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不使剑的少年
“晨儿,答应娘亲,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
看不清面目的妇人紧紧抱着三岁的孩童,悲戚哭泣。
“娘,你要和我玩躲猫猫吗?”
“对,对,娘就是想和你玩躲猫猫,你可千万……千万躲好了……”
看不清面目的妇人声音哽咽着,勉强挤出点笑容柔声道。
“好啊好啊,晨儿可厉害了,娘亲一定找不到晨儿。”
“好……好……”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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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微凉。
少年睁开眼,从噩梦中醒来。
伸手在眼角一摸,冰凉,有泪。
“又是这个梦?”少年眼神有些迷离,“为什么十多年来,我总是做这个梦?”
“梦中的人真的会是我娘亲吗?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清她的脸?”
他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推窗望月,怔怔出神。
记不清从何时起,他几乎每隔几日便会做上同一个梦,梦里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小的幼童东躲西藏,从那妇人口中,他知道这个幼童唤作晨儿。
而他的名字里,也是有个晨字的。
他从小无父无母,是师父将他收养长大,记忆中关于父母的事情半点也无,从内心里,自然无比渴望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
于是每当这个梦出现,他都竭尽全力想要看清楚妇人的面目,可是,梦里的一切是那么模糊,模糊到十多年来,他一直不能清楚地看到妇人的脸。
只有一件东西在他梦里是清楚的,清楚到刻骨铭心。
那是一柄剑。
那是一柄穿心而过的剑。
那是一柄在梦里取走了妇人性命的剑。
那柄剑,血红。
想到那柄血红的剑,少年长吸一口气,全身颤栗着,眼底深处竟然有一抹浓浓的恐惧。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梦,我为什么会如此害怕梦中的那柄剑?害怕到对剑这种兵器如此抗拒?”
少年百思不得解,他无数次朝自己大吼:“那是一个梦,那只是一个梦!”
可是没有用,他的身体,乃至大脑,仍然忠实无比的为他证明着一个事实。
他,不能用剑,不敢用剑!
少年自嘲着:“真是可笑,我身在剑门,学的是剑法,甚至连姓名中也有一个‘剑’字,可是我……不敢用剑。”
日出东方。
养气殿。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调息练气。
“师父……”少年看向自己的师父,欲言又止。
“说。”
“我……我不想练剑。”少年脸色挣扎着,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为何?”
少年纠结半晌,终是微微叹了口气,转眼间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换上一副调皮的笑脸:
“江湖那么大,什么不好练,咱们为什么非得练剑呢?”
“您说练剑就练剑吧,天下这么多剑派,像蜀山剑派啦,纯阳剑宫啦,这名字听起来好歹够威武啊,可咱们为什么就得叫剑冢……”
“还有还有,咱们祖师爷也真是的,铸剑的材料千千万,他干嘛就非得弄块真银来呢?背着这把真银剑,我以后混江湖的时候会很尴尬啊!”
“……出去,扎马,三个时辰。”
齐云山,白岳峰。
千年葬剑之地,剑冢。
剑晨顶着灼灼烈日,百无聊赖地扎着马步,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练武场上新长出来的一小撮杂草发呆。
他不敢用剑,这个事实他无数次想告诉师父,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因为他怕。
倒不是怕师父知道后会将他逐出剑冢,而是怕失去这个世界上他认为唯二的两位亲人。
剑晨越来越相信,那个梦是真实的,梦里看不清面目的妇人,定然就是他的娘亲。
可是他的娘亲被那把血剑杀死了。
娘亲死了,那他的父亲呢?
剑晨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他的心里终归还是抱着一丝丝的侥幸。
正是因为这个梦,剑晨害怕用剑,这是他的一个结,一个死结。
师父虽然平时对他严厉,但剑晨知道,师父是疼爱自己的,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师父取的。
师父说,当年他云游在外,路过一处荒山野岭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幼童,发现幼童之处方圆百里内渺无人迹,他也不清楚,在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个幼童?
出于善心,师父便将这个幼童带回剑冢扶养,从这个幼童身上,师父找到了一块雕琢精美的玉佩,玉佩上面乃是一个大大的“晨”字,于是师父便决定为幼童取名为“晨”。
可是,名有了,姓可怎么办呢?师父是个早已抛下尘俗的道士,总不好用他老人家的道号来作为幼童的姓氏吧?
好在师父也是个果断之人,思虑了不足半息,便大手一挥,就以剑冢的剑字来作为幼童的姓氏。
所以,他叫剑晨。
每每想起师父说起自己名字的来历,剑晨总是忍不住勾起微微地笑意。
十多年来,他早已将师父当作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想将血剑的事情告诉师父。
若师父知道了他的心结,定然会全力以赴调查血剑的真面目,从而为他的徒弟解开这个死结。
但是,剑晨又怎么忍心已经七十三岁高龄的师父再为自己奔波劳累?若是从中再出点意外却又如何是好?
所以剑晨决定,血剑的事情他要烂在肚子里,决不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他要自己去查,查娘亲为何惨死,查父亲是死是活,查出那把让他害怕的血剑!
“大师兄,又被师父罚啦?”
正当他思绪万千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连忙努力活动面部表情,他的悲伤落寞从不示于人前。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说话的是他师弟尹修空,这个世上除了师父,他最亲近的人。
这个时辰,嗯,应该是刚刚挑完水回来。
果然,他身后传来砰砰两声闷响,尹修空将挑水的担子放下,揉着有些酸涩的肩膀笑嘻嘻地转到他面前。
剑晨白他一眼,有气无力道:“麻烦你把‘大’字去掉,搞得好像你还有二师兄似的。”
尹修空笑道:“这么叫不是显得咱们剑冢师兄弟多嘛。”
提起剑冢,剑晨的脸色有些黑,气闷道:“小空空,你说,咱们为什么非得练剑呢?”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是他练的是刀,是不是就会少了一个困扰?
“咱们身在剑冢,不练剑难道还练枪吗?那不成枪冢啦。”
“而且师父说,咱们剑冢的归一剑法可厉害啦,等我学会了,就可以出山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了,想想都是……帅!”
尹修空眼睛里已经开始冒小星星。
见他说得眉飞色舞,剑晨笑笑,忍不住想打击他,“小空空,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咱们打一场,你用归一剑法,我用……”剑晨眼珠四下一扫,看到他水桶里舀水的瓢子,拿在手里晃了晃,“我用木瓢。”
尹修空眼睛瞪得老大,“大师兄,师父说骄傲的人活不长。”
剑晨道:“你就说敢不敢吧。”
尹修空气道:“有何不敢,你就说赌什么吧!”
剑晨笑道:“咱们谁的武器先被打掉算谁输,输的人连续挑水一个月。”
尹修空道:“好,看招!”
他可是随身带着练习用的钢剑的,平日里只要一没事就会拿出来耍耍,所以虽然入门时间没有剑晨长,勤学苦练下倒也得了归一剑法的一丝真髓。
尹修空身形一展,归一剑法第一式“气贯长虹”出手,钢剑化作匹练直刺剑晨左肩。
剑晨嘿嘿一笑,他与尹修空师兄弟两人平日切磋不少,这小子每次出手,十次有十次都以“气贯长虹”发招,是以虽然尹修空突然发难,他也不慌不忙。
身子略略往右一侧,刚好让过尹修空手中钢剑,提起舀水的木瓢一瓢扣了过去,当的一声,正好打在剑身上,引得尹修空一个踉跄。
尹修空身形一滞,他归一剑法前面几式已练得纯熟无比,按照招式,“气贯长虹”之后,钢剑就应该上挑,接续一式“日出东山”。
但剑晨这一瓢力道也是不弱,将他钢剑打得猛然下沉,“日出东山”自然就使不出来了。
“你小子,难道不会变通变通吗?”
“比如这样……仙人指路!”
瓢使剑招,木瓢圆滚滚的一头直撞尹修空拿剑的手腕,呜……破空声响显得格外怪异。
“哎哟!”
尹修空正努力调整身形,冷不防木瓢打到,猝不及防下正中持剑手腕,手腕一麻,钢剑拿捏不住,当啷,掉在地上。
尹修空不可思议地看着剑晨,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平时懒懒散散的大师兄武功是怎么练的,自己每天练剑练得手臂发酸,竟然还是在师兄手里走不过两招,况且师兄手里拿的还是木瓢。
不过师兄的聪明尹修空是知道的,以往师父教他两人练剑,师兄总是学一遍就会,而自己非得苦练上数十次方才记得住。
“师兄……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呵呵,小空空,练武得用脑子,死记招式是不行的。”
剑晨眼里有着一丝笑意,将木瓢轻轻放到他手上,转身便走。
尹修空说不出话来,呆呆看着手里师兄用来打败自己的木瓢,突然,一个深埋在他心里的疑惑陡然冒了出来,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
“大师兄,你为何从不用剑?”
剑晨的脚步突地一顿,没有转身,低沉道:“小孩子家家,不要乱问。”
尹修空气恼,师兄你也只比我大一个月好吗?哪里还是小孩子了?
他入门已有五年,印象中,师兄果然从没有真正用过剑,平日里师父教导剑法,他总是用些树枝木棍塘塞过去,为此没少被师父训斥,但却也不改。
可是尹修空记得,师兄是有剑的,被师父骂得狠了,师兄也会拿起那把剑练习剑法,只是他的剑……从来没有出过鞘,尹修空甚至怀疑,那把剑是否已经锈住,拔不出来了?
他一时间想得有点多,再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剑晨的身影?
“大师兄,你去哪里?”
他急得大喊。
回答他的,只有山谷中一声又一声的无穷回音。
2.第2章 大叔
齐云山有三十六奇峰,七十二怪崖,山势挺拔峻崎,巍峨壮观。
其中名气最盛的,便是白岳峰,素有“黄山白岳甲江南”之美誉。
此时,白岳峰下,剑晨缓缓行走在密林小道上。
他走得漫无目的,双目中蒙着一层茫然的色彩,显然正在出神。
剑晨今年十六岁,在他不大的年纪里已经有了两个必须要去完成的目标。
其一,自然是他的身世,总有一天,他要查清楚他的身世是否真如梦境中那般?
其二,他不能使剑,这对于一个身在剑冢的人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这也是必须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身世之事,他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但关于剑的问题,剑晨已经足足思考了十年。
曾经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自己不是在剑冢,练的不是剑法而是别的一些兵器,哪怕是拳脚,这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
可是他偏偏就在剑冢,自小练的,也是剑法。
今天用木瓢与尹修空切磋,这并非剑晨临时起意,而是心中一直想尝试的一件事情。
他想试试,若是手中握着的不是剑,而是别的东西,能不能催动剑冢的归一剑法与人对战?
结果是可以,他依然很轻松地打败了尹修空,可是如此一来,反而令他心中更加茫然。
尹修空毕竟是他师弟,是他知根知底的师弟。
江湖中对武林中人,一直有一条公认的武学修为划分,分别从最低一等的“入门”开始,中间跨越“精进”、“出师”、“名动”、”立派“、”宗师“,直至最高级别的”隐踪“,共大略分为七个层级。
尹修空的归一剑法,只练到了第一层“剑飞惊天”境界,所能运用的,也只是剑飞惊天下的九式剑招,若是以江湖上的武力划分,尹修空顶多也只算入门级弟子的顶峰。
而剑晨苦练十三年,如今已是修到了归一剑法第三层的“剑若惊鸿”,从精进级的弟子勉强可以迈入出师级。
所以剑晨即便只是空手,要打败尹修空也并非难事。
但他又能再找谁来试招呢?
找师父吗?
剑晨相信,如果他胆敢拿把木瓢出现在师父面前要求切磋,很可能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他现在心里正在琢磨,如果用刀来使剑法,能不能打败除尹修空以外的其他高手。
但是他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苦笑,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想法很难实现。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刀,在剑冢里,除了剑,哪还有其它的兵器?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更加烦闷起来,不由得停下脚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愣了愣。
白岳峰下有条小溪,溪水淼淼从山缝中穿过,只有一处地势颇为开阔,师兄弟两人平日打水便是来此处。
这里鸟语花香,也是剑晨幼时最爱玩耍之地。
他下得山来,心中转着各种纷杂的念头,于是便习惯性顺着小道走走停停,再停下时,竟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他心中最为放松的所在。
但这不是他愣住的原因。
白岳峰靠向齐白山内里,平日里除了他师徒三个,常年不见生人。
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靠近溪水边的大树底下,好端端地躺着一个人。
这是个身着青色劲装的中年汉子,满面的胡须,半靠在树干上,一只手支着地,另一只手抚在胸口,此刻目中露出警惕之色,直直地盯着剑晨。
这里竟然有人,剑晨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甚在意,况且适才尹修空来打水,若是发现这里有人定然会向他提及。
所以剑晨只当这汉子刚好路过歇息歇息。
于是他对中年汉子点点头,“你好。”
中年汉子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说话,一时之间空气中显得颇为沉闷。
过了一会,剑晨甚觉无趣,于是不再去看中年汉子,自顾自捡起一块扁圆的石块,侧着身子斜斜地将石块丢进溪水里。
啪,啪,啪,啪,啪……
石块在水中一连弹了十几下,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渏,方才力尽沉入水底。
“好手法!”
中年汉子一直在注意着剑晨的一举一动,见此,不禁出言赞叹道。
剑晨回头,笑道:“大叔,你也玩水漂吗?”
“咳咳。”中年汉子猛得咳嗽起来,剑晨这句“大叔”对他伤害不轻。
他这一咳,竟然带出几滴血水,沾染在青色的劲装上,显得格外醒目。
剑晨眉头一皱,“大叔,你受伤了?”
中年汉子用手随意在嘴角抹了抹,朗声笑道:“些许小伤而已,小兄弟可是山上剑冢之人?”
剑晨点头,好奇道:“大叔知道我们剑冢?”
在他想来,剑冢加上他也不过才三人而已,这在江湖上几乎属于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名声了。
中年汉子道:“千年葬剑之地,剑冢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声的,特别是贵派的归一剑法,更是令江湖中人倾心不已,我又如何不知。”
听他说起归一剑法,剑晨一声叹息,竟自沉默了起来。
中年汉子见他奇怪,不禁问道:“小兄弟似乎有心事?”言辞中有着一丝关切之意。
剑晨常居深山,每日接触到的只有师父和尹修空这个小师弟,他心中的想法奇怪,若说与师父听,定然少不了一顿责罚,而尹修空……说了他也听不懂。
此时听中年汉子言辞恳切,他心中不知为何,流过一阵暖意,忍不住道:“大叔,你会武功么?”
“略懂一点皮毛而已。”
“那你说……用刀来使剑法,会不会比较厉害?”
“哦?”中年汉子不料他竟问了这种奇怪的问题,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刀使剑招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至于厉不厉害嘛……”
“应该是厉害的吧?”见中年汉子竟然没有如师父那般反驳他,剑晨惊喜看他一眼,兴致勃勃道:“就像刚才,我用舀水的木瓢……”
他一口气,将适才与尹修空之间的切磋经过如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倒了出来。
中年汉子听他说完,哈哈笑道:“这倒是有趣,不过小兄弟,若我是你,我就不用木瓢。”
“嗯?”剑晨闻言一怔,奇道:“那你用什么?”
“我用水桶。”
“水桶?”剑晨惊讶地张大嘴,“大叔,你牛!”
中年汉子笑道:“你能用木瓢使剑法,我就怎么不能用水桶使剑法呢?”
“你提着水桶这么干……”说着他腾出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叫做‘抡’。”
“但是若你手里提的是把剑,这个动作又叫做‘挥’,那么你说,到底是‘抡’厉害,还是‘挥’厉害?”
“这个……”剑晨显然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中年汉子又道:“或者打个比方,假如你即学了剑法,又学了刀法,但是现在手里拿着的是杆枪。”
“我一剑刺过来,你是用剑法挡,还是刀法挡?”
剑晨不假思索,冲口而出,“当然是怎么顺手怎么挡啦!”
中年汉子耸肩笑道:“这不就结了?那你说是用枪使的剑法厉害,还是刀法厉害?”
剑晨恍然,长久以来纠结在他心里的症结竟然被中年汉子三言两语解了开来,顿时只觉浑身百骸俱都爽快不已。
他朝中年汉子深深一鞠,感激道:“谢大叔指教,可惜你身上有伤,不然小子定与你大醉一场,以报提点之恩!”
中年汉子哈哈大笑,道:“些许小伤如何挡得了我的酒虫,咱们现在就可……”突然他一直支在地上的手掌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这令他面色陡然一变,看向剑晨的眼里,满是挣扎。
“小兄弟,看来这顿酒得欠着了,你……你过来点,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中年汉子一咬牙,冲剑晨招招手。
剑晨对他正满怀感激,闻言不疑有他,快走两步来到中年汉子跟前,关切道:“怎么了大叔?你的伤势加重了?”
岂料他才一走近,突然胸前一痛,中年汉子一直抚在胸口的手指已经点在他穴道上,气血凝滞之下,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3.第3章 焰使
“大叔,你……!”剑晨惊怒交加,万料不到中年汉子竟向他出手偷袭。
中年汉子满脸愧疚,下手却毫不迟疑,紧接着又将他哑穴给点了。
这下剑晨动不了,也骂不出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珠子狠狠地瞪着,似要喷出火来。
中年汉子手下动作不停,口中歉然道:“小兄弟切莫见怪,大叔也是迫不得已。”
一边说,他一边自怀中摸出一包用牛皮纸紧紧包裹的东西,放到剑晨眼前,说道:“小兄弟,大叔求你件事,这包东西,你务必帮我好生保管十日。”
“十日之内,我定然来取,若是没来,那便是我死了。”
又道:“十日之后,我若没来,你便把牛皮纸拆开,将里面的东西好生背熟,再一把火把它烧了,也算是替大叔好好出一出这一十三年流离之恨。”
剑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听他几句话便说到生死之事,不由瞪大了眼睛,那股被偷袭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灭了下去,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中年汉子将牛皮纸往他怀里一塞,站起身来,看着剑晨,带着哀求道:“小兄弟,算大叔求你,这东西你务必藏好了,切莫让第三人知晓,即便是你的师父,也不可说。”
回头望望,有些急切起来,“我的仇家快来了,小兄弟,你们剑冢有一门闭气的法门,你可学会?”
剑晨无法说话,唯有眨眨眼,算是回答。
“好,你的穴道半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剑冢的闭气法门练至极处可屏息静气两个时辰,想来半个时辰小兄弟定能做到。”
言至于此,他一把抱起剑晨,双臂一振,竟然将他往水中抛去。
剑晨一惊,想不到他说抛就抛,连忙长吸一口气,将眼一闭,运起闭气法门来。
扑通。
落入水中,好在水流缓慢,他只是沉入水底,倒并未被冲走。
中年汉子抛下剑晨后,往他落水处重重地踩了几步,溪水边湿润的泥土地上立时留下了两排脚印。
咬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来,四处一看,运起内力往左边打去,那滴鲜血便被他甩在了离剑晨落水处十来丈远的野草上,又捡起一支枯枝,轻轻掰折出一丝裂痕,扔在右边十来丈处。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停下来,看着水面,欠疚自语道:“小师弟,师兄刚一回来便将你丢到水里,呵呵,希望你可别记恨师兄。”
又回头面向白岳峰上剑冢的方向,双膝跪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抬起头来,眼中尽是留恋,“师父,冲儿不孝,辜负了您的教诲之恩,如若不死,总有一日定当再回剑冢长伺身侧。”
语毕长身而起,选了个他适才弄出的痕迹相反方向,身形大展,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丛林之中。
他竟然也是剑冢的弟子?
中年汉子走后不久,树林里传来响动,从林中走出五个人来。
五人一样打扮,俱都一袭白衣,袖口处用金线密密绣着数朵燃烧正旺的焰火,腰间长剑早已出鞘提在手里,一面前行,一面搜索着什么。
领头那人看起来约摸五十来岁,神情阴冷,森寒的目光落在中年汉子踩出的脚印上,不发一语。
他的袖口处,绣着五朵金焰。
“刘焰使,溪边有脚印,那人莫非藏在水下?”
他身后站出一袖口有三朵金焰的年轻人,目光也是落在脚印上,不由猜测道。
其余众人深以为然,就待上前看个究竟。
溪水流动虽缓,水面却有七八十丈之宽,任你轻功再好,一跃之力也是不够横跨溪面,是以藏于水下的猜测自是令人信服。
岂料被称作刘焰使那人冷哼一声:“这人诡计多端,咱们一路追杀,不知被他骗过多少回。”
“这脚印如此明显,断然又是他故弄玄虚,这水底不看也罢,还不如四下找找,省得耽误功夫。”
众人一怔,拱手道:“是!”
中年汉子心思竟如此缜密,将刘焰使的想法猜了个通透。
若他不在溪边留下脚印,说不得刘焰使便得令人下水一探究竟,藏于水下的剑晨便无所循形。
“刘焰使,这里有血迹!”
四下搜索的弟子在野草上发现中年汉子先前故意甩下的血迹,连忙报告。
焰使眼中精光闪现,问道:“咱们可有人令他受了外伤?”
众弟子回忆半响,均道:“没有,他只被王焰主以剑柄击在胸口,倒不曾有外伤。”
刘焰使冷笑道:“这又是个障眼法,咱们若是按血迹的方向去追,保准越追越远。”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那名三焰弟子道:“刘焰使,这么说来,咱们往没有痕迹的方向追?”
刘焰使不语,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支枯树枝细细察看,正是中年汉子先前掰折出一丝裂痕的那支。
他闭目思索半响,手一挥,“走这里。”
手指的方向,却是发现枯枝的前方。
众人提起轻功,遁着刘焰使所指方向,转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刘焰使自认心计过人,颇为自负,谁知还是着了中年汉子的道儿,走向了错误方向。
半个时辰之后。
沉于水底的剑晨猛然睁开眼睛,手脚并使胡乱蹬踏着浮出水面。
“噗……呼,呼,呼!”
一口气憋了半个时辰,剑晨上得岸来,仰面八叉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幸好小爷闭气功夫了得,否则这次还不得喂了鱼虾。”
他缓过一口气,连翻身起来四下一望,半个人影也没有。
想起大叔那句“若是没来,那便是死了”,心中焦急起来,连扯着嗓子吼道:“大叔,大叔!”
哪里又有回应?
剑晨神情黯然,他与中年汉子相识不过半刻,却对他甚有好感,如今生死不明,没来由得有些伤感。
“唉,也不知大叔姓甚名谁,希望他福大命大,十日之内能来找我。”
一低头,却发现中年汉子踩出的脚印,不禁奇怪,“咦,我记得大叔是将我抛入水中的,这里怎么会有脚印?”
细细一想,恍然道:“是了,定是大叔怕仇家下水寻找反而发现了我,所以故意留下脚印,以淆视听。”
想到此处,他连忙四处搜寻一翻,果然也发现了那颗带血的野草,随带还找到了更多凌乱的痕迹,至于那支留有裂痕的枯枝在刘焰使手里,他却寻之不着。
剑晨自语道:“这定是大叔仇家所留,我便顺着痕迹往前查看,若大叔被追上,好歹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生性侠义,也不去考虑中年汉子的仇家是否在他应对范围内,只想着若救得了大叔性命便去救上一救,一时间却也忘了中年汉子塞进他怀里的东西。
于是探明方向,剑晨全力运转轻功,随着刘焰使等众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一追便是十多里地,一路上痕迹虽多,但好在并不似打斗之后所留,沿途也没发现血迹,这令剑晨安心不少。
至少大叔的仇家还在追捕中,也就说明,到目前为止,大叔还是安全的。
突然前方密林中人影闪现,有树木遮挡也瞧不清样貌,看行进路线似是往他这边而来。
剑晨一个急停,藏身树后,心道:“来了个落单的,正好抓来问问大叔的下落。”
他随身没带兵器,只得捡了根略粗的树枝当作短棍提在手里,凝神静气静静等待。
脚步声越来越近,剑晨甚至听到对方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暗道真是天助我也,来了个修为低的。
念头刚过,一道人影至他藏身的树后飞越而过。
剑晨不敢怠慢,运起内力,提起短棍便往这人后脑勺上招呼!
“咦?……有点眼熟。”
这人身上穿的衣服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剑冢的弟子服。
在剑冢会有这种弟子服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尹修空。
剑晨暗道一声不妙,这次离得近了,他便只是看背影,也知道即将被他一黑棍打在后脑勺上的,正是他的师弟尹修空。
连忙收力。
可惜以他目前的修为尚还不能做到力发随心的程度,短棍上的力道虽然收了不少,却仍然带着一丝呼啸敲在尹修空后脑勺上。
梆。
“哎呦!”
尹修空痛叫一声,好在剑晨收力不少,这一棍没有将他敲晕过去。
被打了黑棍的尹修空抱着脑袋回头看,惊叫道:“大师兄,你打我作甚?”
剑晨笑得有些尴尬,“嘿嘿,想和你打个招呼,用力猛了些。”
他自然不会将中年汉子的事告诉尹修空,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不在山上好好练剑,出来瞎跑什么?”
尹修空被他一问,顿时顾不得大师兄打他黑棍的事情,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就跑,“快走快走,山上来客了,师父叫我来寻你哩!”
剑晨被他一面拉着跑一面问:“来客了?咱们剑冢还有客来?”
尹修空道:“我也不知道,这一来就是十几个,个个白衣大马,精铁佩剑,威风得紧呢。”
又抱怨道:“师兄你跑哪里去了,我到你最爱玩的小溪边也寻你不着,害我一通好找,还好路上撞见,不然师父又得罚你。”
剑晨心说你来的时候我还在水底憋着呢,你能找着才怪。
无奈师父有命,他只得暂且放下大叔之事,由着尹修空拉他一路狂奔,急急回山去也。
4.第4章 白焰剑派
白岳峰,剑冢。
剑晨的师父道号伍元,乃是个年近七十的道人。
他此刻坐在迎客堂主位,眼皮耷拉着,面上古井无波的说道:“白施主,剑冢人丁凋零,比不得白焰剑派如日中天,切磋之事不提也罢。”
与他相对而坐的正是白焰剑派当代尊主白震天,闻言哈哈大笑:“伍道长可是妄自菲薄了,剑冢千年底蕴又岂是白焰剑派这等创派不足百年的小门派可比?”
“咱们这些人千里迢迢而来,还望伍道长莫要让我等白跑一趟才是。”
白震天的袖口上,用金线密密绣着七朵燃烧正旺的金焰。
伍元道人微摇了摇头,道:“剑冢的功夫只不过用来强身健体的乡下把式罢了,哪里如贵派‘殛焰剑法’那般威力绝伦。”
白震天喝了口茶,笑道:“千年剑冢,万剑归一,若剑冢的归一剑法都是乡下把式,那天下剑门同道谁个还敢说自己练过剑?”
“更何况……据白某所知,剑冢里比归一剑法更强的功夫,也是有的罢?”
伍元道人霍然抬头起来,眼中精光四射,一股无形的剑气在他四周涌动。
白震天见状心惊不已,暗道这老家伙好强的内功修为,看来今日这架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逼他打一打,总得探出个虚实来。
谁知他心念刚动,伍元道人周身的气势突然涣散开去,眼皮重新耷拉下来,道:“剑冢的功夫在千年岁月里早就失的失,散的散,如今也就一套不入流的归一剑法而已。”
“况且,贫道年事已高,远不如白施主正当壮年,这比武切磋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白震天正待说话,突听堂外一阵嘈杂。
“师父,师父,我把大师兄找回来了!”
原来是尹修空拖着剑晨急匆匆赶了回来。
剑晨进得堂来,向伍元道人鞠躬行礼,随即便往他身后一站,好奇地打量着这群陌生来客。
可惜他当时沉在水底,并未看见刘焰使等人,否则便会知道,这群人正是他那位大叔口中的仇家。
白震天正愁找不到说辞,眼见剑晨二人进来,不由哈哈笑道:“贵徒一表人才,气度不凡,看来剑冢震兴指日可望。”
伍元道人白眼一翻,心道屁的气度不凡,也懒得再和他多说,摆摆手道:“白施主谬赞了,贫道突感身体不适,这便不陪了,白施主一路好走,徒儿,送客!”
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剑晨二人领命,还未有所动作,忽听白震天淡然一笑,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来:“靳冲。”
这两字传入伍元道人耳中,令他脚下一顿,回过头来直直盯着白震天,眼中精光再起。
白震天呵呵笑道:“道长不必如此,白某只是一醉心武学之人,只要道长答应同我等比试,白某自然将靳冲的事情全盘告知,如何?”
伍元道人不再推辞,只点了点头,道:“好,怎么比?”
剑晨有些疑惑,这靳冲是谁?为何师父一听他名字,态度立即大变?
他正想问师父,白震天却道:“依白某看,先让几个小辈暖暖场,也好考校考校他们的功夫进展,最后你我二人再比试一场,哪边赢的场次多,就算胜。”
“当然,若贵派胜了,靳冲的消息,白某人自当如实相告,如何?”
伍元道人想也不想,当即道:“好。”
“修空,你先去。”
尹修空脸色立刻苦了下来,啊了一声,道:“师父……”
白震天哈哈大笑,“爽快,吴明,你去领教这位师弟的高招。”
他话一说完,立时就从白焰剑派众人中走出一位有着三朵金焰的年青人,模样倒也不赖,就是嘴角略有些歪斜,看起来颇为好笑。
这白焰剑派人多势众,派中对门下弟子的修为考校便比之剑冢要严格得多,其门下弟子的武学修为便是落在这袖口上绣的火焰上,三朵金焰的弟子,几乎已经是精进级的顶峰。
吴明先朝白震天施了一礼,接着向尹修空笑道:“在下吴明,这位师兄请赐教!”
尹修空紧张得手脚发抖,他自入门来就只是与剑晨有过切磋比试,几乎没有赢过,信心正是不足,又见吴明自信满满显得极有把握,更是心头发虚。
剑晨拍拍他背脊,低声道:“怕什么,把你平日里练习的招式使出来便是,若是一不小心输了,师兄给你报仇。”
他话音虽低,但在场众人内力修为俱都不低,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那吴明心头气道,“什么叫一不小心输了,小爷倒是要叫你们见识见识,就算再小心,也得输!”
面上仍带着笑意,道:“这位师兄准备好了吗?”
“唉,好,好……”
剑晨的话看来没有对尹修空起到作用,他仍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反倒是将对手的斗志给激了出来。
尹修空蹑手蹑脚,提了他那柄练习用的钢剑,下得场来,也是学着吴明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
“请!”
“请!”
吴明见尹修空畏畏缩缩,不免起了轻视之心,他不想在师兄弟面前弱了名头,是以起了让尹修空先手的念头,不愿抢先出手。
他不动,尹修空却也不动,吴明只道他与自己一样的心思,却不知尹修空紧张得过了头,根本就忘了要出招。
两人相对而立,尽皆不动,惹得吴明好生郁闷,心说你小子一看就是菜鸟,装什么宗师风范啊?害得老子现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倒是旁边观战的剑晨着急了,忍不住出声道:“小空空,打他!”
尹修空被他一喊,如梦惊醒,连忙道:“看招!”
一记气贯长虹刺了过去。
剑晨闭眼,这小子……没记性。
好在吴明不是剑晨,并不知尹修空底细,否则尹修空这一下又得吃个大亏。
归一剑法第一层九式剑招被尹修空勤勤恳恳练了五年,早已纯熟无比,此时使将出来,倒也颇具威势。
吴明见了,心中也是一惊,暗道,“原来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当下将轻视之心收了几分,不敢怠慢,运起他白焰剑派名震江湖的殛焰剑法,挥剑挡下气贯长虹。
尹修空大脑仍然一片空白,气贯长虹被挡,他下意识便接续上日出东山,但心中对这一招根本不抱希望,皆因往日与剑晨切磋,剑晨总是能看透他的意图,每招每式之间使得总是艰难无比。
哪知日出东山竟然使得顺畅无比,这上挑的一剑不仅将吴明逼得后退,还赢来对方赞叹的一声“好剑法!”。
尹修空一愣,随即心中一喜,他从小便被师兄压着打,从未胜过剑晨一招半式,今日却在吴明手中连走两招,顿时对吴明生出了些许好感,信心也增强了几份。
他目中光彩四射,叫道:“小心了!”归一剑法后续招式连绵不绝往吴明攻去。
吴明也不是好相与,这两招一过对剑冢的归一剑法有了初步认识,暗道盛名之下果然无弱士,当下打起精神,与尹修空你来我往斗了个难分难解。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便斗了数十招,尹修空归一剑法只练到第一重的剑飞惊天境界,但他每日刻苦修炼下,一招一式极为到位,再加上他内功已颇具火候,长剑到处,传出轻微剑鸣,看得伍元道人也是暗暗点头,颇有赞许之意。
再看吴明,他初时大意轻敌失了先手,以致守多攻少,但殛焰剑法果然也是名不虚传,数十招斗下来,长剑上红光乍现,已是在内力催逼下,带出了丝丝热气。
此时场面上看起来,尹修空还占着上风,但落在剑晨眼里,却是暗间摇头,大觉不妙。
他平日与尹修空对战,至多不过三招便得将其长剑击落,其原因便是尹修空固然修炼刻苦,但太过是古板,每每学了招式,总得从第一招起步,一招一招打到第九招,要想猜他下一剑的走势,实在太过容易。
而此时尹修空已将剑飞惊天下九招剑法翻来覆去使了有五六遍,就是再笨的人,也看出来他下一招将会如何发动。
仿佛是在印证剑晨的想法,场面上吴明果然慢慢将劣势扳了回来,当下两人攻守渐渐持平,吴明越战越勇,显得后劲十足。
反观尹修空,额头上已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明显粗重起来,此时正咬紧牙关,全凭一口真气勉力支撑。
看到这里,剑晨更是大摇其头,心中暗道,“归一剑法的精妙其实远在殛焰剑法之上,可惜小空空总是不懂变通,看来往后得多多操练操练他才好。”
吴明打了这许久,果然已将尹修空的招式摸得通透,此时见他略有不支,心头一动,大声道:“尹师兄,小弟要出杀招了,小心!”
尹修空听他出言招呼,勉强笑笑,道:“好,吴师兄尽管出招,小弟接着便是。”
他话刚一出口,只见吴明长剑回缩,口中喝道:“殛焰剑法——灵心焰!离魂焰!”
长剑在他手中快速颤动,剑尖红芒大盛,似乎化作两朵红焰,带出呼呼风响,直朝他胸口而来,红焰来势既快,当中竟然如真火焰般热度惊人,看得尹修空心头狂跳不已。
连忙一式“回风扫叶”,第一朵红焰险险从他身侧飞过,尹修空心叫了声好险,突然眼角一花,另一朵红焰竟然拐了个弯,端端地停在他胸口,焰光消散,重新露出吴明手中长剑。
吴明微微一笑,向尹修空道:“尹师兄,承让了。”
5.第5章 完胜
尹修空张口结舌,心中还在想着先前两朵红焰的威势,一时间作声不得。
突听伍元道人一声冷哼,“回来!”,方才回过神来,看了吴明一眼,脸上一红,忙抱剑一礼,急急退了回来,躲在剑晨身后。
吴明微微一笑,在同门的喝彩声和白震天赞赏的眼光中,也下去了。
伍元道人深看了吴明一眼,向白震天说道:“一剑两招,白施主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白震天哈哈笑道:“只是个不成器的弟子,伍道长谬赞了。”
“接下来,良平,你上。”
白震天身后一位个子矮小,袖口有四朵金焰的年轻人听令,凌空一翻,直接落在场中,抱拳笑道:“在下良平,却不知要向哪位高人讨教?”
白焰剑派的武功高低,从袖口上的金焰便能看出端倪,刚才出战的吴明有三朵金焰,而这叫良平的有四朵,自然比之吴明的武功又要高了不少,已经是达到了出师级的高手,看来白震天是打定主意不想让剑冢赢下一场。
伍元道人又是一声冷哼,他剑冢满打满算也就两名弟子,尹修空已经比过,自然只有剑晨一人,而这叫良平的竟然明知故问,显然是在嘲笑他剑冢无人。
“晨儿。”
“是!”
剑晨向伍元道人躬身一礼,笑嘻嘻走进场中,上下打量了良平一番,笑道:“良师兄好眼力,你怎么知道我比你高?”
“噗哧!”尹修空捂嘴偷笑,先前被击败的郁闷之意缓解不少。
这良平身材矮小,虽然剑晨只才十六岁,但他身材匀称,光比身高,确实要比良平高出一个头来。
“你!”良平面色一怒,他平生最恨人拿他身高调侃,刚才那句高人自然并非说的身高,却不想被剑晨以此揶揄于他,目中顿时不善起来。
剑晨却不理他,仍然笑道:“良师兄,接下来你可准备好了向我这个高人讨教?”
良平双目几欲喷出火来,恨声道:“小子,休要耍嘴皮子功夫,手底下方才见得真章!”
正要出手,突然发现剑晨两手空空,竟然赤手空拳走了上来,更是觉得受到莫大侮辱,怒道:“你的兵器呢?”
“兵器?”剑晨一愣,不由想起他与中年汉子的对话来。
“你用什么?”
“我用水桶。”
心中感慨,目光不自觉飘向角落里放置的水桶,当真想拿来打这一场。
尹修空在场外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师兄,此时见他看向水桶,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快走几步跑到角落,将他放在这里的一双水桶死死护在身后。
在他想来,剑晨只怕是又想从水桶里拿出木瓢来与良平交手,现下可不比他师兄弟二人私下切磋,若是被白焰剑派看到他剑冢弟子竟然用木瓢当剑使,那这脸可就丢得大了。
他却不知,剑晨打的主意不是木瓢,而是那一对水桶……
尹修空的动作落在吴明眼里,不禁心里暗暗想道:“这剑冢也是够穷,一对破水桶而已,有必要保护得如此周全吗?若是不小心打坏了,大不了赔你一对新的便是。”
剑晨瞪了尹修空一眼,这水桶他是拿不到了,心里正纠结着是不是挑把椅子对付对付,突听脑后生风。
他师父伍元道人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接着。”
下意识回手一接,手里便多了件长条形的冷硬之物。
定睛一看,剑晨的脸色白了白,无比幽怨地看了他师父一眼。
原来伍元道人抛给他的,正是挂在墙上,每天被他心心念念不想要不想要的剑冢传承之物,真银剑——逐风。
良平显然知晓这把剑的材质,见状哈哈大笑,“小子,这把剑倒是很符合你的气质。”白焰剑派众弟子也在场外低低窃笑不止。
剑晨正想将逐风剑退还给伍元道人,闻言眼珠子都绿了起来,恨道:“出招吧!”
当下逐月剑也不出鞘,就着剑鞘同样也是一招气贯长虹递了过去。
良平眼中不屑之意更涨,归一剑法第一层他在场外不知看了尹修空施展了多少次,早已将此招的应对方法在心里推演了数十次。
大叫一声“来得好!”手中长剑急速抖动化作红焰,竟然一出手就将吴明打败尹修空的离魂焰使了出来。
离魂焰火光吞吐不定,一出现便直奔逐月剑而去,起了硬碰硬的心思。
剑晨自然不会如尹修空那般一招使老再出一招,当下手腕一翻,逐月剑化化一道白芒,突刺速度极快的“仙人指路”被他斜着使了出来,往良平大腿伏兔穴疾刺。
这下若是刺中,立刻便要叫良平失去一半行动能力。
良平吓了一跳,他原以为剑晨会如尹修空那般,气贯长虹之后长剑使会上挑,接续日出东山,以至于后手全在上盘,想不到这小子不按套路出招,反刺他大腿,只来得及在心头暗骂一声,长剑连忙下劈。
这一剑使得急迫,离魂焰保持不住,消散无踪。
剑晨却是笑了起来,心中说道:“大叔,用枪使的剑法或是刀法都不厉害,适合自己的,才最厉害!”
他身形一晃,脚踩回风扫叶步法,身子急速一转,手掌一抛,逐月剑被他抛向半空,另一只手突得前探,反手接住半空逐月,借着身体旋转之力,逐月剑连柄带鞘横砍在良平咽喉处。
转身,接剑,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只听“啪”的一声,良平双目暴凸,被这一下击得倒退十来步,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这一下打得极重,良平双手捂住咽喉,只觉喉骨几乎已被打碎,双目瞪得几乎充出血来,良久方才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剑晨脸上笑意不减,拱拱手,“承让。”一转身,退回伍元道人身旁。
伍元道人看他一眼,眉头皱了皱,倒也没说什么。
尹修空对剑晨的崇拜之意简直达到顶峰,心道原来师兄不管和谁打都用不了三招,看来我也不算太弱。
白震天命人将良平扶了回来,也是深看了剑晨一眼,对伍元道人道:“伍道长,令徒的功夫倒是令白某大开眼界。”
伍元道人道:“雕虫小技罢了。”
白震天道:“眼下三场比试已过了两场,双方一胜一负打成平手,看来这最终的胜负,还得着落在道长与白某人身上。”
伍元道长的眼皮又耷拉下去,淡然道:“贫道奉陪便是,还望白施主不要忘了承诺。”
白震天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突然眼珠一转,又道:“只是眼下伍道长为了勒冲的消息,定当是全力以赴了,而白某人不愿在门中弟子面前失了颜面,自然也当竭尽所能,这么斗下去,你我两派难免失了和气,以我看不如换个比法如何?”
伍元道人眼皮一抬,“哦?如何比法?”
白震天缓缓走向场内,向伍元道人说道:“在下久闻归一剑法有一惊世剑招名为万剑归一,想来定是惊天动地的绝世神功,而白某人的殛焰九转剑法也有其独到之处,咱们两人便各出此一招,就以一招定胜负如何?”
“当然,白某见识了道长的惊世奇招,也定然有所回报,这一招之后,不论输赢tft,在下都将勒冲的消息和盘告知。”
伍元道人拿过剑晨手中的逐风剑,也步入场内,道:“如此,贫道恭敬不如从命。”
白震天拉开架势,道:“道长,请赐教。”
两人隔了三步,相对而立,并不急于出手,宗师级的气势运起,场中气氛登时凝重起来。
白焰剑派众人瞪大了眼睛,他们尊主的殛焰九转已有好些年头没有施展过,今日终于要再次出手,门下众人俱都兴奋不已,若能近距离观看尊主出招,相信定会对他们自己的殛焰剑法有着不小的帮助。
尹修空也蹭到剑晨跟前,低声道:“大师兄,你看师父能赢么?”
剑晨气他刚才挡住自己拿桶,没好气道:“还没打,我哪知道?你这话是对师父没信心?”
尹修空干笑两声,“我当然相信师父能赢啦,只是看那白尊主似乎也不是好相与之人,这不是怕师父吃亏么。”
剑晨道:“你若是担心师父,倒不如好生琢磨琢磨你的剑法,将来有事就不至于要师父亲自出手。”
尹修空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剑晨拍他一下,手一指,“仔细看!”
他顺着剑晨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望见白震天手腕微微一颤,眨眼间身前使聚起了七朵金焰。
殛焰剑法中的殛焰九转在江湖中也是大大有名,传说练到极处可做到一剑九焰,威力无穷,但白震天这一剑却只聚起七朵金焰,不知内里有何玄虚?
只是他这七朵金焰一起,白焰剑派众人固然心折不已,就是剑冢两位师兄弟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不说尹修空,便是剑晨也是心中暗暗吃惊,先前两位白焰门人使出的都是是红色的火焰,而白震天一出手,火焰竟然转为金色,并且虽然隔着老远,剑晨也感到一股灼热的高温扑面而来,显然这一招殛焰九转非同小可。
反观伍元道人,仿佛并没有看到白震天身前的七朵金焰,他只是缓缓抬起手臂,缓缓挥动着逐风剑,剑身如何蓄力,如何前攻,看在众人眼里,一切都那么明明白白,普普通通。
“这就是万剑归一?”尹修空张嘴结舌,感觉不可思议。
6.第6章 惊天一剑
令尹修空感到不可思议的,自然不是万剑归一威力如何开山裂石。
而是万剑归一在伍元道人的手中使出来,竟是如此的平凡普通。
逐风剑已经出鞘,果然不负剑冢传承之名,逐风的剑身薄如蝉翼,银白的光芒闪耀,但又并不刺眼,尹修空甚至几度都以为,这把剑是透明的,他可以透过剑身看到其背面的事物。
这是一柄好剑,所有看到这柄剑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在心里这么想。
但是同样,也没有谁会在看到这把剑的时候,联想到诸如厚重、沉稳等等词汇。
逐风剑,剑如其名,本就是一把追风逐电的神兵。
然而逐风剑在伍元道人手里,竟然重若千钧!
无端端的,在场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这把剑很重的想法,其中甚至包括剑晨和尹修空。
可是没有人会为此而轻视此时握在伍元道人手中的逐风剑,因为他们看到了另一个人脸上的凝重,白震天。
此时白震天的面上再也不复先前爽朗豪气的神彩,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逐风剑,脸色竟然微微开始有些发白,大颗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却不敢分心擦拭半点。
就连惊艳无比的七朵金焰,竟然也在伍元道人缓慢地动作中,开始产生了不稳的迹象。
白震天心中的震惊非同小可,虽然他明知道伍元道人的武功很高,甚至也知道剑冢归一剑法中,那一招万剑归一是足以列进惊世奇招排行榜前三位的猛招,但他依然相信自己能够战胜对方。
这种信心,来源于他的自负,他作为一个武者的骄傲,也来源于他对自己殛焰剑法的强烈自信!
而此时,白震天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在他的眼里,伍元道人挥舞的哪里是一柄重若千钧的剑?这分明是上千柄……不,是上万柄锋锐无匹的绝世宝剑!
“这老家伙……剑意竟然如此之强?!”
伍元道人驱使逐风剑虽慢,如今也已前往前刺的阶段,如此一来,带给白震天的压迫力竟然成倍提升。
他很清晰地感觉到,逐风剑上散发出的无穷剑意齐齐向他攻了过来,虽然明知道这些只是虚无的剑意,但他却从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痛。
有如万剑穿心般的痛!
眼见伍元道人驱使着逐风剑慢慢向他刺来,白震天心知不能再让他这样无止尽地凝练剑意,否则还未等到逐风剑及身,恐怕他自己就要先支持不住。
当下强提一口真气,身前七朵金焰骚然金光大盛,白震天瞪目大喝:“看招!”
呜,呜呜,呜呜呜……
飞身而起,白震天的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只是闪电之间,虚影再凝实时,便已近伍元道人身前,剑尖七朵金焰有如离弦之箭,猛然散发开来,或左,或右,忽上,忽下,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急攻伍元道人身体各处。
这一手看得剑晨暗暗惊心,他竟然连白震天是如何闪电般移动到师父身前的都没有看清楚,更何况那七朵刁钻的金焰?
伍元道人却是不慌不忙,他只是将手中逐风剑轻轻往前一送。
逐风剑仿佛突然挣脱枷锁,发出一声欢快的龙吟,也化作一团虚影,剑光瞬间将白震天笼罩在内。
由重至轻,由慢转快,这其中的变化太过突然,看得旁观众人心头剧震,仿佛胸间有根弦突然随着逐风剑的变化嘣的一声断掉了一般,难受得几乎想吐出一口血来。
白震天大惊失色,逐风攻来,他竟然分辨不出剑尖攻向的是他身体何处,心念电转间,他只能判断出,若自己不收回金焰,执意强攻,那么首先被一剑穿心的,定然是自己。
危急之下,连忙振臂一挥。
七朵金焰依然爆发出呜呜的咆哮,各焰轨迹奇异地一扭,瞬间转向,往逐风剑上撞去。
就听嘭嘭嘭七声闷响,七朵金焰爆发出最后的辉煌,一一撞击在化作光雾的逐风剑上,散成点点金芒,消失无踪。
片刻,风雷即收。
伍元道人的逐风剑在七朵金焰的连环爆破下,显出真身来,停在半空,剑尖所指,正是白震天的胸口。
而白震天的烈焰剑上七朵金焰俱已消失,也显出真身来,剑尖停留的位置,也是伍元道人的胸口。
两人静静相对,举剑而立,伍元道人仍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白震天的眼中却光芒闪烁,显得迟疑不定。
两人俱都没有说话,大殿内观战众人震慑于两大惊世奇招对决,一时间心潮澎湃,也是作声不得,容纳了几近二十人的大殿内竟然诡异的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良久,倒是伍元道人面无表情地先开了口:“白施主的殛焰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令贫道大开眼界。”
“白施主正当壮年,若将来百尺杆头更进一步,将殛焰九转练出九朵白焰,想来败的便会是贫道了,今日这一比,大家以平手论如何?”
白震天闻言,心头一震,旋即哈哈大笑道:“道长谬赞了,在下的功夫如何比得上道长的万剑归一剑意纵横?”
“今日这一招,在下谢过。”
语毕剑收,烈焰剑发出铿锵之音,被他收入鞘内。
他心里清楚,这一招,是他白震天输了。
方才两剑相撞,他竭尽全力将七朵金焰全数轰在逐风剑上,实在已经力竭神疲,用尽最后一丝真气才稳定住颤抖不已的手臂,烈焰剑也只是勉强指在伍元道人胸口。
若是这口气不换,他不要说直刺伍元胸口,便是再让他保持这个姿势三息时间也是不能。
而白震天相信,伍元道人的情况绝对比他好得多,逐风剑上的剑意散而不失,仍然留有余力,至少在他身上刺个对穿窟窿是毫无问题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伍元道人开口说话的时间,便是将将掐在了白震天快要支撑不住的最后一息!好歹算是在他门下弟子眼前留了几分面子。
伍元道人嘴角微微上勾,算是作了回应,也收剑还鞘,双目却一直停留在白震天身上。
白震天笑道:“这比也比过了,在下知道道长心急,这便将靳冲的消息告知道长。”
伍元道人目中精光一闪,竟然似有若无地撇了剑晨一眼,随即道:“有劳施主。”
剑晨见伍元道人如此着紧这个叫靳冲的,不禁勾起几分好奇,闻言连忙打起精神,凝神静听。
白震天沉吟片刻,似乎在整理思路,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冠绝天下有玄冥,九州沥血鬼神惊。这两句江湖上千百年来经久不衰的传言,道长想必是知道的?”
伍元道人颔首,这两句话他自然知道,不说是他,便是剑晨与尹修空两个,往日下山采买吃穿用度的时候,也曾听人提起。
白震天又道:“这两句话,分别代表着一部绝世功法,和一柄上古凶剑,道长自然也是知晓的?”
剑晨心中奇怪,不是要说那个靳冲的消息吗?为何这白尊主说来说去,说的都是连自己都知道的江湖传言?却听自己师父淡然道:“自然知晓。”
白震天对伍元道人略一点头,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缓缓道:“十三年前,在江湖上有‘潇湘剑雨’之称的衡阳洛家,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这件事道长可知晓否?”
剑晨心中猛然一跳,心中暗道:“十三年前?那不正是我被师父捡回剑冢的时间吗?难道……”
伍元道人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道:“衡阳洛家一百七十三口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凶手凶猛残忍,便是连其家中妇人与婴孩都没有放过,这件事当年震惊武林,贫道自然也知道。”
略微一顿,又迟疑道:“白施主方才提及江湖千年传闻,难道……洛家被屠一事与此有关?”
白震天面带沉重之色,道:“不错,洛家满门被屠,正是因为在十三年前,洛家家主洛寒在无意之中,得到了‘冠绝天下有玄冥’中的玄冥诀!”
“岂料不知怎得竟然走漏了风声,一夜之间被一伙神秘人闯入洛家,全家由此惨遭飞来横祸,尽数被灭。”
伍元道人感慨长叹道:“想那潇湘剑雨昔年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望,洛家祖传的秋雨剑法在衡阳一带罕遇敌手,想不到这伙神秘人竟然有能力作下如此大案。”
“只是……”话锋一转,“这件事情与靳冲又有何关系?难道?”眼中竟然有着厉芒。
白震天摇摇头,道:“道长莫要想歪了,靳冲与那伙神秘人应无关系。”
“哦?”伍元道人眼中厉芒乍现即逝。
“当年一役,靳冲恰逢其会,正在洛家作客。”
伍元道人道:“那又如何?”
白震天摇摇头,道:“洛家那一夜真是惨,被神秘人一阵强攻,不过一刻钟,就只剩下两个人负隅顽抗,一个是家主洛寒,而另一个,是靳冲。”
伍元道人哦道:“这么说来,靳冲是在帮助洛家抵挡神秘人?”
白震天道:“正是,然而当时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洛寒与靳冲两人眼看不支,正在这时,有人亲眼见到洛寒将一包东西塞进靳冲怀里,说了句什么,随后便不要命般冲向神秘人,竟然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拖住了大部分神秘人,协助靳冲突出重围,逃出生天。”
“这么说来,靳冲逃掉了?”伍元道人看向白震天道。
白震天又是一点头,道:“正是。”
伍元道人目光灼灼看向白震天,道:“白施主说得有如亲眼所见,难道当年白施主也在现场?”
白震天笑笑,道:“在下自然不在现场,只是在下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倒是正好路过,这混帐徒弟武功低微,又没有靳冲那般侠义气魄,不敢出手相助,却是躲在暗处将一切看在眼中。”
话至此处,白震天双目精光陡然大盛,看向伍元道人,一字一顿道:“我那弟子原本并不认识靳冲,但却从他施展的剑法中,认出正是剑冢名震江湖的归一剑法,所以才知,那位侠肝义胆之人,就是道长当年唯一的弟子,靳冲!”
7.第7章 靳冲
剑冢弟子四字响彻大堂。
伍元道人神色如常,反而剑晨与尹修空两人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靳冲竟然会是他剑冢的弟子。
尹修空低声对剑晨道:“师兄,原来我真的还有二师兄……不对不对,二师兄还是你,那个靳冲才是大师兄。”
剑晨正被十三年前洛家的惨案震得心乱如麻,闻言不禁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尹修空还想说些什么,只听伍元道人冷笑一声:“如此说来,白施主是认为我剑冢得到了玄冥诀?”
白震天哈哈大笑,道:“道长多虑了,在下自然相信玄冥诀并不在剑冢,否则,道长以为白某人为何时隔十三年才上白岳峰来?”
不待伍元道人说话,又道:“当年之事,目击者极少,居在下所知,除了那群神秘人外,就只有我那徒儿而已。”
“不瞒道长,在下对那传说中冠绝天下的玄冥诀,自然也是有些兴趣的,是以当弟子回报此消息时,自然对那靳冲的行踪也是着力寻找了一翻。”
“哦?”伍元道人不置可否,自然知道他还有下文。
白震天又道:“可惜,那靳冲冲出重围后,竟然就此消失了,敢问道长,这十三年来,靳冲有否回过白岳峰?”
伍元道人淡淡摇头,道:“没有,便是我那失踪的徒儿身负玄冥诀,也是今日才从白施主口中得知。”
“那便是了,道长的话,白某自然是相信的,那么道长自然也不知晓,令高徒近日突然重现江湖?”
“冲儿?出现了?”伍元道人神色一变,看来在他心中,靳冲的地位也是不轻。
白震天点头,道:“他不仅出现,而且刚一现身,便引起江湖上的一场震动。”
伍元道人长居深山,剑冢门下弟子也未曾下山游历,是以消息闭塞,闻言一愣,道:“可是因为他身上的玄冥诀?”看向白震天的目光已然不善。
当年那群神秘人为着玄冥诀灭了洛家满门,自是对这玄冥诀志在必得,万不可能有自泄消息之理。
可是如白震天所说,当年之事,除了那群神秘人之处,便只有他的徒弟,这走漏消息的一方……便不言而喻了。
白震天苦笑一声,道:“道长可别误会,令高徒身上有玄冥诀的消息,白某自然不会无端端地说出去,所以在下也正奇怪,为何这个不是太多人知道的消息,竟然会在令高徒刚一现身之时,便闹得满城皆知。”
“如今江湖上但凡有些野心的,都在极力搜寻靳冲的下落,居白某所知,这前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令高徒与江湖中人的冲突,便达到了十九次之多。”
“不过令高徒的武功也着实了得,这十九次冲突中,不乏如江北双雄、大漠刀王、万州铁鹰门等等厉害角色,他却能数次逃出生天。”白震天面上唏嘘不已。
尹修空听得冷汗连连,这些人在江湖上的名气,便是他这个只在齐云山附近活动的入门弟子也有所耳闻,想不到这尚未谋面的大师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反观剑晨,他自先前起便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伍元道人面上也是有着一丝忧色,旋即却冷道:“白施主巴巴得跑了数千里上我白岳峰来,怕不是专程来告知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动身的罢?”
白震天打了个哈哈,道:“道长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下此来,目的仅有其二。”
诚恳道:“其一,白某人仰慕剑冢归一剑法之精妙,早已有了上山请教之意,只是在下身为一派之主,俗务自然是不少,远比不得道长这里清静,是以一直未能成行。”
“这其二,当年得知贵徒身陷险境,白某出于私心,未能极时向道长报信,这实在令白某良心不安呐!”
伍元道人的眼皮又耷拉下来,淡道:“如此,贫道便多谢白施主好意了。”
白震天抱拳一礼,笑道:“道长宏量不计白某之失,该是白某多谢道长才是,如此,白某便不打扰道长清修,就此别过。”
伍元道人也不多留,还以一礼,便对剑晨与尹修空道:“送客。”
尹修空应了声是,剑晨却仍然魂不守舍,急得尹修空偷偷拉他衣角方才回过神来,连忙与尹修空一起护着白焰剑派众人往殿外行去。
走不多几步,伍元道人突然又道:“白施主,以足下所闻,冲儿的武功……”
白震天脚下一顿,也不回头,道:“令徒先战江北双雄,再败大漠刀王,使得均是贵派归一剑法,未再有其他。”
他这话便是解了伍元心中所虑,靳冲失踪十三年之久,是否已练成玄冥诀?
“多谢。”
白焰剑派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消片刻,白岳峰上已恢复往日宁静。
剑晨与尹修空二人重进殿来,却见伍元道人仍然坐在当中,似乎陷入沉思之中,紧锁的眉头不复往日淡然,两人不敢打扰,分立左右。
过得许久,剑晨见他仍不动于衷,挣扎半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父,十三年前……”
他才刚开口,伍元道人把手一挥,打断道:“与你无关,莫要多想。”
“可是!”剑晨急急欲想争辩。
伍元道人却是不耐烦起来,道:“不必多说,为师需闭关几日,你二人守好山门,无事不要乱跑!”起身便往后堂走去。
“师父……”剑晨张了张口,终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尹修空瞧出端倪,轻声问道:“大……二师兄,怎么了?”
剑晨呆呆看了后堂半响,满眼尽是苦涩,摇了摇头,却是叹了口气,没有理会。
他十三年前被师父带回剑冢。
而十三年前衡阳洛家满门被灭。
那位未曾谋面的大师兄靳冲,也是在十三年前失去踪影。
其中种种太过巧合,又怎是与他无关四个字就能令他释然的?
十三年……十三年!
我到底是不是衡阳洛家的人?梦里被害的是不是我的娘亲?我的父亲又在哪里?
8.第8章 阳谋
此时,白岳峰下。
下得山来的白焰门派众人却并未远去,一行十数人在山下寻了处阴凉之地停滞不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白震天白衣白剑,负手而立,一改在剑冢时的爽朗面目,面色阴郁不定。
他身后有五朵金焰的中年人身躯道:“尊主,依您看,这剑冢……?”
白震天微一摇头,阴沉道:“老家伙内功虽然够强,但还是纯正的剑冢功夫。”
中年人微吟道:“会否伍元老道刻意隐藏?”
白震天撇了他一眼,淡淡道:“李焰使的意思,我白震天连让老家伙使出真功夫的实力也没有?”
被称作李焰使的中年人登时一头冷汗冒了出来,唯唯诺诺道:“属下一时口快,并无此意。”
白焰剑派中若达到五焰,可在宗门谋得职位,对尊主便不再以弟子相称,而自称属下。
“哼,若是老家伙连使用他剑冢万剑归一绝学之时还能有所保留,那这天榜上的名次,就得改一改了。”
李焰使连连称是,退向一旁,不敢多言。
天榜乃江湖中最为神秘的组织“水月府”每年对中原武林发出的一份榜单,榜单上罗列了当今武林中达到立派级别高手的详细境况,如其修为进境、所习武学、以往战绩等等,并且以此作为根据,排列出的武林高手榜。
以白震天目前的修为,正是处于立派巅峰,冲击宗师的层级,对应在天榜上的排位,是五十二位。
而剑冢虽然淡出江湖十数年,但当年伍元道人也曾仗剑闯荡江湖,是以他虽早已隐居山林,但水月府据伍元道人当年修为与战绩作参考,仍然将他排在第三十三位。
白震天此时的心情显然不佳,就连平日颇为得势的李焰使也闹了个灰头土脸,白焰剑派余下众人立即闭紧嘴巴,不敢在此时触了他霉头。
不料他们不说话,白震天却主动开口,道:“良平,回去叫掌事殿重新给你做一件二焰衣裳。”
“呃?这……”良平正是被剑晨一剑鞘击在喉骨上那位,此时脸色仍然有些苍白,闻言不禁一愣,不明白白震天的意思。
白震天怒哼一声,道:“你乃四焰弟子,算来也是达到出师境界,在江湖上勉强也可称得上一声高手,竟然三招不到被人连剑都不拔便打败,你可还配得上这四朵金焰?”
良平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颤抖道:“弟子……弟子知错!”
白震天却不理他,又对另一名出战弟子吴明道:“你回去闭关,没有半年不要出来。”
吴明本站一旁看良平的好戏,闻言也是一愣,不禁道:“尊主,弟子可是打赢了的……”
白震天冷漠看他一眼,道:“赢了又如何?江湖拼斗死伤难免,你那一剑离魂焰,为何不刺下去?”
吴明呆怔半响,无奈应道:“弟子遵命。”
不管他二人此时作何感想,白震天又转头对李焰使道:“李灰,吩咐下去,找一些今日不曾上峰的弟子,每日严密监视剑冢动向。”
李焰使连忙领命,又试探问道:“尊主的意思是?”
白震天冷笑连连,阴沉道:“今日去剑冢,一来是要试探玄冥诀是否已经落入伍元之手,其二,便是要激出剑冢的反应,让伍元老道派出人来寻找靳冲。”
“一个靳冲,狡猾如狐,我却不信,他剑冢弟子个个都有亡命天涯的本事,只要盯紧了这处,不愁靳冲不落入我包围之中。”
李焰使疑惑道:“可是尊主……若刘焰使今日能够抓获靳冲,那咱们这些布置不就白费了么?”
白震天看他一眼,手指远方,那里,五道人影疾驰而来,冷道:“你以为就凭刘宏,能够抓得了靳冲?”
正是先前在小溪边追踪中年汉子那五人,当先那人,不是刘焰使还是谁?
李焰使顺他手指望去,也看到了刘焰使五人,五人尽是他白焰剑派弟子,果然没有其他人,心中叹了口气,道:“那尊主为何……”眼中尽是不解。
“本座要的,是玄冥诀,靳冲这人诡计多端,即便抓住他,谁又能保证一定能得到玄冥诀?”
看着越来越近的刘焰使五人,白震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总得要给靳冲一点压力,否则……”
“剑冢三人,你们跟丢一个,便不用回来了!”
白焰剑派众人身躯一震,连齐声应道:“属下必不负尊主所托!”
白岳峰,剑冢,数日后。
“二师兄,你最近怎么老是无精打采的?”
尹修空第一百三十二次耍完他唯一会的九招剑法,看向剑晨。
在他问话的时候,剑晨正拿着根破树枝演练着归一剑法的前二十九招,一遍也没有练完。
听到尹修空说话,剑晨索性树枝一丢,白他一眼:“你倒是改口改得快。”
尹修空嘿嘿一笑:“那不得早点习惯嘛,若是咱大师兄突然回来了,叫错了可不得了。”
大师兄……
剑晨的双眼有些恍惚,是啊,他也多想那位叫做靳冲的大师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就可以好好问问这位大师兄,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他自己,是否真的姓洛?
十三年前,大师兄为何会出现在衡阳洛家?
师父难道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大师兄一失踪便是十三年,师父又为何不去寻他?
还是……师父是知道的,却不想告诉我?
这一连串的问号反复出现在剑晨脑海,搅得他每日神情恍惚,心绪不宁。
有心想再去问问师父,可惜,自从白焰剑派那些人离去已过了快十天,师父却仍然在闭关。
剑晨越想越觉得脑仁疼,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恼道:“没事挑水去,别在我面前晃!”
尹修空惊叫一声:“怎么又是我?”
剑晨摆摆手,留给他一个背影:“少废话,上次打赌的事我可没忘。”
尹修空气得跳脚,心里倒是生出了无限祈祷。
大师兄,你快回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只知道欺负小师弟的二师兄吧!
9.第9章 有玄冥
“娘亲,娘亲!你别走,让我好好看清楚你的脸!”
又是一夜,剑晨骤然从梦中惊醒。
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怔愣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这个梦……
剑晨苦笑,从那日起,他已连续十天夜里被梦惊醒。
无心睡眠,下床,点灯。
幽幽一声长叹,为这清冷的夜又凭添无穷寂寥。
“看不清,为何我总是看不清她的脸?”
剑晨眼中满是懊恼,回忆起梦中那位看不清面目的妇人,心中莫名有着一丝亲切。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将手伸入怀中,因为那里有一块珍藏许久的玉佩。
此玉色泽晶莹剔透,入手冰凉润滑,乃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美玉,其上雕饰的凸纹乃是以镂空手法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晨”字。
剑晨的名字,便是从中而来。
手里摩挲着玉佩,思绪却早不知飘到了哪里。
又是出了好一会神,他突然愣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摸了摸怀里,不禁一惊。
因为他突然想起,十天前,有位中年大叔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硬塞进了他怀里。
当时尹修空叫他叫得急,两人回到剑冢,他匆匆将弄湿的衣物换下,至于那包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急切间只是随手往床底下一塞,便去了迎客堂见师父。
谁知在迎客堂内被白震天的一番言辞搅得心神大乱,倒是忘记了还有此事。
此时记了起来,细细一算,今日正好便是遇见大叔后的第十日。
心中不禁一黯,十日之期已到,大叔却没来。
“若是没来,那便是我死了。”
虽然与这位大叔萍水相逢,但想起他这句话,剑晨还是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
连忙将玉佩放在桌上,趴在床底好一通翻找,将那包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找了出来。
这包东西有二指来厚,用牛皮纸极为仔细地包扎了起来,由于那日随他一起被丢入溪水里,表皮已经微微有些皱纹。
也不知内里是什么事物,竟害得大叔丢了性命?
剑晨又是叹息一声,心里念着大叔的嘱托,将外面那层牛皮纸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
拆开后发现内里又是一层牛皮纸,只得再拆,内里依然还是牛皮纸……
无语半响,剑晨对这东西也是越发好奇起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小小的包裹上,继续拆。
这一拆,便是十层。
原本还担心这东西随着他一起落入水中,之后又没有及时处理,会不会被泡坏了,现在一看,只怕再泡上两个时辰也是无碍。
最后一层之后,终于不再是黄油油的牛皮纸,却是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封面上并没有名字,粗略翻了翻,也只有七八页纸而已,但是这七八页纸上……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
剑晨的头皮随着小册子上的字而麻了起来。
因为他想起,大叔说要他将内里的内容全部背下来,还得是熟记。
册子虽薄,但上面的字体也是小得可怜,这么粗粗一看,怕不得有数万字之多。
重重吐出一口气,剑晨看向手中册子的目光有些复杂,大叔此时说不定已经魂断九州,对于一个已死之人的遗言,他说什么也得尽力完成才是。
于是翻开第一页,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凄凉冠冕几迁改,寥寥绝景日更迟,天生一物变三才……
开头竟然是一首诗,这令剑晨很是诧异,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岂知这一看之下倒是入了迷,先前拆牛皮纸拆出来的睡意也被驱散不少,竟然花了小半个时辰,从头到尾读了个全本。
“好看!”
合上册子,剑晨不禁赞叹一声,同时又有着疑惑:“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个好看的故事,大叔就要被追得走投无路?”
原来这本小册子上记载的,却是春秋战国时期群雄逐鹿的故事。
这类故事,他以往下山采买吃穿用度的时候,倒是常听山下齐阳镇里的说书先生讲过。
虽然说书先生讲出来的故事也未必有这本册子上来得精彩。
可是……若说大叔就因为这个故事而丢了性命,剑晨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难道……这本册子并不属于武林?而是说书界的一本不世奇书?
大叔原来却是说书界之人?而那些追杀他的人便是说书界的坏人,满天涯海角的追杀大叔,就是为了抢他秘藏的这本册子,好靠这本册子在说书界扬名立万?
从此再也不用日晒雨淋地蹲在天桥底下,而是可以更进一步坐在茶馆里说书?
剑晨嘴角抽了抽,为自己的奇葩想法汗了满地。
以鉴于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得不再次将册子打开,又仔仔细细从头看了一遍。
果然……这就是一个故事。
抱着大叔不可能属于说书界的念头,他不信邪又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写故事之人的笔力当真非同小可,他已经连看三次,仍然不觉乏味。
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这大叔,真是个神人。
无奈之下,也放弃了探寻其中奥秘的想法,大叔不是说叫自己熟记下来么?
那就背吧,背熟了以后慢慢想也是一样。
他幼时没少被伍元道人逼着背功法口诀,自信记忆力也是不错,更何况这故事本身也写得足够精彩,比起那些枯燥乏味的功法口诀来,自是要好背数倍。
况且……这东西背了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以后混江湖混得差了,还可以上天桥说上两段挣些盘缠。
剑晨是个重信之人,既然答应了大叔,自然非做到不可。
于是强打精神,这半夜的时光便全数花费于此。
……
天刚破晓,剑晨便被一阵呼喝声吵醒。
他抬起头,略有些茫然,紧接着便觉手臂酸麻,气血不畅。
这才记起,原来昨夜背诵那本小册子,竟然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无奈地一笑,他直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随后目光才向桌上的小册子看去。
这一看之下,惊得他跳了起来!
原来昨夜他本是将晨字玉佩放在桌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许是睡梦中的无意之举,那块玉佩现下却端端正正地压在摊开的书页上。
玉佩中间的“晨”字是镂空雕刻的,透过镂空的孔洞再看向书页,竟然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分隔了出来。
从晨字的镂空部分看去,剑晨明明白白看到了七个字:
冠绝天下有玄冥!
一时间,他如遭雷殛,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句话再熟悉不过,更何况就在十天前,白震天亲口说出十三年前衡阳洛家的灭门惨案就是因为玄冥诀而起。
而他剑晨,极有可能便是洛家之人。
“玄……玄冥诀!”剑晨的手指颤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未曾将那块小小的玉佩拿起。
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事,然而却又有更多事从迷雾中露出轮廓。
如果这本册子当真就是玄冥诀……
那么大叔难道就是剑冢的大师兄靳冲?
剑晨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玄冥诀在十三年前是被靳冲带走,并且消失了十三年。
那么,自己确实就是衡阳洛家的人?
否则,为何这块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玉佩能够破解玄冥诀之迷?
但是!
靳冲为何在失踪十三年后又出现,冒着性命之忧将玄冥诀给了自己?
若自己是洛家之人,那师父就绝无可能是在荒野之中将他捡了回来,师父又为什么要骗我?
噗!
越想心越乱,无数纷杂的念头纠缠在脑海,搅得他内心烦闷不已,恍惚间只觉胸腹间真气一岔,禁不住吐出口血来。
那血,殷红。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柄夺目血剑……
10.第10章 内力
用了整整一上午时间,剑晨以“晨”字玉佩一一对照,将小册子上隐藏的秘密破解了出来。
七八页的纸,数万的蝇头小字,用玉佩一分隔,却不过千字不到。
令武林中人疯狂不已的玄冥诀,就只得如此短短千字。
虽然只得千字,但他读来却是艰涩无比。
习武之人修练内功,首重奇经八脉,其次为十二经络。
当年伍元道人在教习剑晨修习内功的时候,曾经便对他提过,天下武功招式千奇百怪,而各门各派所修习的内功虽然不尽相同,但其内息的运转方式主要还是在这奇经八脉之中。
所谓奇经八脉,便是: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
其中最重要的又是任督二脉。
任脉主阳,督脉主阴,若能达成任督二脉相贯通,则阴阳调和,功力定然大涨。
所谓任督若通,八脉齐通。
旦凡达到立派层次的高手,大多均已贯通任督二脉。
而十二经络便是:手三阳经、手三阴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
这十二条经络,却是主武功招式。
习练手三阳经的武者,往往招式大开大阖,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而习练手三阴经的武者,却是恰恰相反,招式以阴柔绵长为主。
奇经八脉与十二经络的运行路线,几乎已经涵盖人体全身的三百六十五处穴道。
以上这些经脉的基础知识,几乎已经是武林中公认的常识,就连已达宗师境界的伍元道人,在给剑晨讲解的时候,也并没有超脱这个范围。
然而玄冥诀偏偏不同。
其上所记载的内力运转路线,并不包括奇经八脉与十二经络中的任何一条。
偏偏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些经脉以外的所有穴道,却是叫它走了个遍。
就连身体内剑晨并不知道的一些微**道也没有放过。
剑晨一边看,一边咂舌不已,心道能写下这本玄冥诀的前辈也是一神人,竟然能对人体的穴道了如指掌。
只是佩服虽然佩服,但要叫剑晨勇敢地直接照上面的运功路线开始修炼,他却是万万不敢的。
无他,但凡内功心法,都有其独特的运功法门。
有时两套功法施展出来的效果可能差不多,但极有可能其在内息的运转上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若不假思虑同时修炼这么两本功法的话,说不好轻则走火入魔武功全失,重则经脉寸断魂飞魄散。
是以剑晨只是将玄冥诀完完整整地破解出来,以待将来研究透彻以后再决定是否修炼。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因为用脑过度而有些疲惫的大脑,准备小息片刻。
正在这时,剑晨突然感觉从丹田处传来一阵异动。
因为这阵异动极其细微,他初时并不以为意,只是将心神沉于体内,静静感知着身体内的一切。
结果这一感知之下,顿时大惊!
他的任督二脉还未完全打通,但丹田内的内息经过十三年来的修炼,已经习惯性地依照归一剑法的运行法门在循环流转。
归一剑法的内功法门,自然也没有超脱出武林中人对于奇经八脉的认知。
可是此时,他奇经八脉三百六十五处穴道内空空荡荡,一丝内息也无!
这感觉就如同你辛辛苦苦用吃饭的小碗,一碗一桶地从山下往山上舀水,期望有朝一日注满山顶的池塘,等连续舀十来年,眼看就要舀满的时候,池塘底下破了一个洞,十来年里存下的水,一日之间漏得一滴也不剩。
这事情不管落在谁头上,心中的沮丧也是非同小可,不立刻自挂东南枝已算是内心强大之辈。
是以剑晨立刻一个激灵,连忙打坐调息,心神极致内敛,查看起体内的情况来。
过了良久,他才长长松了口气,原来苦练十三年的内息还在。
又立刻将心提了起来。
这失踪于奇经八脉的内息……原来却出现在体内的所有微**道里。
与玄冥诀描述的运转路线一样!
剑晨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这玄冥诀竟然如此诡异,自己只是看了一遍口诀而已,在不知不觉间,丹田中的内力竟然便已经照此运转了起来。
“这……”他苦笑一声,“这玄冥诀未免也太好学了一点。”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无奈接受了这一现实,现下要做的,便是得弄清楚若是以玄冥诀的运转方式,他的身体会产生何种不良反应。
于是便认真观察起来。
一看之下,心里便有了些底。
原来内力运转所经过的经脉虽然已经不同,但仍然是以一个特定的循环在进行,而经过炼化后的内力最终的流向,还是回归于丹田。
这与他归一剑法的运行法门其实相同,所不同的,只是经脉路线而已。
只不过流回丹田的内力,已经带有了一点点变化。
归一剑法的内力属于中正平和类型,不偏阳,不偏阴,是以不带有任何属性,只是纯正的内力。
如那白焰剑派的殛焰剑法,便是属于阳刚型的内力,若剑晨能够感受得到白震天的内息,便能发现,他丹田里的内力早已火红一片。
可是经过玄冥诀炼化了一圈的内力再流回他丹田,却已经变成了灰色。
不是尘土的灰,而是空明的灰!
剑晨感受着他丹田里那如拇指般大小的灰色内力,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感受到一种“空”的感觉。
明明知道他归一剑法所炼就的内力正在被转化成灰色内力,但他感受到的灰色内力,就是一种“空”,广阔无垠的“空”。
他又试着按归一剑法的心法出招。
剑飞惊天。
剑气长江。
剑若惊鸿。
前三层共二十七招接连使了出来。
却发现在他出招之时,内力的走向便又神奇的回到了他熟悉的运转方式上,奇经八脉里顿时又充满了纯正内力。
玄冥诀原来并不影响他原先修炼的功法。
这倒是令剑晨放下心来。
虽然一时间尚未明白那团灰色内力到底有什么作用,至少就目前看来,却是并不会对自己的武功带来什么坏处。
正准备继续深入研究下去,门外却响起脚步声,随后尹修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二师兄,师父说你再不来吃晚饭,就饿你肚子啦!”
11.第11章 考校
剑晨愕然,这就到晚饭时间了?
记得破解完玄冥诀才晌午而已?
突然又是一惊,师父说?师父难道出关了?
他心中千百个疑问早就憋在心里,这时也顾不得玄冥诀了,将玉佩贴身收好,那本隐藏在故事中的玄冥诀倒是随手又往床下一塞,反正没有那块玉佩,谁拿去也只能当故事来看。
将门打开,拍了下尹修空肩膀,丢下句我先去找师父,便展开他剑冢“转乾坤”身法,飞奔往迎客堂而去。
留下尹修空气得跳脚,转即目瞪口呆:“咦,师兄的轻功……怎么又快了?”
迎客堂,在多年不能迎客的情况下,又兼职师徒三人的饭堂。
心急如婪的剑晨并没有发现他的轻功又快了,他冲进堂内,只见师父已用餐完毕,此时正坐在堂首闭目养神,饭菜摆在桌上,自然是给他留的。
此刻剑晨哪里还有心思关注今晚的晚饭是吃南瓜还是莲藕,急急对师父行礼:“师父,我想问你……”
“吃饭。”伍元道人眼也没睁,只说了这两个字。”
“我不饿,我想知道……”
“吃饭。”
剑晨无奈,端起饭碗一阵猛扒,三两口便将一大碗饭倒在肚里。
仍然不知道今晚到底吃的是南瓜还是莲藕。
将嘴一抹,“吃完了,求师父解惑!”
伍元道人这才挣开眼,看了他半响,终于道:“说。”
剑晨一咬牙,“师父,我是不是衡阳洛家的人?”
伍元道人摇头:“不是。”
剑晨道:“可是,十三年前……”
“只是时间凑巧罢了。”没等他说完,伍元道人便打断道。
这说辞与十天前一样,但此时的剑晨自然是不信的,若只是时间凑巧,那他体内的玄冥诀内力又作何解释?
心中一气,玄冥诀三个字差点冲口而出。
“小兄弟,算大叔求你,这东西你务必藏好了,切莫让第三人知晓,即便是你的师父,也不可说。”
话已冲到嘴边,剑晨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位极为可能便是他师兄的大叔脸上的哀求之色,顿时将话卡在了嘴里。
“不行,这是大叔临死前对我的请求,不能说。”他心中挣扎不已,“可是不说,又如何让师父对我说出实情?”
一时间左右为难,僵在当场。
伍元道人一直静静看着他,这时开口道:“莫要再想,今日落下的修行,明日补上,回去罢。”
剑晨站着没动,突然笑了起来,心中突然有了计较,师父不肯告诉他实情,而他又不能将玄冥诀之事说出来,那么便只有一个办法,自己下山去查!
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一字一顿道:“师父,我要下山。”
伍元道人点点头:“好,山上吃穿用度着实也快用完了,明日你带足银两采买回来,早去早回。”
剑晨眼中的坚定之色更浓,仍然一字一顿道:“师父,我要,闯荡江湖!”
伍元道人深深看着他,好一会才说道:“你想出师?”
剑冢对门下弟子早有规定,入得门来,若想下山闯荡,那是非得达到出师境界才能获得许可的。
剑晨入剑冢一十三年,目前也只是达到精进后期而已,以他当下的修为,在江湖中勉强算是迈入了出师境界,但在伍元道人眼中,却是连出师境界的门坎尚未摸到。
但他心意已决,仍然坚持道:“弟子想要出师,求师父成全!”
伍元道人摇头道:“在剑冢,弟子想要达到出师境界,有两种选择,你可知道?”
剑晨躬身,郑重道:“拜入剑冢时,师父曾经讲过,弟子自不敢忘。”
伍元道人眼中精光闪烁,哦道:“说来听听?”
“剑冢弟子若要达到出师境界,其一,归一剑法修炼到第四层‘剑荡八荒’。”
“其二,以该弟子当前修为为限,硬接当代掌门三招而不倒。”
剑晨目光炯炯看向伍元道人,坚定道:“不知弟子说得可对?”
他此时心意极坚,与伍元道人说话已经改口以“弟子”自称,浑不如先前那般随便。
伍元道人点头,问道:“那你此时可有领悟‘剑荡八荒’之下九招?”
剑晨眼神一黯,回道:“未曾。”
伍元道人了然道:“那你是想选择第二种方法了?”
剑晨持弟子礼,一鞠及地:“求师父成全!”
伍元道人摇摇头,叹道:“痴儿,为师已经告诉你,十三年前之事与你全无关系,你又何苦如此?”
自己徒弟想要下山闯荡江湖的原因,他作为师父的,又如何不知?
剑晨并不起身,仍然保持鞠躬的姿势,声音中却多了一丝颤抖,坚持道:“求师父……成全!”
伍元道人把眼一闭,沉默不语。
两人一站一躬,俱都不再说话,迎客堂内气氛静得可怕。
尹修空进来收拾碗筷,见状吓得脚下一顿,缩在角落不敢开腔。
良久,伍元道人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仍然跪拜在他脚下的剑晨,淡然道:“你目前归一剑法在第三层?”
剑晨抬起头,回道:“是。”
“你可知为师与你同使第三层‘剑若惊鸿’之下的九招剑式,差距有多大?”
剑晨道:“弟子知道。”
“即使如此,你仍然坚持?”
伍元道人隐居齐云山白岳峰已有四十余年,他如今的内功修为到底达到了何种境地,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但是剑晨却知师父施展归一剑法时是多么恐怖,就连白焰剑派一派之尊的白震天,也是在师父的无形剑意下被逼迫得狼狈不已。
如此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就算与自己施展同一招剑法,当中的差距也是天与地之别了。
即便如此,剑晨仍然毫不犹豫,一咬牙:“请师父赐教!”
“好。”伍元道人不再劝说,伸手一吸,锵的一声龙吟大作,手中已多了一物。
正是薄如蝉翼的剑冢传承之剑——逐风。
已然出鞘!
伍元道人寒声道:“剑冢千年门规,弟子若选择第二种方法出师,掌门当以最强状态对待,你可准备好了?”
12.第12章 归去来兮
剑晨立起身来,面上已多了一抹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的复杂之色。
他目前归一剑法正是练到第三层“剑若惊鸿”,所以若想通过考验,便需要接下伍元道人以“剑若惊鸿”心法攻来的三招。
若不倒,便可出师。
剑晨相信,就算伍元道人打出归一剑法第一层第一招的起手式“气贯长虹”,那也必定非同小可。
远远不是如同与尹修空对敌那般,拿把木瓢就能轻松应对的。
所以剑晨需要一把兵器,一把真正的兵器,不是木瓢,不是水桶,也不是椅子。
剑晨是剑冢弟子,所以他自然也是有一把剑的,虽然这把剑只是与尹修空那把一样,都是普通的钢剑,并且他一年也用不了两三次。
这把剑就斜靠在迎客堂进门的那个角落,此时尹修空所站位置的身后。
于是剑晨转身去取。
迎面对上尹修空,看到他满面的焦急。
“二师兄,你要出师么?”
“二师兄,你可知道师父不留手的后果有多恐怖?”
“二师兄,你疯啦?”
尹修空也是剑冢弟子,他在入门之时自然也听师父说起过这个门规。
当时他并不以为意,他是个老实人,他的脑子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挑战师父这种可怕的念头。
哪怕只是三招。
剑晨此时哪有心情理他,从旁边绕过,拿起他那把剑鞘上布满灰尘的钢剑,转身就走。
“师父,弟子准备好了。”
伍元道人看着他:“还是不准备出鞘么?”
剑晨一愕,看向手中长剑,苦笑一声:“弟子下山之后,或许会出鞘。”
“好。”伍元道人点头,“为师便以‘剑若惊鸿’心法中的三招来考校于你。”
“第一招,归去来兮。”
“第二招,归之若水。”
“第三招,归心似箭。”
这三招,正是归一剑法第三层“剑若惊鸿”九招中的三招剑法,这三招,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招式名称都带有一个“归”字。
剑晨听得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伍元道人之用心良苦可见一斑,三招剑法,三个归字,这分明是在劝导剑晨放下执念,归心!
可是,他十三年梦中反复出现的妇人、十三年已成梦魇的血剑、十三年惨被灭门的衡阳洛家、能够破解玄冥诀的晨字玉佩……
这一切种种,都在压迫着他,压迫得剑晨的世界快要崩塌。
所以,他心中虽然感动万分,但此时能够做的,便只有……战!
“师父,请!”
左诀右剑,剑晨不敢大意,以此生从未有过的专注紧紧盯视着伍元道人手中逐风剑,还没开打,鼻尖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尹修空在一旁看得更是紧张无比。
他一会希望师兄能够抵挡得住师父的三招,一会又希望师父一招就将师兄打翻在地,这样……师兄就不会走了。
正在他无比纠结的时候,伍元道人动了。
仍然只是缓缓地抬起逐风剑,但看在剑晨与尹修空眼里,却并没有当日对战白震天之时,逐风给众人带来的那股厚重感。
但是,剑晨的眼睛瞬间瞪大!
归去来兮,这招他也会,自然也清楚,此招乃是分为两个步骤。
“归去”积聚内力,以守为攻。
“来兮”蓄力已足,雷霆一击。
明明知道,若要击破此招,便要在这积聚内力之时以突袭破之。
可剑晨却一动也不敢动!
往常他施展此招,调动的是丹田内的内力,源源不绝汇聚往兵器之上。
而伍元道人汇聚的,却是剑意!
剑意一说,本是无形无相,虚无飘渺的存在,然而此时的剑晨震惊地发现,无形的剑意竟然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疯狂地往逐风剑上汇聚。
他看到了,剑意!
浩瀚澎湃的剑意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几乎将伍元道人淹没在内,伍元道人看似站得不丁不八,但在这无形剑意的补全下,浑身上下毫无破绽。
剑晨相信,如果此时他敢出招抢攻,唯一的下场,便是被无穷剑意泯灭!
于是他放弃师父曾经讲过的破招之法,现在能够做的,便是以守制守。
归去来兮。
他没有出鞘的钢剑也缓缓提了起来,所用的招式,竟然与伍元道人一样。
丹田中的内力在他拼命催动之下,全数灌入钢剑之内。
其中包括先前因为玄冥诀而运行到四肢百骸的内力,也包括丹田中那一块灰色的混沌内力。
伍元道人的眉头皱了皱,剑晨竟然用同一招剑法来应对,这在他看来是极为不智的举动。
两人的武功修为差距何止江湖与大海?
即便是同一招,从伍元道人手中使出来,和从剑晨手中使出来,绝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但是下一刻,伍元道人的眼中多了一抹惊讶,再接着,却是赞赏。
因为,他也从剑晨的身上,看到了剑意。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两三道剑意,但他确确实实从剑晨未出鞘的钢剑上,“看”到了!
“好!”伍元道人不禁赞叹一声,一个好字,包含着不少欣慰之意。
唰!
剑光,便在这个好字响起之时,瞬间闪亮。
剑晨能够在伍元道人带给他的无穷压力下,谨守本心维持归去之守已是尽了全力,一个好字听在他耳中,便如同进攻的信号,也给了他已经积蓄到极致的内力一个宣泄的出口。
来兮!
带着仅有的两三道剑意,未出鞘的钢剑直指逐风!
来兮!
无穷剑意宛若怒龙抬头,逐风悍然迎之!
逐风出手,剑晨只觉压力陡然增强百倍不止,只是一个照面,他那可怜的两三道剑意如同小水滴般,瞬间被逐风剑上无穷剑意潮水般吞没。
这一瞬,剑晨便是连汗毛也都根根倒竖了起来。
在他眼前不断放大的逐风剑,哪里还有半分薄如蝉翼的感觉?
分明就是一座大山迎面向他撞了过来!
他一咬牙,手腕在如山压力下勉强动了动,钢剑在他努力下,略略偏移了一点角度。
随即又是一正。
啪!
带鞘钢剑一斜一正之间,有如神龙摆尾,狠狠抽打在逐风剑剑脊之上。
恍惚间,剑晨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13.第13章 不打了
逐风剑停了下来。
停在离剑晨的左耳不足一寸之处。
剑身散发出的锋锐之气甚至切断了他一缕垂在耳畔的发丝。
好歹,伍元道人的攻势已停,这一招归去来兮,终究没有刺在剑晨身上。
扑通。
似乎有人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剑晨一惊,在巨大精神压力下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声音来自何处,暗道坏了,自己还是抗不住师父的压迫之力,倒地了么?
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仍然好端端站在场中,转头一看,却是在旁观战的尹修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此时正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看他狼狈的样子,剑晨一时间也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笑骂一声:“你在搞什么?”
这一开口说话,真气立时泄了大半,身体倒当真摇摇欲坠起来。
尹修空一脸尴尬,满脸通红地摆着手:“紧张,一时紧张。”
剑晨白眼一翻,心道你紧张个屁啊!
好在经他一闹,原本紧绷的神经倒是舒缓了不少。
伍元道人没去理会尹修空,将逐风剑抽了回来。
他被剑晨破了归去来兮,面上倒也没有不愉之色,只是看向剑晨的目光中带出些疑惑。
他并不想剑晨下山,是以这一招归去来兮并没有留手,对于剑晨有多少斤两,作为师父的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所有虽然剑晨以巧招带偏了他逐风剑的走势,但伍元道人却相信,光是逐风剑上附着的内力在两剑相交时有一小半传入剑晨体内,也要立时让他丧失行动能力。
但是,在两剑相交时,伍元道人分明感觉到,剑晨的钢剑上似乎有一张柔韧的薄膜,将他攻入的内力阻隔了大半,甚至还引动了极小的一部分反冲了回去。
当然,这张膜能起到效果,一是伍元道人并没有心理准备,二来,也是他怕剑晨禁受不住他内力的破坏,在最后关头收了几分力,只余下正好够将他击倒的内力的缘故。
此消彼涨之下造成的结果,便是剑晨还能好端端站着与尹修空笑骂两句,否则,便是十张薄膜也抵挡不住伍元道人的全力一击。
“这倒是奇怪。”伍元道人暗自思量片刻,但见剑晨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似乎对此并不知情,当下也不说破,只是淡然道:“还有两招,接不接?”
“接,必须的!”剑晨闻言,连忙调整表情,将注意力转回伍元道人处,手中钢剑扬了扬,连声说道。
然后他的脸色就白了一白。
这时他才发现,手中未出鞘的钢剑在先前那一下交锋中,剑鞘前端竟然已经破碎了一截,露出内里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剑尖。
他的钢剑只是平常用于练习剑法之用,所用的铸造材料只是普通的钢材,哪里极得上逐风剑之坚韧锋锐?
两剑硬碰硬一记碰撞,剑鞘没有全数破碎已算是幸运。
“娘亲!娘亲!”
剑晨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那张看不清面目的妇人面孔,还有她胸口透出的那柄……血剑。
血剑剑尖上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液,那血,殷红刺目,染得他双目也是一片血红。
血红的眸子看向手中的钢剑,于是,那一截露出的剑尖,也红了,血一样的红。
自己手中握着的,是血剑?
咣当!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终于拿捏不住,钢剑掉落在地。
钢剑落地,伍元道人一愣,随即看向剑晨失神彷徨的模样,心中长长一声叹息,道:“也罢,后面两招就不打了。”
钢剑落地的声音,同样也惊醒了剑晨,伍元道人那句‘不打了’也落入耳中。
他心中大惊,急忙对伍元道人说道:“不,师父,我,我还可以的!”
伍元道人还是摇着头,“不用了。”
“可是……”剑晨还在作着努力。
却听伍元道人继续道:“你能在归一剑法第三层境界就凝聚出剑意,倒是也算达到了出师境界。”
“呃……?”剑晨愣了愣,随即狂喜,“师父,你的意思是……同意弟子下山了?”
伍元道人瞪他一眼:“我不同意,你就不下山了么?”
“嘿嘿嘿……”剑晨尴尬地摸着后脑勺,笑得很不好意思。
师父终于同意他下山,这令剑晨心中放松下来,血剑造成的不适也淡漠了不少。
尹修空也走了上来,不舍的看着剑晨,“师兄,你要走了么?”
剑晨拍拍他肩膀,豪气道:“小空空,你要努力修炼,师兄先去外面闯出一片天来,等你以后下山,报师兄名字就可以横着走!”
尹修空被他刺激得一攥拳头,“好!”
伍元道人看着他师兄弟两人,此时也发话了,“修空,你把碗筷收一收。”
尹修空脑袋一耷拉,“好……”
师兄要下山,他也知师父定然要话要交代,是以也不多待,麻利得收拾一番便退了出去。
等尹修空退走,伍元道人才对剑晨道:“你可想好了?”
剑晨郑重一抱拳:“是!”
“好。”伍元道人没再多说什么,锵锒一声,逐风回鞘,往他面前一递:“拿去。”
剑晨的脸顿时又白了,不解道:“师父,你这是……”
伍元道人颔首:”你是我剑冢弟子,出去闯荡江湖自然代表的是剑冢,这把逐风剑乃是剑冢的象征,自然应该带在身上。”
剑晨脑袋立即摇成了拨浪鼓,连连摆手道:“师父,逐风剑太贵重,还是放在剑冢稳妥一些,弟子,弟子有这把剑就行了。”
说着便去捡他掉在地上的钢剑,却是忘了剑鞘已破,这一捡顿时犹豫起来。
伍元道人冷哼一声:“你那把破剑拿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耻笑我剑冢无剑?”
“可是……”剑晨的脸苦了起来,他是真不想要逐风剑。
伍元道人狠狠瞪他一眼,倒也不再坚持,“也罢,你随我来。”
转身便往后堂走去。
剑晨不明所以,暗想难道我剑冢还有宝贝?连忙快步跟上。
迎客堂后面还有一间厢房,却是伍元道人的起居之所,剑晨小时候倒也常来。
14.第14章 葬剑池
他进得屋内,伍元道人早已等在一旁,却是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厢房内的一面墙已然左右分开,露出黑漆漆的通道。
剑晨看得一奇,他打小便在这白岳峰上长大,师父的起居室也是从小玩到大,从来也不曾知晓这内里竟然另有机关暗道。
正想询问,伍元道人却道:“你的转乾坤练得如何了?”
转乾坤乃剑冢门下弟子必然会修习的一门轻功身法。
数日前剑晨对战白焰剑派那位叫做良平的弟子,便是依靠转乾坤中一招“回风扫叶”方才出奇制胜。
剑晨回道:“转乾坤身法,弟子已练得纯熟。”
“好。”伍元道人点了点头,摸出一枚火折子,晃了晃燃起明火来,随手便往通道里抛了去。
只是一转眼,漆黑的通道里亮起火光。
原来通道一侧的墙壁上每隔数步便内嵌了一座烛台,烛台上各有一根燃烧近半的蜡烛。
伍元道人看似随手的一抛,火折子过处,竟然将通道里剑晨目力可及之处全部的蜡烛都点亮了。
这一手看得剑晨目驰神炫不已,师父的这一手暗器手法,自然也是教过他的。
可是他也只能用来打上十几个水漂……至于点蜡烛,剑晨心里暗暗估计了一下,自己差不多丢一下可以点两根,运气好可以点燃三根。
伍元道人却是不管他的惊讶,向他招了招手,道:“一会你看清楚我的步法,一模一样的跟上来,一步也不能踏错。”
身形一动,下一刻已入了通道中,正在剑晨无比熟悉的“回风扫叶”。
剑晨连忙打起精神,目光紧紧锁在伍元道人身上,牢牢记住他每一步的落处,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生怕遗漏掉任何细节。
若是踏错了会有什么后果,伍元道人没说,剑晨也来不及问,但是他相信,总归不是好事就对了。
不大一会,伍元道人便消失在通道的另一端。
剑晨没有急着动,而是先闭上眼睛,将师父先前踏出的每一步,使用了什么身法作配合,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直到感觉没有错漏之处,方才睁开眼睛。
同样一式回风招叶,稳稳站在了通道里伍元道人先前的落脚之处。
不得不说,剑晨的记性相当不错,几个起落间辗转跳跃,果然每一步都踩在伍元道人走过的地方,一步也没有踏错。
这条通道并不长,等他踏完最后一步,便见通道的转角处,伍元道人负手而立,正在等他。
“师父。”剑晨先行了一礼,这才抬起头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个十米见圆的大厅,墙壁上围了一圈,也是有着一排烛台,其上的蜡烛也是亮着的。
在他左侧的最后一座烛台下面,剑晨看到师父先前所用的火折子,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令他心中又起了波澜,也不知是师父趁他没来时将蜡烛一一点亮,而后把火折子丢弃在那里,还是刚才那随手的一抛,直到点完最后一根蜡烛方才力竭?
若是后者,那可不得了,要知前面那段通道虽然是直的,但若要进到这边圆形的大厅里,可是需要拐个弯的,更何况……大厅可是圆的,这得要多巧妙的暗器手法才做得到一抛之下点亮全部蜡烛?
只是师父显然并不准备就这一手暗器手法说些什么,剑晨也不敢多问,只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昏暗的烛火下,伍元道人正对的方向,有三个苍劲银白的大字映入剑晨眼帘。
葬剑池。
剑冢之所以被称为剑冢,乃是因为一个人。
这人,便是剑冢的创派祖师——欧焱烨。
这欧焱烨不仅是个武学奇才,更是醉心于冶金炼剑之术,在当时,武林中人人以获得一把欧焱烨大师亲手铸造的利剑为荣。
据传,欧焱烨正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后人。
欧焱烨二十岁出师,三十五岁即已达宗师境界。
随后突然淡出江湖,于白岳峰上结草为庐,一心想炼制出一柄可比肩祖先湛卢之名剑。
五十六岁方有所得,铸一名剑,曰之逐风。
他这二十一年来,所铸之剑无数,每一把尽皆倾注心血,细细数来,约莫千柄之数,被他全数葬于白岳峰上,剑冢之名,由此而来。
祖师当年神采,剑晨自然从师父口中有所耳闻,只是他这一十三年来生活在剑冢,却是不知原来还有一处名叫葬剑池的所在。
想来当年欧焱烨大师所铸的千把利剑,便尽数埋葬于此。
想到这里,剑晨不免有些失落,葬剑池,葬的是剑,可想而知,内里除了剑,还会有什么?
师父带他来这里,自然是要让他另选一把利剑傍身。
可是剑晨他……不能用剑。
思虑间,伍元道人又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墙上巨大的葬剑池三字,以当中的剑字为分隔,从中裂了开来,原来是门。
有了先前通道之事,剑晨只道这次又得需用火折子,连忙便想去捡,顺带也想再见识见识伍元道人的暗器手法。
谁曾想葬剑池大门即开,内里竟然透出乳白的光亮来,只一下便把大厅内的烛火压了下去。
剑晨心中奇怪,心想这葬剑池所建之处原来不是洞穴,而是露天的不成?一想又不对,他刚才可是被师父逼着吃了晚饭的,就算是露天,现下也已是星光点点的夜间,哪里会有如此白灼的光芒?
好奇之下,连随着伍元道人的脚步进了里面。
才站定脚,便是一惊,也明白了这乳白光芒的由来。
原来葬剑池内乃是一比外面大厅还要大上十倍左右的洞府,整个洞府的地面全部由方方整整的大理石铺就。
葬剑池的中间,以铁链围出了一圈可容纳数十人站立的圆形凹坑,凹坑的中间,立着一座硕大无比的铜炉,从铜炉的缝隙处,竟然隐隐还能见到火光。
想来这座铜炉便是欧焱烨祖师当年铸剑所用。
然而,葬剑池内的乳白光华却不是来自铜炉。
剑晨抬头一看,不免心惊肉跳。
原来洞府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宛若天上繁星一般,镶嵌着无数光华闪烁的夜明珠!
剑晨张目结舌,他虽然常据剑冢,每隔数月也有几日需得下山采买师徒三人的吃穿所需,也算是入过尘世,自然不是毫无见识之辈。
现下无数夜明珠险些晃瞎他的眼,光是入目所及,其价值也是非同小可,不说富可敌国,也称得上富甲一方。
“师父。”剑晨努力咽了口口水,艰难道:“咱们祖师那么有钱么?”
15.第15章 千锋
伍元道人看他一眼,道:“当年祖师乃铸剑名家,多少江湖中人以千金求他一剑而不可得,祖师当年的财富,只怕比起现下,还得多上百倍。”
又伸手一指大理石地面上随处可见,造型各异的长剑,叹道:“不然你以为祖师哪里能毫无节制地用珍贵无比的真银来炼制神剑?”
剑晨大惊:“师父,你是说……这里每一把长剑都是用真银所铸?”
真银乃是以秘银中提炼而来,一千两普通白银中方可提炼得出一两秘银,而一千两秘银,却也只能提炼得出一两真银而已。
欧焱烨铸剑千把,方才得一逐风,而这葬剑池里每一柄长剑,最轻的也得上十斤,如此算来,欧焱烨所汇聚的财富岂非让人头皮发麻?
伍元道人奇怪看他一眼,道:“那是自然,若非以相同材质铸剑千把,你以为逐风是怎么来的?”
看着地板上横七竖八被随意摆放与天花板上的夜明珠同样密密麻麻的长剑,剑晨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原来真银剑不是一把,而是……千把。
伍元道人负手对他说道:“闲话少说,葬剑池原本只有剑冢历代掌门才可进入,今日为师带你进来,也算是破了例,你选一把趁手的罢。”
剑晨脸色苦到了极致,心说这选来选去都是真银剑,还有选的必要么?师父你还不如不要破例的好……
无奈师命难违,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剑堆里。
这把……不行,这剑的造型太像血剑。
这把?造型倒是看不出是剑,但这大得像块门板,我提不动……
剑晨在葬剑池里漫无目的的游走,难受得快哭了。
反观伍元道人倒是好耐性,命令剑晨前去选剑后便不再言语,一个人负手而立,望着中间巨大的铜炉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剑晨试着叫了两声师父,伍元道人却也不理他,看来今日这剑是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
无可奈何,他只得认命,心里想着闭上眼睛随便抓上一把交差便了,反正日后下得山去不用便是。
于是将心一横,眼一闭,大大一步跨了出去,抓得哪把算哪把。
哪知他这一步跨出,突然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物事,惹得他脚底一滑,险些摔个四仰八叉。
连忙脚踏乾坤稳住身形,睁眼一看,原来害他差点摔倒的却是一根黑漆漆看不出材质的短棍。
心中一奇,这葬剑池内入目所及全是剑,怎么会冒出根短棍来?
拿在手里一掂,入手沉甸甸的,重量与体积远不成比例。
这下剑晨心中更加奇怪,对这根短棍产生浓重的兴趣。
回头一看,师父仍然望着铜炉出神,他便放下心来,一心一意研究起这根短棍来。
用手细细摩挲,手掌上立时便沾上了一层黑色的物质,极像被烧成炭的木头。
心中暗道,难道这是一根烧火棍不成?
手指再往下,却在短棍的一端摸到了一些粗糙的纹路,连认真看去。
原来那些纹路却是刻在棍尾的字,只是这字在黑色炭灰的遮盖下,有些模糊。
将棍尾在衣衫上用力擦了擦,青色的衣衫顿时留下了一大片黑黑的印记,好歹棍尾上的字迹又显露了一些,勉强可以辨认得出。
千锋。
棍尾之上,被人用大篆刻下了如此两个大字,千与锋合在一起,正好将整棍尾围了一圈。
“千锋?”剑晨疑惑不已,这根黑漆漆的短棍无论从哪里来看,似乎都与“锋”这个字沾不上任何关系吧?
不过他将刻有千锋的一端握在手里,却感觉这根短棍无论长短粗细都极为趁手,而因为刻下千锋两字的一端,更是因为字迹所产生的凹凸不平,竟然起到了防滑的作用。
他将千锋短棍提在手里,随意挥舞了两下,心中极为满意,再想起师父让他在这葬剑池里随便选一件作为兵器的话来,更是喜气洋洋。
这根短棍,便作为我选好的兵器!
剑晨喜不自胜的想着。
不用选剑,这对他现下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况且千锋握在手里也是极为舒服,往后就算以这根短棍来作为自己的兵器也未尝不可。
毕竟,用剑能施展的招式,在这根短棍上也是可以用得出来的,只是威力大小而已。
“师父,师父,我选好了!”
剑晨抱着短棍,一溜小跑来到伍元道人面前。
伍元道人回过头来,道:“哦?如此之快?”
但见剑晨如献宝一般将短棍递到他眼前,不禁一怒,“胡闹,你是我剑冢弟子,选根烧火棍来作甚?”
剑晨眨巴眼,“师父,你可是说叫弟子在葬剑池里随便选的,这根短棍也是这葬剑池里之物啊。”
“况且,这根可不是什么烧火棍,你看,它是有名字的,叫千锋!”
生怕伍元道人不同意,剑晨连珠炮似的将他的发现一股脑指给伍元道人看。
伍元道人冷哼道:“有名字又如何?它上面就是刻着万锋,也还是一根棍子,你练剑十三年,就准备改练棍法了?”
剑晨早料到师父不会轻易同意,当下眼珠一转,带着些撒娇的口吻道:“师父,弟子一看这根短棍就心中欢喜,你就让弟子留着吧。”
“大不了……大不了逐风剑我也带着,平时没事耍耍千锋,对敌之时再用逐风,你看可好?”
伍元道人眼中突然有些笑意,生怕他看出来,又用力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是是是!”剑晨拍着胸脯,一迭声的应着。
伍元道人道:“也罢,那你就带着吧。”
剑晨大喜,连道:“多谢师父!”
随即喜孜孜抱着千锋退到一侧,把玩起来。
诸事已了,伍元道人当先带着剑晨往葬剑池外走去。
他斜眼一眼,剑晨仍然抱着短棍爱不释手,不由开口道:“徒儿,为师有一事不明。”
剑晨目不转睛盯着千锋,随口道:“师父请讲。”
“却不知……你对真银棍这个称呼……怎么看?”
咣……当!
黑漆漆的短棍千锋,落在地上,滚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