语里却掺杂了诸多帝国公主的傲慢:“没关系,我去求父皇改了旨意就是!父皇会答应我的!”

    韩晔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睑淡淡道:“我爱她。”

    如此陌生的三个字,她从未听韩晔说起过,哪怕是他最疼她的时候,也不过是说,丫丫,我喜欢你。

    她的手忽然就没有了力气,再也握不住韩晔的胳膊,哑着嗓子问:“怎……怎么可能?你才见了她几次,怎么会突然爱上她?”

    韩晔望着她的眼神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如既往地带着若有似无的宠溺:“有些人只看一眼就可能爱上,丫丫,你还小,所以……你不明白。”

    这是韩晔,说话的口吻没有变,动听的嗓音没有变,可是他的心……变了。

    她一句话也答不出,连眼泪都忘了掉,像个傻子般呆呆地站在原地。韩晔拧着眉静静注视着她,忽然转过身,沿着河岸旁整齐的垂杨柳,头也不回地走远。

    她手指一松,轻飘飘的纸鸢随二月的冷风坠进了冰冷的护城河里,十六岁,百里婧的纸鸢再也飞不起来了……

    突然发了疯似的,她朝那个远去的背影追过去,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

    “韩晔!韩晔!韩晔!韩晔!”

    无论她怎么喊,他都不肯回头,任她嗓音沙哑声嘶力竭,任她狠狠地将自己摔下去……

    “韩晔……”

    手腕处尖锐地一痛,百里婧骤然睁开了眼,感觉到冰冰凉凉的泪滑落在脸颊上。

    梦境是骗不了人的,和疼痛的伤疤一样,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不自禁抬起左手,手腕上的红珊瑚珠还是缠得那么紧,疼痛从极小的缝隙里细细密密地钻出来……

    可这一抬手,她却吓了一跳,大红色的喜服!垂眸看去,目之所及是红色的喜被,红色的鸳鸯帐,她翻了个身刚想坐起,却正好对上一双温和的黑色眸子。

    百里婧长到如今十六岁,见识过宫廷的诡诈,市井的势利,甚至鹿台山上的争夺,却从未见过如此与世无争的眼眸,平静得好似一汪无波的湖水。这汪湖水离她如此近,近到可以听清他浅浅的呼吸声。

    “我……”她正要开口,忽地一袭红色广袖伸过来,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温凉的指腹慢慢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仿若珍宝般小心翼翼。

    百里婧被他略略温凉的手指一触,不自觉冷得一颤,猛地撑着手臂坐起了身,这才发现她刚刚竟是睡在他的臂弯里,男人散在枕上的长发与她的黑发有几缕零乱地纠缠在一起,而两人身上的喜服俱都完整。

    她这一躲,男人抬起的左手便悬在了不高不低的空中,触不到又收不回。百里婧后知后觉地朝他看去,见男人温和的眼眸瞬间黯了几分,他平静地收回手,半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大红色的喜服和喜被映得他苍白的面容越发病态。

    久病,失语,克死了三位结发妻子的鳏夫——

    百里婧嫁给墨问,不过是因为他这个身份。可对墨问自己而言,新婚妻子如此嫌弃他,让他怎能不难过?

    可惜,他不能说话,难过也说不出。

    百里婧顿时觉得愧疚,便主动开口问道:“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墨问偏头看向她,唇边又泛起淡淡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他双臂撑着床板准备起身,无奈身子虚弱,动作显得十分吃力。

    百里婧忙探身去扶他,两个人重又离得很近,他如墨的黑发垂下来,轻擦过她的面颊,身上的酒气已经淡去,鼻端只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药香。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是丫头的声音:“婧公主,奴婢来替您梳洗。”

    三五个丫头推门而入,见喜榻上的两人干坐着,互相使了使眼色,笑容有点异常。其中一个丫头上前来,看似恭敬地说道:“公主,奴婢帮您脱下嫁衣吧,昨夜怎的就和衣睡了?”

    新婚之夜,新人的喜服完整,若是换做正常人,也许情有可原,可换做病弱的公子墨问,这好心好意的关切便是实质的嘲讽和挖苦了,且这丫头从始至终都只对百里婧说话,完全忽视墨问的存在,显然惯常如此。

    百里婧不动声色地从喜榻上站起来,那宫女以为她应允了,上前一步,手指刚触到她的嫁衣,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宫女被狠狠一巴掌扇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漆木雕花的大屏风上,其余的几个丫头吓得忙跪倒在地。

    百里婧一身火红的嫁衣立在新房中,姿态居高临下,眸子扫过地上跪着的丫头,冷笑道:“相府的规矩本宫不懂,可是你们应该打听打听,本宫的眼里从来容不得一粒沙子!从今天起,管好你们的嘴,管好你们的手,别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大兴国尚武,司徒皇后便是将门出身,嫡公主百里婧一身好武艺,不久之前众人才真正见识过她的疯狂狠戾。如此看来,适才那一巴掌打得还算轻了,可丫头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唇边染着鲜艳的血迹,她捂着脸颊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公主饶命!”

    此起彼伏的告饶声,百里婧充耳不闻,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大大方方迈进了新房……

    自始至终,公子墨问的眸子波澜不兴,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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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淡淡轻吻

    丫头的半边脸已经肿了,唇边染着鲜艳的血迹,她捂着脸颊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公主饶命!”

    此起彼伏的告饶声,百里婧充耳不闻,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大大方方迈进了新房,是一个身穿绿色宫装的女子,十七八岁模样,见此混乱场景,几步跃到百里婧跟前,眸色冷硬起来,关切地问道:“公主,怎么了?”

    百里婧冷笑:“刚刚有人想给本宫下马威,木莲,你来得正好,替我梳洗更衣,我倒要看看她们是受谁指使,第一天就让我这么不痛快!”

    下嫁丞相府,景元帝在嫁妆之外,又陪送了诸多人口,有照顾公主日常起居的宫女,也有管理田产房产事宜的小吏,这些人中,独木莲是百里婧点名让她陪侍左右的。//全文字//

    木莲闻言,瞧了瞧那些还在不停磕头的丫头们,随即毫无同情心地撇开眼,开口问道:“公主,需不需要再找些人来给你练练手?这些丫头细皮嫩肉的不经打呀。”

    百里婧转身朝梳妆台走去,听见木莲的话怒气消了,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鹿台山上那几年,她们俩真是把什么事情都做尽了,木莲每每拎着师兄们的衣领朝她抬下巴:“婧小白,三师兄也没你的赫好看?那,大师兄呢?”

    刚刚一笑,却撞进一双沉黑的眸子,百里婧这才想起她又忘了这房里还有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男人了——她的夫君,墨问。

    墨问靠在床头,见她看过来,便淡淡地笑了,视线忽然又转开,似是被什么吸引住,百里婧回头望去,见木莲的手中拎着一个铁笼,笼中有一只雪白的胖兔子……她的笑霎时僵住。

    木莲却已经走了过来,见她表情不自然,叹气道:“把小黑丢在宫里,没有人照顾肯定会死的,所以,我就将它带过来了。”

    百里婧什么话都没说。

    木莲将铁笼子放下,也才发现新房里另一个大活人,她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对墨问行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礼,笑道:“驸马,公主的陪侍丫头木莲给您请安了。”又解释:“这只兔子名叫小黑。”

    驸马,这个称呼实在过于陌生,百里婧朝墨问看过去,见他眉间清淡,唇角微微弯着,温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咳了几声,闭眼靠在床柱上,显然不胜疲倦。

    谁会对一个非亲非故的病秧子心怀怜悯?若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活死人,正常人的反应都会是离他越远越好。

    百里婧静静注视了墨问一会儿,忽而走上前,道:“夫君,我先替你宽衣吧。”说着,人已经坐在了床沿上,手抚向墨问肩头散乱的黑发。

    墨问睁开眼,忽地握住她的手,微微一低头,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唇同样冰冷。

    百里婧触电般抽开手,人也退出了三步远,对木莲道:“木……木莲,你替驸马更衣吧。”

    偷眼去看墨问,他原本淡然平静的眸子彻底黯下去,死灰一般地冷,他停在半空的手空落落地放下,自嘲般笑了笑,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百里婧的手背在身后,心里越发地难受,她真是愚蠢,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人已经是她的夫君,她凭什么如此伤害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病秧子?

    可是……她做不到啊。她不爱这个男人,她一点都不爱,所以,他的触碰才让她如此反感。

    ……

    待两人都梳洗好换过衣服,昨天那个天蓝色锦袍的少年特意找过来,见了面便灿然笑道:“大哥,大嫂,父亲说你们不必过去前厅请安了,若是大嫂不介意,可以和大家一同用早膳。”

    见百里婧看着她,那少年挠了挠头:“哦,我叫墨誉,是左相的第四子,一直忘了介绍,大嫂想必不认得我。”

    少年的眼眸干净清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正气,百里婧确实不认识他,但他的名字却听母后提起过很多次。

    因为在那场闹得轰轰烈烈的丑闻之后,父皇和母后便打算将她指给左相的四公子墨誉,据说他是京城子弟里难得的俊秀,且与她年纪相仿,八字相合。

    现在,她却成了他的大嫂。

    面对墨誉的邀请,百里婧扭头看向墨问,墨问已经换过藏青色的锦袍,身材消瘦修长,墨色的长发绾起,衬得他的面容越发清晰苍白,只那双黑眸始终如一地平静。

    她看他时,墨问也在看她,失语的人似乎有一种察言观色的本能,她不问,他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墨问轻摇了摇头。

    百里婧于是道:“我也不去了。”

    墨誉也不勉强,对一旁的一个小厮招了招手,嘱咐道:“远山,你记得替大公子取药,在早饭前服下,不可忘了。”

    那个叫远山的小厮连连点头:“放心吧四公子,远山一定记得。”

    墨誉走了之后,百里婧问道:“远山,大公子平日都吃些什么?”

    远山的个头不高,相貌更是普通,放在人群里便可能找不着,他低着头答:“婧公主,有些话奴才不得不说。大公子一直在偏院里静养,这一次因为大婚相爷才将新房安置在‘有凤来仪’,可这里离前院太近,往来复杂,不利于大公子的身子,所以,奴才斗胆还是让大公子搬回偏院,毕竟,那里有专门的药房和大夫,可以随时诊治。”

    这一番话让百里婧无言,难道是因为大婚的奔波吵闹,才让墨问的身子这么差?她直直凝视着墨问,墨问也毫不回避地看着她,虽然唇边仍旧带着笑,却未对远山的话有任何意见。

    百里婧苦笑,原来,父皇说得对,她是这样地任性,害得所有人不得安宁,她的夫君之所以如此温柔,不过是因为他无力反抗,比如这婚姻,比如她几次三番的嫌弃。

    她忽然觉得累,没再看墨问,站在原地道:“搬去偏院也好,远山,大公子就交给你了。”

    “公主放心。”远山说着便上前扶墨问,跨出“有凤来仪”高高的门槛。

    穿过幽深的小径,进了一个月洞门,眼前突然闪现一大片的桃花林。

    远山忽然问道:“主子,这婧公主嫁得实在莫名其妙,莫非有什么阴谋?”

    藏青色锦袍的男人腰背挺得很直,再不见半分病弱,波澜不兴的眸子如寒波生烟般冷凝。

    远山蹙眉:“主子,为了以防万一,要不然……弄死她?”

    墨问眯起眼,抬了抬手,很明显的否决。

    “难道主子要留着她?”远山不解。

    墨问忽然一笑,抬脚朝桃花深处走去。

    若是没有昨夜她的那几句话,她是生是死与他有什么干系?现在,他的胃口被吊了起来,不止是胃口,还有很多很多不甘——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心。”

    呵,她的心是琉璃做的,还是水晶做的,他总该挖出来瞧一瞧才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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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共饮一汤

    “二嫂,你说可笑不可笑?婧公主的脑子莫不是撞傻了?什么人不好嫁,偏偏嫁了个没用的废物!”

    “你没听到你二哥说,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没有娶我这个正房,说不定婧公主还能瞧得上他,借着婧公主这个青云梯往上爬,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功成名就不知要省多少事儿。呵,傻子尚且知道自保,婧公主怕是连傻子都不如,挑了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呵呵,二嫂,怎么?吃醋了?婧公主的美貌确实是天下无双,咱们这些小户人家出身,也比不得她的身份地位,可是除了这些,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指望嫁个好夫君么?说到底,她不过是晋阳王世子丢掉的破鞋,瞧她前一阵子闹得那个风风雨雨,还不是败给了落公主?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

    “咝——”

    一阵刺痛。

    百里婧手碰上了尖锐的玫瑰刺,指尖顿时冒出鲜艳的血珠,比盛开的玫瑰更艳更红。

    嫁入左相府已经四天,百里婧每天早上都会在花园里用早膳,“有凤来仪”的方位选的不错,左相大概是打听过她的喜好,知她喜欢热闹,所以特地将这块地方腾出来做了新房,有山有水,花团锦簇,连鸟鸣声都听得真切。

    木莲正在厨房准备早膳,她便来花园中随意逛逛,岂料刚走了几步远,就听见假山对面有人在嚼舌根子。

    她不动声色地穿过石桥,透过假山的缝隙一瞧,见两个少妇模样的女人正坐在不远处依水榭而建的长亭里。

    因为离得很近,她们刚刚的对话才被她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她们的兴致似乎很好,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一边喂池子里的红鲤鱼,一边继续刚刚的话题。

    一个着紫色锦缎的女人笑道:“是啊,她有什么可得意的?从小被皇上和皇后宠得太过,以为天下人都是她手中的玩物,又跑去什么山上习武,几年下来性子更是野了,哪里有一点公主该有的样子?只可怜了落公主,如此温婉贤淑的一个人,却被她逼得那么紧,那一剑刺下去,伤得不轻哪。”

    着橄榄绿锦衣的女人偎在长亭的红漆柱子上,神情颇为不屑地笑道:“落公主的为人在宫里很受称道,每次见了她,半点架子也没有,还邀我常去她宫里坐坐。只可惜她不是正宫皇后所出,要不然婧公主有什么资格跟她比?连人家的一根头发都及不上。”

    “三妹,你这话可说得太对了,如今落公主嫁了晋阳王世子,婧公主嫁了个活死人,依我说,人还是不能太嚣张跋扈,要不然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呢。日后,落公主与晋阳王世子肯定能生出个俊秀体面的孩子来,婧公主嘛,怕是一辈子都圆不了房了,呵呵……”掩嘴而笑的声音穿过水榭一直飘过来。

    百里婧听罢,冷笑了一声,她既然敢做,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全天下的人想必骂得比这两个女人还要恶毒,她本就已经不堪,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只可怜了墨问——她一个人声名狼藉那是自找的,她和墨问两个声名不堪的人被搅合在一起,却全都是她的错。

    随手摘下两片竹叶,轻飘飘地射了出去,两片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接近长亭的刹那却突然如同利剑一般锋利起来,只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响,一紫一绿两个人影几乎是同时掉落在碧波池中,将池子的红鲤鱼吓得四散而逃,那水榭旁的木栏杆竟是被齐齐斩断了。

    刚刚还肆无忌惮嚼舌根的两个女人呛得拼命咳嗽,在水中浮浮沉沉地挣扎扑腾,大叫“救命”,而长亭一旁伺候的丫头们吓得尖叫:“来人哪!快来人哪!二少奶奶三少奶奶落水了!”

    百里婧罔顾混乱的一切,面无表情地从假山后绕了回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袭藏青色的衣角正隐于假山旁的海棠树下。

    那人一双寒波生烟般的黑眸淡淡望向水榭,从拼命挣扎的二女身上凉凉地滑过去,落在水中浮着的两片竹叶上,视线胶着不动,唇角忽然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非喜非怒。

    ……

    百里婧回到平日用膳的亭子里时,木莲已经将早膳摆好了,见她回来,拎起石桌上的铁笼,道:“婧小白,你先吃着,我去给小黑找点新鲜的青草啊。”

    百里婧瞧了笼中的胖兔子一眼,“嗯”了一声没说话。

    陌生的环境,鲜少的人声,木莲和小黑都在,可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却不是她了,鹿台山上的婧小白如今只是个声名狼藉的跋扈公主,很多人都那么讨厌她。

    百里婧尝了一口菱角红豆粥,寡淡无味,指尖上刚刚被刺出的小孔碰到灼热的青瓷碗,隐隐作痛起来。还有五日回门,到时候就会看到那个温婉贤淑的落公主和名动京华的晋阳王世子了……

    呵,看到了又如何?他们希望她如何?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百里婧本能地转过头,就见墨问在小厮远山的搀扶下正朝她走过来。

    与三天前一样,墨问仍旧是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身形消瘦纤长,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的长发没有绾起,只是松散地披在肩头,显得整个人更加阴柔病态,气色不佳。

    百里婧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墨问,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因为这里并不适合他休养,她站起身,还未开口,墨问已经走到她跟前,他微微弯起唇角,无害的黑眸一如既往地温柔。

    百里婧想起刚刚那两个女人骂出来的那些难听的话,万分庆幸墨问没有听到,他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不该受此羞辱。

    思及此,她轻声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墨问当然不会回答,只是专注而温柔地笑看着她,小厮远山替他答道:“回婧公主,大公子用了几日药,身子好多了,所以就出来散散心,碰巧遇见公主在此处。”

    嚣张跋扈的百里婧,独独在面对墨问时心肠最软,她上前一步扶墨问在石桌前坐下,道:“坐下歇会儿,要是没有用膳,就一起吃吧。”

    远山正要说话,却见墨问点了点头,遂退到一边去了,神色颇为古怪。

    墨问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挪过百里婧的碗筷,就着她的勺子喝了一口菱角红豆粥,似乎很喜欢,随即抬头对她温柔地笑了,神情颇为无害,又接着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百里婧一愣,她今天穿着一身薄红描金边的齐胸襦裙,简单地绾了个少妇的发髻,此刻脸上却现出少女的娇憨和微微不知所措,正尴尬中,木莲的大嗓门越来越近,显然是边跑边喊:“婧小白!婧小白!”

    百里婧回头,见木莲一手拎着那个铁笼,一手握着一把青草,急匆匆跑过来,遂皱眉道:“怎么了?”

    木莲哈哈大笑:“婧小白,我刚刚看到有人掉池子里去了!还不止一个,笑死老娘了!小黑都吓傻了,你看它草都不吃。”

    远山眉心一跳。

    百里婧默然。

    木莲说完才发现墨问在场,忙敛了粗鲁的言行,对墨问行礼道:“木莲给驸马爷请安。”

    墨问确实比昨日的精神好了不少,对木莲善意一笑,表情自始至终温和无辜,又埋头认真地喝他的粥,似乎饿极了。

    木莲不动声色地往百里婧身边挪了挪,拿肩膀撞了撞她,小声嘀咕道:“婧小白,你让他喝你的粥?”

    百里婧拧眉,她能拒绝么,一掌挥开他?他这病弱的身子怕是吃不消她的一巴掌。遂欲盖弥彰地解释道:“那粥我没动过。”

    此时,墨问已经将半碗菱角红豆粥喝了下去,把空了的碗递过来,那意图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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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脸的最高境界是假装不知道自己很不要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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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失血之症

    此时,墨问已经将半碗粥喝了下去,把空了的碗递过来,那意图非常明显。

    远山不动。木莲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百里婧推了她一把:“木莲,去给驸马再盛一碗粥来。”

    木莲啊了一声接过碗,顺手放下铁笼子,快步去了厨房。墨问唇边的笑容似乎放大了一些,三月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侧,使得他原本平淡无奇的五官染上了些许暖色,将死灰般的苍白遮住了不少,看起来倒像个寻常的佳公子。

    百里婧注视着他的侧脸,心道,倘若墨问不曾病弱,兴许他的生活不会似现在这般无望,身为左相长子,就算不是嫡出,科举、从军哪条路不能走呢?断不会在这相府偏院苟活一生。

    墨问似乎对笼中的胖兔子很感兴趣,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穿过铁笼的缝隙,逗弄起了它,可小黑素来怕生,除了她,木莲,还有那个人,其余任何人的触碰都会吓着它。

    果不其然,小黑见他的手指伸进来,吓得直往铁笼一侧撞去,它吃得太胖,力气很大,这一撞铁笼子大力一歪,一弯凸起的铁丝勾到了墨问的手指,“嘶啦”一下划出一寸长的口子,血珠顿时滚滚而下。

    百里婧来不及出声阻止,这会儿忙上前去握住他的手,用雪白的帕子捂住了伤口,可是血珠越滚越多,很快将帕子染红,血怎么都止不住,而墨问的脸色顿时煞白。

    想起了什么,百里婧忽然将他的手指含进口中吮了吮,血腥味迅速在舌尖蔓延开来,却丝毫没有止住的倾向,那人教她的这种止血方法,对墨问竟是无用的。

    百里婧抬起头,急道:“远山,快去请大夫!”

    远山仿佛后知后觉般转身去了。

    凉亭里一时间只剩他们二人,百里婧道:“忍一忍,大夫很快就来了,疼不疼?”她的双手仍旧紧紧握着他的,压迫着伤口止血。

    墨问忽然将另一只手附在她握着他的双手之上,百里婧正蹲在他身前,见状,仰头看向她,却见他眉间温柔,什么责备怨怼都无,仍旧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般无悲无喜的笑容,与世无争的眼眸,让百里婧更觉愧疚。

    鼻端闻得血的味道,眼前大片的鲜红……百里婧忍了许久,终于挣脱墨问,跑开两步远,扶着红漆的柱子干呕起来,明明什么都吐不出,却像是要把心肺都呕出来。左手腕又开始刺痛,淋漓的鲜血在脑中挥之不去,越流越多,那画面仿佛才昨日发生的一般……

    墨问的眉不可察觉地蹙起,盯着那方纤瘦的薄红背影瞧了许久,忽地眼眸一闪,罔顾指尖潺潺流出的温热液体,他倏忽起身,长臂一弯,适时在她倒下之前接住了她。

    那般嚣张跋扈且一身好功夫的婧公主竟浑身颤抖,纤瘦的腰身不盈一握,不过一会儿,她的神志恢复了清明,强挤出笑意道:“对不起,我有点……怕血。”

    墨问抿唇,怕血?皇家秋猎上拔得头筹的婧公主居然会怕血?

    百里婧离了他的怀抱,反而变成那个搀扶他的人,多么可笑,两个同样生着病的人怎么可能相互扶持?墨问病了身子,她病了心。

    远山很快叫来了大夫,将失血过多的墨问带回就近的新房里诊治。大夫嗔怪地对百里婧道:“驸马爷的身体不好,尤其患有失血之症,一道小小的伤口都不易止住血,婧公主日后可要细心照料才是啊。”

    木莲手里拎着那个铁笼子立在一旁,心道,小黑本来就怕生,就算驸马的手指没有被铁丝划破,也会被小黑咬破,谁让他乱伸手!

    大夫走后,百里婧静默了一会儿,轻吐出一口气,淡淡道:“木莲,将这兔子扔了,我不想再看到它。”

    木莲大惊,将铁笼背到身后:“婧小白!小黑它……”

    百里婧睨她一眼,眸中却并无暖色。

    木莲绝望地看着笼中的小黑,折身退了出去,如果婧小白连小黑都不要了,那么,她还要什么?还有什么是不能扔掉的?鹿台山上的婧小白,越来越陌生了…

    虽然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墨问却着实流了不少血,他对百里婧的言行没有一丝疑问,那只兔子被送走他也毫不干涉,不怨怼不求情,全然与他无关似的。远山扶着他起身,对百里婧道:“婧公主,奴才扶大公子回去歇息了。”

    百里婧的视线从远去的木莲身上收回,自然地走过来,握着墨问的另一只胳膊道:“好,我送大公子回偏院吧。”

    远山一愣,有些为难,看了墨问一眼,犹豫着开口道:“这个……婧公主,那偏院中……供奉着前三位夫人的牌位,一直以来无人敢进。公主千金之躯,若是去了恐怕不大吉利。”

    百里婧略略一惊,见墨问的黑眸又黯淡了下去,他的眉心微微拧着,唇齿间漏了一声轻咳,显然对此事很是在意。当初众人竭力阻止她嫁给墨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命中带煞,已然克死了三位结发妻子。

    百里婧不是一点不怕,只是觉得歉疚,见墨问如此神情更觉愧疚,遂笑道:“没关系,我与大公子既已是夫妻,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这……”远山没想到她会坚持,不由地又看了墨问一眼,墨问波澜不兴的黑眸却难得有了几分神采,轻点了点头。

    偏院在相府的西北角,离“有凤来仪”并不远,走过几株高大的银杏树,便看到一弯月洞门,门上题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请君莫问”。

    这四个字在口中一咀嚼,百里婧忽然笑了,和墨问一样,她深切地懂得这四个字的意思,然而,就是有些不识抬举的人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揭开他们隐秘的伤疤。

    呵,她百里婧不也是那不识抬举的人么?用无法反抗的婚姻硬生生将身边这个男人尘封已久的伤疤揭开,让他痛,让他喊不出声。

    与墨问相比,百里婧罪不可恕,比如此刻,他真的需要她假惺惺的怜悯?

    百里婧忽然止住脚步,墨问和远山也随即一停,疑惑地看向她。

    百里婧强笑道:“我还是不进去了,远山,你照顾好大公子。”

    她说走就走,从刚刚跨过三步的偏院退了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远山不可思议地问道:“主子,莫非她知道这偏院进不得?如果她有这等眼力,那真不能留她了!”

    墨问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受伤的手在身侧收紧,伤口瞬间崩裂,沉黑的眸子闪过浓浓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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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如此毒妇

    左相府设下的七日流水席总算忙完,四公子墨誉来请百里婧去前厅,商量第九日的回门之礼。<>

    公主下嫁与平民百姓不同,普通女子出嫁三日回门,千金之躯却取“九”这个高不可攀的数,以示身份有别。

    墨誉作为左相的第四子,也并非正室所出,可难得左相对他十分喜爱,连父皇母后都常常夸赞他品格绝佳,一表人才。不过,虽然他与百里婧同岁,因为幼时的某些原因她跟他并不相熟,再加上后来她在鹿台山上呆了四年有余,所以,百里婧对墨誉的了解不过止于长辈的赞誉。

    “大嫂,在相府中可住的惯?”墨誉边走边问道,翩翩少年眉目干净,嗓音清朗。

    百里婧笑了笑,若她答不习惯,难道相府中人会为她另谋住处?左相的二媳妇三媳妇表面对她恭敬有礼,背后却拿她当笑话一般肆意谈论,足见她百里婧的名声已经破败到何等地步。墨誉虽然只字未提,可保不准他心里没有这般想过。真小人和伪君子,谁比谁更高尚?

    墨誉又接着问道:“大哥呢?大嫂今日可去探望过他?”

    百里婧眼中涌起嘲讽之色,淡淡笑道:“不曾。”

    木莲走在百里婧身后,听到这话,偷偷伸出手扯了扯墨誉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墨誉微微偏头瞧了她一眼,剑眉挑高,他的双手本来就背在身后,见状,不动声色地将木莲的手给拍掉了,继续道:“大嫂既然和大哥已是夫妻,为何却对大哥的衣食住行不闻不问?哪怕大嫂贵为公主,我大哥病弱不堪,此举也甚是不妥吧?!”

    百里婧彻底被墨誉挑起了火气,她向来骄纵,如果好言相劝倒还好,硬碰硬她绝对不会给人面子,遂停下脚步,睨着墨誉冷笑:“你想说什么?不用遮遮掩掩,尽管说便是。”

    木莲急坏了,前两天她才见识了墨誉的倔脾气,若换作从前的婧小白,她也许还能拉的住,现在是半点法子都没了,只能看他们剑拔弩张。

    果然,墨誉也冷笑起来:“堂堂大兴国公主,拿一个虚弱的病人当靶子,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婚姻当以两情相悦为前提,你事事都要争强好胜,一时斗不过便出此下策,于我大哥公平么?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找他来糟蹋?”

    两人正好停在飞鸿池旁的海棠树下,不远处有木匠和石匠在修凉亭内断裂的木栏杆,有些许嘈杂。微风拂过,早春的垂丝海棠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落在百里婧如缎般的黑发上,又飘飘扬扬地落下去,掉在墨誉脚边,安静无声。

    木莲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话都不敢插。

    墨誉字字如刀,正好扎在百里婧的心尖上,百里婧一时哑口无言。

    可不是么?婚姻以两情相悦为前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墨誉口中所谓的婚姻,她如果能想得那么透彻,想到自己死去的铁石心肠还有内疚的一天,她怎么会选择墨问这个病秧子?

    木莲以为百里婧会气得跳起来,可没想到,片刻的沉静之后,婧小白的脊背却越挺越直,下巴微微扬起,帝国公主惯常的傲慢逐渐显现,不屑地笑出声来:“墨誉,你应该打听过我的恶性,我本来就输不起,天下那么多男人,我就愿意糟蹋他,你……管、不、着。”

    “你……”墨誉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不知廉耻的公主,气得眼眸睁大,右脚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有想要大打出手的姿态,然而终究是忍住,他恨恨一甩袖,骂道:“毒妇!”也不再顾礼仪,他兀自抬脚往前走去,将百里婧远远丢在身后。

    “喂!你骂什么!”木莲对着他的背影大叫,“把话说清楚啊混蛋!”

    墨誉头也不回地走远。

    木莲又回头去看百里婧,见她唇边仍旧带着浓浓笑意,下巴仍旧桀骜地抬起,仿佛对墨誉的辱骂毫不在意。木莲斟酌着开口道:“婧小白,其实我觉得……墨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就算再生气也不应该嫁给一个……不,不是,我不是说你糟蹋了墨问……只是,你何苦糟蹋了自己呢?就算大师兄他是不对,可你也不应该……”

    在听到那个称呼时,百里婧唇边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眸中闪过浓浓嘲讽和怒意:“我的事与他何干?!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对错,我会自己负责,不需要你们来指指点点!”

    说罢,快步走过海棠树,一边衣袖擦到了低矮的花枝,纷繁的海棠花瓣顿时簌簌飘落。

    “婧小白……”

    木莲站在原地,心里难过得要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婧小白再也不可爱了。从前在鹿台山上,这位帝国公主半点架子都没有,哪怕是卑微出身如木莲,也从未在她身上感觉到半分自卑和压力,然而,现在,她浑身上下长满了看得见看不见的尖刺,把身边的所有人刺得遍体鳞伤,婧小白她自己……难道不痛么?

    墨誉和百里婧一前一后进了前厅,左相墨嵩见了她,立刻放下茶盏迎了上去,几位夫人、公子再不情愿也都站起了身。

    百里婧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示意他们不必拘礼,表情始终带着淡淡笑意,颇为和善的样子。墨誉却一直绷着脸,丫头给他上茶都吓了一跳,向来和善亲切的四公子脸色从未有过的差。

    公主回门之礼事关相府名声,因此今日一家人齐聚,除了左相夫人刘氏,二公子墨觉,三公子墨洵,还有他们的正妻荣氏,李氏。

    左相共有四位公子,且年纪相差不大,长子墨问是小妾所生,又因身残病弱,在相府并无任何地位可言。二公子墨觉是嫡出,素来在相府里横着走,三公子墨洵是左相续弦所出,出生时虽然地位不高,可子凭母贵,他硬是将自己拔高了起来,与正室嫡出的墨觉常常相互使绊子。

    百里婧对老二墨觉的印象最为深刻,因为他是京城里有名的“四大纨绔”之一,她从小时候起就未对他正眼瞧过。可山不转水转,她现在偏偏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真是不可思议。

    老二墨觉不是一个闲得住嘴的人,左相尚未开腔,他倒先说话了,手中捧着茶嘬了一口,视线瞄向百里婧,笑道:“婧公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大哥呢?新婚燕尔,他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觉儿!”左相喝了一声,颇为不满地瞪向墨觉。

    墨觉半边身子都斜在了左边的椅扶手上,姿势颇为慵懒,对左相的呵斥充耳不闻,一双邪肆的眼睛仍旧盯着百里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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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不堪身世

    墨觉半边身子都斜在了左边的椅扶手上,姿势颇为慵懒,对左相的呵斥充耳不闻,一双邪肆的眼睛仍旧盯着百里婧。

    “二哥,瞧你说的什么话呀!”

    老三墨洵是出了名的大嗓门,他母亲是墨相续弦的夫人刘氏,刘氏本是原配身边伺候的粗使丫头,一朝爬上左相夫人的位置,连带着疏于管教的儿子地位也节节攀升。可墨洵身上还是有一股改不了的乡野粗鄙气息,阴阳怪气地接口道:“婧公主是天之骄女,娶了她这等美人做妻,大哥这几日必是尝够了温柔乡的滋味,身子怎么可能不好呢?”

    “混账!给我闭嘴!”左相墨嵩胡子一抖,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掷在了一边,前厅里顿时一片安静,续弦的夫人刘氏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了顺气,对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劝慰道:“老爷,瞧您,洵儿也是关心婧公主和他大哥,何错之有啊?”

    老二墨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对他们母子俩一唱一和的嘴脸早就看够了,只嗤笑不答话。

    百里婧还没出声,一家子倒先炸开了锅,左相无可奈何,忙向百里婧道歉:“婧公主,老臣教导无方,这两个孽障口无遮拦,婧公主切不可放在心上。”

    老四墨誉的眉头紧紧拧着,他是少年心性,看不惯的事就会直说,素来对二哥三哥的言行很看不惯,眼光瞥向百里婧,却见她脸上无半分怒意,悠然喝了一口茶,姿态优雅而高贵,淡淡笑道:“多谢二弟三弟关心,夫君他身子好多了。”

    墨誉别开脸,猛喝了一大口茶,烫得舌头一麻,这婧公主,不仅是个毒妇,且撒谎不眨眼。

    百里婧这话一说出口,老二、老三却十分默契地一齐笑了,墨觉挑衅似的问道:“哦?身子好多了?为了冲喜,我大哥已经娶过三房夫人,均无半点功效,难道婧公主皇女之身非同一般?呵呵,婧公主,你没瞧错,确定不是回光返照吧?”

    “觉儿!你给我滚出去!”左相气得捂着胸口拍桌子。

    墨觉却毫无收敛的意思,他邪肆地睨着百里婧,对左相道:“爹,我也是一片好意,婧公主尚且没说什么,您发什么火啊?”

    荣氏、李氏都在掩嘴偷笑。

    任百里婧再努力克制,火气也一直冲上了头顶,正要发作,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些微的沙哑咳嗽,随即藏青色的身影一晃,跨进了前厅的门槛。

    百里婧循声望去,只见一袭藏青色衣袍的墨问在木莲和远山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远山和木莲对在座的众人行了个礼,而墨问温和内敛的黑眸却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的方向,他虽说不出话,可眼神别样温柔。

    百里婧不由地放下茶盏迎了上去,还没触到墨问的衣袖,他的大手已经率先伸了过来,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了。他也不急着入座,却是摊开她的手,低头认真地瞧着,微凉的拇指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

    他的掌心温凉,百里婧这才察觉刚刚茶水太烫,她的手心早被烫成一片红,没想到墨问只一握就感觉到了异样的热度。

    百里婧抬头,感激而真诚地对他笑了,墨问并不是一无是处,不温暖的掌心也会有被需要的时候,比如此刻,她需要的不是热,而是凉,让她的脑袋蓦地清醒。

    离得近,墨问那并不精致的五官柔软异常,无半点凛冽,身上飘来淡淡的药香味,整个人竟如青竹苍松般遗世独立。

    许是眼前的画面太不可思议,大厅里一时安静无声,百里婧扶墨问坐下,墨问惯常地轻咳了几声,与世无争的眸子看向主座上的左相。

    “哟,没想到婧公主说的都是真的啊,自从做了婧驸马,大哥的身子果然好了不少,连寻常从不露面的家庭聚会都特意来了。”老三墨洵始终如一地发挥他轻贱的嘴上功夫。

    “可不是么?如此鹣鲽情深,真让二弟我羡慕非常啊!”老二墨觉勾唇笑道。

    左相对这两个儿子完全无法管束,便充耳不闻地忽视他们所有的言语,瞧了墨问一眼,却不是对他说话:“远山,大公子的身体可好些了?若是仍旧虚弱,明日的回门之礼可让誉儿代他去,想必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

    墨问听罢,连咳了好几声,百里婧注意到他的眸子黯了几分,她也不知他身体如何,只知他有苦难言。

    远山弯腰笑道:“回相爷,大公子昨日就曾对奴才说,婧公主贵为皇女,回门之礼必然隆重,他若不出席,肯定会损了相府和公主的颜面。加上近日春暖花开,大公子的身子好了许多,明日可以与公主一同回宫见礼,请相爷不必忧虑。”

    左相听罢,捋了捋他的胡子,却是若有所思。

    左相墨嵩出身低微,乃一届文弱书生,后来攀附上翰林院大学士的千金才得以步步高升。哪知他官路恒通之际,乡下的发妻却突然带着一个病弱孩童找上门来,他“陈世美”的行径被揭露无遗。

    原配夫人大发雷霆要与他和离,他不得已只好拿了些银子想打发了发妻,然而,他那从小结发的妻性子太烈,竟当着他的面一头撞死在冰冷城墙上,只留下个病弱不堪的孩子。

    这孩子,便是墨问。

    墨问是他人生中不堪回首的一段丑闻,且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他长子的位置,使得盛京城里人人都知墨嵩的长子虚弱,失语,他这十年来请了无数的名医大夫替墨问诊治却全然不见效果。尔后,墨问年纪见长,又相继克死了三房妻室,左相对他彻底失望,只遣了些丫环小厮在偏院照料,其余一概放任自流,再不问其生死。

    若不是半个月前圣上突然赐婚,他几乎快忘了这病弱的长子。可哪怕是赐婚,左相仍旧战战兢兢——墨问克死了三房妻室那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打发打发也就罢了,偏偏这回是景元帝的宝贝荣昌公主,若是嫁入相府出了什么乱子,他如何担待得起?

    因此,墨问一直让左相墨嵩十分不痛快,且他偏执地认为墨问是来替他死去的娘讨债来的,所以才如此阴魂不散,让他时时刻刻不得安宁。

    远山跟了墨问很多年,对他的一言一行很是了解,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左相揉了揉眉心,叹气道:“那就这么定了吧。明日大公子和婧公主一同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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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主母找茬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左相揉了揉眉心,叹气道:“那就这么定了吧。小说阅明日大公子和婧公主一同进宫去。”

    说罢,却还是对墨问很不放心,左相又道:“誉儿,明日你也同你大哥大嫂一起入宫,若你大哥有什么不明白,你且教教他。”

    墨觉墨洵又是一阵嗤笑。墨誉看向墨问,见他的脸色苍白,眼眸低垂,似乎连头都抬不起来似的,心里对百里婧越发不满,若不是她,大哥何须受此罪责?

    要事说完,左相先回了书房,老二老三虽是纨绔子弟,可因为左相的缘故都有官职在身,见再没什么好戏可瞧,也都纷纷起身公干去了。一时间,前厅倒只剩下墨问、墨誉和内眷丫头们。

    百里婧侧头问墨问:“要回去休息么?”语气温柔之极。

    墨问的唇微抿着,注视着她的眼神却依旧柔和,他轻摇了摇头。

    百里婧猜不透他什么意思,遂看向远山。

    远山还没回答,就听到身侧响起一声嘲讽:“哟,这家里头只剩下些闲人了,什么事都不会做,光长了张会吃饭的嘴。”

    百里婧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刘氏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又拿帕子扫了扫衣袖,一身黑色绣金的绸缎锦衣,说不出的华贵姿态。

    刘桂香是相府主母,虽然出身低微,却颇有手段,因曾是亡夫人的粗使丫头,她平日里对老二墨觉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易不去招惹他,对墨问和墨誉却从没给过好脸色。墨问十年不出相府,墨誉刚刚参加了会试,结果还未知,因此也算赋闲在家。连指桑骂槐都不用,明摆着是在骂他们。

    老三的媳妇李若梅忙走上前,颇为善解人意道:“婆婆,为了张罗七日流水席,您辛苦了,媳妇给你捶捶背吧。”

    毕竟是亲儿媳,就算再怎么不和,此刻也都站成一条线了,刘氏连连夸她:“还是三嫂最懂事。飞鸿池那木栏杆修好了没有?”

    李若梅一副委屈的可怜模样:“婆婆,还没有,那些下人手脚太不利索。不是媳妇说,飞鸿池那边风景虽好,却也不大吉利,我和二嫂好端端地就掉下去了,还感染了伤寒,到现在都没好呢。”

    墨觉的媳妇荣雪雁找到机会搭腔道:“是啊,从前的飞鸿池一直好好的,这几日却出了这等怪事。我看哪,不是妖魔缠身,就是神鬼附体,相府里的魑魅魍魉又开始作祟了。”

    墨问素来被称为不祥之人,娶了新妇,多则半年,少则半月都因不治之症而亡,所以,他住的偏院常年无人敢接近,这魑魅魍魉之说相府里的人也是半信半疑。

    墨誉脾气躁,起初刘氏的一番话他还能忍,现在见李氏和荣氏越说越离谱,不由地火了,站起身来,怒道:“二嫂,三嫂,你们有什么话回去慢慢说,家丑外扬,没得让丫头小厮们看笑话!”

    李若梅颇不满地冷笑道:“哼,小叔说的什么话呀!我虽读的书不多,却也些许认得几个字,这‘家丑不可外扬’,小叔莫不是在指桑骂槐吧?说者无意,只怕听者有心哪!”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向静坐的墨问。

    “你!”墨誉素来不逞口舌之快,被李若梅这么一转,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盏茶还没喝完,耳边已经如此聒噪,百里婧忽然轻握住墨问的手,柔声道:“夫君,久坐伤气,我见花园中的海棠开得不错,不如我们去瞧瞧?”

    墨问的手原本在袖中攥紧,此刻被她这么柔柔一握,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他灰败的眼眸闪过些许神采,唇边的笑容渐渐温柔,轻点了点头。

    刘桂香对墨问从未正眼瞧过,哪知这病秧子有朝一日居然成了婧驸马,身份地位远在她儿子墨洵之上,她为了确定相府主母的地位,也顾不得百里婧是公主之身,便想给她和墨问一个下马威。哪知百转千回的挖苦刁难居然被轻飘飘地忽视了,刘桂香顿时死盯着百里婧的背影。

    不料,扶着墨问刚走到门槛处的百里婧忽然回过头来,笑容可掬地看向刘桂香,语气不咸不淡道:“夫人若是觉得太闲,本宫可以为你找些事来做做,只怕到时候,夫人又会嫌相府太热闹了。”

    说罢,眼神又意味深长地从李若梅身上划过,随后,偏头看向墨问,柔情万千地叮咛道:“夫君,小心门槛。”

    等到墨问主仆走出很远,刘桂香忽然回神,问道:“三嫂,婧公主刚刚说什么?”

    李若梅哭丧着脸:“婆婆,婧公主不会恼羞成怒一剑杀了我们吧?她那种狠毒心肠,什么事做不出?上次派去她房里伺候的丫头,半边脸都被扇肿了,下人们都不敢再去惹她,婆婆怎地当着她的面编派起那个病秧子来了?”

    刘桂香顿时气结:“我编派他?三嫂你……”

    原本一丘之貉的婆媳二人转瞬即撕破了脸,墨誉真是受够了这聒噪,也不打招呼,折身从后门出去了。

    出门没走几步,就看到隔水相望的花园里那两个熟悉的人影。墨誉的眼睛定在一袭薄红锦缎的窈窕身影上,这女人当着他的面说要糟蹋他大哥,刚刚却又竭力维护他,弄不清她是什么心思,若那些温柔和煦的言谈举止都是做戏,她到底想做什么?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正想得出神,忽然,耳边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喂!”

    墨誉惊得差点一脚踩空掉池子里去了,回头见是婧公主身边那个绿衣丫头,笑眯眯地对他眨眼睛:“喂,你居然偷看我家婧小白?她可是你大嫂啊!你胆子不小!”

    墨誉脸一红,甩袖而走:“休得胡说!”

    木莲哈哈大笑,尾随过去道:“小黑子,我家小黑呢?它胖了还是瘦了?饿了还是撑了?咬你了没有?”

    ……

    园中的海棠花果然开得缤纷绚烂,粉白、浅红颜色不一,清风拂过,满地落英。

    百里婧握着墨问的手一直忘了松开,墨问也不抽回,任她握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慢慢踱步,远山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知不觉行到海棠的尽头,百里婧回过身,正对上墨问温柔注视的黑眸。

    从前她太任性太骄纵,从没认真观察过别人看她的眼神,只是永无止息地将目光放在那个人的身上,一遍不够,两遍不够,她想一生一世都看着他。然而,年华偷换,她一转身,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徒留她站在原地茫然四顾,遍身皆是惶恐。

    温凉的手掌,握久了其实就习惯了,百里婧丝毫没有回避他的注视,淡淡笑问道:“海棠虽然开了,天却还是有些凉意,你冷不冷?”

    墨问没有像平日那般简单摇头或点头,而是反握住她的手,温柔地一笔一划在她掌心写着。以指代口,他说了四个字——

    “你在,不冷。”

    ------题外话------

    →_→此章献给欠啃的某颗卤蛋,防腐剂和真空包装都准备好鸟,卤蛋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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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新人旧人

    与盛大的婚礼相应,荣昌公主回门的排场自然也毫不逊色。////出嫁第九日,一大早,左相府前就拥挤不堪,华丽整齐的仪仗列队,在御林军护卫的开道中,由内务府的礼官带领,穿过官员街,直奔皇宫东华门而去。

    荣昌公主华贵的轿撵前,一位身穿蓝衣的少年骑在白色骏马之上,眼神干净清亮,沿途有不知情的百姓以为他便是婧驸马,纷纷不吝赞美之词,然而有些人却知道这是左相的四公子,而非驸马爷真身,不由地窃窃私语。

    回门之礼十分繁琐,墨问身子本就不好,在马背上颠簸久了必定受不了,所以,他便舍了马,与百里婧一同乘轿。

    偌大的轿撵一路平稳地前进着,百里婧出门前对墨问嘘寒问暖了一番,可轿子越走远,她却越沉默,注意到她的右手一直攥着左手腕上的红珊瑚珠串,墨问的眉微不可查地拧了拧。

    轿撵突然停下,百里婧身子一个不稳,差点朝前栽去,幸而墨问及时攥住了她的右臂,才险险没有摔倒。随行的礼官微微撩起轿帘,面露难色地小声问道:“婧公主,前面的路堵了,只能容一顶轿子过去,您看……”

    如果是寻常百姓或者文武百官,遇到皇室公主的轿撵不可能不相让,百里婧抬眼从礼官撩起的轿帘缝隙里看过去,恰好望见不远处一袭锦绣白衣。那人高高骑在马上,姿态端正而优雅,因为离得远,百里婧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的身形太过熟悉——

    那是……韩晔。

    沉默良久,唇咬出了淡淡血腥味,百里婧忽然笑了一声,声音飘渺:“让他们先走吧。”

    礼官呆住,显然没料到婧公主居然如此慷慨大方地让步,半晌才急急点头:“是!”礼官自然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让偏偏这么巧遇到晋阳王府的回门队伍呢?要是出了岔子,他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一会儿功夫,礼官又来禀报:“婧公主,晋……晋阳王府那边退了好几丈,请……婧公主您先行。”

    百里婧唇边的笑容更大了些,瞧,多么谦让的姐姐,多么慷慨的姐夫,他们是所有人眼中知书达理孝贤恭顺的典范,而她百里婧,却是个争强好胜阴狠心肠的毒妇。

    还有什么可说的?

    百里婧笑:“那就走吧。不要浪费了落公主和落驸马的一番美意。”

    “是!是!起轿!”礼官忙不迭地喊道。

    从始至终,轿中的墨问完全被忽视,连他攥着她的胳膊,百里婧也丝毫未发现。她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的宫装,梳着高高的朝天髻,金色点翠的步摇雍容华贵,精致妆容说不出的妩媚婉转,似是存心要将谁比下去一般。

    墨问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沉黑的眸子却极缓慢地眯了起来。若是此刻百里婧偏头看他哪怕一眼,便会发现身边的男人气质完全不同以往,没有虚弱和病态,只剩阴鸷的黑眸,冷硬的唇角,还有袖中越收越紧的拳头。

    轿撵最终停在未央门前,礼乐之声随即大振,有太监撩起帘子小心翼翼地扶百里婧下轿。陡然见轿中还有一人,那太监愣了愣,反应过来又弓着腰去扶墨问,颇为贴心地问候道:“婧驸马,您慢点儿。”

    回门之礼的第一项,便是来未央宫给皇后请安。宫里等级森严,正宫所出的公主与其他妃子所生的公主待遇大不相同。福公公是整个后宫的太监总管,于这些礼节自然深有研究,借着扶百里婧下轿的功夫,在她耳边悄声道:“婧公主,皇后娘娘吩咐,等宴会结束,要和您单独聊聊。”

    百里婧愣了片刻,点点头,余光瞥见一个窈窕身影在宫女的搀扶下朝她走来。

    福公公眼尖,笑容满面地行礼道:“奴才给落公主落驸马请安。”

    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随即响起:“福公公免礼。”柔声柔语里满是温婉含蓄的气息,仿佛春风拂面般袅袅,让听者无不觉得舒服。

    大兴国贤淑温雅的落公主,着一身漫紫抹胸襦裙,上绣新绿缠枝花,凌虚髻高高耸起,一粒莹润的珍珠缀在她的眉心处,闪着莹莹光泽。从衣着到发饰,无一不精,举手投足间满是新妇的春意盎然,却又并未刻意夺人眼球,大方得体。

    只见她从从容容地朝一身海棠红宫装的百里婧走去,浅浅笑道:“妹妹近日可好?”

    一旁静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屏住了呼吸,连福公公的老脸也微微一僵,心道落公主真是不计前嫌哪,她这么一副纤柔孱弱的身子,一个月前曾受了重重一剑,那罪魁祸首就是眼前姿态傲慢的婧公主……

    木莲曾经说过,这世上没什么能让婧小白改掉她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没什么能伤到她那一身不怕疼不怕摔的皮肉。

    于是,百里婧旋身,扬起一个甜美浅淡的笑容,应道:“姐姐别来无恙。”

    百里落笑得自然而然,一双柔和眸子投向百里婧身后的墨誉,颇惊讶道:“这位想必就是左相的大公子,妹妹的驸马了吧?”说罢,回头对身后一丈远处的男人道:“夫君,妹夫真是一表人才,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夫君怎的站得那么远?”

    墨誉看到百里婧的脸色“刷”的一白,忙张口要解释,却不想这个跋扈公主打断了他的话,她转身扶过一旁一直静默的墨问,笑容越发甜美:“这才是我的夫君。刚刚那位是左相的四公子,我的小叔子。姐姐这般聪慧,没想到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百里婧身边的墨问,因为没有官职,墨问未穿朝服,还是寻常的一身藏青色锦袍,虽然身材颀长,可脸色却异常苍白,任何人一眼望去,都知他有不治之症。

    百里落惊讶地掩住了嘴:“妹妹妹夫别见怪,是我口没遮拦了。”说着,很是羞赧地旋身挽住身边那人的胳膊,语气更软了几分:“夫君,我和婧儿既是姐妹,又恰恰同一天成婚,这真是千载难修的缘分,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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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当面掌掴

    “夫君,我和婧儿既是姐妹,又恰恰同一天成婚,这真是千载难修的缘分,你说呢?”

    呵,好一个缘分。////

    百里婧在心里冷笑。

    “落儿,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进去吧。”名动京华的晋阳王世子总算开口,却惜字如金地不肯多说一句,清淡而深邃的眼睛从墨问身上划过,没有一丝停留。

    “瞧我,和婧儿聊着聊着就忘了大事了,还好有夫君提醒。妹妹,姐姐先行一步了。”百里落满是自责的口吻,神色却楚楚动人,和韩晔一同朝未央宫而去。

    百里婧垂眸,淡淡苦笑,同是大婚,别人是两情相悦,她却害人不浅。不过一瞬,她抬起头看向墨问,柔声道:“夫君,我们走吧,母后在等我们。”

    墨问与世无争的黑眸专注地望着她,温柔地点了点头。

    踏着未央宫前长长的阶梯,墨问的视线一直停在前方那道白色身影之上,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嘲讽,哦,这就是她心尖上那人。这根针扎得够深哪,新婚之夜便入了梦,叫着他的名字哭着醒转过来……

    因为落在下方,百里婧稍稍抬头,便看到韩晔的左手缠了一圈白纱布,仅仅望着那白色,熟悉的想要作呕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眼前顿时一片鲜血淋漓——

    护城河畔的分手不是终结,韩晔和她到底不能好聚好散。四年前她用恬不知耻的厚脸皮追到了韩晔,四年后她用极端的方式和他彻底决裂。

    那日,当着父皇母后和文武百官的面,她咄咄逼人地将锋利的剑刺入百里落的肩头,她逼着韩晔答:“说你昨天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说你根本不爱她!说啊!”

    韩晔清淡的眸闪过痛楚,那痛楚却并非因她而来。

    她发了狠,剑刺得更深了些,却被韩晔赤手一把握住,他越握越紧,淋漓的鲜血从锋利的刀刃上滑过,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很快汇成一滩血水。

    韩晔什么话都没说,可他什么话都不用再说。百里落的血和他的混在一起,他们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的生死与共。

    她手里的剑蓦地一松,百里落软软倒在了韩晔怀中。

    校尉慌忙高声宣布道:“此次比武,婧公主胜——”

    呵呵,胜了么?

    是啊,婧小白从来都没有输过。

    三日后,她请旨下嫁丞相长子墨问,九日前,两顶华彩轿撵同时抬出皇宫正午门,随后分道扬镳,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从此,再不相干。

    未央宫中,司徒皇后头戴金色凤钗,身穿百鸟朝凰牡丹凤袍,端坐在凤塌上,她是将门出身,且贵为一国之母,眉宇间没有一丝柔弱,英气逼人。锐利的眸子从百里落和韩晔身上掠过,直逼墨问。

    福公公何等精明,察觉到皇后的不悦,忙对百里婧道:“婧公主,快和驸马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呀。”

    百里落和韩晔已经跪下了,高声道:“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里婧扶着墨问照做。

    三跪九叩大礼已经行过,司徒皇后却没出声,只有百里婧敢抬头去看,只见母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直接无视跪在那里的韩晔和百里落,走到她身边来。

    皇后的眉微蹙着,锐利的眸子异常复杂,她叹了口气弯下身,将百里婧扶了起来,凤目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墨问,半晌才开口道:“福公公,扶婧驸马起来吧。落公主落驸马也别跪着了。”

    “谢母后恩典。”百里落和韩晔谢恩道。

    墨问在福公公的搀扶下起身后,司徒皇后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看他,而是拍了拍百里婧的手,叹气道:“婧儿,去太极殿吧,筵席想必已经设下,你父皇也快到了。”

    就在几个月前,她刚从鹿台山回来,就对母后说她找到心上人了,等她到了十八岁就嫁给韩晔。大兴国女子地位并不低下,可以从政参军,也不提倡早婚,十八岁正当时。

    然而,几个月后,韩晔便娶了她十八岁的姐姐,她以十六岁的早婚年纪冲动地下嫁墨问,一切无法挽回。

    墨誉等人都在未央门前候着,司徒皇后见了他,脸色却陡然好了起来,笑道:“墨誉,你这孩子越发俊秀知礼了。”

    墨誉腼腆一笑。

    等到了太极殿,一袭黄袍紫霞裙的宫装美人忙从席位上起身相迎,叫了司徒皇后一声“姐姐”,随后便直奔百里落,温婉地笑问道:“落儿,与驸马相处这几日可还和睦?”

    百里落羞涩地回头看了韩晔一眼,低声答:“母妃,夫君待我很好的。”

    “是么?瞧我的落儿害羞了,呵呵,这驸马真没挑错呀。”宫装美人掩唇一笑。

    “母妃……”百里落软软撒娇,尾音拖得极长。

    司徒皇后在后位上坐定,神色颇厌恶地皱着眉,下一瞬眉头却拧得更紧——

    “落姐姐!”

    一个孩童清脆的嗓音远远响起,格外有穿透力。

    随后一个十岁左右的皇子蹦蹦跳跳入了殿门,毫无顾忌地扑进那宫装美人的怀里:“母妃,你真的没有骗我!落姐姐今天真的回宫了!”

    “七弟,想我了没有?”百里落一把将那孩子抱了起来。

    “想啊!可是母妃说落姐姐嫁人了,以后就不能住在宫里,不能陪我玩了。这个人是落姐夫么?长得好好看哦。可是姐夫跟我抢落姐姐,我不喜欢姐夫!”七皇子百里明煦很是不满地嘟囔道。

    随后像是发现了宝物似的,百里明煦从百里落怀里跳下来,短腿奔向百里婧:“婧姐姐!你怎么也出宫了?你也找到姐夫了么?可是父皇之前才跟我说,你暂时会留在宫里的呀!”

    司徒皇后的脸色更差,喝道:“明煦,怎么这般无礼?!平日太傅是如何教你礼仪规矩的?”

    七皇子百里明煦一缩脑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母后,孩儿知错了,不该大声喧哗。”

    宫装美人,即七皇子的生母黎贵妃亭亭走过来,笑道:“姐姐,煦儿也是见到两位公主回宫太开心了。煦儿,还不来见过你的婧姐夫。”

    说着,将七皇子往墨问面前稍稍一推。

    七皇子本来笑嘻嘻的脸,在看到墨问时吓得一愣,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爬起来,口没遮拦道:“母妃,他肯定不是婧姐夫,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好吓人啊!”

    “啪”的一声脆响,七皇子脸上立刻留下了一个五指印记,百里婧挡在墨问跟前,没有瞧哇哇大哭的七皇子,而是直视着黎贵妃和百里落:“贵妃娘娘,养儿不教,就是你的过错!你该好好教教七弟如何说话,别辱没了我大兴国的颜面!”

    目光移向韩晔,只一顿,便又不带一丝感情地转开,对着在座的宗室公主皇子高声道:“日后谁再敢说我的驸马半句不是,别怪我让他下不了台面!我百里婧说到做到!”

    神情桀骜不驯,出口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太极殿一时寂静无声,恰恰一道浑厚的嗓音从殿外传来,威严毕露:“在朕设的筵席之上,谁敢如此口出狂言啊?”

    ------题外话------

    呜,潜水滴出来透透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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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三杯烈酒

    百里婧神情桀骜不驯,出口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太极殿一时寂静无声,恰恰一道浑厚的嗓音从殿外传来,威严毕露:“在朕设的筵席之上,谁敢如此口出狂言啊?”

    只见一身金黄龙袍的中年男人跨进了殿门,成熟而英俊的面容稍显严酷,尤其是那双精锐的眸子尽显王者的凛冽。//全文字//

    殿内的众人齐齐下拜,高呼万岁。

    景元帝的眼睛扫视着殿内,最后停在了百里婧身上,司徒皇后略略福了福,见状,责备道:“婧儿,怎可如此无礼?!就算你七弟再有不是,也该由你父皇来教训,还不向你父皇认错!”

    七皇子还在黎贵妃怀里抽抽噎噎地哭,百里婧跪在地上,手里攥着墨问的手,听罢,抬起头不卑不亢道:“父皇,七弟出言不逊,目无尊长,太傅和贵妃娘娘难辞其咎,儿臣的驸马病弱,口不能言,却绝不能受此欺辱!儿臣只是替驸马讨个公道而已!”

    墨问轻咳了一声,低垂的黑眸闪过一丝异色,温凉的手掌反握住身边女子的手,无声地收紧。

    司徒皇后呵斥道:“婧儿!放肆!怎可在你父皇面前喧哗!”

    口中虽如此说,司徒皇后锐利的眸子却射向一旁的黎贵妃,满含鄙夷和厌恶,显然,她对百里婧的言行并非真的反对,且带了几分纵容。

    黎贵妃娇娇柔柔地抬起头,梨花带雨地哭道:“臣妾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煦儿,快向婧公主和婧驸马赔罪。”

    百里落也粉面含泪,声音依旧温柔:“七弟,快去啊!婧姐姐生气了。”

    黎妃母女俩明显处于弱势,让人不禁起了怜悯之心。

    闹得如此僵持不下,景元帝头痛不已,挥挥手道:“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径自走上龙塌,蹙着眉道:“今日是朕的两位公主回门之喜,黎妃,煦儿确实应该好好管教,我大兴国的皇子,怎可如此轻浮?”

    黎贵妃抽噎:“陛下说的是,臣妾有错。”

    景元帝又看向百里婧,视线却胶着在墨问身上,叹道:“我大兴国荣昌公主的驸马,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折辱,婧儿,你做的没错,但是,未免太过冲动了些。煦儿毕竟是你弟弟,你的武功又极好,下手不知轻重,这毛病得改。”

    半是肯定半是批评,恩威并重。

    百里婧轻轻点头:“是,父皇,儿臣谨记。”

    景元帝满意地捋了捋胡须,道:“都入座吧。礼官,可以请戏班子登台了。”又对七皇子招了招手:“煦儿,到朕这儿来。”

    七皇子抹了抹眼泪,顶着脸颊上的五指印走过去,景元帝将他抱坐在身边,异常慈爱地哄道:“快别哭了,待会儿朕点一出你最爱看的《闹天宫》,好不好?”

    百里明煦憋着嘴扑进景元帝怀里,委屈得泪水涟涟,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在座的任何人都看得出景元帝对七皇子的疼爱,刚刚那些训斥不过说说而已,这么一比较,婧公主那头倒落了很多不是。

    因为景元帝喜欢听戏,地方上的名戏班纷纷涌入盛京,太极殿后檐搭起了高高的戏台子,众人听着咚咚锵锵的声音,看衣着光鲜的戏子在台上依依呀呀地唱。

    黎贵妃和司徒皇后分坐龙椅两侧席位,黎贵妃时不时地拿帕子给七皇子递个新鲜果子,刚刚的委屈和泪水完全消失不见,恢复了平日的妩媚亲和,逗得景元帝时不时大笑。

    司徒皇后坐得很直,目光直视前方的戏台子,面前的糕点果盘几乎没怎么动过。

    内务府倒是会讨巧,将两位公主和驸马的席位分设在左右两侧,中间隔了景元帝和两位娘娘,就算两位公主想争也争不起来了。

    回门筵席上的规矩,驸马应当向景元帝敬酒三杯,以全父子之情。筵至半酣,韩晔一身锦绣白衣,起身行至殿前,执起身边礼官托盘内的白瓷酒杯。

    久久不见婧驸马上前,礼官去催,却看到婧公主挽着婧驸马的手从席位上走来,顿时有些愣住,却什么都不敢说。

    百里婧扶着墨问,在韩晔身边站定,笑道:“父皇,驸马身子不好,这酒,我代他喝。”

    韩晔捏着白瓷杯的手轻微一颤,杯中的酒洒了一些出来,礼官眼尖,忙又给他倒满,低声道:“落驸马,洒了酒可是不吉利的!您拿稳了!”

    太极殿内金碧辉煌,殿前,三个人平行而立,韩晔在左,百里婧在右,中间隔着墨问。百里婧接过酒杯,满面笑容地举起,率先道:“第一杯,祝大兴社稷安康,四方来朝。”

    仰头,一饮而尽。

    “第二杯,祝父皇母后福寿绵长,荫泽子孙。”

    “第三杯……”

    “婧公主,这是北郡府进贡的烈酒,您再喝就要醉了呀!”礼官见百里婧面色潮红,不由地劝道。

    百里婧恍若未闻,捏着酒杯,将头转向左边,笑靥如花道:“第三杯,祝……祝我和驸马恩爱长久,永……永、不、分、离……”

    仰头,一口喝下,身子却急急向后倒去。墨问长臂伸出,忙将她揽在怀里,她的双臂圈着他的脖子,衣袖撩起,露出如雪皓腕上的红色珊瑚珠串,笑得一脸妩媚,嗓音婉转:“我没事,夫君,我没事……”

    礼官忙道:“陛下,婧公主醉了。”

    景元帝无奈叹道:“北郡府进贡的这酒叫‘忘忧醉’,极是辛辣浓烈,几杯下肚什么都不记得了,素来用以考量我大兴驸马的酒量。婧丫头从小便不会喝酒,连饮三杯,看来她得睡到明日。来人哪,扶婧公主下去休息。”

    又扫了墨问一眼,补充道:“婧驸马身子虚弱,也同婧儿一起去吧。”

    墨问躬身朝景元帝行了个礼,长臂一用力,竟将怀中人抱了起来,众人见他虽然面色苍白,可抱着怀中的妻子倒还走得甚是平稳,诸多宫女太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太极殿门,径直朝百里婧出嫁前的寝宫而去。

    韩晔始终站在原地,只是右脚较原来的位置挪动了半步之遥,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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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埋下祸根

    韩晔始终站在原地,只是右脚较原来的位置挪动了半步之遥,无人察觉。

    他的身材颀长玉立,面容俊美无俦,一身锦绣白袍上绣金色丝线,腰间垂着一枚碧绿玉佩,黑发用一支白玉簪简单绾起,气质俊雅非凡,一眼看去就知是人间龙凤。

    木莲曾经问百里婧:“婧小白,三师兄也没你的赫好看?那,大师兄呢?”

    百里婧毫不犹豫地干脆答道:“当然是大师兄第一好看!赫嘛,只能算第二了!”

    大师兄,就是韩晔。

    “落驸马,您的酒……还未喝呢。”礼官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殿前只剩他这一身白衣,韩晔抬起头,星眸看向高位上的景元帝,道:“臣想说的话,婧公主已经说了,臣敬父皇。”

    说罢,将杯中酒仰头喝尽,一气连喝三杯,面色如常。

    景元帝赞许地笑道:“落驸马果然好酒量!”

    韩晔深邃的星眸光芒尽敛,清清淡淡地勾唇一笑,谦逊作答:“谢父皇谬赞。”

    见百里婧不在场,景元帝便大方问道:“落驸马手上的伤势如何?可恢复了?”

    韩晔右手执白玉杯,受伤的左手却始终藏于袖内,淡笑道:“臣本无大碍,多谢父皇关心。”

    景元帝摸着胡须,满意地点头:“朕的定安公主以后就交给你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婧儿那丫头不懂事,让你和落儿遭了罪,这些日子你好生调养,等伤势痊愈了,再去礼部报到吧。”

    宫中等级森严,皇子公主的地位由他们母亲的地位来决定,他们出生之时,母亲是什么身份,他们便能获得何种殊荣。

    与百里婧刚满月便册封“荣昌公主”不同,一般庶出的公主只会在出嫁前夕受封,送嫁的排场也稍逊嫡公主一筹。百里落降生时,景元帝只是个皇子,黎贵妃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妾,所以,哪怕后来景元帝登上皇座,她攀上贵妃之位,王府庶女出生的百里落在宫中的地位仍旧不高,大婚前才受封“定安公主”。

    “请父皇放心,韩晔定会照顾好落公主。”韩晔答道。

    景元帝叹道:“唉,只可惜,晋阳王远在北郡,不能得见新妇。朕与晋阳王也是许久不曾相见啊,甚是怀念与他共饮‘忘忧醉’的日子。”

    韩晔一笑:“父亲的书信中也常念起旧日时光,常感叹韶华飞逝,感念父皇的恩典。”

    景元帝怀中揽着七皇子,唏嘘声更大:“罢了罢了,待他日晋阳王回京,或者朕巡幸北郡,自然还能相见……”

    一番君臣父子的感念之后,韩晔回到自己的席位上。此次出席回门筵的都是皇室内部之人,见婧公主离席,那些宗室亲王、皇子世子这才敢上前敬韩晔,韩晔来者不拒,悉数接下,百里落在一旁软语劝着,温婉知礼。

    落驸马席前喧哗之声乍起,司徒皇后的锐利凤目冰冷地扫过去,欲在韩晔身上射出几个窟窿来,真真恨之入骨。黎贵妃却颇得意,一边逗七皇子,一边哄景元帝,左右逢源。

    等到筵席散了,黎贵妃挽着百里落的手对韩晔道:“驸马,本宫与落儿还有些体己话要说,不如,你先回府,过两日再来接落儿,如何?”

    韩晔长身玉立,即便被灌了许多酒,可举手投足间仍旧风华无限。他轻笑:“这本是应该的。那,韩晔先行一步。”

    “夫君,落儿送送你。”百里落粉面含羞道。

    “好。”韩晔点头微笑。

    近侧之人,无不羡慕落公主落驸马新婚燕尔恩爱难分。

    百里落一直将韩晔送出很远才折返,韩晔凭腰牌出了太和门,车马轿撵都在门外等候,随从韩文见他出来,立刻牵马上前道:“爷,您喝了不少酒,要不乘轿吧。”

    韩晔不答,翻身利落上马,视线却投在不远处丞相府的回门队伍上,深邃的星眸一缩,韩武忽然惊呼出声:“爷,您的手!”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那些随从却都听见了,纷纷看过去,只见韩晔勒住缰绳的左手一片鲜血淋漓,将缠在手上的白纱布完全浸透,仍有蔓延开的趋势。

    “爷,宫中有变?”韩文睚眦欲裂地问道,手按在腰侧的剑上。

    韩晔垂眸看了一眼左手,淡漠答道:“无碍,回府吧。”

    长鞭一挥,骏马扬蹄,疾驰而去。

    百里落送走韩晔后,没有回自己的落华宫,而是去了黎贵妃的咸福宫,恰好看到黎贵妃在用冰块为七皇子敷脸,百里明煦疼得嗷嗷大喊。

    百里落上前,蹲在他面前,柔声问道:“七弟,疼不疼?”

    “疼,呜呜……”百里明煦哭道。

    百里落眼中闪着浓浓愤恨,声音变冷,一字一句道:“七弟,今天你婧姐姐当着父皇和所有兄弟姐妹的面打了你,就等于打了母妃和我,你千万别忘记这疼,以后,要十倍百倍地还给她!狠狠地还给她!”

    百里明煦到底是个小孩子,睁着无辜的眼睛,吞吞吐吐道:“可……可是,我打不过婧姐姐呀,她的武功太好了……”

    百里落冷笑:“七弟,你打不过她没关系,她没有兄弟,也就没了依靠,就算司徒家再位高权重,这大兴国的太子之位也轮不到她这个公主来坐!”

    百里明煦看着陌生的姐姐,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偎进黎贵妃怀里:“母妃,太傅说太子是父皇最尊贵的儿子,可是,还有三哥,四哥,五哥啊,我能做太子么?”

    黎贵妃摸着他的头,笑容也很陌生,可眼中却闪着灼灼的光芒:“煦儿,你那三个哥哥都是嫔妃所生,下贱得很,根本不值一提,你的身份才最尊贵,大兴国的太子之位迟早是煦儿的,知道么?”

    “可是……可是……”百里明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母妃眼中的光芒,姐姐脸上的狠色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百里落笑了,抬手轻轻抚上他红肿的脸颊,疼得百里明煦一缩脑袋,她恢复了平日的温婉,柔声道:“七弟,要好好用功,快点长成男子汉,让母妃和姐姐不再看别人的脸色,也不会再被人欺负。这宫里,真正对你好的,只有姐姐和母妃,知道么?”

    ……

    筵席一散,司徒皇后就回了未央宫,冷声问身边的宫女:“婧公主身子如何?”

    那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答:“回娘娘,驸马亲自在锦华宫照顾公主……”

    司徒皇后凤目一眯:“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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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共枕而眠

    筵席一散,司徒皇后就回了未央宫,冷声问身边的宫女:“婧公主身子如何?”

    那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答:“回娘娘,驸马亲自在锦华宫照顾公主……”

    司徒皇后凤目一眯:“是么?”

    ……

    天色渐渐暗下来,锦华宫已经掌灯,诸多身穿绿衣的宫女端着晚膳进进出出,异常忙碌。//小说阅首发//等到月上枝头,两个宫女走出寝宫,小心地将门带上。

    走在寂静的宫道上,一宫女小声嘀咕道:“咱们婧公主那么活泼刁蛮的性子,爱闹又爱吵,可驸马爷却不会说话,又虚弱得厉害,听说还克死了三位夫人,暗香,这样下去,公主不是要成寡妇?”

    那叫暗香的宫女道:“现在不也是守活寡?驸马爷那样的身子能做什么?你没瞧见晚膳他根本没动筷子?左相府还专门给他盖了个院子养病呢,谁知道他病得有多厉害。”

    “越说我越来气,落华宫那几个贱蹄子,天天在我面前炫耀,说她们落公主嫁了个一表人才的驸马,指桑骂槐地说我们公主眼睛瞎了,好好的人家不嫁,偏要自讨苦吃!说到底,还不是那个落驸马始乱终弃,陈世美再世!”前头的宫女义愤填膺道。

    “唉,晓月,咱们除了生气能有什么法子呢。你忘了那天晚上看到的场面了?满地都是血,皇后娘娘被吓得不轻,这才同意公主下嫁相府大公子。咱们婧公主也真傻,处处落人口实,做尽了坏人,还给了人家钻空子的机会,名声、下半辈子的幸福,什么都丢了,这一嫁出去,就算驸马爷病死了,她还怎么清白得了?”

    晓月愤怒道:“皇后娘娘让我们管好嘴,不准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可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让落华宫那几个贱蹄子高高扬着脑袋,她们算什么东西!我们公主的委屈跟谁讨去?人人都道是婧公主一厢情愿赖着晋阳王世子不放,凭什么要受这种冤枉?”

    暗香叹气:“咱们婧公主是不是一厢情愿,只有木莲最清楚,可她的话谁信呢?哑巴亏是吃定了。”

    这两位宫女从小跟在皇后身边,后来又跟了百里婧,性子十分耿直,也护主心切。两个人渐渐走远,从宫墙的拐角处走出一个老嬷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倒还清明,她的背微微驼着,缓步朝锦华宫而去……

    夜色已深,锦华宫内红烛已灭,用以照明的夜明珠发出莹莹的光华,将寝宫内的一切笼上一层朦胧。

    锦华宫一下子住了两个“病”人,宫女们不敢掉以轻心,便在外间候着,只等公主或驸马有什么吩咐随时可以叫她们。但是等了大半夜,也没见一点声响,便心安理得地打起盹来,因为驸马是哑巴,公主又烂醉如泥,想必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凉风从不远处的窗口闯入,撩起床榻前层层叠叠垂下的纱幔,飞扬起舞。夜明珠的莹白光芒洒在红纱帐上,映出大床上两个人影——

    “忘忧醉”确实厉害,百里婧一直在昏睡。既然都已经成亲了,自然不用避嫌,墨问便大大方方地爬上了锦绣床榻。

    只是,他往常与世无争的黑眸变得寒波生烟般深邃冷然,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睡得很熟的新婚妻子。今日筵席上所见,他的妻子的相貌是皇家公主里最出众的,性子想必也是最烈的,将嫡公主的嚣张跋扈展露无遗。

    可是,她的眼睛始终不能直视那个旧情人,哪怕是眼神跟那个人对上了,她也立刻就转开,甚至,当着旧情人的面接连喝下三杯烈酒……

    真是为了他墨问?

    当然不可能!

    前阵子,京城里闹得风风雨雨,尊贵的婧公主与她的异母姐姐争风吃醋,毫不留情地用剑将情敌和旧情人同时刺伤,之后,她便莫名其妙成了他墨问的妻子。没有跟他商量,也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她以帝女的身份强制地将这一份婚姻“赐予”他。

    即便是睡了,她的眉心却还蹙着,长长的睫毛蝶翼般轻颤,不知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睡得极不安稳。她的两只手都放在胸前,右手紧紧攥着左手腕上的红珊瑚珠串,渐渐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红唇血色褪去。

    墨问觉得奇怪,目光停在那串珊瑚珠上——陪嫁的首饰数不胜数,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可是他记得从大婚那日起,她便一直戴着这珠子,似乎很是珍贵。

    好奇心驱使,墨问轻拿开她的右手,将她的左手握在了手心里,虽然她五指纤纤,可掌心却结了一层厚茧,并不似普通女子的柔弱。

    他轻轻将她手腕上缠了四圈的珊瑚珠解开,圆润光滑的珠子一松开,便从她的手腕上滑落,眼前的画面让墨问的眼眸剧烈一缩——

    映着夜明珠的光,他看到她如雪的皓腕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丝,因为珊瑚珠缠得太紧,她的右手又握得太用力,伤口结了痂又破裂,使得模糊的血肉中留下了珊瑚珠的坑印,微微凹了下去。

    墨问凝神一瞧,眼眸顿时缓缓眯起,那些伤口正好分布在经脉处,以这种深度来看,肯定流过许多血,她的左手应该已经……

    大约是太痛,双手又被握住,百里婧开始挣扎,手腕上的伤口更严重地撕裂开,有血顺着她的手腕缓慢地流下来,身体瑟瑟发抖。

    墨问忽然出手,急点她周身几处大穴,将昏死过去的百里婧揽在了怀里。

    柔软而娇小的身体,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居然放出那些大话,说谁敢欺负他,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墨问沉黑的冷眸紧紧盯着她的脸,和新婚之夜一样,将她的每一丝表情都收入眼底,每一声呜咽都听得清清楚楚。

    良久,墨问的眼睛精光一闪,射向红纱帐外,停顿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薄削的唇一点一点勾起,稍稍探身,吻在百里婧柔软的唇边。

    凉薄的唇,凉薄的吻。

    越来越有意思了,如果要“欺负”他的,是她的母后或者她的那个旧情人,她会怎样?

    百里婧,你的麻烦还多着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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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暗藏杀机

    百里婧醒来时,头疼得厉害,睁开眼,头顶的纱幔是熟悉的颜色,连床榻和锦被也都是熟悉的感觉,而几个月前她从鹿台山回来,却因为这大床太过舒服而有些睡不着。

    她第一天醒来便出宫去找韩晔抱怨,在城西的晋阳王府中,韩晔听罢笑道:“丫丫,难道还是鹿台山上的硬板床更好?”

    她毫不知耻地扑进韩晔怀里,笑嘻嘻道:“鹿台山上的硬板床是不舒服,可是,能偷偷爬上韩晔的床啊,师父他们都不知道,特别好玩……”

    韩晔笑了,眉目如画,忽地又叹道:“丫丫,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有恃无恐地瞪着他,不满道:“你要是敢走,我就去追,天涯海角,上天下地,你跑不掉的!我才不怕!”

    韩晔轻笑,炙热的唇吻上她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丫丫,你不用去追我,只需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找你,知道么?”

    “好!”她满口应下,心想,韩晔真好,他这么宠着她,从不让她难堪,从不让她劳累,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半点怀疑都没有。

    然后呢?

    韩晔说,我爱她。

    从前的世界坍塌得太快,一眨眼就土崩瓦解。

    太极殿上,他站在她身边,手执白玉杯,向她的父皇敬酒,然而,他代表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问问他,韩晔,如果我也伤得很重,比她还要重,你会心疼么?

    不用问,她已经知道答案,连一眼都不愿看向她的韩晔,再不会心疼她了,于是,她自己也再不心疼自己。

    左手腕很痛,她稍稍抬起一看,发现上面缠了一圈白色的布条,而那串珊瑚珠不见了!

    百里婧大吃一惊,陡然坐了起来,视线对上身边的男人那双与世无争的黑眸,她长久的深埋的底线突然被赤果果地撕开,好脾气完全消失不见,冷声道:“是你给我包扎的?谁让你多管闲事?!”

    她这么确定是他,是因为墨问白色中衣的衣角少了一块。

    她没有对他们同床共枕持任何反感的态度,也没有对昨天喝酒失态作任何解释,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墨问说不出话,沉静的黑眸垂下来,似乎不敢再看她,手抵在唇边,大力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显然痛苦不堪。

    见此情形,百里婧的火气一点一点平息下去,像赤红的烙铁被放进冷水里,只听见“哧”的一声响,火热立刻退了。与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她的气对谁发都好,对他发有用么?见她的手受伤了,替她包扎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么?她凭什么怪他?

    宫女们听见响动,忙进来问道:“公主,您有何吩咐?”

    百里婧烦躁不堪,没有应她们,反而探过身,温柔地拍了拍墨问的背,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柔声软语,与刚刚判若两人,墨问侧身面向她,她未受伤的右手探过去帮他顺气,看起来像是将他搂在了怀中,三千青丝垂下来,颇为妩媚撩人。

    墨问虽还在咳嗽,却似乎好多了,他小心地握住她的左手,摊开她的掌心,温凉的指尖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

    百里婧一个字一个字感觉出来,他说:“你开心就好。我,没有关系。”

    心里陡然一软,什么责备都没了,百里婧看向他的眼睛,笑道:“宫里住不习惯吧?我们回相府好么?”

    墨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仍旧是在她掌心写着,他似乎特别喜欢这种交流的方式,让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指尖,百分百地用心去感知。

    他说,好,都随你。

    层层的纱幔随风飞舞,从外只能看到里面两个人影叠在一起,似乎……公主还在上面……

    宫女晓月和暗香对望了一眼,颇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暗香口快,忙出声道:“公主,皇后娘娘说,您若是醒了,就过去和娘娘一同用早膳。”

    百里婧扶墨问起身,掀开红纱帐下床,道:“暗香、晓月,你们伺候驸马爷更衣吧,我洗个澡就去见母后。”

    ……

    未央宫中,司徒皇后端坐凤榻之上,一老嬷嬷站在她身侧,只听福公公禀报道:“娘娘,公主已经洗漱好,正往未央宫而来。”

    司徒皇后听罢,却并未露出开怀的神色,思虑了一番,道:“福公公,本宫身子不舒服,让人把孙太医找来。”

    “是,娘娘。”福公公忙领旨退了下去。

    司徒皇后看向身侧的老嬷嬷,道:“应嬷嬷,怎么说?”

    再无宫女太监在场,那老嬷嬷才开口道:“据陪嫁的女官起居记录,除新婚之夜外,婧驸马都宿在相府偏院,至于昨夜,驸马和公主虽然同床共枕,可早上替公主更衣时,发现公主手臂上的守宫砂完好,证实婧公主与婧驸马并未圆房。”

    司徒皇后冷笑:“不管圆不圆房,他都是一样的下场。”

    老嬷嬷问:“既然如此,娘娘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公主这门亲事?公主这一嫁,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司徒皇后锐利的眸子闪过狠绝:“准婧儿下嫁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等她死了心,本宫再替她另谋良配。名声算什么?只要她好好活着,大兴国的嫡公主谁敢说三道四!无论下嫁于谁,谁都得敬畏三分!”

    “那,婧驸马呢?”

    司徒皇后嗤笑:“他?不值一提的病秧子,听说浑身煞气,还克死了三房夫人,本宫倒要看看,这一回是谁克了谁!”

    忽然有太监在外高声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司徒皇后眉一皱:“出什么事了?”

    那太监连滚带爬地跌进来,“嘭”的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征北大将军未经陛下召唤私自回京,还……还骑马佩剑直闯宫门,罔顾御林军的阻拦,直……直奔锦华宫去了!”

    “赫儿?!”司徒皇后惊得从凤榻上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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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凭他也配

    忽然,有太监在外高声道:“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司徒皇后眉一皱:“出什么事了?”

    那太监连滚带爬地跌进来,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征北大将军未经陛下召唤私自回京,还……还骑马佩剑直闯宫门,罔顾御林军的阻拦,直奔锦华宫去了!”

    “赫儿?!”司徒皇后惊得从凤榻上跳起。

    ……

    一人一骑绝尘而来,宛如黑色的旋风一般,宫门前的守卫原本持枪去挡,却看到马背上那人亮出的赤金腰牌——厚重的金牌上,刻有象征着司徒家的虎面云纹,中间偌大的一个“赫”字昭示了来者的身份,正是景元帝亲封的征北大将军,司徒大将军的独子司徒赫!

    守卫呆住的时候,一人一骑已经冲了进去,黑色的披风在马背上翻飞,如同强劲的黑云,直刺皇宫心腹,守卫随即大叫不好,依照宫中规矩,任何人不得骑马佩剑私闯宫门,否则视为谋反!

    他们追不上司徒赫,便拉响了警报,御林军很快赶了过来,那位少年将军横冲直撞,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甚至没有拔剑,只用手中挥舞的马鞭,就将拦路的御林军通通撂倒。

    御林军到底有些忌惮他的身份,不敢真的出手伤他,只得将这变故急报景元帝……

    盛春时节,锦华宫中的海棠开得艳丽无比,比左相府有过之而无不及,百里婧身着海棠红的宫装,站在树下良久,那些粉色的花瓣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像极了桃花。

    她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宫中的海棠了,鹿台山上没有这种花,却有一大片的桃花林。人间芳菲尽,山寺桃花开,不知这时候鹿台山上的桃花开了没有?

    “公主,驸马已经收拾好了。”暗香晓月扶着墨问已经走下了台阶,见她没有反应,便出声唤道。

    百里婧回头看去,视线在墨问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笑道:“夫君,我们去未央宫吧,母后在等我们用膳。”

    墨问沉静的黑眸一如既往地淡然,唇角含着浅笑看向她,刚要点头,锦华门前忽然响起一阵骏马嘶鸣声,接着,一道黑色的影子眨眼间便到了百里婧跟前,一把将她的右手腕攥住,狠狠带进了怀里,喘着粗气冷声斥道:“婧小白,你到底在做什么!”

    墨问的黑眸微微一眯。

    那是一位着玄铁铠甲的年轻将军,身披黑色长披风,头戴厚重的头盔,不远处的黑色骏马尚在嘶鸣,马蹄上沾着不属于江南的黄土。年轻将军的一身戎装还来不及脱下,显然裹挟着塞外的寒风冰雪而来,奔得着实太急,那宝马良驹已经累得瘫下。

    百里婧撞在坚硬的铠甲上,却没有觉得痛,而是震惊万分,仰头看着眼前人,愕然道:“赫?你怎么回来了?”

    司徒赫的一双铁臂牢牢将怀中人收紧,那双司徒家标志性的凤目,此刻满含怒意,剑眉越锁越深,牙关紧咬,仍旧止不住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恶狠狠地一字一句道:“婧小白,你越来越出息了!”

    百里婧低下头,她当然知道司徒赫指的是什么,可她却仿佛没有听懂,在司徒赫怀里转过头,看向墨问,介绍道:“赫,你回来了也好,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君,墨问。夫君,这是我的表哥,司徒赫。”

    墨问微笑着轻点了点头,算是礼貌。

    司徒赫的一双凤目在墨问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一片黯沉之色,忽地松开百里婧,如电般抽出腰间的佩剑便朝墨问砍去。

    “啊!”宫女暗香、晓月吓得大叫,慌忙跪倒在地。

    “赫!不要!”百里婧反应过来,使出两道移行步法便挡在了墨问身前,司徒赫的剑猝然收回,却还是将百里婧左侧垂下的长发削掉了一半,绾起的发髻散开,断了的青丝飘扬而落,纠缠如一团乱麻。

    司徒赫剑指墨问,对百里婧怒吼,丝毫不留情面:“婧小白,你给我让开!就凭他,也配当你的夫君?!我先杀了他!再去杀了韩晔!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和你切磋武艺的!听到了没有?!”

    墨问始终站在原地未动,刀风过处,他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是垂着眸子,视线凝固在身前那道红色的人影上。

    百里婧摇头,满脸坚决:“赫,你杀了他,我就成寡妇了。我的名声现在都已经这么不好,你这么一闹,以后谁还敢要我?你是真的想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么?”

    她说着,便笑起来,表情认真,眼神和从前一样透亮,只是那亮色未达眼底深处。

    “婧小白,我……”司徒赫刚张口,背后响起整齐的列队声,回头看去,只见御林军簇拥着黄袍威严的男人出现在锦华宫门前,禁军统领杨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骑马佩剑私闯后宫重地!”

    大兴国谁人不知司徒将军的名号?谁人不识征北大将军的玄铁黑甲?禁军总管这番话却提醒了司徒赫,他倏地插剑入鞘,单膝跪地,朝景元帝拜道:“臣司徒赫,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元帝负手而立,气得着实不轻。

    当年还是普通皇子的景元帝并非正宫所出,在皇位争夺中没有任何胜算可言,多亏了皇后的父兄——天下兵马大元帅司徒家的相助,他才一跃登上九五帝位。

    自此之后,司徒皇后一门荣耀无限,御赐虎面云纹金牌令,持此令牌,随时可入宫面圣,所到之处,人人避让,盛宠一时无两。

    可是,十多年过去,当帝位渐渐稳固,这虎面金牌令却成了景元帝心头的一根刺,因为,这代表了司徒家的赫赫战功和手中紧握的三军兵权!

    司徒赫跪地良久,才听得景元帝沉声开口道:“大胆司徒赫,罔顾皇宫律令,擅闯后宫禁地,来人,将他抓起来,关进刑部大牢待审!”

    ------题外话------

    ╮(╯_╰)╭我家心肝赫总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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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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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丞相的宠妻介绍:
痴恋四年的爱人一夕反目,大兴国婧公主下嫁丞相病弱长子。
大婚当日,一袭火红嫁衣的她,附在烂醉如泥的男人耳边轻声道:“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心。”
喜榻之上,原本酣然睡去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沉黑的眸子精光迸射,凌厉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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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在最纯真的年华里爱过那样美好的一个人?百里婧说,有的。
不仅有,还执念如此之深。以至于得知他背弃诺言时,她锋利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怀中的娇弱美人,却最终伤了她自己。
一夜之间,曾经嚣张跋扈的皇室嫡公主褪去少女情怀嫁作人妇,昔日的青涩娇憨全然不见,只剩淡漠性情狠毒手段。森森丞相府,巍巍大兴朝,此方斗罢彼方登场,她的蜕变让人心惊。
◆本以为所嫁的夫君只是个病入膏肓随手可弃的废物,谁知他竟藏得那么深,蚕食鲸吞无所不用其极,随时准备将她拆吃入腹——
◆◆◆公子墨问◆◆◆
丞相长子,因先天不足久病失语,困居相府偏院。传说他命中带煞,三位妻子过门不久相继病逝,从此再无人肯替他做媒。忽一道圣旨从天而降,天之骄女嫁他为妻。
人人都知他不能言语,知他体弱无用,却从不知他的真实面目。对他的妻子,他宠着爱着,不动声色地将那个男人自她心上一点一点拨弄走……温水煮青蛙,他先把自己烧滚了,陪她慢慢熬。
他温柔时会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婧儿,你心里的伤痛和委屈,不论是谁给的,以后都由我来负责。”
他阴鸷时会狠狠摔了杯子,对她冷哼:“百里婧!你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你可以一去千里不复返,你可以倔得十匹马都拉不回,没关系,你不用回头,我陪你走你的不归路!”
他怒不可遏地将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耳垂嗤笑:“百里婧,别忘了,是你先招惹了我……”
◆女主执着淡漠,步步成长。男主腹黑强大,绝非良善。
有琴出品,结局一对一。
◆配乐:汪东城《假装我们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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