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重回高一
锦绣一样的年华里，总有那么一些值得留恋的东西，慢慢地，青春熬成了回忆，回忆也窖藏成怀念。
林涛过得并不痛快。
至少在记忆的片段里，那过往的几十年里是不痛快的。
但是林涛相信人是有来生的，生活总要有些期待，虽然不只是眼前的苟且，也不是诗和远方。
就像他脚下这条走过了无数次的街道，残破不堪，但仍足以慰藉逝去的岁月和过往的少年时光。
沉入记忆最深处的角落时，这里发生过的，弥留过的，有些画面被时光珍藏了很久，甚至已经开始泛黄、腐烂，散发出一丝发霉的味道。
6中的大门仍旧是一堵铺着瓷砖的红墙，斜对面拐角的爱文书店里，林涛打量着对面的校门，心里五味陈杂，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嘴角的弧线弯出的笑意显得有些不真实，彷佛是时光打破空间的界限，将另一个世界几十年的记忆投影至此，陡然与此时此刻重合在一起。
即使是淡定若斯，林涛也有些难以释怀，虽然相信来生，但是它来得如此之快，快得有些始料未及。
镜中的人略显青涩，高挺的鼻梁上没有后来的那副眼镜，眸子还显得很澄澈，林涛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脸上彷佛再现的青春，来来往往总有些戏谑的目光凑着往他身上看。
此时林涛颇有一种孤芳自赏而怡然自得的悠闲。但是没有人会知道在林涛脑中仿佛是在上映一个轮回的纪录片。
6中的学生总喜欢在下学后到西大门对面的这间爱文书店闲逛，似乎只有这间小小的店堂里，还存着一丝温馨，聊以慰藉这即将逝去的青春。
女生热衷于寻找好看的贴画和大头贴，男生总爱寻找几本闲书用于晚自习上的消闲和打发时间，经济条件好些的学生，总会在放磁带的架子上找一些好听的带子。
镜子前的林涛个子老高，看上去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架势，实际上他不到1米8，也许是店里泛黄的灯光给了人一种错觉，总让人觉得这个男生有些傻傻的，傻得发楞。
从校门那边走过来的几个女生有些眼熟，兴许是记忆太长，林涛认得不大全。
前面那两个瘦高的一个叫饶燕，一个叫胡美芳，都是1班的学生，也是1班的活跃分子，不仅人长得漂亮，成绩也不差，在林涛的记忆中，似乎她们在整个高中年代都不乏追求者。
当年的林涛，也并非没有过此种的心思。
只是此时看起来，在他眼里仿佛多了一丝审视的味道，少年眼中的美，总是不那么老辣，而青涩总是不长久的。
目光并没有在饶燕和胡美芳的身上停留很久，只是一瞬。
随即就落到了两人身后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身上。
眼里似是一种惊艳，一丝并没有因为时光而消逝的倾慕之色。
女孩的身形瘦长，五官清丽别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脱俗，仿佛是从白纸泼墨的画里走出。
林涛记得，这个瘦瘦的女孩子几乎主宰了整个松平6中初中部三年里所有的辉煌。
新概念作文华东赛区初中组一等奖！
东江省中学生书法比赛一等奖！
松平市三好学生！
松平市中考第二名。
在那些泛黄的记忆中，有太多关于这个叫苏芮的女孩的回想。
在懵懂的少年时代，样貌清丽、成绩出色的苏小芮肆无忌惮地成长着，自然而然地就成了许多正值青春期少年的梦中情人。
从眼前走过的苏芮，肤色白皙，清丽脱俗得有些令人不敢直视。
跟胡美芳和饶燕不同，苏芮看向林涛的眸中没有一丝笑谑的味道，在她眼中这个极为独立特行地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身形高瘦挺拔的男孩子有着一对深邃黝黑的眸子。
林涛的长相并不会令人眼前一亮，仅仅只是长得耐看而已，她并没有对林涛有什么特殊的关照，仅仅只是因为他太普通。
旁人眼中的苏芮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冷艳不可方物。或许除了在镜前孤芳自赏以外，林涛几乎就再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如果不是林涛跨越了时空，他还是他，即将默默地从6中毕业，去一所二流甚至三流的学校，然后毕业，工作，娶一个普通的女子，成家立业，过着最为简单的生活。
而苏芮还是那个苏芮，万众瞩目。
只是林涛却犹记得，除此之外，这个女孩似乎没有更多的记忆，似乎在某一个地方停止，记忆里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在这一刻，林涛的心里竟有一阵锥心的痛，他记不起那段记忆。
其实在苏芮眼中已经看穿了隐藏在林涛背后，有的只是两条越来越远的轨迹，过了此刻，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她会一如既往地向前，去一所心仪的学校，或许在那里会有一个像他一样高大的男孩子，也这样注视着自己。而林涛，会走自己的路，或许是一所普通的学校，一座美丽的小城，但是这一切都跟她无关了。
于她而言，眼前的男生只是生命里匆匆的一个过客，初中三年的平平无奇，高中一年的默默无闻。
不过让苏芮有些吃惊的是，此时的林涛，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她很少看到这样的目光，也为林涛这样直视着自己而诧异。
整个高一，自从进了六中的高中部后就少有男孩子敢这样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甚至有些肆无忌惮，脸上被林涛的目光扫掠之处，似乎有些滚滚发烫。
苏芮微微撇过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男孩子彷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般，苏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不会也不可能猜到在今后的人生中，这个男孩子会在自己的生命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看到苏芮破天荒地的撇过侧脸。
林涛嘴角的弧线不由得拉长了几分。
落到苏芮身上的目光里，澄亮中透着一丝清澈，不是往日那种夹杂着青涩和倾慕之色的稚嫩，而是变得沉稳和执着，带着一丝霸道。
夕阳的红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有些慵懒地斜着洒落到他的脸上。
苏芮第一次觉得这个男孩子脸上的棱角是那样分明，彷佛镌刻的古代欧洲雕塑一般，带着一丝异样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心底竟有些慌乱起来。
脸色一红。
在林涛身侧，饶燕和胡春芳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林涛脸上的笑意，又抬头看了看他对面的苏芮，看到那一闪而散的红潮，眼里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
他们两人？
有可能吗？
两人不禁相视了一眼，随即莞尔一笑。
毫无疑问，这是没有一丝可能的，骄傲的苏芮怎么会跟他发生联系，或许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看错了而已。
但是自下一刻。
她们却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因为在耳际，一道澄澈的声音已经划破了所有的阻隔响起在耳旁。
“苏芮，今天还能交作文比赛的稿子吗？”
惊讶！
诧异！
难以置信！
甚至不可思议！
是突发奇想还是因为这样一个借口更容易让人靠近？她们更认为是后者，或许苏芮也震惊于这样的大胆，秀眉轻轻一挑，好看的眸子盯着林涛，淡淡的红唇微张，似乎没听清楚林涛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市中学生作文比赛交稿的日期过没有？”
字正圆腔，这一次，林涛说得清楚，苏芮也听得清楚，只是她有着跟饶燕和胡美芳一样的诧异。
作文比赛？
难道他想参加市中学生作文比赛？在苏芮的印象里，似乎林涛在这个方面并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整个高一，他似乎连语文都少有考及格的时候。
真的只是一个跟自己搭讪的借口吗？
苏芮并不这样认为，林涛眼里突然变得极为自信和沉着的目光让她多了一丝好感。
所以当饶燕和胡美芳看到这个像白天鹅一样的女孩竟然点了点头时，两人的嘴唇已经以一个圆满的o型在一瞬间画出了一个惊人的曲线。
饶燕和胡春芳分明看得清楚，在苏小芮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泛起了一丝酡红。
通红通红的。
像是被夕阳的红光染透。
002重在参与
在苏小芮看来，除了普通，甚至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林涛。
当然。
作为班长，苏芮跟林涛之间只有“官方”的交谈。
苏芮的脸有些红，看得出来并不是羞涩。
或许17岁未满的苏小芮也很意外，一向沉默寡言的林涛竟会主动问自己问题。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要是参赛的话最好中午之前就把作文交给我，要不然肯定来不及了呢。”
声音很恬淡，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层涟漪，她的眸子澄亮透彻，林涛也不免有些动容。
“不是吧，林涛，你也要参加“东江杯”？”
饶燕似乎从林涛的话里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壮举，只是这样的壮举更像是一场笑话。
“东江杯”中学生作文比赛是进入新世纪后由东江省教育厅联合东江大学和东江师范大学共同举办的一个中学生创作比赛项目，参赛对象是全省的高中生。
东江杯在举办过第一届后就声名大振，原因很简单，因为包括东江大学和东江师范大学在内的省内6家重点大学每年都会提供近百个特招名额作为比赛的奖励。
东江大学是国家985工程院校，而东江师范大学虽然不是985，却也属于211工程大学的行列，还有另外四所学校都是省内的重点高校，实力雄厚。
有这些学校提供的近百个特招名额，东江杯的火热也就不足为奇了，省内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将这个赛事作为自己进入大学的第二条通道。
只是相对于庞大的参赛基数来说，那为数不多的百来个名额却是珍贵异常，没有几把刷子的学生，根本连杀入省决赛的机会都没有。
林涛竟然要参加初选，或许在饶燕和苏芮眼中，他只是跟那些自知没有希望进入大学的校门，却同样心怀侥幸的一员吧。
“比赛嘛，重在参与，要是大家都不参与，那比赛也就没有意义了，红花总要有些绿叶来陪衬不是。”
林涛笑容很灿烂，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却并不浮夸的味道，仿佛一汪泛开涟漪的清水。
饶燕和胡美芳都有些愕然。
就连站在另一侧的苏芮也瞪大了眼睛有些莫名的意外，似乎眼前的林涛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东江杯？谁要参加东江杯？”
冷不丁地。
饶燕和胡美芳似乎还没有从林涛的“豪言壮志”里回过神来、
林涛轻笑着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那个男孩子，眸中闪过一丝冷然的神色。
人生总有很多不经意间。
在松平市平淡而又满是青春回忆的下学后，他总能看到王胜的身影，一如往昔。
王胜是高三8班理科班的学生，理应跟高二1班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只是如果明白他眼中的神色，就知道唯一的联系似乎并非是数理化和政史地之间的鸿沟，而是眼前的苏小芮。
在松平6中。
王胜是一号人物，这是毋庸置疑的。
作为松平市教育局局长的儿子，王胜有足够的理由成为6中最负盛名的公子哥之一。
甚至大多数时候会有人将之一省略。
6中是松平市唯一的两所省重点之一，另外一所省重点洪城中学，洪中是一所位于市郊区的学校，6中因为其位于城中心的独特地理位置。
所以松平市各部门领导的子女更偏向于选择6中。
在6中，便意味着未来，意味着大学的门票。
但是这样的土壤，也让6中滋生了早熟和攀比的气息，与洪中相比，6中更像是上演一场浮世绘。
权势！
家产！
品牌！还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而王胜，就是集权势、样貌和美好未来于一身的代表。
“苏芮，你要参加东江杯？以你的成绩不用靠东江杯来考大学吧？”
轻轻皱了皱眉。
苏芮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太多的不悦之色，或许在旁人看来，王胜不失为一个白马白衣的王子。
明眸闪动的瞬间。
林涛已然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是我要参加东江杯，不过参加东江杯也不一定都是为了大学名额，锻炼锻炼也好，毕竟是一次比赛。”
错愕！
甚至是有些震惊。
这真的是林涛？
不管是饶燕还是胡美芳，脸上都满是不可思议。
林涛是谁？王胜又是谁？
什么时候一向内向的林涛竟然敢这样跟王胜说话，或许在整个6中，都少有这样的人。
王胜拧了拧眉头。
他并不认识林涛，在6中有太多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可惜这种行为并不好。
“他是？”
询问的目光落到苏芮脸上，倒是饶燕嘴块。
“他是我们1班的同学。”
“原来是你们1班的，难怪。”
听到林涛是1班的同学，王胜似乎若有所思地笑着看了他一眼，林涛的目光依然清潋得有些冷峻。
王胜也不以为意。
反倒是林涛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就离开了书店。
饶燕和胡美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里嘟囔囊地嘀咕不清。
今天真有些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都听说毕业季的男生胆子会变大，只不过林涛这究竟算不算是，她们一时也说不大清楚。
只是看着苏芮脸上的红润，这怎么都有些令人不可思议。
接下来的几天仍旧风平浪静。
分班后的高中生活似乎在瞬间就完成了角色的转变，俨然是一块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三点一线的主旋律单调地弹奏着整个高中年代最后的节奏，没有高低起伏，只有日复一日地翻动书页的声音和充斥着双耳的告诫。
1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林涛跟苏小芮之间“一句话”的偶遇，偶有人看到他把几张作文稿递到1班的女神手里时，也只是稍稍有些惊讶。
青春将要逝去时，林涛的胸腔里荡漾着来生的醉意，他沉醉于这样写意的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苏小芮和她嘴角的笑意。
重来一遭，对于他而言，高考或许并非难事，只是从苏小芮的目光里，林涛似乎看到了一丝希冀。
这就足够了。
003追风少年
走在松平市并不熙攘的街头。
林涛显得极为平静。
似乎真的已经时光倒流，那些熟悉的画面依稀化成了海市蜃楼，路旁的老梧桐依旧杨飒着刻满纹路的叶片，聆听着发生在这个城市里的故事。
小城中的静谧，依旧没有往后记忆中的那种喧嚣。
低矮的楼房和老旧的玻璃窗棱，这一切都写意着青春中最真实的场景，趴在7路公交的最后排的窗沿上。
透过玻璃，林涛的目光逡巡着将这一切都倒映在眼帘中，没有霓虹璀璨的画面，也没有高楼大厦，大城市里的喧嚣和忙碌在2005年的松平市是难以想见得到的。
松平人有着松平人自己的故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平淡而又真实。
林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些走神，只是耳边充斥的声音极为无奈地将他的思绪从记忆深处高楼耸立的画面中拉出，延伸，再拉长。
仿佛那一切跟他已经没有了联系，他属于这里，属于松平，至少，是属于2005年的松平。
未来很远，也很辉煌，只是他将从这里起步，也从这里眺望着远处的未来。
“涛子！”
“涛子！”
哐当一声。
车门合上，老旧机械的电子音里报着站名。
林涛的目光往前延伸过去时，正好看到两个高个挤上车，是他的两个死党，周海明和叶飞。
三人住在同一个楼里，小学到高中，总角之交，犹如被三角固定，即使是往后流金一样的岁月也没有改变这样的友谊。
呼地一巴掌拍在林涛肩上。
两人一左一右分列在他左右坐了下来，叶飞的身形略高，差不多一米八三的个头，公交座椅之间的间距有些不够，他有些咧嘴地把脚抽出来搭在了过道上。
林涛和周海明倒是相仿的样子。
“不是叫你等会，你这么早赶着回去投胎啊？”
等又一巴掌落到自己后脑勺上时，林涛才意识到，曾经也就是现在这会，三人隐隐是以周海明为首。
如果是以往的林涛，自然不以为意，只是如今改换了时空，所以当林涛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地落到周海明脸上时，他才意识到似乎眼前的林涛跟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周海明一阵尴尬，三人都有些沉默。
一直到车靠站下车各自往家里走时，叶飞才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涛子，明天下午要打一场比赛，你别忘了。”
林涛有些愕然。
打比赛？
犹如浮光掠影一般，脑中极快地搜寻着那些落尘的记忆。
一直到某个时刻，林涛才记起来，当年高中的时候，2002年的日韩世界杯中国队小组赛出线一度引发了当时踢足球的热潮。
这个热潮一直持续了好几年，松平6中的球风更是演变成了一场风暴，犹如台风过境，席卷了几乎每一个班级。
当时踢球班上的学生人人都想当前锋，曾经的自己性格内向，又不跟人争斗，就“被”选了守门员这样一个无人关注又不露面的位置。
一直到后来大学的时候，自己才变得开朗起来，出于对足球的痴迷，成了当时大学里系足球队的前锋，后来还入选了校队的前锋，最辉煌的时候参加长三角高校比赛还得了当时最佳前锋的称号。
林涛仍然记得，05年的时候小罗仍然能踩着单车一路冲杀，那一年肥罗还没有退役，小贝仍旧能用圆月弯刀一击致命，卡卡仍然是英俊帅气的白马王子。
那是专属于80后纯真的一代人最为真实的记忆，属于球场的记忆，也是属于青春飞扬的岁月里，一路奔跑向前的动力。
05年6中的操场是一块几经平整的黄土地，并非人工种植的草坪，而是任由杂草长满地平线。
四周的弧线上黝黑一片，这是80后的记忆里并不少见的黑煤灰，只有两边没有球网的球门前光秃秃地一片。
踩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路。
周六的比赛是下午3点半。
一班除了上场的11个人以外，还有4个是替补，事实上，寻常很少有替补会上场，除非中途有人因伤退出。
王胜带来的人也有13个之多，不过其中有两个是在球场边上看球的女孩子。
一中的球场似乎永远都不缺少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
林涛仍然记得在那份属于未来的记忆中，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毕业后有几年偶尔得空了放假回校看看时，总看不到现如今的这幅场景。
随着国内足球运动的起起伏伏，在2007年以后，一中的球场上渐渐地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喧嚣。
不过今天球场上的人仍然很多。
熙熙攘攘，这一场球赛的观众并不在少数，甚至不乏一些各个年级的女孩子。
在球场上。
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容易令人血脉贲张。
不过对于林涛来说，这似乎有些牵强，落日把影子拉得老长，上半场已经只剩下三分钟了，场上的比分是1比0，1班暂时落后。
在前半场，林涛甚至看得清周海明脸上挂落的豆大汗滴，这家伙太拼了，可惜王胜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虽然只有两个人插入了队伍，但是这两人无论是速度还是脚下的技术，在高中生的人群中都算得上是一流。
在前场逼抢的那个矮胖子有着令1班众人望尘莫及的速度，每每对方中场把球输送过来，他几乎上第一个就会抢到球甩开1班的后卫直插球门。
重生了一回。
但是此刻林涛的胸腔里仍然流淌着青春的血液和热情，他喜欢这样张扬的年华，也喜欢这种被和风拂过脸的青春岁月。
嘭！
“好球！”
“涛子，你牛逼大发了啊！”
一个跳跃将对方的射门再次击出球门范围，惹得那个小胖子一脸的愤怒，1班的众人顿时略带着侥幸地给林涛喝了声彩。
林涛今天表现不俗，如果不是他，恐怕球门早就被人轰炸成了筛子。
上半场结束。
挑了挑眉毛，双方拿着东西换了半场，擦身而过的时候，林涛特意打量了一下对方新加入的那两个人。
除了那个小胖子以外，还有一个是踢前腰的高个子，长得很帅气，如果不是他一身的球服打扮，甚至要以为他只应该出现在网球场而不是黄土飞扬的足球场上。
“下半场你们给我把那两个人盯死咯，上半场漏了多少次人。”
“叶飞，你防人啊，别老是在后面瞎晃悠。”
“靠，老子哪里没防了，关键是你们打中卫的逼上去，上半场几次射门都是因为中场没人防，都跑到前面去****吧—卧槽！”
叶飞已经有了火气。
说话的那人也闭嘴不言。
上半场输了一个球，1班众人都有些兴趣不高，不怪他们拼抢不力，而是对方太强了。
那两个新加入的锋线灵活得吓人，以前他们不知道连过三人是什么样子，今天着实见识了一把。
只是一个业余的足球爱好者能踢出这种水平，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球场上顿时有些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着汗湿的衣襟显得有些凉，林涛别了别裤腰。
“好了，都打起精神来，下半场你们往后拉，海明走中路打单前锋，你们两个打前腰，死死地围住那两个新人，一旦有机会就变成三前锋。”
林涛的声音让1班的人有些发愣。
事实上，虽然同为1班球队的一员，但是林涛在1班并非是中心人物，听到他的安排，所有人都有些诧异。
有几个人看了看周海明，又看了看另外一个叫吴波的男生。
“还是按照上半场安排好的位置来打吧，不要乱变了，上场之后不要乱跑。”
他们最终并没有采纳林涛的意见。
下半场开场。
开场第16分钟，1班再次被洞穿球门。
这一次不是因为林涛没捉住球，而是因为自家的后卫防守时将球踢进了球门。
吴波和周海明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骂骂咧咧地将那个踢进乌龙球的男生换下场后，林涛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因为被换上场的那个男生他也认识，身体太过于单薄了一些，肯定不是那个小胖子的对手。
果然。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林涛足足防守了对方四次射门，如果要选最佳守门员的话，林涛自认为当选无疑。
碰！
猛地一脚把皮球踢飞到空中，林涛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堵，滚烫的血液顺着血管流到四肢，扯开嗓子就来了一句国骂。
“卧槽尼玛，踢个鸟啊，叶飞，你来守门，让那个垃圾滚一边去。”
不管是叶飞还是周海明都有些愕然地看着走出球门的林涛，甚至对方的球员也是如此。
尤其是那两个新来的男生，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吴波的脸色很难看。
显然，林涛的那句国骂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刚才那几个球，包括乌龙球在内，他的责任都不可推诿。
只是所有人都愕然的是。
林涛一个守门员上场，他要干什么？
004 那满嘴的蒜香
嘭！
进球了！
吴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在对方球门后的空地上弹了几下就死寂一般地静止在草尖上的皮球。
又进了！
这已经是第2个进球了。
2比2平。
林涛上场，不过十几分钟已经梅开二度将比分从2比0生生扳平，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林涛的身影在甩开对方的后卫后从容地将皮球推入对方球门。
他甚至难以相信刚才那个一脸淡漠地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会是林涛，那个同班一年多，性格内向，成绩倒数的林涛。
吴波相信人是可以发生巨大变化的。
但是在林涛身上一夜之间有可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吗？
他有些不肯定，却又难以反驳，因为眼前的林涛赫然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哈哈哈，涛子你牛逼大发了，再进一个，干死他们。”
继续开球。
迎着风。
飞奔在青春和散发着草香的时光里，林涛觉得自己的胸腔里仿佛有一团被点燃了的炉火，无比炽热却又痛快淋漓。
没有人知道再次把青春握在手里的感觉竟是这样的痛快和酣畅淋漓，把皮球推入对方球门的那一刹那，他简直要痛快得大声嚎叫起来。
只是心底的那一道属于成熟的神经仍旧让他放弃了这样的举动。
3比2。
这是最终的比分，在比赛结束前的三分钟，林涛再次以标志性的进球打破了球场上的宁静。
有些令人哑口无言，但又难以拒绝这样的绝地反击。
除了吴波和几个死党有些性怏怏的没有说话，1班其余人都有些自觉地给了林涛一个熊抱。
这是一场奇迹式的胜利和绝地反击，也是一场漂亮的比赛，只是可惜，这并非是他们的胜利，而是属于林涛的个人盛宴。
“你的技术不错，认识一下，我叫于鑫。”
林涛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拦在自己身前的小胖子。
其实于鑫并不胖，更像是结实，只是身高恐怕只有165，所以看起来颇为臃肿。
两人握了握手。
“我叫林涛，你也不错，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踢球。”
林涛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在球场上如此忘情地飞奔，但是他欣赏眼前的这个小胖子。
看着转身离开的林涛，于鑫脸上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没想到松平这么个小地方还有高手。”
说话的不是于鑫，而是那个高个的男生，虽然输了球，不过脸上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这样的比赛总能让人激荡起体内的热血。
“挺厉害的，他叫林涛，跟你还是本家，说不定还是你遗失在外的兄弟。”
于鑫吧嗒着嘴巴，也不管身边的林伟就有些口无遮拦地说道。
林涛突然打了个喷嚏。
不管1班其余人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自个儿拾掇了一下东西就出了操场，叶飞和周海明见状也有些不解。
这小子变化也太快了，快得有些令人无法适应。
“涛子，营养快线。”
“你们自己留着喝吧。”
那时候踢球赛，没有什么其他的筹码，一中有一个规矩，赛前双方各买两箱营养快线或者可乐，胜了的一方全部扛走。
如今想来，林涛却知道，这样的情节终究会跟他渐行渐远。
对他而言，尽管依旧年少，却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这青春和年华，已经不再是属于在球场上飞奔的追风少年了。
或许他只是想用一场球赛祭奠自己曾经逝去的高中生涯，仅此而已。
坐在7路车上。
一晃晃晃悠悠地从6中出发回去。
林涛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飘出了一股子带着蒜香的鸡肉味。
江梅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看了一眼，看到林涛的模样就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
“一天到晚就知道踢球，我看你马上考试怎么交差。”
林涛自动过滤了江梅的话，独自跑到院子里脱光了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衣服后就凑到桌边上，用手抓了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塞，混合着蒜香的鸡肉味瞬间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浸润着所有的味觉神经。
看着年轻了将近二十余岁的母亲江梅，林涛心底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阵的心潮，他没有什么其他的言语来表达内心荡漾在胸腔里的悸动和滚烫的情思。
“妈！”
婉转了千百个时空之后，这一声妈让江梅觉得儿子似乎变了个样。
等了半个小时林涛的爸爸林国成才回来。
吃饭的时候，林国成的精神有些落寞。
林国成是市实验初中的教师，这一次评优他再次失之交臂，并非他的业绩不好，而是人情大于业绩。
或许在江梅和林国成看来，儿子林涛能够考上省级重点的6中已经算是莫大的欣慰了，尽管当初为了让林涛上6中几乎耗尽了他们的精力。
林涛当初中考的分数并不高，高达万元的借读费对月入不过3000左右的夫妻俩来说压力并不小。
躺在床上。
林涛回想着过往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幕。
令人可笑的是，这看起来荒诞的一幕却真实地在自己眼前一一发生，曾经他的性格极为内向，为人甚至说得上是木讷。
父亲林爱国是实验初中的老师，母亲江梅是一家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家里的条件刚刚只能够供自己上学，但是他的成绩并不好，从花费一万多才能上6中就看得出来。
后来高考的时候几经周折复读了两年才考上一个三流的学校，父母一生大半的精力也几乎耗在了自己身上。
在亲朋好友面前，一向心高气傲的父亲林国成几乎将尊严丢到了一无是处，若是没有任何意外，或许这依旧会是一段就像是倒带回放的人生。
听着门外父母的交谈，林涛并不插话，只是心里早就已经泛滥成了洪流，或许是命运使然，又或许是上帝的垂青，才让他有了改变父母命运的机会，尽管他无法去向父母表达这样的心境。
却能独自品尝着这份等待和希冀交融在一起的苦涩。
“涛涛，你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踢球，已经高二了，一转眼就要高考，万一考不上，到时候怎么办是好？”
江梅的性格极好，贤妻良母，从不与人发生争执。
有时候林涛回忆起与母亲相处的那段时光，总会怀恋这份安宁，母亲的脾气显得有些柔弱，甚至于是自卑，但是在她看来，这却是母亲从天性的母爱里提炼出的一份果决。
她用尽一生的气力去保护这个家，保护他，甚至不惜卑微地仰视着所有人，只求为自己揽下一片永远晴朗的天空。
点了点头。
林涛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在脸上露出一丝极不耐烦的神色，眼底的那一丝笑意几乎融尽了江梅眸中的忐忑和不平静。
她生怕自己的言语让儿子林涛在青春期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却又怕少了这样的谆谆教导会让儿子误入歧途。
这是一种只有父母才能够体会得到的并着心痛和期许的愁绪。
“妈，你吃菜。”
林涛将面前的鸡蛋夹入江梅碗里，却又被她挑了挑夹了回来，林涛只是浅浅地一笑，便独自品尝着这满嘴的蒜香。
005 最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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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饶燕，118！”
“叶飞，75！”
“胡美芳，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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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班。
班主任赵红贵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令人有些发憷。
2005年的9月末。
林涛进入高二1班一个月后，松平6中新学期的第一次高二全年级语文测试成绩公布。
富有经验的老师都知道，在分班之后，很多学生的命运会走上不同的两端，或许成功或许失败。
在一个以分数定性的年代，分数代表的成绩背后有着太多太深刻的含义，这是新学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的第一次战斗。
当战斗的结果从赵红贵嘴里娓娓道来时，许多人也被标榜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叶飞的手有些颤抖。
全班76个人，他排名第60，这显然是一个足够令他崩溃的数字，坐在他和林涛前两排的周海明有些戏谑地回头看了两个死党一眼。
跟林涛和叶飞不同的是，周海明当初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学生，成绩不冒尖，却也不俗。
“周海明，109！”
75和109，无疑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在76个人的大班级里，109并不是一个高分，排名也只在30上下，但是就是这一道鸿沟，却宛如天地之隔。
不仅仅在周海明和两人之间划清了界限，也让班主任赵红贵眼中多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苏芮，128，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三。”
犹如晴天霹雳。
却又仿若惊不起半点波澜，似乎是有意，赵红贵特意指出了苏芮的排名。
尽管早就在分班入学时已经知道了苏芮的优秀，但是128的高分依然让人在惊叹着引发轰动之余露出一丝或艳羡或皱眉的各色情绪。
对于这个样貌与成绩并重的女孩，1班的众人在哗然之余，心底更是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陈杂。
班主任赵红贵眉眼间的喜悦之色尽管不甚明朗却也看得分明，对于苏芮这样一个学生的喜爱几乎是喜形于色。
“林涛，64。”
看着卷面上鲜红的字迹和赵红贵兴许是因为心中的愤怒而在纸面上画出的红色大叉，林涛不禁有些肉痛。
全班76人，叶飞75分排在60名，而他却比叶飞还要低16名。
“我靠，涛子，你牛逼，第一名！”
呵呵！
除了报之一笑，或许林涛别无他法，对于后来一向以才子自喻的他而言，满分150分的高中语文试卷，他竟然只能拿到64分，这有些像是一个笑话，一个无比真实却又荒诞若斯的笑话。
“这差距也太大了，整整两倍。”
林涛脸上的笑有些苦涩。
在这一刻。
他甚至有一种想法。
或许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并非是飞鸟与鱼的距离，而是首尾两端第一名之间的距离。
苏小芮和林涛之间，是64分的巨大鸿沟漫长得如同跨越了整个星空，而非一个选择题，一个填空或者一个翻译的叠加。
这次测验的成绩是在一个礼拜之前进行的摸底测试，林涛即使有心去改变这样的开始也无可奈何。
或许命运有意如此，让他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却并不会给他一个恰当的时机。
64分，足以令赵红贵把所有的愤怒都堆积在目光里重重地砸到林涛的身上，将他击倒，碾压，揉碎，再重新凝聚起血肉，成为一个真实的，他所期望的人。
而非眼前这个挑着眉毛，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眼里透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的少年。
“全班第76名。”
赵红贵似乎有意为林涛保留最后一丝颜面，并没有直接说出倒数的字样，只是在1班的众人看来，第76名和倒数第一名究竟有多大的区别？
他们不知道，叶飞不知道，饶燕也不知道，在他们还显得稚嫩的头脑里，这个问题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思维所能达到的深度。
林涛却知道，赵红贵为他保留了一丝生的希望，与其说只是一个委婉冰冷的数字，不如说是一块遮羞布。
“林涛，你要加把劲。”
赵红贵眸子里的那一丝怒意在触碰到林涛眼中的那一丝莫名的自信时变得舒缓，他没有理由去对这样一个充满自信的少年表示愤怒。
兴许是看错了，又或者是恍然的醒悟，总之他愿意让林涛走得更加自信一些。
“嗯，我会的，赵老师。”
林涛脸上的那份镇定自若让赵红贵心中仅剩的那一丝怒意不断放大和膨胀，酝酿成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暴。
经过苏芮桌边的过道时，林涛低头看了一眼正好抬头的少女，那一对清冽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烟火。
微带着笑意。
可能在苏小芮的眼中，林涛只是林涛，仅此而已。
“东江杯？你参加东江杯了？”
课后的6中总是喧嚣无比，走廊里挤满闲来无事话分数的各班学生，林涛却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每一本教材上的知识，他知道，重生一次的阅历并不能为他带来太多的东西。
可能比同龄的少年更能看透四周的人情世故，却并不足以确保他在以分数为王的应试体制内获得任何特许的优待。
对于林涛而言。
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有足够的眼光，能够穿越时空的眼光。
叶飞有些愕然地看着林涛，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就在刚才。
苏芮将全班人所有的参赛信息再校对了一次，林涛的名字赫然在列，叶飞的口无遮拦点燃了1班大多数人心中的诧异。
东江杯作文比赛！
林涛也报名了！
这并不值得一提，就像汪洋大海里泛起的一朵浪花，惊不起半点波澜。
只是在这之前，赵洪成刚刚宣布了林涛的分数和排名，这二者之间有着风马牛不相及的关系，但是在分数和排名的背后，却意味着林涛参赛的实力。
无与伦比而又令人绝望的64分。
“就他那个垃圾水平还参赛，也不嫌丢人。”
吴波的声音略大。
在喧嚣的教室里，就像是低空轰炸的飞机，发动机嘶哑的轰鸣声掠过众人头顶，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尽管这句话早就已经酝酿在舌尖，但是却没有人真的当面不顾脸面这样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除了吴波。
礼拜六那天的球赛，林涛的变化和突如其来的强势令他有些不悦，原本以为林涛这小子是不是真的重新做人了，直到今天赵洪成嘴里爆出的分数和排名，才再次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下。
要知道，在1班，在苏芮的一骑绝尘之后。
紧跟而上的是吴波，苏芮就像是一块美玉，散发着芳华之光而又不食人间烟火，成绩高高在上，就像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吴波更像是生活在凡间的斗士，苦苦地守候着盛装着美玉的店堂，在山下攀爬却又无法攀上峰顶去追随那道身影，身后追赶者无数。
不过吴波从未将林涛放在眼中。
在他看来，别说是登山了，林涛甚至连上山的资格都没有。
“吴波，你再满嘴喷粪老子就灭了你。”
驳然而怒的是叶飞，身高一米八三的壮汉，当然，也是林涛的死党加铁杆，他允许从自己嘴里吐出鄙夷的口水喷向林涛，却不愿意他们之外的旁人来玷污这份友谊。
对于叶飞，吴波显然是有些发憷的。
整个教室里都显得有些沉默，吴波和林涛，似乎并没有什么必然的交集，只是此刻，却因为一个时光里的缩影有了争执，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跟吴波相比，林涛无异于微末。
“好了，飞子。”
叶飞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吴波就坐了下来。
1班的教室里再次回归平静。
但是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一个有些不一样的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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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林家有儿初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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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后。
林涛并没有跟叶飞和周海明一起等7路车，而是一路小跑。
街边的喧嚣重复着记忆里几十年前才有的画面，而这些画面又将林涛的记忆从几十年后的时空拉回真实的现在。
2005年的时候国内经济发展的趋势其实已经极为明朗，房地产行业的迅速膨胀在松平这样的一座小城里已经初露端倪。
市场经济几十年积累的潜力也正如一开始所期望的那样释放出来。
国人行事讲究厚积薄发。
中国的经济也如出一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安康如愿，9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国庆即将来临之际，江梅面临了下岗的压力。
市场经济带来了市场的繁荣，也带来了避之不及的损失。
江梅所在的百货公司在市场经济的洪流中终究还是没能够坚持到最后，国庆节前正式被一家私人企业收购，作为百货公司的老员工，江梅面临着失业下岗和培训再上岗的双重选择。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现在店里天天都有人在那里哭闹！”
老林家的客厅里，江梅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当初进入百货公司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羡慕，只是如今看来，当初的选择谁对谁错，恐怕真的很难断定。
林国成低头思索了片刻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再无言语，这事远比想象中的要棘手，他和江梅的工资都不高，两个人加起来也只有3000不到的样子。
家里每月的开销加上儿子林涛上学的花费就要将近1000出头，还有各种例外开支，逢年过节的送礼，一年下来结余的钱也就那么点。
江梅如果失业的话，恐怕就会入不敷出了。
想到此处，两人顿时就陷入沉默之中。
林涛的房门虚掩着。
他倒是听明白了江梅话里的意思。
百货公司的新东家给原来百货公司的员工提供了两种选择，一种是下岗失业，领取一定的补偿金；另外一个是培训再就业。
原本百货公司的员工大概有三四十人，现在已经有将近一半的人选择培训再就业，江梅自己也有这打算。
但是林涛却不这么认为。
老妈已经四十多的年纪了，培训再就业的话恐怕在年龄和头脑上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优势，而且这个年龄去在新的百货公司里做销售的职务，的确有些不合适。
按照未来的市场形势，百货零售这个行业的潜力很大，但是作为销售员的潜力却并不大，10年后的松平市超市营业员的工资仍然只有不到2000，但是物价却涨了几倍不止。
江梅即使是通过培训获得再就业的机会，潜力也不会太大，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新东家肯定也不是很乐意这么多年龄大的职工留下来。
这样一来的话，与其留在那里求个安稳，倒不如直接接受买断性的赔偿，拿到那一笔赔偿款在市里寻个店面做个小生意。
今后十年里，松平市最火爆的行业除了房地产之外就是网吧和书店，以及水果、蔬菜市场。
网吧在2010年前后随着电脑和互联网的普及开始没落，最重要的还是智能手机的出现极大地削弱了网吧的需求。
但是在2006年到2010年前后，随着商品住宅的兴建，进入松平市的人口猛然增加，书店和水果、蔬菜市场随着松平市的发展出现了急剧的膨胀。
在这个时候进入这两个行业其实并不晚。
命运的手臂让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林涛知道，事实上即使是命运使然，也难以让他在一夜之间暴富。
真正的成功，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推开门。
在林国成和江梅一脸欣慰的神色中，林涛径直坐到了他老子林国成身边，不过两人的目光里都有一丝疲惫。
最近一段时间儿子林涛似乎卯足了干劲，像是要追回以前虚度的时间，像今晚这样突然溜出来干坐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涛涛，怎么不看书了？”
江梅的声音显得有些困倦。
“马上要放假了，我休息一下，妈，我刚才听说你们百货公司被人收购了？那你们这些老员工是怎么处理的，买断赔偿培训再上岗？”
儿子林涛的话令林国成和江梅夫妇俩都狠狠地吃了一惊，如果不是林涛确实是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们似乎就要认为儿子是不是在偷听两人的谈话。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林涛的推测能力未免有些令人吃惊。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事，把你的书念好就行了。”
江梅的声音里依旧充满了对儿子的溺爱，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一次儿子林涛时有备而来。
“妈，这事你得好好拾掇拾掇，你们那百货公司早就该改行了，依我看，不如趁这个机会出来，拿那笔赔偿款开个小店，新老板有没有说一次性赔偿多少？”
江梅看着儿子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神情，眼里满是疑惑，不过还是从嘴里吐出了一个数字。
“1万2？还算可以，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咬一咬，起码要到1万5没什么问题，现在你们百货公司起码有四十个人待岗，新老板肯定也不愿意接受这么多老职工，他还巴不得你们自己主动辞职。
不过这个价钱可以再要一点，要不然显得太痛快了他给钱还不利索，前两天我们班有个同学家里在北街那边租个店面开了个水果摊，听说生意挺好的。
拿到这笔钱，我看我妈不如也开个小店，不过店面要租大一点的，咱们不卖水果，那东西成本太大，运输也难，卖菜就行了。”
“卖菜？”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林国成和江梅一起喊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说这话的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而是把林涛当成了一个成年人。
看到父母眼里的迟疑之色，林涛心里暗自一喜，他知道林爱国和江梅已经动心了。
“爸，妈，你们看啊，我们6中这边，四周差不多有5个住宅区，离这里最近的是南门菜市场，走过去也差不多要将近20分钟，如果我妈在西街正门那里开一个店，专卖蔬菜，只要蔬菜质量好，价格比菜市场便宜，哪怕便宜一丁点，你说会不会有人买？”
林涛的话就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林国成和江梅都有些意动，随即就是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有用。
人就是如此，一旦陷入一种类似于绝境的境地，哪怕是任何一个希望都会成为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如果是平时林涛想这个办法，恐怕不管是林国成还是江梅都绝对不会意动，但是此刻，看到父母眼中的那一丝神采，林涛嘴角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
也就是国庆节的第一天，江梅在跟林国成合计了一晚上后，果然去百货公司那边签了辞职的合同书。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一听江梅似乎愿意辞职，那边的新老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提高赔偿款的要求，当天江梅就拿到了1万7的买断赔偿，比当时估计的1万5还要多出2千。
这样一来，更加笃定了她开店的心思。
随后的两天，林涛挖空心思开始撮合父母置办开店的事宜，由于是经营店面，所以林国成还是到工商局那边注册了一个资格证书。
“绿蔬园？涛子，咱们就卖个菜而已，怎么还取这么个名字？”
在新装修的店面前面，江梅有些不解。
新店面是位于西街上的一间铺子，大概40来个平方，后面有个院子，这时候的租金并不贵，一个月360块钱不包水电费。
林涛其实早就看好了这个店面，这两天他也跟林国成合计了一下请人来重新装修，店内一律用简约化的淡绿色调，用抛光的木架子。
既然是经营蔬菜买卖，干净和卫生是首要的，其次要有自己的特色和一贯的风格形成一种品牌效果。
林涛也清楚此时跟父母讲品牌效果没有什么用，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细节做到位，一旦出现了好的效果，父母自然会开始注重。
店面的事了之后，林涛和林国成父子就开始去联系菜源，父子俩跑了将近三天之后，一共联系了8家菜商愿意供菜，不过路程都比较远，是东江省邻省的菜农，运输的成本增加了不少。
“爸，我看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有一个主意，不过这事得好好琢磨，你看我们松平市周围也有不少菜农，很多人自个儿家里的蔬菜根本就吃不完，我们可以下去跟菜农签合同长期供菜。”
其实林涛打的是长远的主意，随着城市居民增加，国内食品安全事故频发，食品安全的问题越来越突出，有机蔬菜的品牌也变得越来越赤手可热，只是可惜一直到十年后国内都没有形成全国性的蔬菜品牌。
只是当前还少有人有这种意识而已，林涛的决定自然是具备前瞻性的，不过这个计划必须慢慢实施才行，最重要的是必须等自家的品牌有一定的知名度和资金支撑之后才能正式启动。
忙了将近一个多礼拜之后，整个小店的准备工作才算是正式准备妥当。
显得有些简陋的饭厅里。
“来，儿子，多吃点，你可比你爸强多了。”
江梅难得喜笑颜开，尽管心里忐忑，但是毕竟万事开头难，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迈出了第一步，最难的那一关走过去，一切就看后续了。
林国成闻言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眼中落到儿子林涛身上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欣慰之色。
这几天儿子林涛表现出来的干练和成熟超乎了他和江梅的意料，仿佛是变了个人一般。
江梅已经不止一次感叹“儿子终于是长大了”。
事实上，林涛的确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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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做一匹非同寻常的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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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长假结束得有些始料未及。
似乎是还没有从长假的气氛里走出来就已然是新的一天。
从7路公交车来学校的时候，林涛偶遇了叶飞和周海明，两人对长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事实上林涛根本就没有享受到假期带来的轻松，反而是整整忙绿了一个礼拜没能喘口气。
老林家的绿蔬园明天才正式开张，林涛把整个假期都奉献给了这间不足几十平的小店。
教室里有些哄闹。
第一二节课如常是班主任赵红贵的语文课，不过今天赵红贵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意外地带着一丝笑意，倒是有些少见。
就连进门的时候看到班上有几个老油条还在说小话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到没有，贵爷家里今天肯定有喜事，不会是喜得贵子吧。”
叶飞的话让林涛有些忍俊不禁，这家伙的确是口无遮拦，赵红贵已经三十五六还喜得贵子。
果然赵红贵似乎是心有感应一般，目光狠狠地往叶飞脸上瞪了一眼，吓得他咽了口口水，差点没自己站起来“投案自首”。
“假放完了，心也要收了，别还以为是在放假，上课！”
一如既往的口吻让包括叶飞在内的1班学生突然就意识到假期真的已经过完了。
在6中。
赵红贵是属于典型的少壮派。
少壮派的老师干劲都比较足，当然，手段也可能要比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要强硬一些。
能够在这个年纪升任班主任，赵红贵肩上的压力并不小。
“上课之前，我还有个事情要宣布，东江杯初选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我们松平市一共有52个人入选省一级的决赛，值得高兴的是，我们6中有7个人进入决赛。”
哄！
哗然声犹如压低的滚滚惊雷瞬间就席卷了整个6班。
7个！
包括下面各个区，松平市有将近几十所高中，平均的话一个学校连2个名额都占不到，往年6中最多的一届也只有5个人入选，这一届竟然有7个人进入决赛，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作文水平的高低跟学校是重点与否其实并不一定挂钩，很多优秀的作文选手都是普通高中的学生，这也就导致了作为省级重点的6中和洪中在这一方面并不是太占优势。
但是无论如何，7个人的决赛名额还是大大地令6中的高层吃了一惊甚至有些窃喜。
林涛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猜测到了赵红贵喜从何来，恐怕惊喜最终还要落到1班的名额上。
果不其然。
就在1班的学生还没有回味过来时，赵红贵的声音已经将众人从神思中拉回了现实。
“这一次我们班的苏芮、吴波和林涛三个人都进入了决赛。”
哗！
话音落下。
然而就像是黑色幽默里慢上半拍的镜头，不见惊雷，也不见喝彩。
1班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回头，唰地就落到了坐在2组最后一排的林涛身上。
似乎在低音轰炸的沉闷之后骤然陷入暴风雨后的平静中，既不低调，又不高调，恰如其分地保留了一丝6中应有的骄傲。
但是心底的震惊却不亚于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林涛竟然进了决赛！
他竟然进入了决赛！
真特么的****！
有些面无表情地将夹在书页中的决赛名单通知轻轻抽出放在讲桌的右上角，赵红贵的手指略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他的确有些心绪不宁。
这份通知是昨天下午市教育局通知各个参赛学生的报名监护人也就是班主任去领取的，把这份通知拿到手，确切地说，是这份通知上林涛的名字直接让他整整一宿没有入睡。
辗转反侧了大半夜，一直到今天早上天将明的时候才稍稍眯了一会儿。
说到底，还是林涛的意外入选让他失了神。
第一阶段语文考试64分的成绩和入选号称比高考还要难的东江杯决赛，这样迥然不同的画面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林涛。
赵红贵有些琢磨不透。
一阵阵窃窃的私语声哑然一片，像是暴风雨过境后留下的片刻宁静。
与苏芮接过通知后脸上的浅笑不同，吴波显得有些怡然自得，似乎这是注定的结果。
只有林涛在叶飞带着惊讶，疑惑和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起身，径直走到讲台上伸手去抓住那一张写着奇迹的纸。
使劲一扯，却纹丝不动。
“赵老师？”
在众人诧异的神色中，林涛的声音低而沉稳。
“嗯？”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失神，赵红贵轻咦了一声就松开压在讲桌上的掌心任由林涛将通知抽走。
眼中莫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摊开书本开始上课，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与他没有半点关联。
周海明略带着七分不解和三分羡慕的目光落到林涛平静的脸上时，眼角的余光轻轻地看了坐在自己左前方的女孩一眼。
苏芮的目光落到林涛眸中。
女孩淡淡的红唇微微张开，眼中有些愕然，尽管没有从林涛的眼中看到一丝侥幸，但是心里的那份震惊显然是毋庸置疑的。
其他所有人都在叩问。
64分和决赛的资格，究竟哪一个才是眼前的现实。
10月的松平市仍然被一丝余热所笼罩。
十几年前的松平6中总是有很多故事在多年后被人怀恋和提起，成为同学聚会上的话题。
像那些怎么看都看不明白的墙画，那些斑驳得快看得见泥土的道路，那些必须用红砖才能架起分界线的兵乓球台，还有那些没有篮网只有篮筐的球板。
当然，或许也会有人偶尔提起，05年的十月，林涛入选了东江杯的决赛。
林涛的入选所带来的轰动是显而易见的。
下学后走在教学楼后方的梧桐树下，林涛仍能远远地看到挤在6中宣传板前的人潮。
即使隔着重重的人影，林涛似乎仍然能够看到那大红的纸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墨笔如刀，似乎是在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请假？你请假干什么？”
6班教室外面的走廊里，赵红贵有些皱眉地看着站在眼前比自己矮了不到半个头的男孩子，眼里满是询问，看了半响才压低语气问道。
“赵老师，家里有点事情。”
林涛几乎在瞬间就看穿了赵红贵的心思，只是他此刻完全没有跟赵红贵撒谎的必要。
“国庆节放了七天假什么事情没做完要请假，把你家里的电话给我，我打电话问问你父母，有什么事情比孩子上学更重要。”
赵红贵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三分，即使是正在晚自习的学生也纷纷抬头往窗外看了过去。
赵红贵虽然年轻，但是在6中却极有知名度。即使是那一类走在社会上是惯犯，窝在学校里是小痞子的男生在他面前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赵老师，丝毫不敢有所轻浮。
但是林涛眼中的澄澈却令他原本舒缓的脸色不免有些暴走的迹象，在眼前的这个学生脸上，他看不到半分的扭捏和谎言。
在赵红贵看来。
他面对的仿佛并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但是无论如何，作为班主任，赵洪成绝不会轻易允许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理由的请假。
“真有事明天让你爸妈给我打电话。”
“赵老师，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没有必要撒这个谎。”
林涛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陡然炸响，悉悉索索地从教室里发出一道道声音，赵红贵不用转身都知道班上的学生肯定在窃窃私语。
但是此刻，他没有去理会这些，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林涛。
这个少年的表现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难道他真的有敢为他人不敢为的勇气吗？
赵红贵不能把握林涛的心思，但是他却扣住了林涛眼中最执着的那一丝神采。
“期中考试如果考不好我再找你。”
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赵红贵转身就离开走廊回了办公室。
“牛！你真牛！”
叶飞脸上的表情让林涛颇有些无奈，跟班主任对抗实在是不明智之举，但是明天的假他又非请不可。
老林家的绿蔬园明天正式开张，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老妈江梅一个人操持店面。
看赵红贵的模样，恐怕期中考试的成绩会成为自己安然无恙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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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为自己的命运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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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着整个松平市。
不过弹丸之地的松平总有着许多故事可以为人所说道，街头巷尾聚焦的话题从未停留在原地。
灯光闪烁。
“妈，你别急，一步步来，肯定来得及。”
跟江梅的急躁骤然不同，林涛的性子显得平缓。
在位于西街和南大街的交叉口不远，还在睡梦中的街道已经多了一丝喧嚣，来来往往的手推板车和三轮小车已然打破了夜色下的宁静。
西街过去就是南门菜市场，整个西街几乎每天天未亮之际就会有大量的菜贩将新鲜的蔬菜运至菜市。
在老林家新开的绿蔬园后院，林涛和林国成父子光着膀子将院子里的各类蔬菜一一清理送上货架。
这一批蔬菜都是昨天晚上从相邻的南江省北齐县发出来的，足够新鲜，不过运输成本也增加了不少。
林涛虽然信心满满，但是却并不足以令他无视风险。
重生了并不意味着他能够一夜暴富，资本在任何时候都是带着血腥味的，3倍的利润就能够驱使资本家杀人越货。
排除股市、彩票、赌博这一类暴富的手段，林涛很清楚，要想改变父母的命运和自己的命运，他必须利用自己具备前瞻性目光的优势去通过最正确的投资积累资本。
加上每个月360块钱的租金，店面的装修和一应器物的完善，目前绿蔬园已经投入了将近5000块钱，再加上联系货源，注册商标等必不可少的程序，差不多将近花了7000块钱的资金。
跟南门菜市的菜贩子不同，绿蔬园的菜源都是从种植大棚直接经过运输到位，扣除运输成本，菜价其实并不高。
南门菜市的菜贩子多半没有运输这一道手续，他们的蔬菜基本上都是在松平本地的批发市场进货。
这样一来中间都辗转了一道手续，价格也要高一些，卖出去的市场价自然也不会便宜很多。
例如西红柿，从产区拉出去的时候是5毛钱一斤，运到松平的批发市场后扣除运输成本起步价就是1块钱，菜贩子转手一次卖出去，最低也要1块5一斤，利润其实也并不多，扣除人工成本利润就是30%和40%左右。
但是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风险少，而且能够确保货源，不过林涛并没有这样做，他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不同的路子。
运费自己出，先付一半，货到结清，蔬菜是从产地直接进货，价格便宜，卖出去的价格也低于市场价。
例如从北齐县进货的西红柿是5毛一斤，加上运费和人工以及其他成本，绿蔬园只的成本只有7毛钱左右，卖出去的定价最低能够定到1块2，也就是将近百分之70的利润。
开门营业的第一天，绿蔬园进的菜并不多，但是种类很齐全，甚至比之南门菜市的菜摊子上还要丰富一些，有些菜是南江省那边的特产，在2005年的松平市，其实菜市上能够吃到的菜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反季节的菜就更少见。
将近3000块钱的蔬菜费劲了老林家三口子几乎全部力气，终于在天放亮后不久一一摆上了架子，其余的都在后院新建的仓库里储存着。
看得出来江梅的脸上略微显得有些忐忑，她并非是第一次卖东西，甚至算得上是久经考验的职业销售员。
但是自己做主做老板卖东西却是头一次，江梅内心的忐忑在脸上显露无疑。
林涛并没有出言去安慰她，因为他明白，只有当成功摆在眼前时，一个人在命运的长河中挣扎着向上的勇气才会被激发出来，才会变得自信。
新店开张，一阵炮竹声过后，绿蔬园就正式营业了。
老林家的新店开张并没有通知任何亲朋好友，因此除了林国成江梅和林涛一家三口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见证这一幕。
远处的天边还有零星的几颗繁星看着这一幕，冷冷清清的繁华，有太多的故事被夜色所淹没。
一直等到黎明之际。
或许，即使是林涛自己也不清楚，在时空的尽头，改变了的命运又将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林国成在6点半的时候去实验中学上课，只留下林涛和江梅在店里看着。
松平市是一座小城。
缓慢的生活节奏从6点钟依旧人影稀疏的街头上就看得出来。
朝九晚五。
在松平，这样的生活才是值得用一生去追逐的。
一直到将近7点钟的时候，才有第一位顾客走进店里。
来人是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奶奶，藏青的褂子，蹬着黑色的棉布鞋面，但是林涛从老人手腕上拇指粗细的澄金手镯上却看出来这是一个对生活品质有着追求的老人。
当然，也极富生活经验。
从她挑拣西红柿上就足以见得。
“你家店是新开的吧？”
“奶奶，我们家今天才开张，开张第一天，菜给您打个八折，您看西红柿菜市场是卖1块5一斤，我家今天卖1块2。”
江梅瞪了儿子一眼，满脸笑容地给老太太递了一个塑料袋，却不料老太太并没有接过去，而是放下手里的西红柿转头去看另外一排的青辣椒。
“你们这辣椒多少钱一斤？”
“8毛。”
老太太点了点头。
这个小伙子的确没有骗她，菜市场上的西红柿多少钱一斤她还真不知道，家里喜欢吃这东西的人少，但是青辣椒在南门菜市场是卖1块1毛钱一斤。
江梅的脸上有些忐忑，甚至到了此刻心里仍旧有些唏嘘，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根筋被儿子忽悠上了钩，竟然真的花了上万的代价来经营这样一家蔬菜专卖店。
如果不是买断工龄赔偿的那1万7千块钱，恐怕她也断然不会有这样的魄力，但是此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让她思考这个问题。
随着街头的静谧被人潮和车流所驱散，走进店门的人也越发地多了起来，从这会儿就看得出来江梅在百货公司十几年的阅历没有浪费。
但是让江梅诧异的是，儿子林涛应付起眼前的场面来，甚至比她这个在销售岗位上站了十几年的“老师傅”还要老练。
晨起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玻璃窗洒落在少年的侧脸上，疏落有致的光点倒映着时光里最美好的片段。
如果不是眼前的真实，江梅甚至难以置信，有朝一日，她竟会走出那方狭小的天地在这里寻找未来。
为了儿子林涛，也为了自己。
“大娘，找您1块3毛。”
“小伙子，给我称三斤西红柿。”
汗水弥漫过了睫毛进入眼眶有些刺眼，但是林涛似乎浑然不知，第一天的生意好得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从早上七点中开始，一直持续到将近10点钟的时候，他都没有歇下来过，等人潮渐渐从店里退去时，看着菜架子上空荡荡的一片和后院的一片狼藉，母子俩才相视一笑。
从老妈江梅的眼里，林涛似乎看到了一种叫做自信的神采。
“妈，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江梅可能永远都忘不了儿子挑着眉毛对她说这句话的情形，2005年的10月，绿蔬园开张的第一天。
幸福总是不期而至。
“没错，我儿子就是能干，比你爸强多了，走，马上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吃完下午去学校上课。”
“妈~~”
林涛听到这句话顿时又皱起了眉头，但是转即看到江梅瞪了一眼就只好作罢打消了继续争取旷课的想法。
十月的阳光并不灼热，却把江梅和林涛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身后的绿蔬园倒映着将影子拉长的光线，熠熠生辉地发着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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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中的谣言总是比流感传播得更快一些。
作为松平市仅有的两所省级重点高中，洪中和6中犹如坐落在两个极端的对立面上。
在洪中似乎用于都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在6中，除了学习还有太多的值得专注的东西。
包括早恋。
包括圈子。
当然，也包括权势和富贵。
早熟似乎在6中算不得什么值得令人去说道的大事。
在6中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而6中之外的人眼中，它总像是隔着一层面纱，有着外人所不了解的神秘。
当然，松平人都知道，踏入6中就等于是半只脚已经跨入了大学的门槛，由此可见，6中的确有着它该有的骄傲。
在2005年前后的松平市，当其他学校的学生还停留在追逐安踏和鸿星尔克等在国内已经算是一流运动品牌的时候，6中的学生其实早就已经开始流行耐克和阿迪等世界级的运动品牌。
6中的学生会在省一级和国家级的比赛上获奖，会成为市光明日报和省教育报的常客。
6中。
总是别人口中艳羡的对象。
而6中的学生，也总有着无可名状的优越感。
然而，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例如叶飞，又例如2005年的林涛。
在这样一个以分数为王，以家世和长相为马的圈子里，林涛的普通让他淹没在3000个学生的人潮中，但是无论普通与否，作为7个入选东江杯决赛选手中最大的黑马，林涛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获得了跟他的名头并不相称的关注。
作为林涛的死党，叶飞的口无遮拦是早就出了名的。
所以当林涛走进教室里，看到有些异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他并不觉得怪异。
反而是叶飞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目光令他有些不解。
“林涛，你小子可以啊，竟然暗恋唐洁。”
“唐洁？”
唐洁是谁？林涛有些不解，似乎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带着一丝熟悉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林涛第一时间就是有些愕然，速记似乎在脑中搜寻着什么，一直到一个扎着麻花大辫子，脸上长着几颗雀斑的女孩子闯入自己的记忆时，他才想起来唐洁究竟是谁。
几乎是不做任何迟疑地将目光转移到叶飞身上。
“叶大嘴巴，你挺能说啊。”
“涛子，我是口误，绝对是口误，要不是张伟这个王八蛋，我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林涛并不在意叶飞的解释。
因为他已经想起来了曾经发生在他和唐洁之间的那段故事，或者说是还未萌芽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的初恋。
唐洁跟他是一个小学毕业进入6中初中部的一个女孩子，林涛并不否认自己曾经在某一段懵懂的青春里把这个有着一根粗麻花鞭子的女孩跟梦中情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但是这毕竟是发生在年少懵懂的时光里。
所以当整个1班甚至所有文科班都流传着有关林涛暗恋唐洁的谣言时，他也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
作为3班公认的班花，高挑的唐洁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或许只是因为她是班花，林涛一名不文，仅此而已。
“糖糖，1班的林涛真的追过你？”
分班后成为3班班花的唐洁并不缺少追求者，甚至可能在她的记忆里早就忘记了一个叫做林涛的男孩。
林涛是谁？似乎并不仅仅是死党肖雪不知道，甚至连唐洁自己也只是在记忆力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印象。
“你听谁说的？”
如果林涛看到眼前长发披肩，抹着淡淡腮红的少女时，恐怕他也很难将眼前的少女跟记忆中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还用我说嘛，现在隔壁1班和2班都传遍了，你们以前高一的时候不是在一个班吗？我听说是1班的叶飞传出来的。”
“叶飞！”
在唐洁的脑中立马就浮现出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叶飞，林涛还有她，没有人知道以前他们三个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后来唐洁的爸妈做生意发达了之后才搬出了院子。
不仅仅如此，还在松平市最好的住宅区山水花园中买了一栋当时号称是全松平是最好的住宅楼，也就是小别墅。
唐洁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需要把林涛放在自己心里，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林涛。
当赵洪成把苏芮和吴波叫出教室时，所有人都诧异于下一个会不会林涛，而结果也显然是如此。
东江杯所带来的影响力并不仅仅是那百十个大学特招的名额，能够在初选中摘获7个人的决赛名额，显然这已经超出了6中高层的期待甚至是奢望。
而作为这一次全校甚至是全市、全省唯一一个同时拥有三个学生获得进入决赛资格的班主任，赵红贵受到的注意力并不少。
“这一次你们三个人获得进入东江杯决赛的资格很难得，尤其是林涛。”
赵红贵压低了声音把目光落到林涛身上，吴波和苏芮也注视着这个同班的少年，眼里的神色各异。
与吴波眼中的不屑和优越相比，苏芮显得有些迟疑。
她无法去衡量眼前的林涛和想象中那个成绩糟糕的少年究竟谁才是真实的，这显然已经超出了这个年纪的她应有的判断。
同样。
赵红贵的话也似乎若有所指。
但是林涛并没有反驳，他知道也很深谙这样的道理，自己没有理由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机里获得不合时宜的成绩。
就像当初64分鸿沟，即使是他自己也很难用言语去证明那只是曾经，言语毕竟还是苍白的。
“这个礼拜5就要提交决赛的作品，到时候我们松平会由教育局设一个考场，这几天下学后你们三个就不要上自习了，直接到阶梯教室那边上作文课。”
三人点了点头后就各自揣着复杂不一的心思离开了办公室。
吴波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兴奋，似乎智珠在握，又似乎是因为在苏芮面前，男性的荷尔蒙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膨胀和喷发。
林涛却轻挑着眉头看着从身侧走过的女孩，此时的苏芮已经比林涛矮上了半个脑袋。
在林涛和吴波三人离开办公室后，赵红贵有些疲劳地揉了揉脑袋，他无法释怀林涛这样的学生竟然会出人意料之外地获得东江杯的决赛资格。
真的只是运气吗？
“赵老师，你们班那个林涛平时成绩怎么样？能拿到决赛资格，也是个好苗子啊。”
说话的是三班的班主任朱小平，话里隐隐透着几分酸味，同是高二文科班的班主任，这一次高二所有的文科班只有赵红贵的1班有学生获得东江杯的决赛资格，而且一猛子还是3个。
不说别的，光是市教育局的奖金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旦有人在决赛中获得好成绩的话，赵红贵自然是名利双收。
赵红贵闻言脸色略微有些僵硬，林涛会是好苗子吗？
他有些难以肯定却无法在此时去反驳自己班上的学生。
“哪里是什么好苗子，一般，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就让他瞎猫碰到死老鼠了。”
说完便起身去教室上课。
“一般？我看是倒数还差不多，就他这个成绩，指不定是抄的还是别人写的。”
赵红贵并不知道在他身后的办公室里，朱小平面前赫然已经摆着一张1班的测试成绩。
010 骑白马的并不都是王子
午后的慵懒总让人提不起精神。
即使已经打过了第二遍铃，教室后排仍然不缺少在睡梦中将醒未醒的后脑勺，一直到付小楼捏着英语课本踩着呼吸的节奏踏上讲台的时候，林涛才伸手拍醒了身边的叶飞。
“别吵。”
略带着几分困倦，叶飞的声音略大。
“叶飞！”
付小楼的声音更大。
“靠，老子让你不要吵。”
林涛分明看到付小楼的大饼脸顿时就变得有些铁青，似乎感受到了耳边骤然变得宁静的气氛有些不对，叶飞眨巴了两下眼睛才看到一脸怒色的英语老师付小楼。
有些戚戚地坐正了身子，但是付小楼并不想就此揭过。
“叶飞，站到后面去。”
教室里顿时一片哄然大笑。
“nowwebeginourclass--”
午后的时光恬淡。
就像钟声，付小楼的声音让林涛不知不觉开始回想起这些熟悉的光影般的记忆。
如果说还有值得什么林涛骄傲的话，或许在整个高中年代，林涛都能对负责教英语的付小楼说一声问心无愧。
没有人知道林涛脑中跳跃着字母的同时，一句句美丽的词句在静静地流淌，像交叉在一起的线条，再也找不到头绪。
参加东江杯决赛的基本上都是全省境内各个中学的在校学生，如果要把这些学生集中起来统一安排考试显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因此省教育厅决定由各个市的教育局设立统一的考场，规定考试的时间和地点，限时进行写作。
在考试结束后，各个地方的教育局会将参赛考生的作文密封送到省教育厅进行阅卷。
作为重生者，林涛并不知道某年某月某日哪一期的彩票号码数字，却恰恰知道这一届东江杯决赛的题目。
或许这是他稳操胜券的最大优势。
只是林涛并没有在心底忘记曾经他也试图在东江杯中获得荣誉，可惜他甚至没有进入决赛。
命运总是这样开着最不可笑的笑话，将人捉弄于翻掌之间，让人无力挣扎。
就似乎恰恰印证了那句话：当命运强奸你时，或许你更应准备好静静地享受而不是挣扎。
因为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mr.lintao，pleaseanswerthisquestion！”
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林涛身上。
带着几分戏谑和期许。
哪怕是一个傻子也看得出来此时的付小楼眼中犹如喷着一团火焰，他们无心去猜测林涛到底在做什么，但是知道如果林涛先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付小楼绝对会要他好看。
在几个文科班中，付小楼可谓算得上是英语老师里面的异类，作为女人中的男性异类。
在付小楼的眼皮子底下。
似乎是心有所感一般，林涛极快地捕捉到了前方回望的目光中的那一丝澄澈，一闪而逝，苏芮的脸上没有任何异动。
林涛这样的学生，她见过很多，在她眼中林涛并没有什么值得她去这样关注，仅仅只是因为因为付小楼的目光里带着的一丝愤怒让她从心底生出了一丝作为班长的责任感。
“---”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着期待中必然会发生的那一幕发生时，耳边却听到了一段流利得甚至并不比听力磁带中的对话声逊色的声音。
是林涛说的吗？
或许没有听清。
但是付小楼的声音却让他们明白，是林涛说得，千真万确，万无一失，真的是林涛说的。
“verygood，pleasesitdown。”
笔尖一顿，黑色的墨珠顿时便浸润而出，浸透了纸杯，在素白的纸面上形成一个极为刺眼的墨迹。
苏芮轻皱了眉头，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一瞬间停顿手中的笔迹，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那道声音？
她并不确定。
但是那道问题他真的回答得很好呢！他的口语比自己的还要好么？十六岁的苏小芮第一次在心里没有了肯定。
“瞎猫碰到死老鼠。”
窃窃的私语声打破了教室里的宁静。
正当付小楼咳嗽一声将要平复教室里的喧嚣时，下课铃声适时地响起。
“下课，苏芮，你跟我过来一下。”
闻言。
起身。
带着数十道或明或暗的目光，苏芮跟在付小楼身后出了教室，没有知道在她耳边付小楼低语说了些什么，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落到了林涛身上。
“我靠，他的口语什么时候这么标准了。”
“我怎么感觉比录音机磁带的口语还要好。”
无疑。
6中的学生有着骄傲的资本，没有人认为林涛的口语是付小楼式的“中式英语”，6中的学生对成绩有着一种异样的执着。
他们会有发现某个男生和女生并肩走在学校的小道后八卦早恋的恶趣味；
会在课余饭后讨论理科班的男生在球场上掌控球权的洒脱和帅气；
也会躺在宿舍的床铺上彻夜未眠地谈论着有关于女生成长中的故事。
但是，没有人在压倒性的成绩面前仍旧摆出高傲的姿态，即使他是林涛，6中的学生尊重所有在考场上走出的强者。
林涛并不在意这样的目光，没有人知道他为了学好英语曾经付出过数年的苦修，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了练好口语曾经半年不曾开口说一句普通话。
而此刻，他却知道，这一切都值了。
“涛子，你牛，你不会真是为了追唐洁一个人背地里在家练英语吧？”
从叶飞嘴中总听不到一句令人称心如意的话语，林涛甚至并不知道回答一个英语问题会跟唐洁有着怎样的联系。
“学英语就是为了追唐洁？”
叶飞有些发愣。
“对啊，不追唐洁那你学英语干嘛？”
林涛竟有些无言以对。
“那骑白马的就一定是王子？”
“对啊，白马王子嘛。”
“那唐僧呢？”
寂静。
而后就是“噗嗤”一声的笑语。
带着一丝余热的午后，林涛有关于“骑白马的不是王子而是唐僧”的论断不胫而走，像是传染病，又比传染病更快。
或许，在五年或者十年后，没有人还会记得林涛说起这句话时那个叫做饶燕的女孩看向他的眸中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味道。
也没有人知道是叶飞把林涛的这句话从那方狭小了三人世界里播撒到了整个6中。
骑白马的不是王子，而是唐僧。
这是一个有关于林涛，有关于叶飞，有关于饶燕的故事。
故事外面，苏小芮的耳际轻轻地动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好奇地想用力扭头去看看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脸上此时此刻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得意么？
还是像那天在书店里一模一样的平静和大胆？
再一次，苏小芮有了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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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自己的兄弟自己背 （三更求支持！）
东江杯决赛的时间是在周五下午1点开始，3点半交卷。
林涛并不知道自己在两个半小时内能写出怎样的文字，但是他并不是青涩未改的少年，并不会幻想一笔写出一个璀璨的未来。
从容地在格子里填上自己的姓名，将那一纸的歌咏交到监考老师的手里。
从教育局安排的考场回来后，他并没有跟吴波和苏芮一起下车，而是在两个人走下7路公交车时晚了半个身子，似乎是有意一般。
从吴波眼里的笑意就看得出来他很满意这样的错误。
只是他并不知道，走在前面的苏芮眼里却多了一丝不解，她很好奇为什么林涛似是有意一般淡淡地转过了身子进了车站对面的那间小店。
是因为吴波？
还是因为自己？
如果知道苏芮的心思，林涛肯定会有些无奈地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他之所以去对面的小店，是因为这是他自家的绿蔬园。
开张已经一个礼拜有余，除了开张第一天的营业额没有超过1000以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绿蔬园每天的销售额都在保持一定的增长。
截止昨天晚上为止，绿蔬园单日的销售额已经能够达到将近2000左右，扣除两成的人工和房租等成本以及三成的菜源成本以外，每天的利润近千。
江梅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日进近千的收入，从她脸上的笑意上也看得出来，她的确变了。
变得不再卑微前行。
林涛乐于从老妈江梅眼中看得这种曾经看不到的坚定和自信，既然命运让他再来过，若只是回放一般地重走一遭，那他又岂为人子呢。
“妈！”
“涛子，下学了？这才几点就下学了？”
正逢下班和下学的点，店里买菜的人不少，江梅又是称斤两又是忙着找零，忙得不可开交。
趁着空隙在围裙上抹了把手才挽起手腕上的袖子看了看时间，离放学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儿子又逃课。
毕竟在不到一个月前，儿子林涛还是劣迹斑斑，逃课并不在少数。
“娘老子，我有那么不堪么？逃课那种事能是你儿子做的？诶，阿姨，您这袋子破了，来我给您装个新的。”
把一个中年女人手里的菜装进一个簇新的袋子里，林涛手脚很快，看得那买菜的女人惊讶连连。
“老板娘，这是你儿子？小伙子真是麻溜，在哪个学校上学呢？”
“阿姨，你别问我妈，问我就行了，我就在对面6中，高二。”
江梅瞪了儿子一眼，但是眉眼间的那一抹喜色还是喜上了眉梢，不为别的，儿子在一中读高中对于江梅来说可能算是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了。
如果是以往，儿子林涛的表现可能会令她不知所措，但是自从国庆前那段时间后，儿子林涛似乎变了个人一样，江梅心底那种近乎消散的希望又开始变得炽热起来。
母不嫌儿丑，子不嫌母贫，或许江梅并不知道儿子林涛已经经历过一世的繁华。
但是此时此刻，儿子林涛已经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希冀。
“6中啊？老板娘你有福气哟，小伙子好好努力，考个好大学，将来好好孝顺你妈。”
中年女人眼里显然多了一丝艳羡之色，6中的骄傲总是在旁人口中体现得如此**裸的淋漓尽致。
在绿蔬园里帮了一会手后，林涛就顺道去了爱文书店寻些用得上的东西。
不巧正好碰上了下学的点。
因为是周五，而后两天双休，学生多数也有些人开始背着大包小包回家，书店里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身影，就像曾经想过的那般。
6中就像是上演这一场浮世绘，人人都扮演着抚弄青春和卖弄年华的角色，就连林涛自己也不曾例外。
他也会为了证明自己去参加东江杯，也会耐着性子去跟赵红贵解释自己请假的理由。
更会为了缓和跟赵红贵的紧张关系而不惜彻夜地翻动着整个初中的教材，去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梳理和记忆着高一的知识点。
同样，人生也正如戏里说的那样，从来都是滚滚向前的，不踩着岁月的节奏就只有被岁月碾压的结局。
林涛期许在重新把青春握在手里时奋力前行，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些事并不是躲就躲得过的。
就像祸从天降，也如躺枪一样的无可奈何。
“啪！”
在爱文书店左侧的桌球室里，周海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捂着嘴巴把腰大幅度地弯了下去。
但是这样示弱的举动落到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眼里又哪里会值得同情，拳头和脚印不分青红皂白地落到身上，周海明整个人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与叶飞和林涛不同，周海明虽是两人的死党，但是性格却有些迥异，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些作。
喜欢出风头又没有什么本事，打架打架不行，学习上也是中规中矩，偏偏性子还跳脱得不行。
弱者总有弱者的生存之道，像周海明这种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的人，吃拳头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至少在林涛的记忆中，他和叶飞就曾经因为这家伙遭了不少横祸。
王胜两只手插在牛仔裤袋里站的并不远，只是冷眼旁观者发生的这一幕。
在6中高三年级，王胜就是一杆旗，但是他也并不会去约束周围的人讲什么烂好人的规矩。
旁边的书店门口，1班的几个女生捂着嘴站在那里看着周海明躺在地上脸上一脸惊愕。
“你拽啊，我看你拽，拽你麻痹你拽，在老子面前你还人五人六的！”
张超吐了口口水在地上脸上显得有些得意。
事实上他甚至比周海明还要低一个年级，但是在6中，从来就不是论年级来论强弱的。
此时此刻周海明便已经让人认清了这一点。
饶燕并不知道为什么周海明会突然被人动手打翻在地，但是同为1班的同学，她们有着异于常人的归属感。
“王胜，你让他们别再打了。”
刚要走过去，手臂上却被胡春芳拉得紧紧的。
“燕子你别过去，他不会听你的，燕子。”
看着眼前的一幕，林涛不知道自己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
旁边站着的1班男生并不在少数，他甚至看得到吴波就挤在人群里看热闹没有上前。
林涛理解这些人想法，年少总是不会缺少轻狂肆意，但是轻狂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又有多少人愿意付出这些代价呢？
林涛不会傻到等待别人的侠义之举。
自己的兄弟，总是只有自己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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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为兄弟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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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室对面就是6中的校门，王胜犹如一根电线杆一样杵在这里，下学路过的学生都自觉绕路而行。
在6中，王胜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尤其是在他身边还围着一群衣着花里胡哨的少年时。
爱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是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了看热闹付出代价，即使是同为1班的学生。
林涛从书店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被人踩在脚下的周海明，眉眼间不由得有些愠色。
王胜不认识周海明？
显然那是不可能的，两人常在台球室里打球，即使不熟悉也不会陌生。
“涛子，是张超。”
叶飞下学后直接来爱文书店，正好看到站在书店门口跃跃欲试的林涛，脸上似乎有些忌惮之色。
“涛子，你别过去了，张超是高三12班马俊的老表，海明昨天在溜冰场抱了他女朋友，那小子自找的，早就让他不要招惹那几个高一的女生了。”
林涛有些皱眉。
他明白叶飞话里不要掺和这件事的意思。
马俊？
如果说在6中王胜是一杆旗的话，那么马俊在6中就是一杆比他还要靓丽显眼的红旗。
6中从来就是文弱理强，无关于文科班男生的数量好胆色，而是因为理科班的数量要远远超出文科班。
马俊还在初中部的时候就是6中成绩好，家世好，长相好的“三好学生”，没有人否认马俊的出色，但是同样也没有人否认马俊在6中的强势。
张超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截住比他高一个年级的周海明就是因为马俊跟他是表兄弟。
只是别人怕他马俊，林涛就会怕吗？如果是以前的林涛，或许会，但是现在他心里只有一团火。
叶飞并不明白林涛心里的那团火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只要林涛出手，他就不会退缩。
林涛背上并没有双肩的书包，而是一个手提袋子，里面装着一个簇新的计算器和一叠稿纸。
饶燕和胡春芳看到他从书店里走出来往周海明走过去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躲在人群里的吴波和一般的学生也魔怔了。
怎么是林涛？
他们知道林涛和周海明似乎是死党，但是是死党又如何，眼前的这幅情形是凭他就一个人应付得过来的吗？
吴波心底甚至隐隐有些发笑，去吧，多一个挨揍的也不稀奇，虽然是高二年级跟张超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吴波也知道张超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6中有很多的圈子，每个圈子中都有一个标杆似的人物，毫无疑问吴波是6班男生圈子里的中心，亦正亦邪。
但是即使如此，他跟张超这种坏学生圈子的中心人物还是有着一些差距的，至少他就不敢像林涛这般放手去跟张超要人。
围观的众人看到林涛推开人群走过去把周海明扶了起来脸上纷纷露出一丝惊疑的神色。
他们显然并不认识林涛。
尽管林涛是整个6中7个进入东江杯决赛的学生之一，但是此时此刻又有谁会去理会他的这个成绩呢？
相对于圈子里张超这种人物，林涛只不过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学生而已。
张超并不认识林涛，但是他认得林涛身后的叶飞，不说别的，光凭叶飞的个子任何人都会给三分面子。
“王胜，都是一个学校的，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吧，揍他一顿就可以了，有什么事我代他道个歉。”
王胜挑眉看了一眼林涛。
他并不记得林涛叫什么名字，但是记得那天在爱文书店里他跟苏芮说话的模样。
“你也是高二1班的吧？怎么，周海明是你兄弟？”
林涛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周海明脸上的淤青，年轻人下起手来不知轻重，周海明这个亏肯定是吃定了。
“你谁啊，我哥问你话呢？”
见林涛不说话，张超上前一个巴掌就拍在了林涛的头皮上，并未打实，但是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虽然王胜在场，但是看得出来张超并不忌惮他，跟老表马俊相比，王胜也只不过是命好一点而已。
叶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林涛背后，张超动手的时候他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如果是其他人他会毫不迟疑地上前，但是面对张超和七八个身量都不矮的高一混混时，他有些忌惮。
在围观的人看来，林涛的身形此刻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王胜的确可以看在苏芮的面子上给林涛一个人情，但是此刻他却有些不喜林涛的态度，张超动手的时候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不说话，他似乎很好奇林涛接下来会怎么办。
见王胜不说话，张超的态度就更加嚣张了，一步走到林涛面前，伸出食指顶在林涛鼻尖上，又伸直了手指变成巴掌轻轻地拍在林涛脸上，威胁的意味十足。
“你拽个屁啊，高二就**了？老子要弄死你分分钟，下回眼放亮点，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边说着，巴掌边啪啪地拍在林涛左脸上，张超是个左撇子，左手放下时，林涛脸上已经被拍红了一大片。
人群里饶燕和胡春芳等1班的女生捂着嘴不敢说话，一团水雾在饶燕眼眶里打着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叶飞的脸色憋得通红。
他想一步冲上去一巴掌砸在张超脸上，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站在张超身后的那几个人心里又有些发憷。
不管身高如何，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心里有着大恐惧，他不是林涛，已经经历了那一世的风华。
看到林涛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张超，王胜心里不免有些诧异，但是无论如何，林涛此刻的表现也不过尔尔，不是孬种但也不是好汉。
张超似乎也认定了林涛不敢还手，脸上笑得厉害，竟然得寸进尺一般地伸手拍了拍林涛的后脑。
俗话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腰，这都是摸不得的地方，如果林涛还是那个林涛，或许这一切又不一样了。
但是此刻却没有人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总酝酿着惊涛骇浪。
张超收手后就侧身往林涛身前走了回去，没有人知道林涛会干什么，只有人群中的饶燕和一众围观的人有些哑然地陡然瞪大了瞳孔。
在王胜眼中，他骇然地看到林涛以一个惊人的姿势甩动着手臂，用一种华丽的身姿送出了自己漂亮的一击。
心有大恐惧又如何。
林涛此刻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回荡，那就是要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一新生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以长为尊，什么叫心有戚戚，什么叫有些人是他们恐吓不了的。
013 他就是一杆旗
一台计算器的重量加上百多张白纸的厚度，林涛并不知道有多少分量，但是挥手之间他感觉得到呼呼的风声在自己耳边吹响。
像是奏响了征战的号角，又像是发出了愤怒的声音，总之林涛不惧这样的恐怖。
近乎是使出了全部力气，嘭地一声，红白色的手提袋猛地砸到张超的侧脸上，势大力沉。
塑料的手提带子显然经不起这样的力道，嘣地一声断掉，化作飞扬的纸片，迎风飒飒作响。
没有人预料到林涛会有这样的胆魄。
或许弱者总是弱者，围观的人里总是看客，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在青春里奋力一搏。
张超捂着脸。
弯腰下蹲，转过身时右脸上极快地已经起了一丝红肿，但是看得分明的是，他显然并没有受到太重的打击。
林涛的力气虽大，却无奈手中的东西太过于单薄了一些，杀伤力明显不够。
人群中“呀”地发出一道道惊呼，像是在涌动的人潮中陡然掀起了一阵阵喧嚣和躁动。
犹如风吹麦浪一般，低头拂过。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林涛知道蛇打七寸，打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就在张超带着一脸的惊愕和不明所以转身转身之际，众人这才从魔怔中醒悟过来，正好看到眼前林涛甩起巴掌的那一幕。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张超脸上，响彻全场，彷佛甩出的不是一个巴掌而是一道惊雷。
张超身后的少年们见状红了眼一般挥舞着拳头往林涛冲了上去，张超可能被之前那一下子打得有些发懵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提不上劲儿来。
林涛一个巴掌下去，正好又打在另一边脸上，空手的力道远比刚才那一下子要大得多，加之又不是什么要害的地方，林涛肯定是下了死手的。
张超整个人都有些晕乎，嘴角火辣辣地抽搐了几下就往地上栽了下去，鬼才知道后面冲上来的那些人有没有踩到他。
反正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有些不忍直视地捂着脸揣着粗气，少年时代的热血斗殴总是看得令人热血贲张。
但是还是印证了那句话，看客中总是少有人敢为了看热闹而付出代价。
所以当林涛撒开手和叶飞肩并肩陷入高一那帮少年的围殴中，嘴里喊出“吴波，草你麻痹的是1班的就站出来”时，认识的人都愕然地看着站在人群中有些神色恍惚，彷佛受了某种惊吓的吴波。
吴波受到的冲击略微有些大。
林涛今天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所能想到的，这真的是林涛而不是张涛李涛或者王涛？
但是林涛什么时候这么有血性过？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幕。
直到林涛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上时，他才意识到的自己究竟错得有多么离谱了。
“卧槽，老子跟你没关系。”
吴波很想说出这句话，但是此时此地，他并不敢舍下面皮在1班众人面前说出这句话。
在吴波身后站着的无一不是1班圈子里的男生，尽管他们同样惊诧于林涛今天的举动，但是毕竟是一个班的，而且前一次打比赛时林涛的表现已经让他们对这个同班的同学产生了一丝好感。
“敢打我兄弟，老子弄死你。”
即使是占着身高的便宜，此刻叶飞也难以占到什么优势，拳头和鞋底不停地往身上倾泻时，两人在七八个人面前开始节节败退。
周围围观的人群里乍猛似地一阵骚动，人群顿时四散着避开生怕糟了无妄之灾，黑压压的一片蔚为壮观。
林涛挥出拳头的间隙，眼角滴落着一丝丝滚烫的液体却并非眼泪，而是这该死的令人又爱又痛的青春里挥洒出的汗水。
尽管手臂和后背上传来的阵痛让林涛不住地咧嘴大吼，但是他却享受这肆意的青春飞扬和酣畅淋漓的时光。
“啊！林涛小心背后。”
在爱文书店的门口处。
苏芮一如既往地漠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知道无论是在贵为省级重点的6中，还是在其他的二流高中，总少不了这样的情节。
但是与围观的那许多人相比，她与他们之间彷佛是两个迥异的世界里的人一般。
一直到走出书店，听到耳旁传来饶燕口中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才愕然地转头往纠缠在一起的少年们看了过去。
战圈中。
林涛和叶飞孤军奋战，且战且退，周海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恐惧中醒悟了过来，但是却并未看到他在爬起来后冲入战圈中，反而在青春的岁月里踏出了令他一辈子都会悔恨的那一步。
当周海明退出战圈从人群中悄然而退时，恐怕他此生再难想到，总有一天他会为了今天的却步后悔。
王胜的声音已经在喧嚣和叫嚷声中显得有些单薄，无论是林涛和叶飞还是高一的那群熊崽子们后已经打出了血性。
下手完全不知道轻重，拳头和巴掌齐飞，脚印和谩骂比翼，林涛的嘴角已经结实地挨了一记变得有些红肿。
人群中。
苏芮有些压抑地捂着嘴巴看着被几个高一的少年围攻的林涛，尽管狼狈，但是没有人否认此时的林涛多了一丝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血性。
“王胜，你快让他们停下来啊，王胜。”
饶燕跺脚朝王胜哭喊的声音令苏芮微微有些皱眉，女人天生的敏锐让她察觉到饶燕的声音多了一丝焦虑的味道。
显然，她担忧的对象不可能是叶飞，除了叶飞还有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饶燕和林涛？真的有那么一丝可能吗？
苏芮并不知道，或许，就连站在人群外围，紧挨着吴波的唐洁也不清楚，在她记忆里，林涛的妈妈跟她父母曾经在一个百货公司上班，两家来往较多，一直到自己上初中家里开始做生意后。
随着父母离开百货公司，家里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之后，两家的来往才渐渐的少了起来。
可能在记忆里，还有些许林涛的影子，那个高高瘦瘦，说话总会吞吞吐吐，像个女孩子般害臊的男孩。
吴波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只是冷眼地旁观着眼前的这一幕，甚至嘴角的弧线已经遮掩不住他内心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今天之后，除了他，那个硬撑着没有倒下去任人蹂躏的少年也会变成一杆旗，一杆没有圈子，只有他自己却无人可以轻视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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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发酵的初恋
热血过后，总会显得有些惆怅，一场酣畅淋漓，再只剩下青春里满嘴该死的谩骂和浑身的酸痛。
在林涛和叶飞感受青春的阵痛时。
王胜也似乎有些魔怔地没有料到那个看起来脸色依旧平静的少年竟会有这样的血性。
林涛的手在剧烈运动之后微微有些颤抖，这是用力过大和精神高度集中后留下的后遗症，白色的长袖衬衫上也多了几个脚印，很醒目。
推搡中总有些意外发生，不过林涛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要紧的伤，除了鼻子被人打破了衣襟上沾满血迹以外。
他并没有刻意去想为什么周海明会像个懦夫一个一样不战而退。
有些人，是一世兄弟；有些人，只是过客，仅此而已，谁也勉强不了谁。
林涛并不后悔为了周海明让自己身陷战圈，从他把青春再次握在手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留下哪怕一丝后悔。
参加东江杯是如此。
为父母苦心经营绿蔬园是如此。
夜以继日地耕读也是如此。
为周海明，同样是如此。
青春便是青春，哪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和思前想后，林涛想做的，只不过是在纯真的年代里，让这些高一的少年们懂得什么叫天高地厚而已。
张超被几个脸上挂着伤的少年扶着站在那里有些晕乎乎地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但是看得出来脸色有些铁青，不过愣是他的胆子再大，看到此刻的林涛和一脸狠劲的叶飞都不由得有些发憷。
林涛那两下子打得他有些心里发毛。
毕竟只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心里同样有着大恐惧，只是不幸的是为他们打开内心恐惧的大门的是站在眼前林涛。
或许。
这也是他们的幸运。
“你看什么？不服是吧？不服再来啊！”
叶飞的声音很大。
即使是王胜也陡然发现其实即使是他也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取得林涛和叶飞这样的战绩。
二挑八。
除了身上挨了几下，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你叫林涛是吧？今天这事就这样揭过了，好吧？”
王胜的身后已经集聚了十来个高三的少年，都是他一个圈子里的。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林涛和叶飞的身后也围住了十几个1班的男生，毫无疑问，林涛和叶飞的“勇猛”已经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林涛并不喜欢王胜话里的语气，不过他也不会仅凭着满脑得热血来思考这个问题。
不管如何王胜所在的圈子在6中的影响力以及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都足以令6中的学生正视，自然也包括林涛自己。
所以尽管不喜这样的语气。
林涛仍旧点了点头，任由王胜的手掌有些亲密地拍在自己肩膀上。
但是无论是围观的6中学生还是王胜自己都很明白，从今往后，恐怕6中就会多一号人物，那就是高二1班的林涛。
看着往这边走过来的林涛，苏芮下意识地想躲开。
林涛的目光却早早地就落到了她身上，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地点了点头就各自收回了视线。
点头之交或许也不过如此了。
“哟，还不错嘛，现在还学会打群架了，你们俩可真行啊！”
饶燕的声音让林涛和叶飞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一向跟他们并不亲近的饶燕和胡美芳，显然并不知道这个两个1班公认的美女为什么会这样一幅表情地看着自己。
但是透过饶燕的话。
林涛分明在这个女孩子的眼角看到了一丝泪滴过的痕迹。
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叶飞？
林涛不用去费力地想心里就已经有了判断。
偶遇青春里的美好总是令人着迷的，比如异常酣畅淋漓的打斗后脑中突然空旷出来的思绪，比如眼前的女孩，又比如她看向自己时眼中那些宜嗔似怒却又分明可见的羞涩。
少女荒芜的心土里。
情窦初开的种子总会生长得张牙舞爪一般，肆意而又茂盛。
“饶燕，胡美芳，你们怎么在这里？”
叶飞全然不复刚才的那种血性，反倒是显得有些笨拙。
看向胡美芳的目光里，赫然多了一丝闪烁。
其实林涛记得在毕业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曾经听叶飞酒后吐真言说起过，他暗恋胡美芳整整三年的时间。
只可惜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走不到一起，如果记得不差的话，从6中毕业后，胡美芳考上了省城的东江师范大学。
而叶飞却只上了一所普通的大专，这样的差距足以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巨大的鸿沟。
看到隐藏在叶飞眼底的那一抹爱慕之色，林涛心底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做点什么。
“胡美芳，你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飞子的吧？”
“呸！林涛，你胡说什么，刚才那些人怎么没把你给打死。”
说完还扭头看了叶飞一眼。
其实叶飞的长相并不差，身高1米83的男人只要不是真的长得太寒碜就绝对不会太难看。
叶飞的五官算不上很帅气，但是也是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少了写圆润却多了一丝硬朗和坚毅的气息。
林涛并不是一般的少年。
当他的目光落到胡美芳的脸上时，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孩对叶飞的感觉并不差，或许上一辈子如果叶飞能够再主动一点呢？
或许又是一个迥然不同的结果。
已经发生的无法去改变，但是尚未发生的林涛却有着十足的把握去改变那些未知的结果。
“你没事吧？”
饶燕的声音打断了林涛脑中的思绪。
如果说饶燕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好感，林涛并不会太过于意外。
以他对这个女孩的了解，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与苏芮的安静和自傲相比，饶燕显得更跳脱。
她爱笑。
有着大多数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所没有的大胆和勇气，修长的大腿被紧身的淡蓝色修身牛仔紧紧地包裹着，显得极为圆润和结实。
在1班，苏芮的存在盖住了大多数女孩的光芒，但这绝对不包括饶燕。
身形高挑的少女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女难以企及的风韵，也含混着青春的活力，即使是林涛，穿越了时空再次回来注视这个女孩时，也难以拒绝饶燕眼中的那一丝暖意。
“嗯，没事，你们今天不回去？”
饶燕和胡美芳都不是县城住家，通常周五都会回乡下过双休，但是饶燕摇头的动作还是让林涛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期许的神色。
懵懂的初恋总是带着一丝羞涩，不如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婚姻那样直白和平淡。
它发酵着，就变得刻骨铭心。
只是饶燕并不知道，在林涛的心里，已经经历了那一世的繁华，这样的初恋注定是对她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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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青春就是个王八蛋
星期五下午在台球室的那场群架还是在6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并不是因为林涛和叶飞打倒了多少人，而是在高一的圈子里，张超被人打的消息颇有些令人震惊。
张超是谁？
有高三的马俊在他背后撑腰，即使是在整个6中高一圈子里张超都算得上是第一号人物，却被一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高二男生揍了。
你信么？
不信。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那个男生叫林涛，是高二1班的。
当然，不出意外，林涛火了，不是因为东江杯的决赛名额，也不是因为全校前列的成绩，而是因为他把张超揍了。
1班的教室里，饶燕的目光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坐在后排林涛的位置瞟上一眼，除了胡美芳，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
少女的情怀，除了春心萌动，也没有什么事值得她这样左顾右盼。
“听说林涛给3班的唐洁写过情书。”
胡美芳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的时候，暖暖的带着一丝女孩特有的芳香，但是饶燕并不在意。
“那又怎么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跟饶燕相处的时间超过四年，甚至是胡美芳也会被饶燕眼里那一丝不屑一顾的神情骗过去。
“你确定跟你没关系？哎呀呀，那我看唐洁就挺不错的，不如让她收了林涛吧。”
“你说什么，你个死妮子。”
饶燕听到这句话立马就作势要打，手却被胡美芳捏在手里，高耸的胸脯被白色的衬衫写意出一道令人心跳加速的弧线，但是两人却状若无人一般只是静静地挥洒着午后的时光。
再不管那些几乎都快要流口水的男生们偷偷注视的目光。
女孩子恬淡天真的笑容让吹到耳边的秋风都不知不觉得酥软了几分，独独不知道这秋天里的风吹过数十年后的时光时，脑中还会不会再次回忆起今日这样的喧嚣和纯净。
会不会记起曾经午后的教室里总喜欢在睡梦初醒时偷偷抬头望一眼令自己心动的那道人影有没有出现。
所有人都在担心林涛和叶飞。
包括饶燕，也包括周海明。
距离周五两人跟张超对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加上双休。
但是林涛和叶飞却没有跟他说起过任何一句话，不管是在教室里还是在7路公交上，仿佛陌路。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是很无奈，总是有些东西失去了才会知道珍贵弥坚，就像眼前。
当叶飞和林涛仿若无人地跟原本吴波一个圈子里的男生说笑时，周海明似乎成了一道空气。
似有若无，浑然没有存在的价值。
没有人去指责他的背叛和怯懦，就像没有人刻意去提起曾经林涛在1班的籍籍无名一样。
只是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看着林涛的目光都有些惊异，惊异中还带着一丝审视的味道。
如果你在小摊上看上一件喜欢的东西，总喜欢带着这样的目光，而不是一掠而过，甚至不会停留在眸子里。
无疑。
林涛在那一战中表现出来的血性和冷静还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包括1班班主任赵红贵。
“赵老师，你们班那个林涛哟胆子真不小，星期五下午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一个高中生发起狠来打架能打到那个程度，真是不要命。”
朱强的声音总是带着一丝夸张的喜感。
但是无论如何，从这句话里听到的消息都是不会令赵红贵感到一丝喜庆的。
林涛？
林涛怎么了？
“朱老师也看见了？”
办公室里说话的是另外一个年轻的老师。
“这哪里还看不见哟，出门的时候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学生，连挤都挤不出去，1班的林涛，还有个应该也是赵老师班上的吧，跟七八个男孩子打得球成一团不可开交。”
朱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很到位。
但是他并没有说谎，周五下午他正好离校比较晚，恰巧碰到了这一幕，林涛拿手里的手提袋砸张超的时候他恰好看在眼里。
赵红贵并没有说话，只是埋头整理着手中的教案，继续埋头写上课的课件，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手中的铅笔早就已经断做了两截。
“林涛和叶飞，你们俩出来一下！”
在第一节课结束时。
1班的人突然发现班主任赵红贵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教室的后门。
几个上课睡觉和看小说的男生脸上不由得了露出一丝戚戚的神色，但是赵红贵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直到他口中喊出林涛和叶飞的名字，班上的学生才明白赵红贵的目的所在。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两个出来？”
办公室里除了赵红贵和一个年轻的女老师以外，就别无他人。
看到赵红贵带着林涛和叶飞进来，或许是看到赵红贵的脸上神色并不好看，那个女老师也很自觉地夹着教案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肃杀起来。
一直到两人面皮上有些挂不住的时候，赵红贵才冷着脸压低了声音问道。
赵红贵很满意叶飞脸上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忐忑的神情，但是令他陡然火大的是林涛脸上却挂着一丝若无其事的表情。
眸子里仍然是一样的澄澈，甚至似乎能看到一抹笑意。
“林涛，你自己说，打架斗殴应不应该，你们自以为周五事情学校不知道？”
听到赵红贵的话，林涛暗自在心底应了一声。
果然是这件事情，但是赵红贵错把林涛当成了叶飞一样的少年。
“赵老师，打架斗殴从来就不是哪一个人就能挑的起来的，我不知道您星期五下午是不是看到了，您看到更好，8个人围着我和叶飞两个人，不管是谁来评理我们俩也是受害者。”
啪！
“打架还有理了？”
手掌和桌面触碰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叶飞猛地吓得一个激灵差点站不住，赵红贵的声音甚至足以穿透任何墙壁。
朱强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就落了下来。
“赵老师，你这学生真要好好管教，打架道理还一套一套的，我那天看着都心惊胆战，你说这要是除了点什么事情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说完还拿眼狠狠地看了一眼站在赵红贵办公桌前的林涛和叶飞。
但是朱强和赵红贵都看错了林涛，或者说看错了一个经历过后世繁华的灵魂追求自由和公正的倔强。
“您是？”
在叶飞骇然的神色中，林涛的话脱口而出，飞进朱强的耳中，也挑动着赵红贵愤怒的神经。
“哼！”
林涛的意外发问让朱强为之愕然，但是他绝不会想到林涛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
他见过的学生数不胜数，却极少碰到林涛这种胆大包天的少年，但是令他更惊愕的却不是眼前的少年澄澈的眸子里那询问的目光。
而是他转身走进教学楼的走廊里身后传来的声音。
在赵洪贵带着几分惊愕和不解的目光中，林涛缓步跟着朱强走到走廊里，站定在1班众人的眼帘内呼吼着在接下来的几天甚至几个月里都让整个6中津津乐道的声音。
“您是3班的朱老师吧，我不知道朱老师是用什么标准来判断我是一个欠管教的学生。
但是我也有一个疑问，身为一中的老师，朱老师看到两个学生被七八个人围攻竟然有心思在那里看热闹而不是上前解围。
一个学生不适合去评价老师，但是我想请教一下朱老师，您当时是因为胆怯害怕呢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只是为人师表装腔作势呢？”
轰！
哑然无声。
随即就是一种炸响似的喧嚣。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1班的教室里，正在上课的英语老师付小楼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手里的粉笔径直断为两截。
哗地一声。
朱强的声音顿时就打破了整个6中的平静。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老师说话？”
看着脸色难看得近乎扭曲的朱强，林涛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有那么一刻。
他只想着，或许，这就是青春。
又或许，在他眼中，青春就是个王八蛋，只是个王八蛋而已。
就像眼前朱强脸上的愤怒。
(没有推荐的日子里，小白好苦逼，上班偷偷来一更，求兄弟们支持一发，青春是个王八蛋，我喜欢这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