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跋扈红衣
木莲看着百里婧把红薯包在裙子里,海棠花的裙子和她的两只手都黑乎乎的,不由地小声嘀咕道:“婧小白,这不是在鹿台山上,你好歹注意点形象……哎唷!”
马车忽然一个停顿,木莲顿时重心不稳,直直摔趴在地毡上,百里婧手里的红薯也滚落了下去,只听外头周成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挡元帅府的马车!”
外头随即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元帅府的马车又怎样!本小姐就是要从这过去!快给我让开!”
木莲听罢,愤愤地从地毡上爬起来,火气冲天:“哪家的丫头这么嚣张!老娘倒是要看看!”一把掀开车帘,用力过猛,将落地的红薯直接扫滚了下去,木莲一只手攥着帘子,一边回头问百里婧:“婧小白,外头那个穿红衣服的死丫头你认识么?”
透过拉开的车帘,百里婧早就看到有个一身火红劲装的女孩端坐在枣红马上,年纪大概与她相仿,但面目却相当陌生,她摇摇头:“没见过。”
周成不卑不亢道:“这位小姐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红衣女孩身侧还跟着两匹马,分别是两个青衣的侍女,年纪也很轻,下巴却抬得很高,左边那个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周成,不屑地哼道:“元帅府居然有长得这么粗蛮的人,满脸的大胡子,谁知道是真是假?小姐,别跟他啰嗦,这条路咱们走定了!”
右边那个侍女附和道:“对!反正我家小姐是绝对不会让开的!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让你见识见识浮游山女侠的真功夫!”
听到这,木莲从原本的怒意滔天转为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浮游山?岭南城那个专门出恶棍土匪的浮游山?居然还敢自称女侠?婧小白,你还记得么?!哈哈哈哈,笑死老娘了!”
木莲毫无形象的大笑加毫不掩饰的嘲讽,让枣红马上的女孩大怒,扬起手中的长鞭就朝她抽了过去,周成横剑一挡,喝道:“再无理取闹,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木莲没料到这一茬,脑袋顿时往里一缩,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喂!没教养的臭丫头!别真把老娘惹恼了,否则老娘会让你死得很**!”
那红衣女孩丝毫不肯让步:“大胡子,本小姐今天就是要无理取闹,让你们这些狗奴才瞧瞧自己的身份!”她那双大的有些过分的黑眼睛瞪向木莲:“小贱人,别一口一个老娘地叫,等本小姐解决了大胡子,回头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说罢,长鞭卷住周成的剑鞘一拉,那架势是要夺他的剑,周成也早被惹怒,拔剑出鞘,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她的长鞭。
红衣女孩右手长鞭绷紧的力道突然一松,整个身子往后仰去,身下的枣红马也失控扬起了前蹄,那两个青衣侍女忙一边一个扶住她,叫道:“小姐!你没事吧!”
他们正挡在东市两条街的交叉处,闹了这么一会儿,周围聚了不少看热闹或抱怨连连的老百姓,红衣女孩稳住身形,羞愤地推开左右扶着她的侍女,将手中的半截鞭子狠狠地往地上摔去,大眼睛瞪着周成:“你!你好大的胆子!狗奴才!你知道本小姐是谁么!”
木莲已经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只顾扶着车门喘气:“哎唷,不行了,笑死老娘了,笑得肚子疼,哈哈哈哈,果然是浮游山的女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哈哈哈哈!”
那红衣女孩气得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管不顾就要上前去抽木莲嘴巴子,周成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恨得快要将唇咬破,抬脚就朝一旁的“飞沙”踹过去,还没碰到“飞沙”的一根毛发,小腿肚上就猛地一麻,重心不稳,狠狠摔在了地上。
“小姐!”那两个侍女异口同声地唤道,奔过去扶她。
红衣女孩抱着腿坐在地上,脚边是一小块烤红薯,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气,刚刚打中她麻穴的就是它。红衣女孩扭头死死盯着马车内,果不其然,一道淡漠的女声响起:“木莲,红薯落地已经脏了,你再去买两个回来,快去。”
木莲收了笑,往回跑了几步路,在状元桥旁的桂树下又买了两个红薯飞快地跑回来,叫道:“婧小白!快!快!好烫!接住!”
车厢内伸出一双手,将滚烫的烤红薯接了过去,木莲捏了捏耳朵,随后往上爬,还不忘转头朝红衣女孩做了个鬼脸。
车帘掀起的那一刻,红衣女孩总算看清里面那人的样子,绝世姿容,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过分,那人与她的年纪相仿,可发髻绾了上去,显然已经嫁作人妇,她能用一小块稀软的烤红薯精准地点中她的麻穴,这个女人非同一般!
车内的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她,却并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淡淡一瞥便移开:“周成,走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若是再有人拦着你,就把她的手脚砍了。”她说得轻飘飘,口吻却不容忽视。
“你……”红衣女孩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随后,她听到那个大胡子恭敬地应道:“是,婧公主。”
听到这个称呼,红衣女孩的眼睛瞪得更大,却猛地用手捂住嘴噤了声。
马车从她身边擦过去,“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和“哒哒”的马蹄声同时走远,路口又通畅起来,她还坐在地上,围观的百姓对她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侠啊!”红衣女孩凶巴巴地吼道。
“小姐,小姐,你怎么就这么算了啊?咱们国舅府什么时候怕元帅府的人了?”一侍女边扶她边不满地叫道。
红衣女孩狠狠一板栗敲在她头上,骂道:“你知道她是谁么!你耳朵聋了是不是!马车里的那个女人是婧公主!婧公主!知道是谁么!”
“……叮叮不知道。”那侍女委屈地声如蚊呐。
红衣女孩跛着脚朝枣红马跳去,黑色的大眼睛闪着光:“她夺了去年皇家秋猎的头筹,陛下赏赐了她一张天下无双的赤金弓,还有一把玄铁镶金匕首,允许她随身携带,就算在宫里走动,也可以不受搜查。本小姐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打、败、她!”
另一个侍女不解道:“可是,小姐,现在才春天啊,没到秋天呢,你回来早了!”
红衣女孩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没好气道:“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两个只会吃饭不动脑子的死丫头?!本小姐回来不是为了秋猎,是为了参加武举!等我当上了武状元,到时候就去找她比试!哼!”
两个侍女对望了一眼,都没吭声。
红衣女孩握着半截鞭子,怒道:“怎么!叮叮,铛铛,你们两个对本小姐没信心?!恩?”
叮叮、铛铛都瞅着女孩手里那半截断了的鞭子,昧着良心答:“有!岭南女侠,武功盖世!东踢沧海,西压鹿台,北镇邙山,唯我浮游!”
听到本门派的教义宗旨,红衣女孩总算满意,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皱眉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婧公主才十六岁,她什么时候嫁人了?元帅府的马车……难道她嫁给了传说中的盛京第一混混司徒赫?不行,不行,我得回去问问我哥!”
“驾!”一拽缰绳,枣红马横冲直撞地朝前奔去。
……
过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马车到了城西司徒元帅府,又绕着院墙转了一圈,停在了东侧小门前。
司徒家是大兴的开国功臣,声望极高,司徒赫的伯父司徒正业,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盛京和南方诸州的军队,而他的父亲司徒俊彦受封护国大将军,常年驻扎西北边疆,掌控北方诸州的兵权,司徒赫唯一的姑姑,就是当今的国母司徒皇后。
正因为司徒家的显赫地位,即便朝臣的密奏中对司徒赫擅离职守、私闯后宫的莽撞行径进行口诛笔伐,景元帝却只是对其小惩了一番,不敢有更大的动作。
司徒家两兄弟分居东西府,大元帅府在西侧,护国大将军府在东侧,两府连为一体,并称“元帅府”。
百里婧对这里比大兴皇宫还要熟悉,不需要周成引路,她就轻而易举找到了赫的房间,木莲跟不上她,小跑着追过去,道:“婧小白,等等我……”
百里婧停下脚步,回头道:“木莲,你随便逛逛吧,就别进去了。”
木莲捂住嘴,眨巴了一下眼睛,微笑,点头,转身,很听话地蹑手蹑脚往花园去了。
百里婧轻轻推开房门,有人低低喝道:“什么人?!”
那人见是她,忙跪地行礼:“亲卫队副队长赵拓拜见公主。”
百里婧让他起身,赵拓恭敬地垂眸禀报道:“公主,将军还未睡醒。”
百里婧已经抬脚往里走:“没事,我进去看看。”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八面大屏风之后,周成便进了屋,赵拓轻声斥道:“你小子真能耐啊,出去一会儿居然请到了婧公主!”
周成一笑:“将军不是痛么?止痛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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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快开学了,各种紧张,文也写得木有感觉,菩萨保佑。对龟速来说,3000字真要命~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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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初吻被夺
周成一笑:“将军不是痛么?止痛药来了。小说阅”
赵拓眼瞅着里面,无奈摇头:“将军这一百军棍还不是为了公主挨的,你确定见了公主,将军不会更痛?”
周成浓眉一拧:“老子没想那么多,你们这些南蛮子就是麻烦!”
赵拓是南方人,生得细皮嫩肉,在亲卫队中以美貌著称,常常被那些将士们开玩笑外加调戏轻薄,最听不得周成“南蛮子”这话,当下拽着他的衣襟就往门外拖:“周大个,老子还就是看不起你们北侉子了!走!出去打一架!”
里屋燃着安神香,床前的薄纱帘子轻透,可以看清床上那人是在趴着,头枕着手臂,俊颜侧向外面,凤目紧闭睡熟了,然而,他的那双剑眉却微微蹙着,似乎伤口很痛,或者,梦里有什么烦心事。
百里婧放缓了脚步,立在床前静静看了一会儿,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矮身坐在了床边的黑漆脚踏上,将身子放低了,与床榻同高,才有了那么一点不突兀的安全感。
这一个多月过得像一场梦,她不曾有一个夜晚睡得安稳,每每从睡梦中哭醒,怅然看着周围空无一物,发现那些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日子已经远去,似乎只剩下怨怼、嘲讽、不屑和冷眼。
她从前的日子过得太顺了,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她的报应也来了。
一场失败的爱恋就是一次劫数,渡劫的人即便侥幸活着,也再不会爱上另一个人了,哪怕她还如此年轻,表面仍旧飞扬跋扈,她的心却已然怯弱不堪。
她之所以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嫁给克妻的墨问,且选择与韩晔同一日大婚,只是想看一看那时候的韩晔是什么表情——拥着他娇弱的心上人,看着昔日在他面前装了四年淑女的她嫁给一个垂死的病秧子,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动容呢?
呵呵。
没有。
韩晔无动于衷。
当日两顶喜轿同时抬出皇宫正午门,她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到他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端坐马上,视线平视着前方,表情淡漠如初。
那时候她盯着他那清俊依旧的侧脸,直至泪盈于睫,在轿中无声地大笑了起来——多可笑,她居然还希望他回头看她一眼,居然还奢望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掀开她的轿帘说,丫丫,跟我走,你不能毁了你自己!
佛珠是假的,嫁衣是假的,韩晔是假的,一切爱恋都是假的!
她甚至在那一刻幡然顿悟——看到她那般不自爱自甘堕落的样子,韩晔怕是在心里越发瞧不起她了吧?他也许会想着,她刺他心上人的那一剑之仇算是得报了吧?他甚至不用动手,他什么都不用做,已经把她的心击得粉碎……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父皇对她很失望,母后也是,远在边关的赫,一定也会非常失望。因为,去年冬天她才将韩晔带到赫的面前,喜滋滋地告诉他,韩晔是她的爱人,等她一到十八岁,就会嫁给韩晔。
短短几个月过去,她的笃定、自信、爱情通通都已消失,赫如何能不对她失望呢?
可惜,瞒不住,他还是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了,且为了她,受了这么重的责罚,看到曾经洒脱随性的婧小白,如今这般一无是处,赫,失望了吧?
……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司徒赫睁开了双眸,一眼就瞧见了床边的女孩,她背对着他,抱膝坐在低矮的脚踏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差一点就看不到她了。
没有做声,也没伸手拂开薄纱的帘子,司徒赫就隔着朦朦胧胧的细缝看着女孩模糊的影子。
他比她大了五岁,从她会走路时起,身边就一直有他。他带她玩,带她疯,让她在十岁的时候就能名列盛京“四纨绔”,她的周围都是他的同龄人,比她大上好几岁,所以,她知道墨家的老二墨觉,黎府的大公子黎戍,却不认识与她同岁的墨家老四墨誉。她生活的圈子就是他的圈子,她是他不离不弃的小跟班。
年岁渐长,黎戍和墨觉等人开始偷偷往“碧波阁”跑,“碧波阁”那地方声色犬马,有最好的酒菜,也有最妖娆的美人,甚至,还有让人醉心的小倌。
十六岁那年,墨觉迷上了“碧波阁”的花魁,黎戍瞧上了弱不禁风的小倌,他司徒赫尚不知“碧波阁”是什么地方,于是,大大方方带着女扮男装的婧小白去凑热闹。
躲在门后看里头活色生香的场面,他的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脸烧得厉害,婧小白个子矮,被他挡着什么都没看到,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上继续往里瞧。他一急,抄手把她扛在了肩上,捂着她的眼睛连拖带拽往外跑。
“赫,你干嘛啊!”她在他身上又捶又打:“快点放我下来!我还没看够呢!”
他厉声喝道:“别吵!不准看了!以后不准来这地方!”
碧波阁的老鸨挥舞着薄纱丝巾妖妖娆娆地扭过来,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哟,小公子,怎么不再坐会儿啊?喜欢姑娘还是小哥,我们这儿都有啊!”
他拂开那满是脂粉味的手,怒道:“滚开!”
老鸨在他身后嗔道:“哟,小公子害羞了,脸都红了呢!欢迎下次再来啊!”
走出碧波阁很远了,他的脸还烧着,突然听到婧小白在他背上道:“赫,我看到了……”
他为离开那地方长舒了一口气,顺口问道:“看到什么?”
婧小白直言不讳:“看到两个人在亲嘴。”
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忙把她从肩上放下来,结结巴巴道:“胡……胡说!你什么都没看到!”
婧小白眨巴着那双黑亮的眼睛,笃定道:“我看到了!看得好清楚!那个女人坐在那个男人的腿上,他们就是在亲嘴!”
十六岁的少年不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他往街边的菩提树下一坐,烦躁地直抓头发,支支吾吾道:“婧小白,你看错了!你眼花了!”
忽地,眼前一暗,两片柔软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另一双黑眼睛,四目相对,两唇相贴,久久没动。
半晌,婧小白直起腰,两只小手还扶在他的脸侧,若无其事地问道:“赫,为什么那两个人亲嘴那么开心呢?我看他们都在笑,可是,你为什么没笑?”
他坐在菩提树下的花坛旁,高大的身形矮下来,初吻被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十一岁小女孩轻描淡写地夺去,她还让他继续给她解答疑问,他居然被问得哑口无言,这实在太不像盛京第一混混的样子了!
婧小白的小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又捏了捏,她再次眨巴了一下眼睛,锲而不舍地追问:“赫,你怎么脸红了?”
他恼羞成怒地把她的两只手摘下来,搂着她的腰把她抱到一边去,站起身,抬脚就往前走:“婧小白!你真是……气死我了!”
走出两步远,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像从前一样跟上来,这才继续大步往前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摸了摸唇瓣,用舌小心地舔了舔,似乎还能闻到上面烤红薯的味道,是了,她刚刚才吃过状元桥的烤红薯……
不知怎么的,从方才开始便心如鹿撞,比在碧波阁里瞧见那香艳的一幕更加让他难以忘却,脑中时时浮现出女孩那双黑亮无辜的大眼睛,还有,烤红薯的味道。
十六岁,当墨觉沉迷花魁开了苞没了初夜时,当黎戍恋上小倌终于弄清自己喜欢的是男色时,他司徒赫的初吻稀里糊涂地被夺走,让他从此对状元桥的烤红薯有了深深的迷恋,连婧小白都不知道原因。
时光晃晃悠悠地过,从春天到夏天,法华寺内的菩提树变得枝繁叶茂。那年夏天天气热,蝉在树梢上叫个不停,屋子里就算放了冰块还是直冒热气,午休时间,她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他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只要他的手一停,她眉头就立刻一皱。
他侧对着她卧着,一边扇扇子,一边仔细瞧着她的睡容,开始满心惆怅,等她长大了,必定是个绝色美人,又生得如此可爱活泼,倘若他一直这样混下去,不知道她长大了会被谁牵走。
女孩的皮肤白皙,双眸紧闭,睫毛纤长,脸颊肉呼呼的,还有那半开半合的唇……他越看越移不开眼睛,不由自主地探过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般柔软,他舍不得松开,鼻端仿佛又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
他轻笑着又往上吻了吻她的脸颊、眼睛,握着扇子的右手撑着床侧不敢压着她,动作轻之又轻,没想到,她却突然皱着眉抬手打了过来,他没躲过,脸颊被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瞅她,想着怎么解释,却见女孩根本没醒,她只是热,怪他的扇子停了。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又小心地躺了回去,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她扇扇子,本以为偷吻没人发现,却被窗外的父亲看了个正着。
晚饭时,婧小白回宫去了,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开口道:“你喜欢婧儿?”
虽然是问,父亲的语气却那么肯定,他当下就被饭菜噎住,呛得咳个不停。
父亲没等他答复,继续道:“婧儿再怎么顽劣也是大兴国的嫡公主,她的婚姻关乎整个大兴国的颜面。如果皇后娘娘要为她择选良配,那个人可能是西秦大帝,也可能是晋阳王世子,或者是本朝的状元郎,要么是少年英雄,要么文韬武略,最不济也文采斐然,却绝不可能是你这个一事无成的混混头子。”
他的饭梗在喉头,忘了咳嗽,卡得难上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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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小剧场】
心肝赫:她的初吻是我的。
韩晔:她的初恋是我的。
墨问:→_→你们这么一类推,不是引人遐想么?是想暗示她的什么是我的?哦,你们得到的都是浮云。
心肝赫&韩晔: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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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两小无猜
父亲没等他答复,继续道:“婧儿再怎么顽劣也是大兴国的嫡公主,她的婚姻关乎整个大兴国的颜面。如果皇后娘娘要为她择选良配,那个人可能是西秦大帝,也可能是晋阳世子,或者是本朝的状元郎,他们要么是少年英雄,要么文韬武略,最不济也文采斐然,却绝不可能是你这个一事无成的混混头子。”
他的饭梗在喉头,忘了咳嗽,卡得难上难下。
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常年征战,从来对他的纨绔不闻不问,这一次也不例外,父亲没有对他的人生做任何干涉,他让他自己选择。
文韬武略……父亲的意思是,要么从军,要么从文。司徒家一门都是将军,父亲心里自然希望子承父业,可母亲病逝的那一天,他便在心底发过誓,这辈子绝对不会继承父亲的事业,绝对不会让他的妻子像母亲那样凄惶无望地死去,让他幼小的儿子守着空荡荡的灵堂,他的人却远在西北边疆保家卫国……
家都没了,守卫的是谁的国?
父亲点到为止,再没说话,他也不吭声,扒了两口饭就回了房间。
那天过后,他表面不在意,私下里却努力翻过几本经书,想看看文采斐然是什么模样,书中枯燥无味的文字道理,他看着实在头疼,可头疼也要去看,文韬武略,他只能走这一步。
从夏天一晃到了冬天,那日,他带着婧小白去吃烤红薯,两个人趴在状元桥的石栏上,北风呼呼地吹过他们的脸颊,他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偏头看身边的女孩——
她穿着大红色的斗篷,两只手捧着红薯,掌心弄得黑乎乎的。婧小白不喜欢吃甜食,却对这红薯十分偏爱,尤其是冬天,撕开外面烤焦的一层皮,里面的红薯心嫩黄且冒着腾腾的热气,和她口中呼出的白气一起飘走。
她忽然抬头问他:“赫,你怎么不高兴呢?”
他满不在乎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婧小白咬了一口红薯,烫得张开了嘴,半晌才吞下去,黑亮的眸子望过来,漫不经心地答:“最近你不喜欢笑了。”
他听罢却愣了,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想着父亲的那些话和该死的弄不明白的四书五经,他倒真没注意自己的表情如何。
他一时不知怎么接口,遂弯下腰,伸手欲将婧小白唇边的黑灰抹去,却不想他自己的手也不干净,越抹越多,干脆一狠心,将她的半张脸都抹黑了,他畅快地龇牙:“现在这样更漂亮了!没人敢要婧小白了!”
婧小白从来不拘小节,被抹了黑也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轻易哭鼻子,她顶着黑乎乎的半张脸,继续咬着红薯,被烫得直吸气,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无聊。”
他仍旧龇着牙,笑容却淡得快要看不见。司徒家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他看不懂经文就是看不懂,不会因为家世背景而在朝中谋求一官半职,他心性又太高傲,所以,他说不出心里的那句话——
婧小白,文不成武不就,就算陪你再长再久也娶不到你,我该怎么办呢?
忽然,街头走过一列着黑色铠甲的士兵,他们迈着整齐一致的步子,目不斜视地穿街而过。保家卫国的将士,自有一股别样的风采,沿途百姓们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
他低头看身边的女孩,她侧着脸,眼睛追着那些士兵,一直到他们消失不见,他将手中的红薯放下,开口问道:“婧小白,你喜欢刚刚那些将士么?”
婧小白眨巴一下眼睛,可口中塞了太多红薯说不了话,她便只好点头,咽下去之后才答道:“很威武。不过,要是赫穿上那身衣服肯定更威武,和舅舅一样。”
心里挣扎了许久的念头在这一刻找到了稳固的引子,他收了笑,重新将红薯举到唇边,很大力地狠咬了一口,转头笑嘻嘻道:“婧小白,来,咱们比谁先啃完手里的红薯!要是我输了,就背你回家,要是我赢了,你自己走回家。”
婧小白拼了命地啃红薯,被咽得直翻白眼,最后都吐出来了,他拍着她的背让她吐光,再蹲下来让她爬到背上,没好气地边往回走边扭头骂道:“这么想赢啊?路都不想走,以后长大了谁敢娶你这个懒姑娘!”
她两条细细的胳膊圈着他的脖子,两条腿还在晃,得意洋洋道:“赫,你别担心,母后说有很多人等着娶我呢,等我长大了,她拿画像给我挑。我都想好了,谁长得最好看,我就嫁给谁!”
他心里一凉,忧心忡忡的那件事现在变成了现实,皇后姑姑真想嫁了婧小白,他转头狠狠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斥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好人!小心被他们骗了,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婧小白捂着被敲痛的额头,哼道:“要是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好人,那赫就是最坏的坏蛋!你长得太好看了!”
“……”他搬起石头砸中了自己的脚,心里却一下子变得美滋滋的,傻笑着问:“我是最好看的?”
“嗯。”婧小白点点头。
“我也觉得我是最好看的。”他突然喜形于色,背着她在热闹的街市上狂奔了起来,耳边风声呼呼,婧小白在他背上吓得两臂收紧,差点没把他勒死。
“赫,为什么喜欢吃烤红薯啊?”婧小白问。
“因为好吃。”他答。
“为什么喜欢吃状元桥的烤红薯呢?”婧小白又问。
“因为……吃的时候觉得幸福,什么不开心都忘了,要是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反正,婧小白你不懂……”
“你告诉我是什么感觉,我就懂了啊。”她理所当然地答道。
“……”他又哑口无言,半晌嘀咕道:“婧小白,别忘了我最好看啊。”
婧小白在他背上“嗯”了一声道:“赫,天天都去吃烤红薯,然后天天都开心吧。”
他愣了愣,随后笑应:“好。”
“天天都背我回去吧。”
他笑:“好。”
“那我现在可以睡觉了,到了叫我。”她说完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冬日的夕阳慢慢落下,街头行人匆匆晚归,两个人影叠在一起,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偶尔,他回头看一眼,女孩闭着眼睛睡得安详,半张小脸上还沾着黑乎乎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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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躺一块儿
冬日的夕阳慢慢落下,街头行人匆匆晚归,两个人影叠在一起,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偶尔,他回头看一眼,女孩闭着眼睛睡得安详,半张小脸上还沾着黑乎乎的灰。
他微微弯起唇角,却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作为将军的儿子,他继承了司徒家尚武的好底子,否则也不可能坐上盛京第一纨绔的位置,现在,终是要走上那条他不愿走的路,背弃少时在母亲灵堂前立下的誓言——
婧小白,也许,不能天天背着你了,也许……我会死在沙场上吧?可大兴国的公主啊,你的良配必然不能一无所有,他必须得配得起你。
此后,他与她见面的机会更少,因为他去了军营应征入伍,经过层层的训练和较量才从普通的走卒成为一名骑兵。第二年春天,法华寺内的菩提树刚刚抽芽,他狠心地抛下了心爱的姑娘,随军往西北边塞而去。
四年不曾闻过熟悉的烤红薯的香气,四年不曾背着她穿过长街小巷,四年后,他带着赫赫战功和累累伤痕归来,她的臂弯里却挽着另一个男人——
韩晔。
……
闻到烤红薯的香味,他醒转过来,看着女孩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四年前,父亲说,文韬武略,除非得其一才可以做主自己的婚事,他不喜欢读书,做不了状元,只能做这出生入死的武将,可是,为什么到头来他仍娶不到婧小白?
这些年将性命绑在刀尖上,让风沙肆虐过他年轻的面容,变得皮糙肉厚,却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值得么?他的女孩如今离得这般近,一伸手就能揽入怀中,却变得这般沉默寡言,这四年的喜怒哀乐,他都不在她身边,没有办法好好感应……
他刚伸出手去,身子一动,牵扯到伤口,痛得一声闷哼,百里婧回头,见他醒了,立刻转过身,跪坐在黑漆脚踏上,急问道:“赫,是不是很疼?”
才问完,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自己抬手去抹,手心里烤红薯的黑灰沾在眼角,狼狈不堪。
司徒赫的目光落在她左手抱着的两只红薯上,牙关紧咬,半晌才将痛忍住,努力使声音稳下来,笑道:“不痛,婧小白,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么!”
一百军棍的刑罚,那两个行刑的小兵还算手下留情,却还是打得他皮开肉绽。昨晚孙太医过来,将棒伤处的淤血排挤干净,再用喷上烧酒进行清洗,这种痛,比受刑时更痛上百倍。饶是他再能忍,也禁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吼了起来,一旁的黎戍咬着手指别开脸不敢再看。很庆幸婧昨晚小白不在,她若是在了,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在司徒赫的面前,百里婧毫无顾忌,想哭就哭,什么都不用藏,哭得怎么都止不住,哽咽道:“赫,让我看看你的伤。”
司徒赫趴在那里,披头散发,凤目却异常清朗,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擦掉上面黑乎乎的泪痕,笑道:“婧小白,你长大了,这伤口的位置不能看,也没什么好看的。来,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尝尝。”
百里婧递过去一只烤红薯,司徒赫伸手接住,怅然笑道:“好久没吃了,都忘了味道了。”
百里婧忙道:“是状元桥那一家的烤红薯,你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么?司徒赫保持着唇边的笑容,掰开烤红薯,还温着,咬了一口,味道熟悉,却似乎有什么感觉已经变了,曾经热气腾腾烫得他舌头发麻的烤红薯,不一样了……
他一口接一口地往下吞,从早上醒来一直没喝水,嗓子干涩,咽起来非常难受。百里婧见状,直起身子跑去外屋给他倒水。
不一会儿功夫,他就把整个大大的红薯都咽下了肚子,撞见女孩清澈的眼睛,他笑道:“真好吃。”又瞅着她手里剩下的大半个红薯,问道:“吃得完么?吃不完给我。”
百里婧将只咬了几口的红薯递给他:“我吃不下。”
小时候就是这样,她吃不完的东西给他,司徒赫接过来,第一口却迟迟没有咬下去,他看着她道:“婧小白,去擦擦手,还有你的裙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干净?快去!”
百里婧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和手,沾满了黑灰,只好听话地出去了。等她回来,司徒赫的另一半红薯也不见了,她给他递过绢巾擦手,道:“赫,你吃得太快了,要喝水么?我去倒。”
“不用了。”司徒赫擦过手,将绢巾丢在一边,见百里婧又要往黑漆脚踏上跪,他的身子艰难地往里挪了挪,拍了拍床榻另一边,道:“那里凉,别跪着,上来。”
小时候的习惯很难改掉,同卧一榻也是常有的事,百里婧脱了鞋,和他一起侧躺着,面对面,两个人都枕着自己的手臂,百里婧问道:“赫,孙太医说要多久才能痊愈呢?”
司徒赫笑:“快了,半个月到一个月吧,孙太医的医术最高明,你也知道的。”
其实,孙太医说,棍棒所伤,必须要等烂肉全部结痂脱落,新肉完全长出来才算痊愈,一个月根本不可能,如果伤到了筋骨内脏就更不好说了。
百里婧垂下眼睑:“以前你也经常出入后宫,父皇从来都没有生过气,为什么这一次不行?母后说不会有事,可你还是挨了打,高贤那个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迟早要把他的手脚都砍下来!”
婧小白以前从不会干涉这些是非,宫中的党派如何纷争她向来漠视,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折腾,现在,却开始对景元帝身边的太监高贤有了如此深的成见。
司徒赫蹙眉,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婧小白,宫里的事多问问姑姑,别自作主张,你现在长大了,不能太冲动。”
“赫还不是一样冲动么?”她立刻反驳。
司徒赫愣了愣,随即在她的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不学好!学我干嘛?!”
木莲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回来,闲闲路过窗口,偶然一瞥,瞧见床上的两个人影,吓得睁大了眼睛,赶忙蹲了下来,猫着腰往里偷看:“不会吧!婧小白……和她家赫睡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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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真是活不下去了,回校之后一个小时100字都憋不出来,乃们能想象寝室有男生走来走去的赶脚么!琴妈还穿着睡衣啊有木有!撞墙撞墙撞墙!求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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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是平安符
木莲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回来,闲闲路过窗口,偶然一瞥,瞧见床上的两个人影,吓得睁大了眼睛,赶忙蹲了下来,猫着腰往里偷看:“不会吧!婧小白……和她家赫睡一张床上?!”
从窗户的斜对角刚好能清楚地看到床榻上的人影,木莲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司徒赫的脸瞧,心道果然是将军赫啊,不枉婧小白夸了他那么多年,信誓旦旦地说整个鹿台山上的师兄弟都比不上他,说她家赫将来是要做将军的……
四年前,那时候还小啊,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孩子气无所谓,睡一起就睡一起吧,现在婧小白都已经嫁人了,怎么着也该避避嫌吧?要是被左相府里那个病弱的驸马爷看到了这一幕,还不直接白眼一翻立刻死过去?
木莲心里急得呀,又不能进去提醒她,转念又一想,反正那个病秧子驸马爷整天只知道吃药吃药吃药,什么用都没有,不如劝婧小白与他和离?到时候她想嫁给谁不是嫁呢?两小无猜两情相悦真美好啊。<>
听听,婧小白在笑呢!
“赫,这红绳还没断么?”百里婧往司徒赫身边靠了靠,捏着他左手上的银吊坠问道。
离得越近,气息越清晰,司徒赫没收回手,任她捏着,另一只手将她头上斜了的金步摇扶正,反问道:“怎么会断?”
百里婧皱眉:“过了很久了啊。”
司徒赫笑:“婧小白送的,当然不会断,再久也还是像新的一样。对了,这银坠子哪来的?”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机会问她,来往的书信中要说的话太多,他却没有时间一一写尽。
百里婧忽然露出孩子气的笑,翻过银吊坠的另一面,又凑近了些,指给他看:“赫,你的眼睛真不好,你看看,这里,有字呀!”
两个人几乎头挨着头,呼吸可闻,司徒赫凤目含笑,似乎并不知道那银坠子上有什么,惊讶问道:“哪里?”
“这里呀!”她举到他眼前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法、华、寺。看到了没有?这是我特地向法华寺的菩萨求的,希望它保佑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原来是块平安符。”司徒赫仍旧在笑,语气却夹着隐隐约约的失望,百里婧没听出来,应道:“是啊!很灵吧?赫总算平安回来了,而且,还做了征北大将军……”
司徒赫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轻问道:“婧小白,你知道法华寺的什么最灵么?”
百里婧蹙眉,垂眸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司徒赫轻笑,又捏了捏她的脸,凤目望进她黑亮的眼睛里:“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他哈哈大笑:“因为我也不知道!”
“赫!最讨厌的就是你!”百里婧被他一捉弄,气得一咬唇,翻身就想下床,却被司徒赫从身后搂住,稍一用力就带回怀里,铁臂圈着她的腰没松开,轻声道:“婧小白,陪我躺会儿,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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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撞见好事
“赫!最讨厌的就是你!”百里婧被他一捉弄,气得一咬唇,翻身就想下床,却被司徒赫从身后搂住,稍一用力就带回怀里,铁臂圈着她的腰没松开,轻声道:“婧小白,陪我躺会儿,别走。////”
伤口一牵动,他疼得一颤,百里婧察觉到,立刻翻过身重新面对着他,乖乖不动,瞪着他道:“还笑得出来!疼死你算了!”
司徒赫龇着牙,将自己的枕头抽出来,塞到她脑袋下面,道:“来,枕着。”
唯一一个枕头赫给了她,他自己枕着双臂,百里婧想起曾经在鹿台山上,韩晔的床上也只有一个枕头,她就把他的胳膊拽过来,或者,干脆伏在他的胸口,耳边心脏跳动的节奏如此平稳有力,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现在,谁睡在他的怀里?谁能拥有他所有的温柔和美好?
“婧小白?”司徒赫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百里婧回神,将长枕往他那边推了推,道:“赫,我们一起枕吧,挤一挤就好。”
司徒赫没拒绝,任她将长枕推过来,两个人头挨着头,百里婧侧卧,司徒赫趴着,在窗外的木莲眼中,这真是一道绝美而和谐的风景,与将军赫相比,左相府里的病驸马简直被甩出了城东到城西那么远的距离——
瞧瞧,家世及不上,左相不过是随时可能被罢黜的朝廷命官,司徒家可是开国功臣啊!
相貌及不上,将军赫的美貌那是公认的,英俊的面容带着点风流的姿态,是整个盛京城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再看病驸马墨问,他那平凡无奇的五官一片惨白,谁见了他不会害怕?招蜂引蝶不可能,不吓跑人家姑娘也是因为那姑娘胆大!
身体及不上,一个是矫健威武的少年将军,另一个不会说话就算了,还是个药罐子,走个路都要人扶着,还有……
“木莲姐……”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迟疑着唤她,本来是很轻的声音,可因为木莲做贼心虚,狠狠吓了一跳,猛地一转身,后背撞在墙壁上,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有那么点眼熟的小厮,显然也被她的大动作吓到了。
木莲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没好气道:“你是谁啊?干嘛啊?”
那小厮腼腼腆腆的,搓着手道:“木莲姐,小的是相府四公子身边的水生,之前在西院见过的,大概木莲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木莲凝神盯着他瞧了瞧,忽然一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原来是墨小黑身边的跟班啊!见过见过!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对了,你来元帅府干嘛呀?”语气从刚刚的不善变得异常委婉可亲。
水生笑道:“四公子中了礼闱头名,相爷高兴,摆下了家宴,已经去偏院请过大公子了,只是不见婧公主,我家四公子说,请婧公主务必尽快回去。刚刚进来的时候,两位军爷在切磋武艺,让小的自己来找木莲姐。”说完,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木莲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婧公主呢?四公子说,小的得当面禀告她这件事。”
木莲瞪眼,奇道:“你是说墨小黑考中了?!这简直天理难容啊!他那么笨的脑袋!”随即想起什么,张开双臂,踮起脚,往窗口一挡,凶巴巴道:“水生,你在外面候着!我进去禀报公主!不准偷看!要不然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听到了没有!”
水生吓得眼一闭,却听屋内有人喝道:“谁在外面?!”
木莲听见司徒赫的声音,下意识地往下一蹲,躲开了,水生睁开眼恰好将床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吓傻了,张着嘴巴,半天才道:“哦,小……小的是左相府的小厮水生,来……来请婧公主回府,大……大公子病了……”
------题外话------
【每日小剧场】
墨问:→_→被雪藏了好几章就算了,再来一顶闪亮的绿帽子扣头上,真是痛快淋漓。
木莲:(坚定握拳)你配不上她。
心肝赫:你当然配不上她!
韩晔:我比你雪藏得更深,但是,你确实配不上她。
扇子妈:儿子,上啊!一个一个灭了他们!让他们看看配不配得上!
琴妈:→_→灭一个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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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喜欢吃么
木莲下意识地往下一蹲,躲开了,水生睁开眼恰好将床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吓傻了,张着嘴巴,半天才道:“哦,小……小的是左相府的小厮水生,来……来请婧公主回府,大……大公子病了……”
百里婧听到这话,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一改刚才胡搅蛮缠的臭脾气,一边穿鞋一边问道:“大公子怎么了?”
木莲蹲在窗下,使劲对水生挤眉弄眼,水生低着头,不敢再看床榻上的人,也没搭理木莲,怯怯答道:“小的……小的不知,只是……大公子吃完药之后身子本就不舒服,中午相爷宴请礼部的官员,礼部尚书大人一定要请大公子入席,席上有人敬酒,说是敬驸马爷,大公子推脱不得就多喝了几杯,之后就……就病了。//全文字//”
水生这副害怕的样子,是生怕他撞破两人的好事被司徒赫逮住灭口,因此吓得瑟瑟发抖。然而,百里婧心里坦荡,一丝做贼心虚的惶恐都不曾有,鞋子很快穿好,她一手去理发髻,一边回头对司徒赫道:“赫,已经日中了,我得回去看看。你饿了没有?我让厨房给你备点吃的,想吃什么?”
司徒赫伏在枕上,凌乱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脸,他闷声答:“不饿,不吃了。”
“两个烤红薯就吃饱了?”百里婧皱眉,探身为他把薄被盖上,道:“好吧,那就再睡一觉,我让周成他们把吃的准备好,等你睡醒了再吃。我走了?”
司徒赫一声未吭。
“赫?”百里婧疑惑,“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叹了口气,直起腰,转身想走,胳膊却被拽住,百里婧回头,司徒赫攥着她的手臂,抬头仰视着她:“婧小白……”
“嗯?”百里婧疑惑。
“……”司徒赫欲言又止,良久,终于松了手:“去给我倒杯水,我渴了。”
“好,等着啊。”百里婧快步走到外间,倒了一杯茶看他大口喝完,又叫来了周成和赵拓照看他,这才放心地走了。
百里婧主仆三人刚离开,司徒赫就把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瓷杯撞在桌腿上立刻粉身碎骨,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赵拓和周成对视了一眼,都躲在屏风后面不敢出声。
婧公主在的时候,将军多么快乐,两人说说笑笑,现在,将军的怒火分明压抑不住,却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脾气。
司徒赫气得胸口起伏,从什么时候起,婧小白与他呆在一起变得有时限了?只需要一个下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就得奔回去看望那个病秧子!从前婧小白喜欢黏着他,不离不弃地跟在他身后,就算是赶,她也不会走,现在,她以人妇的身份来探望他,却终要回到那个废物的身边去!
他想伸手拽住她,却始终说不出那句话,难道要让她在他和那个废物二者之间选一个?这有什么可选的?那个废物凭什么?!
可是,如果那个废物不死,就算说到景元帝那里,他司徒赫永远都是无理取闹的那一方,表哥而已,青梅竹马而已,能及得上夫君重要么?就算他司徒赫有万千的好处,就算他比那个废物出色百倍千倍,他也不及那个废物的一分立场——他是婧小白的夫君,是婧小白除了父母之外最亲密的人,比曾经的韩晔还要让他恨。
盯着左腕上的红绳银坠,司徒赫的凤目渐渐变得幽深起来……既然如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那个废物!
如果婧小白的夫君死了,韩晔又娶了别人,兴许一切就能回到原点,哪怕婧小白成了寡妇也无所谓……
当里间安静下来,亲卫队长周成小心地探头瞧了瞧,发现他们的将军手里正捏着大半个用丝帕包起来的烤红薯,他盯着它,眼神温柔,良久也没咬下一口,如珍似宝般舍不得。
……
“我警告你,要是回去敢把今天看到的告诉墨小黑或者相府任何一个活人,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我家小小黑!听到了没有!”
回到相府,百里婧走在前面,木莲将水生拖到一边,恶狠狠地握拳警告道。
水生唯唯诺诺地连连点头,怕她的拳头挥下来,吓得头往一旁偏去:“木莲姐,水生不敢!打死我也不敢说出去!不敢!”
“哼!算你小子识相!”木莲松开了他的衣襟。
百里婧走出那么远,回头一看,两人在身后拉拉扯扯,她停下脚步蹙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木莲抢着应,作势拍了拍水生肩膀上的灰,“婧小白,我在和水生培养感情,呵呵呵呵……”
水生也笑得很难看:“是、是啊……”
百里婧无声叹气,再不等他们,径自入了偏院,木莲追上去,哆嗦着商量道:“婧小白,我……我不去偏院了啊,我去替驸马爷煎药!”
聒噪消失,耳根总算清净,百里婧踏入偏院的桃花林,心绪又低落起来,桃花碧水是不能看的,这偏院,既是避世之所,亦带给她无穷无尽的愧疚,那份愧疚,来自无辜受她牵连的墨问。
走过溪流上的小桥,进了翠竹掩映中的小屋,老远就听见阵阵咳嗽声。百里婧熟门熟路地进去,看到墨问卧在床上,半个身子探出,正伸手够着掉落在地的漆木小盒子,无奈他力气不足,长臂虽然伸出去,腰背却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她忙喊道:“别动!”
这一喊却还是迟了,墨问已经从床上滚了下去,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百里婧匆匆跑过去扶他,墨问膝盖摔了,胳膊也摔了,身子动不了,却伸手将那个漆木小盒子捞过来,抱在了怀里。他喝了酒,身上还沾有酒气,眉虽然因为疼痛微微蹙着,迷迷离离的黑色眼睛却满含温柔笑意,抬头平静地望着她。
百里婧记得,那是她早晨带来的装蜜饯的漆木盒,心里忽然一酸,她扶着他的腰,要带他起来,艰难地试了几次,总算将他挪到床上,喘着气轻声问道:“远山怎么不在?”
墨问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沉静的黑眸仍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边带笑,也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他似乎听不懂她的话,不摇头,也不点头,更没有拉着他的手写字。
百里婧不知他想说什么,便把手递给他,柔声道:“写给我看。”
墨问顺势握住她的手,却没写字,而是在手心里轻轻捏着,忽地别开脸去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如纸,良久,他的另一只手揭开漆木盒,捻起一颗蜜饯送到她唇边,静静地看着她。
百里婧心里一片柔软,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张口接住蜜饯,自然而然地也拾起一颗递给他,问道:“喜欢吃这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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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小剧场】
墨问:(摸下巴)其实相比蜜饯,我觉得另一样东西更好吃。
心肝:(冷笑)死哑巴,你又在搞什么鬼?
墨问:(微笑)正和夫人研究蜜饯的吃法而已,表舅子,有兴趣一起讨论么?哦,不,你还是继续啃你的烤红薯吧。友情提醒,小心噎着。当然,噎不死算夫人的,噎死算我的……
……
琴妈:(无视以上聒噪二人)这是今天第二更了,第一更字数虽少但是亲们别漏看了,恩,回头看看去。后面的尽量正常起来,后天就正式上课了,每天3000字估计够呛,2000字应该木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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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替我揉揉
百里婧心里一片柔软,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张口接住,自然而然地也拾起一颗递给他,问道:“喜欢吃这个么?”
墨问似乎听懂了,握住她的手,将她两指间的蜜饯含住,蜜饯不大,他的唇有意无意地触到了她的指尖,一片温热的湿意,百里婧立刻想抽手,墨问却镇定无比地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很是无辜,似在无声询问。
触到他的眼神,百里婧随即将心里的不适压了下去,暗道自己想多了,又主动开口道:“疼不疼?刚刚摔到哪里了?腿?还是胳膊?”那么大的声响,不可能不疼的。
墨问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字一字慢慢写道:“我真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他是个多么傻的男人,摔得那么重也不诉苦,他把自己看得太低,几乎低到尘埃里去了,对她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如此宽容而仁慈,虽然他相貌普通又体弱多病,是个天生的无用之人,他的心却比任何人都干净温柔。
百里婧瞬间鼻子一酸,所有的心防都卸下,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腰,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她摇摇头,喉咙哽住,声音沙哑:“对不起,对不起,墨问,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从未对一个人如此愧疚过,用自己的任性将无辜的他拖下水,犯下一个又一个难以弥补的过失,进是错,退还是错,她将这份婚姻强加给他,本来就已经大错特错,她想不到方法解决,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说对不起。
这是百里婧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从前她在人前大大方方地叫他夫君,人后从不对他指名道姓,一开口就是“你”,现在,她总算给了他称呼,墨问原本平淡的黑眸瞬间变得深沉无比,他缓缓伸出手臂环住了怀中人,温凉的手指划过她的长发,看起来非常小心翼翼。
墨问的身上还穿着早晨百里婧为他换上的素色衣衫,发髻也是她替他绾的,连白玉簪插入的位置也十分眼熟,让百里婧想起很多过去——
曾经也有过现在这种时刻,只是,那时她的心还不曾这般死寂,她聒噪地自说自话,一再地缠着韩晔,叽叽喳喳地闹腾个没完:“韩晔,我走不动了,我不想走了,腿好疼哦!”
韩晔永远面色淡淡,却始终那么好脾气,她扑过去,他就接住她,抚着她的发,问道:“我揉揉?”
“嗯!”她干脆点头。
天天都要扎马步、练功,其实渐渐地就习惯了,她故意要折腾他,故意装各种可怜,好让韩晔能多陪她一会儿。韩晔于是就蹲下来,耐心地替她捏着小腿。
他们坐在鹿台山半山腰的一池碧水旁,她托着下巴,时而看看身边的韩晔,时而看看池水中倒映出的韩晔那身素色白袍的影子,两处竟都是他,两处都叫她舍不得移开眼。
正值春天,池岸边的碧桃花绚烂盛放,引来蝴蝶翩飞起舞,偶尔,有一两片桃花瓣飘落下来,将池中的白影打散,一圈一圈的涟漪顿时晕开,水中的白影立刻看不清晰了,她便急忙收回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韩晔,闷闷开口道:“韩晔,我想你。”
韩晔失笑,头没抬:“我就在这里,想什么?”
“你在这里,我还是很想你。”她理所当然道:“反正,你连影子都不准离开我!”
韩晔放开她的小腿,在猝不及防中将她横抱了起来,害得她立刻圈住他的脖子,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心虚地咬着唇小声问道:“是不是……太霸道了?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不相信?我……唔……”
唇被含住,韩晔吻她吻得很温柔很认真,久久,他松开她的唇,低头凝视着她红透了的脸颊和羞羞怯怯的眼睛,他没有嘲笑她,而是肯定地答道:“丫丫,放心,我不会离开你,连影子都不会。”
桃花碧水,白衣飘飘,少女的梦美得不可思议,她的爱人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没有任何一样是她不喜欢的,更重要的是,韩晔如此疼她宠她。
仅仅一年,曾经答应连影子都不会离开她的韩晔,走得干净利落,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可她脑中的韩晔却时常跳出来干扰她的思绪,让她见到白衣想起他,看见相似的发髻想起他,哪怕是偎进另一个男人的怀中,还是会想起他……
情伤难愈。越记得曾经的美好,越显得此刻凄凉,眼眶不知不觉湿了,百里婧忙眨眨眼,把泪水逼了回去,她退出墨问的怀抱,垂下眼睑遮掩住自己的失态,努力挤出笑来:“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墨问的眼神沉静,面色如初,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头疼?”百里婧问道,随即了然,倾身揉着他的穴位:“听水生说,中午有人灌你酒了?礼部尚书崔明哲?”
听她这么一问,墨问勉强一笑,轻点了点头。
墨问的个子高,百里婧即便是坐着也比他矮了一个头,这样的动作,她不得不抬头仰视他,且手臂如果要使力,身子必然离得很近,能清晰地闻到墨问身上的药香味。
百里婧叹道:“以后别再喝酒,要是谁敢灌你,就泼到他脸上去!”
墨问眼眸微微一闪,忽地抓住她的手,又看了她一眼,迟疑着写道:“你不在,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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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小剧场】
墨问:(深情款款)你不在,我怕。
心肝赫:(咬牙切齿)不、要、脸!毒药都喝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琴妈:→_→儿子,这么恶心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亲妈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鸟。
墨问:╮(╯_╰)╭说说而已,反正不要钱不要命,能骗骗无知少女博点同情不是更好?看看,那个要脸的正在咬牙切齿,因为他嫉妒我这个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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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绿帽子呵
百里婧道:“以后别再喝酒,要是谁敢灌你,就泼到他脸上去!”
礼部尚书崔明哲,与刑部尚书刘显成同是黎国舅的门生,如今左相的四公子墨誉成了科举的大热,他立刻亲自登门道喜,且明知墨问身子不好,却偏偏邀他入席灌他烈酒,这分明是不将司徒家放在眼里,仗着黎家渐起的势力何等嚣张!
听完百里婧的话,墨问的眼眸微微一闪,忽地抓住她的手,状似痛楚地看了她一眼,迟疑着写道:“你不在,我怕。”
这几个字写完后,墨问的头便一直垂着,也许是因为他喝了酒,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与平日的淡然随和完全不同,他愿意对她透露内心深藏的胆怯和不安,把她当做唯一的依赖去倾诉。
百里婧的心越发软下来,柔声道:“别怕,我在。”
这样温柔耐心的百里婧,是韩晔和司徒赫都不曾见过的,从前的她享受被照顾被宠爱,现在的她学着去关心爱护别人,唯一不曾变的,是她仍以自己的喜恶随性地决定处事待人的态度,她说出的话都是真的,她说了保护就是保护。
墨问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丝丝委屈,继续写道:“可是,找不到你,你不在,头疼……”
因为有了诉苦的对象,有了心疼他的人,原本坚强的孩子变得越发恃宠而骄,他开始撒娇,开始埋怨,开始无理取闹,开始想要更多更多。
平时那么淡然无为的墨问,在酒后突然变得孩子气,他装得实在太逼真,眼神、动作、神情,无一不到位,百里婧丝毫不曾怀疑,反而伸手摸上墨问的脸,像安抚孩子似的哄道:“下次不会了,不会再找不到我了,也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面对那些是非。”
墨问的脸温凉,被温热柔软的手掌轻轻贴住,他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然而仅仅是一瞬,他的大手覆上她的小手,不轻不重地握住,温凉的唇随后印在了百里婧的掌心处,留下潮湿的一个吻。
掌心比手背更加敏感,百里婧本能地要抽手,墨问的左手却已经圈上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深深抱住,并不粗鲁的拥抱,感觉不到一丝掠夺,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不适和无措。
百里婧原想挣开,却因这宁静和墨问身上淡淡的依恋而伏在他怀里未动,鼻端是浓浓的药香味,哪怕眼前仍是一身素色衣衫,她却再不会将墨问错认成韩晔。
在百里婧看不到的角度,墨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的侧脸,那双黑眸冷然一片,唇边的笑容若有似无,让人分不出他到底是笑还是嘲讽。
小孩子的伎俩太好用,会哭的娃娃有奶吃,示弱能让一个女人变得心软,然而,小孩子也容易因为太任性太不知分寸而失宠,示弱是门精妙的学问,只有高手才能做到——他懂得完全拿捏住大人的心理,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前进多少不会吓跑她,退后多少可以给她一丝喘息的余地,好让他下次能攫取得更深入更持久。
“咳咳。”
一室的柔情蔓延,两人气氛正好,门口却有人咳了一声,百里婧退出墨问的怀抱,朝声音来源处看去,见远山手里提着茶壶立在那,神色不大好看。
她立刻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训道:“远山,你去哪了?大公子无人照看,摔下来怎么办?!把偏院的下人都给我叫过来!”
远山低垂着脑袋,一副怯怯的样子,却是答非所问:“婧公主,四公子有急事要见您,让奴才来通报一声。”
“墨誉?他找我何事?”百里婧蹙眉。
“奴才不知。四公子正在桃林中候着您,请您移驾。”远山状似恭敬道。
百里婧疑惑,转身对墨问道:“我去去就来。”
墨问平静点头,始终面带微笑。
等到百里婧走出小屋,远山立刻将门关上,愤愤然对墨问道:“主子,这婧公主真留不得了!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就罢了,身为您的妻子,却不守妇德不知羞耻,私下与旁人行那等苟且之事!”
墨问靠坐在床上,未开口,只用眼神询问。
远山走近一步,一咬牙全说了出来:“刚刚路过花园,恰好听到水生对四公子说,他瞧见婧公主与她的表兄同床共枕,两人在元帅府的厢房里睡了一上午,衣衫凌乱,举止亲密,宛如夫妻!婧公主身边的那个丫头木莲,竟帮着两人把风,还威胁水生不准将这丑事说出去!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哪!留着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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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小剧场】
墨问:→_→被戴了绿帽子不是重点,重点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戴了绿帽子,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这次不是装委屈,是真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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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叔嫂争执
远山走近一步,一咬牙全说了出来,义愤填膺:“刚刚路过花园,恰好听到水生对四公子说,他瞧见婧公主与她的表兄同床共枕,两人在元帅府的厢房里睡了一上午,衣衫凌乱,举止亲密,宛如夫妻!婧公主身边的那个丫头木莲,竟帮着两人把风,还威胁水生不准将这丑事说出去!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哪!留着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做什么!”
墨问听罢,神色如常,仍旧不做只言片语的回应,垂下沉黑的眸子,修长的手指揭开漆木盒的盖子,拈起一颗色泽诱人的蜜饯。
这是江南特有的糖水青梅,初放进口中滋味香甜,再细细咂着,酸味就渗出来了,甜中带酸,很多人偏爱这种口味。
墨问悠然将指间的糖水青梅含住,却没感觉到初尝时的香甜,只剩满口的酸,嚼着嚼着,酸味蔓延开,他削薄的唇越抿越紧。
……
初春时节,这日的天气清朗,桃花盛放,清风徐徐,日中时分有些热,然而,桃花林中却有一大片的绿荫。
落英缤纷中,墨誉一身蓝衣,正负手立在那里,因为尚未至弱冠之年,少年的垂鬓随风飞舞,只看他的背影,都给人以意气风发之感。
百里婧隐隐约约知道墨誉找她是为了什么,果然,墨誉听见脚步声转过身,看到是她,连礼貌客套都省了,立刻劈头盖脸地责问道:“大嫂,上午你去哪里了?大哥病了你知道么?”
百里婧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责问,性子吃软不吃硬,好好说话她还能礼让点,墨誉明显用错了语气,她顿时将刚刚对待墨问的好脾气通通撤去,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怎么?本宫去何处,还需要向你请示?”
一边问,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墨誉,围着他缓缓走了一圈,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继续道:“听说今日礼部尚书崔大人亲自登门道喜,恭贺小叔中了贡士头名,小叔日后可就前途无量了,本宫贺喜得太迟,不知还能不能讨一杯喜酒喝?”
墨誉是左相府中最恪守礼数的公子,人品端正文采斐然,平日交往的也多是书院里的知己,若是讲道理他能说上几天几夜,然而一旦碰到不讲理的泼妇,他的嘴巴就完全不好使,明明肚子里有千千万的言语想数落,却一句都说不出。
百里婧故意把话题扯到他科举考中的事情上,满含揶揄和嘲讽,让向来谦虚恭谨的墨誉脸色颇为难看,直接切入主题:“大嫂贵为大兴公主,却做出那等苟且之事,难道不觉得羞愧么!”
这话,百里婧是真听不懂了,淡淡问道:“本宫做了何等苟且之事?小叔指的是糟蹋了你大哥么?他是我的夫君,糟蹋不糟蹋她,都看本宫的心情,小叔未免管得太宽了。”
墨誉冷笑道:“哼,敢做却不敢承认,这就是大兴国公主的风范么?有人看见婧公主与赫将军同床共枕,你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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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调教叔子
墨誉冷笑道:“哼,敢做却不敢承认,这就是大兴国公主的风范么?有人看见婧公主与赫将军同床共枕,你怎么解释!”
百里婧当然知道墨誉口中说的“有人”是指水生,那个腼腆的小厮居然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搬弄是非,然而,她行事坦荡无所畏惧,有什么可解释的?她和赫的关系,需要向他们解释?
淡然地盯着墨誉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百里婧发现这个少年真有意思,他们虽然同岁,他的世界和她的世界却截然不同——
她虽贵为公主,却从小混迹市井无恶不作,是女子之中不务正业不守礼教的典型。
而墨誉出生时其父墨嵩已经位高权重,对前三位子嗣失望之余便对墨誉悉心栽培,墨誉承袭了贵族子弟特有的高傲,却难得未曾受到不良风气的影响,浑身上下都是正气,在偌大的左相府,墨誉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墨问的人,因此才会几次三番地为了墨问来找她对峙。然而,正气过头便成了迂腐,他只以自己的片面眼光去看待人事,十分不讨人喜欢,至少,不合百里婧的胃口。
百里婧接触的人很多,其中男子占了多数,不羁狂放如司徒赫,沉稳清雅如韩晔,淡然温和如墨问,又或者风流纨绔如黎戍,都比墨誉的年纪大、见识多,她压根没把这个同龄的小叔子看在眼里,他说的,她没有耐心也没有心情奉陪。
墨誉被她的眼光看得不自在,拧紧了眉别开头,还是义正言辞地冷笑:“大嫂没有听见我的话么?希望大嫂给个解释!我大哥绝不能平白无故受委屈!”
话音刚落,他的腰间忽然搭上一只手,一具柔软的娇躯偎进他的怀里,在他颈边轻呵了一口气,清脆的嗓音夹着刻意装出的甜腻:“小叔的意思是,我和赫将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若真是这样,被人瞧见我和小叔现在这般亲密无间,是不是也会说我们有染呢?”
从未和女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墨誉纯洁得如同一块白绢,俊脸瞬间红透,伸手要推开她,却被百里婧出手如电般点了麻穴,顿时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他瞪大眼睛骂她:“你想做什么!放开我!泼妇!”
百里婧恍若未闻,更加无耻地将手搭在他的胸前,踮起脚,柔软的唇几乎贴到他的耳垂,依旧笑盈盈的,声音娇软:“小叔别紧张,既然都说本宫给你大哥戴了绿帽子,那咱们索性就戴得更彻底一些。与其本宫被冤枉觉得委屈,倒不如把这绿帽子坐实了,如此,本宫也不吃亏……小叔觉得呢?”
“你……”墨誉身体僵硬,俊脸烫得烧起来,比三月末的桃花还要红艳,结结巴巴道:“拿……拿开你的手!离我远……远一点!不知羞耻的女人!”
百里婧对这些辱骂的言辞毫无感觉,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方承认,娇娇嗲嗲道:“小叔真是一点都不温柔,你将来可是我大兴国的状元爷呀,怎的说出这些不中听的话来?”纤手往上,抚着墨誉的脸,故作惊讶道:“呀!小叔,你的脸怎么这么烫?发烧了?身体抱恙?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墨誉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浑身发颤,呼吸急促,抬眼向上看,再不与百里婧眼神交汇,牙关紧咬恨声道:“我大哥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娶了你这个泼妇公主!”
百里婧收了妩媚勾引的神色,声音也恢复如常,身体却仍靠在他怀里,淡淡笑问:“小叔说得对,你大哥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我这个泼妇了?那么,小叔觉得……本宫是留下来继续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你大哥戴绿帽子好呢?还是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公开地休了他好呢?哪一样……你大哥不会气得立刻一命呜呼呢?恩?”
“你!”墨誉重新瞪向她,少年的脸上掩藏不住的愤怒,“心肠狠毒的泼妇!你要是敢伤害我大哥,我不会放过你的!”他丝毫不怀疑这两样惊世骇俗的可能百里婧都做得出来,因此,他分不清她话里的玩笑和真实各有几分。
百里婧手臂收紧,腰身与他贴得更亲密,嘲讽道:“就凭你?拿什么不放过我?恩?”
“我……”墨誉被噎住,论身份,她是君,他是臣;论长幼,他是叔,她是嫂;论武功,他及不上她半分;论读书知礼,即便他中了状元,她的无耻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与她完全没道理可讲!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她是女子之中的小人!
墨誉的后背倚着桃树的树干,百里婧贴在他怀里,他原本就不能动的身体更加僵硬,一种屈辱感漫上心头,墨誉呼吸急促地别开眼:“你欺人太甚!”
百里婧大方一笑,用手指勾起墨誉的下巴,声音冷下去:“嫁了你大哥的人是本宫不是你,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来插手,你若是看不顺眼就把眼睛闭上,也让你身边那个小厮把嘴乖乖合上,否则,本宫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你知道的,要伤害你大哥可比保护他容易得多。”
“……”墨誉已经被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从远处小屋的窗口看过去,桃林中的那一幕很像是百里婧将墨誉抵在了树干上,蓝衣少年明显处于劣势,着海棠红的少妇颜色明媚,与桃林中的花朵两相交融,那轻薄的姿态、嚣张的神色还有略略邪肆的微笑,都与平日对待她的夫君完全不同。
“主子,您瞧!那个女人居然明目张胆地和四公子……”远山不敢置信道。
墨问一身素色衣衫立于窗前,姿态修长挺拔,发髻有些微松散,几缕发丝散落,随意垂在敞开的衣襟前,浑身不见丝毫颓然的病态,只剩说不出的风流不羁。
结发的妻子当着他的面与人**,他却神色平静,仍未开口声讨半句,那双寒波生烟般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桃林中的女子,仿佛要将她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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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小剧场】
墨誉:大哥,我被你媳妇儿调戏了!呜呜,她无耻!她卑鄙!她不可理喻!
墨问:(完全无视)→_→为毛我媳妇不来调戏我?为毛她不来糟蹋我?我已做好准备,敞开了怀抱任她糟蹋……
墨誉:囧。大哥,你注意下重点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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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果然好酸
百里婧调戏完墨誉,便将他一人丢在了桃林,墨誉在身后羞愤怒吼:“放开我!毒妇!”
百里婧回头,唇角上挑,不咸不淡地笑道:“若是现在就放了你,岂不是辜负了‘毒妇’这个骂名?别急,一个时辰之后,你就能自己回去了,好好在这里清净清净吧。////”
说完,再不理会墨誉,折身往墨问的小屋走去。
墨誉连喊了三声,百里婧没睬他,越走越远,她的身影很快就进了翠竹掩映中的小屋,他便不肯再叫,头顶的太阳转了个角度,刺目的阳光恰好透过桃树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晃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余光瞥见一只黑色的蚂蚁从树梢上掉下来,恰好爬到他干净的衣袖上,顺着袖口钻了进去,墨誉浑身都不自觉地开始发痒。
墨誉的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愤恨,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百里婧的名字,他从小学习的礼仪道德被她一次又一次打破,一个女子怎么能无耻到那种境地,贵为一国公主,居然毫不在意自己的名节,随意和男人勾肩搭背同床共枕,简直、简直……可恶之极!
可是,偏偏……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无能为力,骨子里傲气逼人的墨家四公子挫败得厉害。
偏院僻静,很少有人踏足,不知过了多久,墨誉快被太阳晒晕时,一道他憎恶的女声在左耳边响起,满含惊讶和疑惑,然而,更多的是她惯常的幸灾乐祸:“咦?墨小黑?!你怎么在这里呀?!”
木莲大大咧咧地跳到他面前来,手里提着红漆木食盒,她的绿色衣衫这会儿与百里婧的海棠红锦衣一般可恶,这主仆二人早已成了墨誉的眼中钉肉中刺!
墨誉没睬她,咬紧牙关,不吭声。
然而,木莲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她索性把食盒放在地上,凑近了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自上而下,从略有些凌乱的衣襟到**辣的俊脸,笑道:“嘿嘿,墨小黑,你被我家婧小白定在这儿了?不能动了?哟,脸怎么这么红呢?太阳晒的?”
被木莲这么一问,墨誉牙关快咬不住了,脑子里浮现出百里婧那轻佻勾引的表情,她柔软的身子偎在他怀里,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脸上,甚至,连她在耳边呵气低声轻语,他皮肤上泛起的酥麻和细小的鸡皮疙瘩……这些感觉都一一回来,使得墨誉浑身发热,脸颊更是烫得厉害。
墨誉倚靠的树干有些斜,他的身子比平时矮了不少,那种将倒未倒的姿势最是折磨人,他的腰都快要后仰断了。
不过,这姿势倒方便了木莲,她叉着腰,略略躬身便与墨誉视线齐平,她当然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嬉皮笑脸道:“墨小黑,听说你考中了贡士啊,恭喜恭喜呀!马上就能入殿试了,一旦被陛下瞧上,那可就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你千万别忘了我呀!还有我们家小黑,我让它认你做干小叔,以后它就跟着你天天喝肉汤了!”
墨誉此刻最讨厌“小叔”这个称呼,憋红了的俊脸再也绷不住,吼道:“滚开!离我远点!泼妇!妖女!”
木莲忙不迭跳开一步远,嫌恶地用帕子抹了把脸,粗声粗气地骂道:“喂!墨小黑,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老娘给你道喜,你还喷了老娘一脸口水!有你这么当状元的么!你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骂完还不解气,顺着墨誉脸上丝丝缕缕的阳光一直朝天上看去,随即抬脚大步走到前头一棵高大的桃树旁,双手将高处茂密的枝桠一把拨开。本来树影丛丛,只有一线阳光射在墨誉脸上,勉强还可以忍受,现在经木莲这么一拨弄,便将墨誉整个人彻底暴露在烈日之下。
木莲满意地拍拍手,弯腰捞起地上的食盒,临走前,还不忘在墨誉的鞋面上狠狠跺了一脚,抬高下巴哼道:“本来是想救你的,现在老娘没心情了!你慢慢享受日光吧墨小黑!”
她的动作言辞一气呵成,都不带喘气的,等墨誉反应过来,木莲已经大步走出很远,轻巧地涉过小桥流水,径直往墨问的小屋去了,她手里提着的红漆木食盒反射着阳光,里面不知是装了吃食还是其它。
墨誉脾气倔,骨头硬,忍受着一阵强似一阵的烈日炙烤,也没开口求木莲半句。
……
“这么一会儿功夫,一盒蜜饯都吃完了?”百里婧回到小屋时,只看到墨问手里握着空空的漆木小盒子,不由地惊讶道。
墨问和她离开时一样,仍靠坐在床头,似乎不曾挪动半步。见她问,他的眼神迷迷离离地看着她,唇边夹着浅浅的笑意,明明平淡无奇的相貌却因这眼神和唇角增色不少,浮现出病态的风流。在墨问之前,百里婧从未见识过这种风流,仿佛自骨子里流露出来,因为微醉而更加惑人。
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声音,颇为挫败地抿紧唇,牵过百里婧的手却未写字,而是握着她的一根手指贴在自己凉薄的唇上,自始至终,他微醺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百里婧,充满了期待。
百里婧拧眉,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问道:“想说什么?”
墨问略略失望,用她的那根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似在品尝着什么。
百里婧越发糊涂,却仍旧很是耐心,轻声道:“写下来吧,我不懂。”
墨问更加失望地蹙起眉,不得不摊开她的掌心,指尖写得极慢极认真,只有两个字——
“好酸。”
“好……酸?”百里婧仔细注意着墨问的手指,跟着他的比划轻轻念出声,思绪也随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由地带了点疑问的语气,抬头问道:“什么好酸?”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黑,墨问的脸猝不及防地欺近,将她的唇含住,江南特有的糖水青梅的酸味顿时从墨问的唇齿间蔓延过来……果然好酸。
他说不清,就干脆什么都不说,用最直接的办法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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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小剧场】
墨问:媳妇儿,吃了一盒青梅,好酸好酸,你尝出来了么?
小白:……
琴妈:→_→儿子,这撒娇的语气是被附体了么?
墨问:╮(╯_╰)╭琴妈,你知道的,你儿子开了挂,咽得下重口味,装得了小清新,完全百搭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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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毒性加重
百里婧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黑,墨问的脸猝不及防地欺近,将她的唇含住,江南特有的糖水青梅的酸味顿时从墨问的唇齿间蔓延过来……果然好酸。
他说不清,就干脆什么都不说,用最直接的办法告诉她。
百里婧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双眼睁大,本能地伸手想推开他,墨问却在她有所行动之前先松了口,他沉静的黑眸无辜地望进她的眼里,并无半点做错事的觉悟,张口无声道:“好……酸……”
说完,墨问蹙着眉,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拉过百里婧的手,撒娇似的拽着不放,在她手心反反复复写着“酸”“酸”……
自刚刚那亲密一吻后,百里婧看墨问的眼神便带着些许审视,然而,不一会儿她又释然,跟喝醉了酒的废人有什么可计较的?倘若墨问真的精明过人,懂得拿捏分寸、掌控人心,那么,过去的十年里,他怎么可能落魄至此?唯一的解释是,他此刻显露的便是他的本性,他只是喝醉了酒,才会与平日不同,那一吻也不是刻意为之。
忽然想起鹿台山上的时光,她和木莲一起捉弄小黑,喂它喝浓浓的酸梅汁,小黑喝完,便在笼子里一个劲儿地乱窜,短腿趴住韩晔的手指,伸出粉色的小舌头拼命地舔。她和木莲在一旁哈哈大笑,韩晔无可奈何地望着她叹气,眼神却始终带着浓浓宠溺,所以,她有恃无恐,做了坏事也无所畏惧,她知道韩晔不忍心骂她……
如今,那只白色的胖兔子“小黑”早被扔了,过往也成了一场无人记得的笑话。
一个吻算什么?
她不在意,也就无所谓了。
百里婧神色恢复常态,按住墨问的手背,好脾气地安慰道:“我去给你倒杯茶,喝完就不酸了。”
她起身要走,墨问却拽着她的手臂不肯放,拉拉扯扯间,百里婧瞧见他的颈侧有青紫的淤痕,不由地探出手,拨弄走墨问颈边散乱的发,掀开他的素色衣领,顿时,好大一块瘀伤露出来,伤得不轻,她蹙眉问:“这儿怎么了?摔的?疼么?”
她的指尖一触,墨问的身子便一缩,脖颈一偏,稍稍避开了她的手指,他无辜的黑眸含悲。借着酒劲,墨问再不复往日的淡然和隐忍,而是委委屈屈地掀开自己的衣袖,将手肘处的青紫指给百里婧看。
他的身上伤痕累累,看得百里婧心里发酸,若说心疼,在墨问之前,她从未心疼过任何人,一直都是别人在心疼她。
因为,她身边的人如此强势,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韩晔、赫,他们都能妥善地处理好他们的一切。即便这次赫被罚了,挨了一百军棍,她仍旧觉得赫是威武而了不起的将军,他不会一直虚弱下去,他一定会好起来。
可墨问不同。
他从未强势过。
他被忽略欺负了十年有余,此刻他身上的这些伤,到底是今日偶然才有的,还是过去十年一直有的,她不得而知。
“怎么弄的?”百里婧哄孩子似的柔声细语地问道。
墨问垂下头,似乎不敢看她,半晌见她不出声,忙又抬起头来,目光瞅她一眼又躲开,在她手心里写着:“远山……他们夜里睡得熟,我渴了也没人在身边,又……没办法叫他们,所以,就自己下床来,经常会摔了……”
写完,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一张脸惨白,身子靠在床头大口喘息,显然不胜疲倦。
百里婧环着他的腰帮他顺气,墨问就顺水推舟心安理得地偎进她怀里,心里暗暗数着,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百里婧略略迟疑地开口道:“以后夜里我陪你一起睡,要是想喝水,我给你倒。那些奴才个个都养坏了脾性,欺软怕硬,见主子好欺负便不肯上心,如果不惩戒他们一番,日后真是了不得了!”
墨问唇边泛出笑意来,双臂顺理成章地揽住百里婧纤细柔软的腰肢,在她颈侧亲昵地蹭了蹭,对她的话表示默认。然而,只一瞬工夫他便收了笑,沉黑的眸子犀利地射向房门入口处,唇越抿越紧。
“婧小白,我……”木莲跨入内室,脸上的笑容僵住,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和谐的场景——墨问闭着眼将头靠在婧小白的肩上,两个人贴得极近,似在耳鬓厮磨。
若说婧小白和将军赫是一双璧人,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现在这画面就有些刺眼了,因为木莲发现这场面居然也很温馨,只不过强势的那人变成了婧小白,而墨问弱不禁风。
木莲轻手轻脚地走到百里婧身边,刚想伸手拉她,墨问忽然睁开了眼睛,沉静的眸子波澜不兴。
木莲讪讪地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揭开食盒的盖子,一边道:“驸马爷,药煎好了,奴婢给您送来了,您趁热喝了吧!”
在墨问吃药这件事上,百里婧颇为上心,闻言,扶着墨问靠好,接过木莲手中的青瓷小碗,舀了一勺药汁,徐徐吹凉,然后送到墨问唇边。
不管送来的是毒药还是良药,墨问毫不犹豫地张口喝了下去,然而,药汁刚入口,墨问微微低垂的眼眸便闪过异样的光,他抬起头,平淡的黑眸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木莲,随即又喝下了百里婧送来的第二勺药汁,接着是第三勺,第四勺……
越喝,墨问唇边的笑意越浓,虽然那笑意的弧度很浅,不易被人察觉。
昨夜和今晨所喝的药汁之中毒素大体相当,这次却突然加重了分量,好像有人等不及要送他去死似的。皇后为人谨慎,要杀他也只用慢性毒药,未免落人口实,所以,这次的下毒之人,要么对皇后的计划了如指掌,想要不声不响地借刀杀人,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无论是哪一种理由,眼前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丫头木莲,嫌疑最重。
墨问的黑眸平静地直视着百里婧,满含依赖和柔情,心里却在自嘲,也许在他拿到她的心之前,早就被药死了,连日来种种飞来横祸算计中伤,他该如何找她讨要?
怎么要,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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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小剧场】
墨问: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刚亲完就要喝毒药,这日子过的,真刺激。
心肝赫:哼,我家婧小白拿你比兔子!被畜生舔了一口有什么可在意的?
墨问:(不以为耻中)我这畜生起码敢舔,某人连畜生都不如╮(╯_╰)╭
心肝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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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过来陪我
不一会儿,墨问便将整碗药喝尽,百里婧把青瓷小碗递给木莲,想拿帕子出来,却怎么都找不着,这才想起帕子大约是丢在元帅府了,于是,便干脆用衣袖去擦墨问唇边的药汁,一边问道:“苦不苦?蜜饯吃完了,晚上我再带些过来。头还疼么?躺下休息吧。”
墨问顺势拽着她的衣袖不松手,木莲在一旁瞧着直皱眉,婧小白不拘小节就算了,墨问也是,婧小白拿衣袖给他擦嘴,他居然也不嫌弃,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
墨问刚想在百里婧手心写字,木莲就插嘴道:“公主,您午饭还没吃呢,是时候回去用膳了。还有,左相大人刚刚派人来请,说晚上的家宴很重要,大公子若是身子虚弱就不必去了,但请您务必出席,所以,您得趁早准备准备了。”
墨问迷离的眼眸审视着木莲,不知该夸她,还是该骂她,迫不及待地将她的主子从他身边拉走,这丫头有时候看起来傻乎乎,说话颠三倒四,有时候开口却异常有条理,半分不错,到底是她本性如此,还是故意掩藏?
不得而知。
百里婧闻言,想了会儿,点点头,扶着墨问躺下,替他盖好薄被,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我晚一点再过来。”
见墨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百里婧俯下身,笑道:“我让远山进来伺候,有事他都会在,要是他敢玩忽职守,我不会放过他的。”
墨问淡淡微笑,以躺下的姿势拉过她的手,贴在唇边吻了吻,然后,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百里婧的手被吻习惯了,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她刚站起身,还未走下脚踏,手就被仓惶地一把握住,墨问努力撑起半个身子,担忧地蹙着眉,在她手心里写道:“晚上……过来陪我。”
他怕她忘了,心慌地提醒她。
百里婧居高临下地望进墨问略带祈求的黑眸中,心里一软,笑着点头道:“放心,我晚上会过来的。你好好睡一觉。”
墨问这才展颜笑了,松开她的手,安心地躺下了。
之后便听到百里婧在门外训斥远山的声音,火气极大,远山起初一言不发,随后只能唯唯诺诺连连称是,再然后,便是越行越远的脚步声。
待所有的喧嚣逐渐淡去,墨问坐起身来,伸手摸了摸颈侧的淤痕,唇角勾起自嘲一笑,要做到以假乱真毫无破绽并不容易,他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伤却是真的,总算换得她的心疼,她双眸之中的恻隐之心掩藏不住,他看得一清二楚,也能几次三番地加以利用。
可是,利用之后呢?他能得到什么?
投入和回报如果不平等,他岂不是太吃亏了?
正在思量,远山捧着盆盂进来,怨声道:“主子,快将毒逼出来!那个婧公主,不知检点自己的言行举止,倒对主子吃的药如此上心,一日三餐都准时送来。主子,再这样下去,这慢性毒药您要吃到什么时候?我们又该何时启程?属下不得不心忧。”
墨问双眸沉黑,勾唇邪肆一笑,未出声,也未运功逼毒。
远山急了:“主子,您说句话吧!属下担心久留此地会误了大事!您不是不知道他们……”
墨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慌不忙地掀开薄被下床,总算出声:“若是现在就走,我喝的毒药受的冷眼该找谁讨要?我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和上次一样,他虽然清晰地发出了声音,却始终不曾张口,那声音空旷悠远,似从远方传来。
“您要的东西?”远山疑惑,却坚决道:“主子,您要什么?属下马上传令,让孔雀黑鹰替您夺来便是!何必苦等自伤,白白耗费时日?”
墨问按着颈侧的伤,悠然扭了扭脖子,听罢,轻笑:“可惜,那件东西只能由我自己去夺,你们怕是连它的影子都不曾见过,如何夺得?”
“什么东西?”远山苦思冥想却始终猜不出,墨问已经收了笑,坐在了窗边的小凳上,手中捏着装蜜饯的漆木盒子把玩,忽地将空盒子抛开,沉声道:“去查查木莲的来历,还有,司徒赫……”
……
“婧小白,你对他太好了,从没见你对谁这么耐心过……”一出门,木莲就在百里婧耳边嘀咕道:“他是很可怜,可是,同情归同情,你总不能陪他一直耗着吧?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永远都只是个废人,你难道要伺候他一辈子?”
木莲虽然聒噪,说的话却真是为她着想,百里婧直视着脚下的路,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木莲忙不迭点头:“有啊!你可以有很多选择!除了大师兄,世上还有很多好男人的!你的身份这么尊贵,想要嫁给谁不可以呢?”
没有听到韩晔的名字,只是听到别人那样称呼他而已,百里婧居然就能红了眼眶,她没看木莲,而是抬头仰望着头顶的太阳,把湿润的眼烤干,轻声道:“木莲,你一直都知道,我只想嫁给他……但他不肯要我。呵呵,他不要我,嫁给谁都没差别了,一辈子很短,熬一熬很快就会过去了吧。”
木莲难得噤声,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转眼两人便入了桃林,只见墨誉还定在原地,腰身靠在歪脖子的树干上,脸被太阳烤得通红。看到百里婧和木莲过来,他硬气地闭上眼,不肯说一句软话。
百里婧连余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径直朝出口走去,木莲放慢了脚步,抬手折下一截细软的桃花枝,走到墨誉身边来,笑嘻嘻道:“墨小黑,送你一枝桃花。”
说着,她就将那枝桃花插在了墨誉的……鼻孔里。
“木!莲!”墨誉原本已经沉住了气,这会儿重新被撩起愤怒,大吼出声,通红的脸颊已然涨紫,可是他的身体微微后仰,鼻孔里插着的桃花枝直刺天空,配合着蓝色的锦衣,很有种一枝独秀的感觉。
“墨小黑,哈哈哈哈,真漂亮!哈哈哈哈!”木莲不仅没被他的愤怒吓着,反而哈哈大笑,笑得实在憋不住,索性一屁股跌坐在铺满花瓣的地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百里婧已经习惯木莲的恶作剧,现在却没了心情,不再管她,一个人出了桃林。
刚走出偏院的月洞门,一个小丫头就等在那里,见了她,忙迎上来道:“奴婢参见婧公主。婧公主,您可算出来了,晋阳世子妃到府中给四公子贺喜,顺道来探望您,这会儿正在偏厅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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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都说喜欢小剧场,难道正文不好看么!桑了个心的琴妈撞墙中,砍掉今天的小剧场。
情敌找上门,今天有二更,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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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情敌到访
百里婧刚走出偏院的月洞门,一个布衣丫鬟等在那里,看起来很眼熟,百里婧记得她应该是“有凤来仪”之中伺候的婢女,却叫不出她的名字。
相府中的丫鬟分等级,比如,木莲着的是锦衣,是百里婧的贴身侍女,管理日常事务,而这些布衣丫鬟只能做些粗使的活,任人呼来喝去。
那布衣丫鬟见了她,忙迎上来道:“奴婢平儿参见婧公主!婧公主,您可算出来了!晋阳王世子妃到府中给四公子贺喜,顺道来探望您,这会儿正在偏厅候着呢!”
百里婧不由地停下脚步,嘴唇紧抿。
晋阳王世子妃……这个称呼真新鲜。
但想一想,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韩晔是晋阳王世子,他明媒正娶的定安公主百里落可不就是世子妃了么?
百里婧嫁给左相长子墨问,算是下嫁,定安公主与晋阳王世子结亲却是门当户对,只因韩晔的母亲是景元帝的姐姐玥长公主,而晋阳王韩幸,是大兴国唯一一个外姓藩王,占据北地三州九郡七十二县,可谓位高权重。
因此,百里落嫁了韩晔,并不算吃亏,相反,若依照夫家的身份地位来计算高低,嫡公主百里婧却讽刺地落在了下风。
昨日韩晔才将百里落从宫中接回晋阳王府,今日她就大驾光临左相府,来给墨誉道贺?顺道探望她?真是贤惠大方温柔可亲。
叫平儿的丫头见她半天没动静,低低唤道:“婧公主?相爷和世子妃都在等您呢。”
百里婧回神斜睨她一眼,平儿便害怕地垂下了脑袋。在她们这些下人眼里,落公主为人随和,可以亲近,而婧公主嚣张跋扈,不能得罪。谁都怕恶人,谁都愿意与善人打交道。
“带路。”百里婧神色恢复平静,高高扬起下巴,语气桀骜地开口道。
“是!是!”平儿赶忙应下,战战兢兢地在前方引路。
“有凤来仪”中有专门辟出的偏厅用以待客,百里婧抬脚跨入其中,只见正前方主座上空着,左右两旁的客座都有人,左边座位上的美人见她进来,忙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亲热地唤道:“婧儿妹妹。”
这文文弱弱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百里婧没有正眼瞧她,余光却还是瞥见她额际的银锁珍珠,随着走路和说话时的动作,那颗珍珠左右晃动,颇为扎眼。
有心机的女人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也懂得如何盖住自身的短处——百里落的美貌从小便不及百里婧,因此,她在着装和云鬓钗环上下足了功夫。
比如,百里婧的眼睛生得大而明亮,仿若天然的黑宝石,不须任何装饰也能使人陷落其中。百里落及不上,她便用额际垂下的银锁珍珠吸引住众人的视线,从而映得她的双目越发明媚耀眼,稍稍遮挡先天不足的缺陷。
再比如,百里婧出身名门,司徒家世代尚武,她平日不喜打扮,很少涂脂抹粉,性格十分豪爽。
而百里落不同。
百里落的母亲黎贵妃出身低微,毫无家世背景可言,惯常以色侍君,连带着整个黎家渐渐兴盛,所以,百里落从小便懂得如何穿衣打扮,何种妆面更艳丽,何种发髻更端庄,如何穿戴更显妩媚,她都一一拿捏得当。
后天的弥补起了诸多成效,此刻,两位同时出嫁的姐妹放在一起比较,差距显而易见:百里婧连日担忧加上奔波劳累,眉宇间透着浓浓的疲倦,而百里落才像那新婚燕尔的新娘子,端庄明媚光彩照人。
“姐姐突然到访,有何指教?”百里婧行事素来随心所欲,不喜欢的人从不爱给好脸色,哪怕这会儿百里落主动靠过来,她还是不想理她,对她的亲热冷冷淡淡,径自行至正前方主座旁,矮身坐定。
有些气度是天生的,比如百里婧的高高在上,百里落的卑微讨好,即便她们的本意并非如此,可惜,从小的等级差异一时难以消除。
百里落着一身白色抹胸襦裙,点缀着浅紫色缠枝花,高耸的云鬓一丝不乱,被百里婧丢在原地,她眉间闪过一丝异样,却维持着亲和的笑容,盈盈道:“婧儿妹妹太见外了,姐姐惦记你过得好不好,所以特地来瞧瞧。这不,恰逢左相大人的四公子大喜,就代夫君一并道贺了。”
右边客座上的左相墨嵩自百里婧进门,便起身以示恭敬,听百里落这么一说,捋着胡须笑道:“落公主太客气了,老臣不胜惶恐,他日定当亲往晋阳王府拜谒,以答谢世子和落公主的垂爱。”
百里落掩唇而笑:“左相大人,婧儿妹妹既然嫁入了相府,本宫与相爷府上也算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拘礼?两家常常走动走动才更亲热些。”
左相听的欢喜,连连点头,笑意掩藏不住。
偌大一个偏厅,主人未出声,他们俩倒搭上了,一唱一和不亦乐乎,百里婧唇边泛起冷笑,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定在百里落的锦衣上。
大兴国的贵族为了昭显身份的尊贵,家族的服饰都会偏重一种色彩,以和其它家族区别开来,久而久之便成了惯例。
黎国舅一门喜好紫色,左相墨府一门偏爱蓝青色,司徒家常以红为主色调,晋阳王一族偏好素色白衣,唯独百里氏在象征九五至尊的明黄色之外,可着任何颜色的衣衫。
百里落未出嫁之前,着装以黎家的淡紫色为主,自从嫁给了韩晔,衣饰便偏重白色,只以淡紫为点缀,不动声色间便昭显了自己的身份已然不同,且开口闭口都是夫君、晋阳王府,她哪里是来探望百里婧的?她分明是来挖苦嘲讽她的!
百里婧知道她的目的,也知道自己不该遂了她的意,却偏偏阻止不了心绪的凌乱,从她那身白色锦衣之上,她能看到韩晔的影子——
从另一个女人身上看到韩晔的影子,多讽刺呢?
“婧儿妹妹,怎的不说话?是姐姐此行唐突了么?”百里落重新落座,娥眉微蹙,小心翼翼地问道:“妹夫这两日身子可好些了?行走还需下人扶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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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昨天晚上想二更来着,突然停电鸟。嗯,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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