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第406章 纯阳迷雾(第四更)
雷虎听剑晨说完,极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
“那群老牛鼻子,当着人面修心养道,背地里却满口谎言!”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剑晨一脸的不可置信,玉虚真人和善的面目陡然浮现在脑海,极为不愿相信他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雷虎面色突然现出一抹悲戚,道:“这是纯阳九剑之一的破月真人在临死前告诉洒家的。”
“破……破月真人?”
剑晨身躯一震,万料不到从雷虎口中竟听到了破月真人的名字。
雷虎长叹一声,道:“你不知道,当年破月真人与家师曾是两情相悦的恋人,甚至破月真人还甘愿放弃纯阳剑宫将之培养为新一代纯阳九剑的机缘,只等着家师迎娶于她。”
“谁曾想!”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惹得桌上茶具突得一跳,恨声道:“就在家师备好娉礼,准备出发前往纯阳剑宫时,却被鬼兵域打上门来,一夜之间,罗王坞中鸡犬不留!”
剑晨与郭传宗两人默然半晌,想劝他,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雷虎深吸了两口气,平静着内心的汹涌,片刻方又道:
“此事之后,破月真人心灰意冷,最终在纯阳出家为尼,长伴枯灯,而洒家,也就此踏上了漫漫复仇之路。”
他抹了一把眼角,挥去两滴英雄泪,面有悲色道:“当年洒家年纪还小,曾跟着家师见过破月真人,想不到再次相见,却是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
“大哥,破月真人她……对你说什么了?”
剑晨又给雷虎倒了杯茶,待他平静几分,才小心问道。
原来那日雷虎赶往霸剑山庄,却与剑晨失之交臂之后,便在江湖上游荡,一边打听剑晨的下落,一边也在继续打探鬼兵域的消息。
有一****心急赶路错过宿头,无奈只得在山间野林中露宿一晚,睡至半夜,却被一阵血腥气息惊醒,睁开眼时,却见远处林间有血光隐现,好奇之下前去查看,竟只见到满地的尸体,凶手却已不见踪影。
这些尸体尽皆身着纯阳剑宫的服饰,因着破月真人的关系,雷虎连忙上前查看,心想着能否救活一两个,却不曾想,走近之后见到的,竟然便是已倒在血泊中的破月真人。
大惊之下,他急忙上前施救,奈何破月真人伤势极重,任他如何全力输功,也是回天乏力。
不过,好歹也将奄奄一息的破月真人从鬼门关前暂时拉回了片刻。
当时雷虎悲愤难平,连忙趁破月真人一口真气未泄时追问凶手真容,却不想,破月真人竟告诉他,凶手虽然是以血剑杀人,但她怀疑幕后真凶竟然是……
“是谁?”
剑晨身躯一震,连忙追问道。
这一毓的血剑杀人事件,所有目睹凶手的人都已死了,不曾想从雷虎这里,竟还能得到线索。
雷虎猛咬牙道:“破月真人她怀疑……幕后真凶正是她的掌教师兄——玉虚老道!”
轰!
此一言犹如睛天霹雳,打得剑晨脑海中一阵发懵,他呐呐道:“这,这怎么可能?”
雷虎摇头道:“破月真人曾说,那日纯阳剑宫在办完焚魂的后事之后,她无意中在夜间发现一道黑影闪进了焚魂的房间,本以为是哪个弟子贪心大起,想趁宫中混乱时入焚魂的房间偷些东西,于是赶忙前去查看。”
“却不曾想,当她提气轻身追到房门外时,竟发现在屋里的人是玉虚!”
“玉虚?焚魂人已经死了,他去焚魂屋里做什么?”
剑晨不解道。
“这也是破月真人想知道的疑问。”
雷虎续道:“于是她并未现出身形,就躲在屋外往内瞧,只见玉虚老道似乎在焚魂的屋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不过破月真人在窗外看了许久,也没见他翻出什么来。”
“后来玉虚老道终于放弃,立在焚魂屋内,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令破月真人大为震惊的话。”
雷虎顿了顿,似在仔细回想,片刻方道:“他说:师弟啊师弟,梵天寒芒你整整藏了十三年,想不到……还是为鬼兵域作了嫁衣!”
剑晨面色一变,玉虚真人这番说法,不正表明,那真正的梵天寒芒,一直都在焚魂真人的手里?
雷虎看了他一眼,道:“想来当日破月真人在听到这句话时,也是如你这般神情,所以呼吸略重了些,立即被玉虚老道发现门外有人,好在她反应极快,趁玉虚老道还未追出来时,已远遁而去。”
“此番下山,正是在心中有了疑惑之下,欲想打探当年之事,谁曾想,半道里却遭了毒手!”
剑晨沉默不言,玉虚这一句话中的信息量极大。
犹记得当日玉虚真人曾对他言,梵天寒芒早在十三年前就已遗失,现如今纯阳剑宫里的,只是一柄假剑而已。
原来,那假剑自是一柄假剑,可真正的梵天寒芒却并未遗失,一直都由焚魂真人隐藏了起来,掩人耳目的,该是此剑早已遗失的说法。
他这一藏就是十三年,不曾想,到底还是被鬼兵域的人知道了真相,这才有了焚魂真人遇害一事,并且,鬼兵域在杀了他后,也将真正的梵天寒芒找出并带走。
可是,焚魂真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真剑就在他手里,又为何要编造一个谎言?
而梵天寒芒对于鬼兵域而言,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即使在十三年后,也不惜冒险潜入纯阳剑宫内部夺剑?
雷虎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摇头叹息道:“中个原委,破月真人尚来不及查探便已遭了毒手,所以她才怀疑,当日玉虚老道定是发现了在门后偷听的是她,这才派人将她除去。”
“而洒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了长安,在托了不少关系之后,这才混进了皇城中作了个禁卫军,可惜,一晃半月过去,却没探查到半点消息。”
剑晨猛抬起头来,不解道:“大哥,你费尽心思混入皇城,难道在这皇城里,有梵天寒芒的消息?”
407.第407章 会合
提起这个,雷虎的眼中也现出一阵迷茫,奇怪地道:
“当日破月真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洒家便将她与纯阳众弟子埋了……”
“等等!”
郭传宗突然叫了一声,惹得剑晨与雷虎的目光尽皆聚集到他脸上。
却见郭传宗皱着眉头看着剑晨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姜川曾经对咱们说过,每一个能够证明是血剑杀人的人,在说出血剑二字之后,都死了。”
剑晨一愣,也想到了这件事情,不由问道:“大哥,你曾经将破月真人遇害这件事告诉过旁人知晓?”
雷虎道:“洒家只是在事后差人去纯阳剑宫,告知了破月真人等人被埋葬的地点,至于是谁人所杀,所用何兵器,却是没说过。”
也同样皱眉道:“照你们这么说,也是奇怪了,当时纯阳剑宫的弟子,自破月真人而下,洒家是一个一个挨着探了鼻息确认死亡的,总不会还能诈尸,自坟墓里爬出来告诉别人是谁杀了他吧?”
“中间有人在捣鬼!”
郭传宗一拳头砸在墙上,怒气冲冲道:“若是让小爷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非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剑晨叹息一声,道:“现下这不是重点,皇城内的事,才是咱们应该关心的。”
又看向雷虎,道:“大哥,后来呢?”
“后来……”雷虎眼中的迷茫再现,呐呐道:“埋完纯阳众人后,洒家一回头,竟然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发现了几个不知何时被人刻上去的字!”
“字?”
剑晨一愣,疑惑道:“这字是早在树上,还是你来了之后才有?”
雷虎明白他心中所想,叹息道:“应该是洒家与破月真人说完话后,才被人刻上的,因为,那树上一共刻了五个字:梵天在皇宫!”
梵天在皇宫?!
刹那之间,惊悚的气势在小屋里弥漫。
雷虎的修为如何,郭传宗自问不如,不说立派,至少也是名动大后期的高手,如此高手,竟然有人在他背后树上刻字而不知?
那这人的武功该高到什么地步?
剑晨的手心,突然攥满了汗水,若这人不是刻字,而是偷袭雷虎……
“就是因为这五个字,你就来了皇城?”
“对。”雷虎点头道:“虽然不知道这留字的人是何用意,但这是洒家唯一知道的线索,说什么,也来试探一番。”
剑晨的眉头深深纠结在一起,从雷虎的话中,令他感觉那被焚魂真人苦苦隐藏的真正梵天寒芒似乎也与血剑有着关系,否则,破月真人又为何会在得知梵天消息的时候,被使血剑的人杀害?
“既然如此,这皇宫,我就更应去不可了!”
雷虎看着他,点头,“好,不过不是现在,待洒家回去再好好套套话,总得先知晓御花园的具体位置,也好过你无头苍蝇般乱闯。”
剑晨沉默半晌,拱手道:“如此便多谢大哥。”
雷虎摆摆手,洒然道:“你我兄弟,说恁般客套话作甚,三日,三日后洒家再来!”
说着,他即刻起身,雷厉风行地往屋外便走。
雷虎即去,郭传宗担忧地看着剑晨,道:“大哥,依雷大哥所说,这皇宫之内恐怕非咱们之前想得那么简单……”
“是。”剑晨叹道:“不仅是皇宫,还有纯阳,那玉虚真人到底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迷雾重重,令两人眉头深皱,一番苦思却茫茫然想不出个头绪来。
雷虎离去之后的第二日,郭传宗在长安城中安插的丐帮弟子又找上门来,原来他在刚来长安时便与丐帮中人接上头,除了打探皇宫内的消息之外,另还吩咐了一件事。
他要丐帮弟子密切注意这几日会赶来长安的两个人,如今,这两人才一踏入长安城门,便即刻被丐帮弟子带了过来。
管平,凌尉。
比剑晨两人晚了七日,他们也终于赶到了长安。
不过可惜的是,管平乃是驾着马车来的,马车里,凌尉仍苍白着脸色,一直昏迷未醒。
“萧前辈他怎么说?”
剑晨在查看过凌尉的情况后,沉吟着向管平问道。
管平摸了一把大光头,也是疑惑不解地回道:“你们离开两日后,萧前辈便再次为凌少侠诊治过,据他说,凌少侠体内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照理早该醒来才是,不知为何却迟迟未醒。”
“不过萧前辈也说,以凌少侠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舟车劳顿之苦已可禁受,是以俺才驾了马车紧赶慢赶追了来。”
剑晨点点头,他虽不会医术,到底把把脉还是没问题,适才为凌尉把脉,除了脉象略微有些虚弱之外,确实已无大碍才是。
目光不由望向凌尉即使昏迷也一直牢牢抓住的长剑。
没有动剑鞘,他轻轻从凌尉的手里抽出长剑,锵的一声剑鸣,一汪如水光华闪亮在眼前。
以前一直以为凌尉手里的长剑只是比之一般普通钢剑略坚硬一些而已,此时近在眼前,却见此剑上光华流转,舞动间轻灵通透,竟也是一柄难得的宝剑。
只是这剑并非血红。
剑晨尝试着耍了两个剑花,又催动了些内力灌往剑身,只见那如水的光华直泄于地,剑确实是柄好剑,与他自问傲天那里得来的惊虹剑相比也不惶多让。
但也仅此而已。
当日凌尉身上的沥血剑气息,到底从何而来?
剑晨沉吟不语,将剑又还入剑鞘中,看来只有等凌尉醒来再当面问他本人。
第三日,雷虎如约而来。
不得不说,他因着天性使然,办起事来效率也是极快,才只三日而已,以他一个才入皇城半月的新丁,竟真的将整个皇宫,包括皇城与宫城的平面图放在了剑晨面前。
“这里便是御花园,你们想找的翡翠玉蟾就在这里。”
雷虎指着这张画得极为详细的平面图,向剑晨等人讲解着。
“你那日遇见洒家的地方,后面的宫殿是执政殿,乃是京中大员处理政务的地方,宫殿的两侧,是禁卫军的军营,而在执政展背后,便是应天门,相对于另两处偏门来说,此处的防守倒不如朱雀门严密,从这里突破入内,乃是最容易的所在。”
408.第408章 再入皇城
是夜,云密无月。
朱雀城门侧高大的城墙上,若若此时是白昼,定然有人能发现一道宛若人型壁虎一般的黑影正快速攀爬而上。
可惜,今日没有月光,以至于这夜也比往日间来得更加深沉,也使得那道黑影的攀爬速度比之三日前还要来得更快。
剑晨,在将雷虎带来的平面图熟记之后,当天夜里,便又来到皇城之外。
呼——
轻车熟路之下,他无声无息地又从城头飞窜了进去,惹得交替而过的两队守军又是好一阵迷惑,这风……哪里来的?
只不过花了一柱香的时间,一身黑衣的剑晨双脚已踏在皇城之内的大理石地板上。
紧贴在墙根,他举目四望,借着城头上洒下的火光辨了辨方位,当即提气轻身,认准一处飞奔而去。
这次的路线,还是他上次来时紧贴着另一侧的城墙为主,疾奔了一会,耳中已有潺潺的水声微弱地传了过来。
停下脚步,剑晨以手嗫唇,口中发出“咕咕-咕咕……”类似猫头鹰一般的叫声。
声音未落,有人突然自暗中现出身形。
定睛一看,那高大的身影不是雷虎又有谁。
剑晨连忙迎上,却见雷虎也不说话,只偏了偏头,当先便领着他往前奔去。
两人一前一后飞奔至护城河边,黑暗中雷虎却将手一压,一道无声的气压涌向剑晨双脚,令他一个急刹停住脚步。
“等等!”
雷虎压低嗓音,身形突然伏低,紧紧贴在了地面上,在这黑暗的夜里,几乎与地面溶为一体。
剑晨的动作几乎与他同步,趴在地上,两人俱都不说话,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自河对面隐隐有着火光越走越近,两人连又将身躯极力又往地上压了压。
火光临近,照映得河面上波光嶙峋,也反射在手持火把的人脸上。
这是一队十五人的巡逻小分队,只是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睡意朦胧,巡逻至此,只有几人将火把往河面上扫了扫,甚至都没往河看一眼,便例行公事一般沿河而走。
这也难怪他们消极怠工,实在因为此处乃是皇城,有胆子敢暗中潜入皇城的人,怕是十年也出不了一个,这些军士早已被日复一日的平静弄得神经麻木不已,谁又能想到就在他们对岸不远处的地上,此刻就静静趴了两个人。
十来人沿河走了一会,眼看离剑晨两人越来越远,突然就听“哎呦”一声,落在队伍最末的军士陡然蹲在了地上。
“赵子超,你又怎么了?”
队伍打头的是个校尉,也正是这支队伍的头,闻听赵子超的叫声,不由喝问道。
“头,我……我肚皮痛!”
赵子超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就连火把也扔在一边,痛苦地回道。
他此言一出,其他军士顿时哄笑起来,有人嘲笑道:“赵大嘴,叫你平时别什么都往肚子里塞,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吃出事儿来了吧?”
赵子超又哪里有空理会他,只顾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
那校尉听得不耐烦,喝道:“你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头,我,我……”
赵子超嚅诺了半晌,似乎实在抵受不住腹中疼痛,叫道:“我要拉屎!”
哈哈哈!
周遭的嘲笑更甚,有几人甚至还将火把往他身上凑了凑,将赵子超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口中笑道:“拉吧,哥儿几个替照着。”
在火光照映下,赵子超方头大耳的一张脸痛得汗如雨下,咬牙怒道:“他-妈-的,大晚上的,你们是想照(找)屎吗?”
却听校尉喝道:“噤声!皇宫大内,你们在此嘻闹,有几个脑袋够砍!”
此言一出,嘲笑之人无不讪讪着,将火把收了回来,果然不敢再多言。
“头,那我,我……我憋不住啦!”
赵子超的面色从痛苦转为扭曲,话音刚落,就听卜的一声,好大一个响屁蹦了出来。
一阵恶臭立即令众人捏紧了鼻子,哗啦一下,从赵子超身边闪了个老远。
那校尉眉头一皱,单臂猛挥了挥,也不知是在驱赶着臭气,还是在驱赶赵子超,口中怒叫道:“快滚,完事了赶紧追上来!”
赵子超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连声应着是,一手捡起火把,一手紧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着,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继续!”
校尉嫌恶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大手一挥,指挥着队伍继续往前巡去。
却见赵子超这一溜屁滚尿流的小跑,不多时,又已回到剑晨与雷虎两人贴地而藏之处。
本来剑晨见那队禁卫军已去得远了,正想起身,却被雷虎手掌微压了压,阻止了动作。
然后,远处的喧闹剑晨自也听入耳中,不大一会儿,已见到一个慌慌张张的军士又跑了回来。
从刚才的那阵喧闹,他知道这军士名叫赵子超。
只见赵子超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捂着肚子,本来跑得好不狼狈,但等他在两人的对岸停下脚步时,突然身躯一挺,竟似没事人一般。
剑晨正在奇怪,却见那赵子超回头张望了一眼,确定那队禁卫军已去得远了之后,突然将手放在唇边。
“咕咕,咕咕——”
从他嘴里发出的猫头鹰一般的叫声,令剑晨顿时恍然,这人,原来是大哥的内应。
一直稳如磐石贴在地上的雷虎,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突然自地上撑身而起,低声对剑晨道:“过!”
当即脚下一顿,人如猛虎下山,小小的护城河哪里挡得住他的身形,话音尚还在剑晨耳中打转,身躯却已稳稳立在对岸。
剑晨也同样轻功大展,落至对岸时,已见赵子超已迎了上来,将火把掷在地上用力踩了踩,四周顿时再度黑了下来。
“虎哥,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你可别坑了小弟!”
赵子超苦了一张脸,低声急急地对雷虎说道。
雷虎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放心,洒家说话算数,这件事你只要替洒家办成了,这劳什子的禁卫军还干个鸟来,你便是我雷虎的大弟子,雷虎啸天拳也一并传你!”
409.第409章 有刺客
听到雷虎啸天拳几字,赵子超方头大耳的面上陡然容光焕发,当即猛跺了跺脚,咬牙道:“成,我赵子超也不想一辈子作个无用小兵,这次,就赌一把!”
“好!”
雷虎低吼一声,用力在他肩头捏了捏,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去他娘的朝廷走狗。”
为了增强赵子超的决心,他又道:“就凭你这话,洒家现在就收你为徒,跪下磕三个头,这事儿就算成了!”
扑通!
赵子超毫不犹豫,直直跪在地上,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得干脆利落,口中恭敬叫道:“师父!”
雷虎仰头望天,嘴巴大张着,无声大笑了三声,又连道了三个好字,这才一把将赵子超拉了起来,指着剑晨道:“这是洒家的结拜兄弟,你可叫一声师叔。”
“师叔!”
赵子超又恭敬冲剑晨一辑到地。
剑晨却还愣着,万想不到雷虎竟然来了这么一出,于是愣愣地回应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倒是雷虎,收完徒后也不见有多感慨,向赵子超介绍了一下剑晨后,立即进入正题。
“子超,傍晚时洒家给你交代的,你可记清楚了?”
赵子超连道:“师父放心,弟子省得!”
重又自怀中摸出火折子,晃了晃将火把再度点燃,道:“您二位离弟子稍远一些。”
他倒是个果决的汉子,既然认了雷虎作师父,立刻便将雷虎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当下赵子超领头,一路小跑着,从执政殿的侧面绕了过去。
雷虎与剑晨两人远远地吊着,在火光照耀不到的距离如影随行。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剑晨一边低声向雷虎问道。
雷虎的目光却在赵子超身上,头也不回道:“白日在你那里商议定当,洒家在回军营时正巧碰上这小子。”
“往日里他就老是缠着洒家,想拜洒家为师,正好你要潜进宫城,应天门虽说防守不如朱雀门严密,到底也是处在森严的大内中,于是洒家灵机一动,就叫了这小子来帮忙,顺带着,也是起了复兴我罗王坞宗门的心思。”
剑晨点点头,不再多言。
心头却是明白,这应天门即使没有赵子超的帮忙,想来他要潜入也并非难事,雷虎这是不欲他罗王坞一脉自他手上断绝,正好以这事来考量一番赵子超的心性,若他确是忠心不二,那么收徒一事便是真。
如若赵子超有二心……
思虑间,前方火把骤停,雷虎拉了一把剑晨,与他隐于暗处。
剑晨侧眼望去,却见前方灯火通明,心知已到了应天门前。
却听赵子超道:“师父,弟子这就过去么?”
雷虎道:“你先不急。”
转头又对剑晨道:“兄弟,你先去城墙底下藏好,待应天门前喧闹时,赶紧冲进去,洒家,……洒家就不去了。”
说到最后一句,雷虎老脸一红,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洒家没你那么好的轻功,跳不过去……”
他这半生只为报仇,一身功夫都在雷虎啸天拳上,对于轻功一道,实不如江湖中一些专练身法的二流高手,这跳不过去一说,倒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剑晨本在苦恼如何劝雷虎不要随他同去冒险,一听此言,却正合心意,连忙道:“大哥不必挂怀,小弟一人去,目标倒还小些!”
当即身形一闪,人已绕了个大圈,专挑黑暗处潜行,不消片刻,已贴身隐于离应天门二十来丈的城墙边上。
雷虎呆呆地目送他远去,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叹息一声,对赵子超道:“去吧。”
“是!”
赵子超应了一声,脚下却不动,将伸手将身上衣衫与头发一通乱揉,作出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来,想想还是不妥,又咬牙对雷虎道:
“师父,打我一拳!”
雷虎倒也无疑议,道了声好,呼的一拳便击在赵子超眼眉上,登时打得他连退了三步,一边眼眶已然乌青一团。
赵子超呲牙裂嘴地哼哼了两声,摸了摸眼眶,突然深吸一口气,大喊道:
“不好啦,不好啦!”
这一嗓子凄厉地长嚎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极为提神,就连雷虎也吓了一跳,差点再轰他一拳。
却见赵子超的面色陡然变得惊恐,一边高喊着,一边屁滚尿流地往应天门处跑。
城门口早有守军听到了动静,此刻惊见一团火把跌跌撞撞地往他们这边跑,立时队形一整,数尖寒光闪烁的长枪已直指狂奔而来的赵子超。
“什么人敢在应天门喧哗!”
威容满面的重盔朗将排众而出,怒目向赵子超蹒跚而来的身影厉喝道。
“陈将军,是陈将军吗?”
赵子超惊慌失措地跑着,一见那朗将的面目,立时如同见了亲爹娘一般,哭喊道:“将军,皇城中来了刺客,正巧被咱们兄弟几个撞见,打了起来!”
“什么?”那陈将军大惊,皇城中出现刺客,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连忙道:“刺客人呢?”
赵子超哭道:“那歹人武功好高,咱们十五个兄弟一齐上,也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乌黑的眼眶,急道:“眼看就要顶不住,头儿替小的挡了一拳,叮嘱小的来找将军搬救兵!”
“这……”
一听此言,陈将军反而踌躇起来,他的职责便是守这应天门,这救兵一搬,他这边的防守势必松懈不少,若是当中出了什么变故,他却也脱不了干系。
赵子超人看起来虽然木讷,倒也是个察颜观色的主,一见陈将军面色,立刻激动道:“将军,咱们兄弟眼看就要不支,还请念在同袍之谊……”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起来,连声道:“要不您叫城墙上头的兄弟下来帮忙,城门口的咱们不动,那刺客武功虽高,总不可能从数十丈高的城墙上飞过去吧?”
动之以情之后,立刻又晓之以利,诱惑道:“那刺客以一对十五,身上也受了点伤,将军此去定可一鼗擒拿,这可是大功一件呀!”
410.第410章 池底潜行(第四更)
大功一件四个字,立即将陈将军的踌躇一扫而空。
只见他猛一咬牙,冲上面吼道:“下来五十个,随本将军抓刺客!”
赵子超的哭喊早就惊动了城头的守军,此刻将军有令,又是五十个人同去抓一个受了伤的刺客,这摆明是送功劳的事情,当下好一通争先恐后,哗啦啦一下子,五十个人便冲了下来。
隐在远处的雷虎暗自点了点头。
就在赵子超哭喊而去,城头守军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时,施展壁虎功紧贴在墙上的剑晨早已纵身而过。
待陈将军决定出兵时,剑晨便已身在宫城之内。
剑晨成功潜入,后面的事情雷虎帮不上忙,此刻他的全副心神便都锁在赵子超身上。
这小子弄出如此大动静,待会若是陈将军带人赶去,与先前那队禁卫军碰上了头,两相一对质之下,他只怕是要遭。
对于这个新收的弟子,雷虎心里自是极为满意,不愿他就此断了性命,于是身形隐中暗处,紧紧跟在陈将军火急火燎的一群人身后,待会若真发生意外,说什么,他也得将赵子超救出来!
却不想一行人急跑了没多远,堪堪离开应天门十来丈后,冲在前方带路的赵子超突然扑通一下,迎面直挺挺摔倒在地上。
陈将军一行五十人脚步急停,从中分出两人将赵子超拉了起来,皱眉问道:“怎么了?”
赵子超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口中虚弱道:“将……将军,小,小的功力低微,刚才……刚才被那刺客打了一拳,现,现下伤势发,发作,走不了啦!”
陈将军的眉头大皱,气道:“怎么恁般没用!”
赵子超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手指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哭道:“小的不行了,将军,将军快去救……”
一句话没说完,竟脑袋一垂,没了动静。
架着他那两人探了探鼻息,禀告道:“将军,他昏过去了!”
陈将军哼了一声,心急抓刺客之功,大手一挥道:“扔在这里,先随本将军去抓了刺客再作理会!”
众军士得令,当真将赵子超放在空处,急匆匆随着陈将军往赵子超指的方向冲将而去,片刻间已去得远了。
雷虎在远处见了,也是一阵脑袋不够用,跑到赵子超身边,抬脚踏了踏他,低声道:“还装!”
却见被众军士认定为“昏迷”的赵子超突然双手一撑地,嘿的一声跳了起来,呲着一张血迹未干的大嘴,冲雷虎嘿嘿笑了笑。
“哪里来的血?”
雷虎倒也好笑,不由好奇问道。
“鸡血。”赵子超抹了一把嘴角,笑道:“傍晚师父吩咐时,弟子便去准备了。”
“好小子!”
若不是此刻非说话之地,雷虎当场就想大笑三声,满意道:“为师没看错你,走走走,带你出城!”
当下一把将赵子超夹在腋下,脚下生风,大步往朱雀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赵子超那一下倒也不是乱指,乃是将陈将军等人往远离朱雀门的方向引,他两人本就一身禁卫军打扮,没了剑晨在侧,在这皇城中倒是不必刻意小心。
宫城之内,与周遭黑暗几乎溶为一体的剑晨正凭着脑海中强记的皇宫平面图一阵狂奔。
宫城不比皇城的空旷,到处都是鳞次节比的宫殿,若是没有地图之助,他即便闯入宫内,不消片刻便得昏头转向。
然而在有了雷虎那张详尽的地图后,此间的地理环境倒成了他隐藏身形的绝佳保护。
天子居所,其守卫的严密程度比之皇城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他才跑了连小半路程都没有,路上便遇到了三队巡逻的军士,好在他的六识已极敏锐,总是能先一步感应到守军临近,提前找好隐身之处,是以这一路走来,却也有惊无险。
神经紧绷着,他自太极殿外一转,穿过两仪门,再从两仪殿突入甘露殿,最后纵身一跃,一股荷塘清香已钻入鼻腔。
心下一喜,这个路线是早在日间便与雷虎等人商量过,乃是去往御花园最近的一条路线。
双脚落地时,一汪浮萍满布的池塘已在眼前。
南海池。
宫城中有东南西北四池,除了东海池,其余三池乃是水流相通的活水池,而御花园的所在,正是最北端的北海池。
只要到了南海池,他便可自池塘底下的水道一路潜到北海池,宫城之中的守军立时便会成为摆设。
身形毫不停顿,他已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尽量不弄出半点水响,就那么慢慢沉入了池底。
千锋已经握在手里,内力一催,银色光华自短棍上骤然闪亮,为目不可视的池底带来些许光亮。
呆在池底,静心一感受,顿时水流的涌动方向了然于胸,一手持棍在前,双脚奋力一蹬,人已如一条箭鱼,疾射向水流来处。
借着微弱的银光,游不多远便已见水道,心中更是兴奋,如此神鬼不知地去往御花园,说不定能在守卫不曾反应过来之前,抢了翡翠玉蟾就跑。
如此以闭气法门一阵潜泳,南海池一冲而过,在西海池中一番搜寻,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水道已然在望。
钻入水道之后,千锋上的银芒即刻黯淡下来,他可不想呆会还没冒出水面便被把守在御花园的守军发现端倪。
这条水道弯弯曲曲,却比南海池通西海池那道长了不少,在水道中游了大略两柱香功夫,陡然直感身躯一松,终于自漫长的狭窄水道中冲了出来。
头顶上方,便是北海池所在的御花园!
他在水中大睁着眼睛,极力往上看去,仍然只是一片黑暗,愣了愣,料想中火光照映池水的景象并未出现。
莫不是走错了?
御花园防守严密,郭传宗如此说,雷虎也如此说,为何现下并不见半点有人防守的意味?
带着疑惑,他小心地往上潜,待游至水面,脑袋堪堪就将浮出时,池塘中的假山浮萍等等俱都隐约可见,偏偏仍不见半点火光。
难道……真走错了?
411.第411章 园丁
剑晨小心翼翼地将脑袋从池水中冒了出来,只上升到露出一双眼睛的程度便即停止。
侧目四望,周遭一片漆黑静寂,与戒备森严四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他稍一闭目,在脑海中努力回想了一下雷虎带给他的地图,最终确定自己现下所处的方位正是地图中标注的御花园所在。
为何,半点有人在此的感觉也没有?
剑晨正迟疑不定,陡然,一道凭空出现的声音骇得他面色大变!
“池水冰凉,切莫遭了风寒。”
这声音自池岸边一处假山之后传来,声音中显出几分苍老,也有着几分淡漠,淡漠得,仿佛不带一丝一毫人世间的感情。
剑晨双掌猛在池面上一拍,顾不得会不会因着动静引来禁卫军,噼啪一下水浪冲天,他的身躯也随着水浪高高冲起。
寒光一现,惊虹剑施以仙人指路,修长的身躯横贯夜空,疾突假山后声音传来之处!
“小友,夜半三更屠杀手无缚难之力的老者,可有违侠义之道?”
那苍老淡漠的声音在他将将拍水而起时,就再度传来,似乎明知剑晨有此一着。
“你心,可有愧否?”
最后半句话出口时,惊虹剑的剑尖已抵在假山后亭中案前的老者后背上。
到底没有刺下去。
只见这老者的身躯极伟岸,坐于这座不大的精致小亭内,身如磐石,即使剑晨的剑尖已实实在在抵在他背心上,却仍不能令他身躯颤动半分。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此刻天中云层消散了不少,稀疏的月光落了下来,借着月光,剑晨打量着这位背对着他,衣着极普通,却有淡淡压迫力一波一波向他涌来的伟岸老者。
那老者浑不在意抵在背心的惊虹剑,面对剑晨的质问,他竟缓缓提起身前案上的粗砂水壶,直接对着壶嘴仰头便饮。
末了,方才擦了擦嘴角,笑道:“你这问题好奇怪,不应该是老朽问你才对吗?”
剑晨怔了怔,不由对这老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心下折服,手腕一翻,已将惊虹剑还入剑鞘,侧步转到老者正面。
这看一之下,不由又愣了愣。
英俊这个词突然浮现在脑中,虽然将这个词用在一个头发已然有着些许花白的老者身上,多少显得有些怪异,但是剑晨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英俊。
老者在喝了口茶水之后,正以笔运在案前,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着字。
在这漆黑无光的夜晚写字,这又是一件令人感觉无比怪异的事情,然而剑晨从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浑圆如意中,却又觉得本就应如此。
剑晨在看着老者时,后者却如未觉,全副心神似都放在案前白纸上,笔走游龙,银勾铁划间,一个龙飞凤舞的武字透笔而出。
转瞬,搁笔。
老者这才抬起头来,对剑晨笑道:“小友,你看老夫这个字写得如何?”
目光从他仪表堂堂的脸上下移,看向案几上的宣纸,只一眼,便再无法移开目光。
虽然他因为站在老者面前,只是倒着看那武字,但目光落下时,心神顿时被这仿若活了过来的武字所夺,明明眼里只是一个字,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刀来剑往,纷争不休的整个武林!
好半晌,他目中的迷醉才弱了分毫,不由长出了口气,赞叹道:“好字,老伯这个武字,当真神形俱备,风骨巨丽!”
老者闻言,眉毛一挑,笑道:“哦?小友也对书法一道颇有研究?”
剑晨摇摇头,道:“不曾,在下一生练剑,连笔都未拿过几回,何谈研究。”
他倒是有一只笔,不过那笔乃是千锋演化而来的判官笔,并非用来写字,而是用来杀人的。
“哈哈哈,妙极妙极!”
不想他这老实话听在老者耳中,顿时发出一阵畅快大笑来,抚掌道:“如此说来,老夫这字是真的好。”
他这笑声有些大,剑晨立刻紧张起来,生恐引来禁卫军,连回身四顾。
“你在看什么?”
那老者看他模样,不禁笑问道。
“老伯,这里可是御花园?”
心头的紧张令他立时想起来此的目的,可不是观赏书法的。
“对啊,此处正是御花园,小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老者怡然自得地又端起茶壶灌了口茶水,面对剑晨的突兀出现,他连半点外敌闯入的惊惶感也没有。
剑晨不答,却反问道:“既然这里是御花园,那你又是谁,为何深夜在此写字?”
“我?”老者意味深长地笑笑,努了努嘴,道:“园丁而已,御花园正好归老夫管理。”
剑晨随着他的目光一看,却见亭台一侧立柱边,果真斜靠着锄头花铲等一众修枝除叶的工具。
园丁?
剑晨回看向老者的目光更显怪异,以这老者的仪态气度,说是王公大贾也不为过,竟然只是这御花园中的园丁?
一个园丁,又能写出如此气度恢宏的书法?
“老伯你……”
那老者挥手将他打断,笑道:“也别老伯老伯地叫,老夫姓楚,叫声楚老哥可好?”
剑晨怔了下,拱手道:“楚老哥,在下剑晨,冒昧求问一事……”
他犹豫地看了看这自称楚老哥的老者,不知应否开口。
楚姓老者却道:“这里四下无人,小友有疑问但说无妨。”
“好。”
剑晨定了定神,沉声道:“楚老哥既常年在此御花园,不知可听说过翡翠玉蟾?”
“翡翠玉蟾?”楚姓老者眉目间有着一丝诧异,不过却回道:“自然知道。”
剑晨心中一喜,连追问道:“那楚老哥可知这玉蟾现下何处?”
楚姓老者却反问道:“你找翡翠玉蟾作什么?不过是个玩物丧志的小玩意儿罢了。”
剑晨急忙道:“对老哥来说是个玩物,可对在下来说,却是可救在下几个兄弟朋友的救命之物!”
“实不相瞒,在下有几个朋友中了蛊毒,天下间唯有翡翠玉蟾可解得,如此,在下才甘冒奇险,潜入皇宫之中寻那玉蟾救命,还望老哥告知才好!”
412.第412章 阴寒玉蟾
“原来如此。”
楚姓老者抚须颔首,赞许道:“看不出来,小友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顿了顿又沉吟道:“翡翠玉蟾嘛,前几年倒是被皇室中人珍若重宝,用以镇压御花园中的鬼物。”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似乎对于此事极为不屑。
又道:“可是前些日子,他们已找到了更加可靠的替代之物,所以翡翠玉蟾也突然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他手指环扫了一圈,笑道:“你看,以前这里可是夜夜重兵把守的,可是如今,翡翠玉蟾已无人问津,这把守的军士也偷了懒,前些日子还过来敷衍敷衍,可从昨夜起,便无人来站岗了。”
剑晨心下一阵恍然,原来郭传宗与雷虎两人并没有说错,御花园中以往确实是戒备森严,可是在有了那所谓更加可靠的替代品后,这里的防守便一****松懈下来。
自己倒是选了个好时机。
当下郑重一礼,道:“还请楚老哥指引玉蟾所在,好教在下取了去救我那几个朋友的性命!”
楚姓老者沉吟道:“告与你知也非不可,只是,老夫就怕你带不出去。”
带不出去?
剑晨坚决道:“这一点楚老哥大可放心,在下就是杀,也得杀出一条血路来,这玉蟾,是非带回去不可的!”
楚姓老者叹息一声,摇头道:“不是杀不杀的问题,你看!”
他突然单掌在身侧石板上轻轻一拍,剑晨只听身后突有咔咔咔的声音,不由身形一转,往声音传来处看去。
却不想,他才转了一半,陡然一阵阴寒的气息涌将上来,这气息来得突兀,阴寒之气又极强劲,就算他如今立派后期的境界,竟然也抵受不住,生生打了两个寒颤。
什么东西?
剑晨吃了一惊,寒颤之后,这个转身的动作才将将做完,却见他身后隔了两个石板之处,竟然露出一道裂缝,道道肉眼可见的惨白阴寒之气,正源源不绝地自缝中溢散而出。
随着咔咔机关声响不绝于耳,那道裂缝一扩再扩,只眨眼功夫,三尺见方的石板已缺了一块,惨白的气息奔涌得更加急劲,剑晨只觉周遭的空气温度陡然大降,仿如严冬提前降临。
咔咔咔!
机关声响仍未停止,只见那缺了一块的石板下,突有东西缓缓升了上来,他的眼前突然一白,惨白的阴寒之气浓郁地令周遭地面上凝结了薄薄地一层寒霜!
还没来得及惊讶,忽地,眼前由白又转绿,迷蒙的绿光陡然光华大盛,在阴寒气息的衬托下,这惨绿自如地底鬼光,渗得人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机关声终于结束,落入剑晨眼底的,却是一座自地下升上来的石台,令他心头狂喜的是,石台之上,正趴伏着一尊巴掌般大小,通体碧绿,刻画得栩栩如生的翡翠玉蟾!
“楚老哥,这就是那翡翠玉蟾?”
剑晨惊喜地回头问道。
楚姓老者微一点头,拈须笑道:“不错,这正是翡翠玉蟾。”
“那我可以取走了吗?”
连番奔波,为的便是这一方小小的玉蟾,眼见唾手可得,心中的急迫可想而知。
“你若拿得走,当然可以。”
楚姓老者保持着笑意,对剑晨点头道。
拿得走?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玉蟾还是镶嵌在这石台上的不成?
剑晨疑惑间,右掌一伸,已往玉蟾上抓去。
咔擦咔擦——!
岂料,他的手还未触及玉蟾,陡然间竟碰上一股阻力,令他手掌的动作迟滞下来。
双目立时圆睁,只见在他手掌一处,翡翠玉蟾身上散发的惨白气息竟然如同龟裂一般,在发出清脆的裂响之后,如镜面一般片片破碎。
“这——!”
此番异象,令他心头顿时大惊,不由疑惑看向楚姓老者。
却见楚姓老者似乎早知如此一般,笑道:“翡翠玉蟾乃天下至阴至寒之物,这御花园中本就潮湿,水气弥漫之下,被这玉蟾一冻,在它周围凝结一圈冰晶也不算奇怪。”
原来如此。
经楚姓老者这一解释,剑晨暗自点头,翡翠玉蟾竟还有此阴寒的特性,这倒是萧莫何未曾向他说明过的。
他的手,再度向翡翠玉蟾抓去,这次有了准备,五指如勾,一举突破那层凝结的冰晶,结结实实抓在玉蟾上。
然后,他的手猛然一缩,从玉蟾上收了回来。
冷,好冷!
这是他手掌上传来的唯一触感,也是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这尊翡翠玉蟾上的阴寒程度,竟然到了令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楚姓老者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动作,直到见他缩回手,方才耸肩笑道:“现在明白了吧?”
剑晨默然,目光在翡翠玉蟾上扫了又扫,原来楚姓老者说的带不走,是这个意思。
他甩了甩手,刚才只是接触了一下玉蟾,此刻右手的经脉已有不畅之感,就连血液也仿佛被生生冻得僵硬。
“现在你还想带走玉蟾吗?”
楚姓老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右手拈起毛笔,又往砚台里沾了沾,看样子准备再写一字。
剑晨眉头一皱,哪里肯甘心,当下内力大运,右掌的迟滞被混沌内力一冲,顿时恢复自如。
他猛得一咬牙,对楚姓老者一鞠首,坚决道:“多谢老哥提点,这玉蟾,在下说什么也要带回去!”
当下身躯猛震,同样白蒙蒙的雾气自他身周升腾,却是将混沌内力运转到了极致。
从下摆上撕下一片衣襟,当头便往阴寒彻骨的翡翠玉蟾罩了下去,强忍着能令血脉凝结的寒意,他咬牙一裹,将玉蟾包裹在衣襟内,单手提着,对楚姓老者道:
“在下就此告辞,这个人情日后若老哥有需要,定当全力奉还!”
楚姓老者的笔锋一顿,语气间又恢复了淡漠,提醒道:“切莫走水路。”
剑晨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
以玉蟾身上散发的阴寒气息,恐怕他才一入水,那池水立时就得结冰,到时非但带不走玉蟾,还得将自己也困在池里。
水路不行,那就只能……
他坚定的目光,望向漆黑无尽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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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思路极端不畅,先两更吧,这周内一定补上,抱歉!
413.第413章 刀客与刺客
剑晨走了。
被翡翠玉蟾冻得牙关猛颤的他无法入水,只得硬挺着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施展轻功从高处遁走。
楚姓老者仍旧坐在精致的小亭中,右手笔走游龙,笔墨挥洒间,一个风骨傲然的林字又跃然纸上。
武林。
他沉默看着雪白宣纸上龙飞凤舞的两字,突然嘴角勾了勾,轻笑一声,很是随意地抓起宣纸,往身后一甩。
嚓嚓——!
身后的黑暗中,突然暴起两道明亮到刺眼的刀光,那张宣纸在空中微微一顿,却又像无事一般,飘飘荡荡着,滑入北海池微凉的池水中。
宣纸入水之后,突然之间变得支离破碎,墨迹未干的宣纸上,武林二字被分隔成无数小碎片,逐渐淡去,终究化作一滩模糊的墨渍。
明明只有两刀,却将与几案一般大小的宣纸生生劈成了无数块,如此刀法,着实令人目眩神迷。
“天下第一刀顾墨尘,果然刀法快绝无伦!”
楚姓老者身形不动,口中却赞叹了一声,显然对突然在他身后挥刀的人并不感到意外。
“老头,你少拍点马屁能死吗?”
身后那刀光的主人现出身形,同样也是一身黑衣,却是个身形伟岸挺拔的年轻男子。
“喂喂,好说老夫也是当今天子,稍微尊重一下不行吗?别一口一个老头的叫。”
若是剑晨还在这里,一定会对楚姓老者的话大吃一惊,这个自称为御花园园丁的老头,竟然会是当今天子——唐玄宗?!
“少来!”
这叫顾墨尘的男子嘴角微撇了撇,单刀抱在胸前,不屑道:“你代表的是白,我信奉的是黑,黑与白,江湖与朝堂,毫不相干的两者,何来尊重一说?”
看起来,顾墨尘对于楚姓老者的身份早已知晓,对此,却无半点惊讶,相反,还
唐玄宗笑了笑,对顾墨尘这大不敬的话似乎不甚在意,耸了耸肩,道:“那你干嘛把武林给砍了?”
指的,却是已然碎成雪花片片的宣纸。
顾墨尘努了努嘴,轻笑道:“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我只不过是有求于你,拍拍马屁罢了。”
突然面色变得郑重起来,问道:“我弟弟的事情,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
唐玄宗微摇了摇头,接道:“不过你可以放心,那片山崖下并没有尸体,所以,还是有希望的。”
顾墨尘闻言不语,深邃的目光望向漆黑的远方,半晌,才幽幽地道:“老头,若我弟弟出了意外,咱们之间的交易即刻取消!”
唐玄宗坐于案前,缓缓转过身子,认真地打量了顾墨尘坚毅的面庞,竟然点了点头,道:“好。”
随即,沉静的面容一变,笑道:“行了,别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要想找你弟弟,你还是去他那里吧。”
“他”是谁,唐玄宗没说,但顾墨尘却心中明了,不由也是轻松地笑了笑,道:“你确定他出得去?”
唐玄宗站了起来,那个先前挥毫洒墨的文儒老者倾刻间消失无踪,展现在顾墨尘面前的,乃是一派威严无上的王者风范。
“朕还不想他死,他自然出得去!”
唐玄宗微撇了一眼顾墨尘,真龙威压陡然降临,竟压得有着天下第一刀之称的顾墨尘这等高手,呼吸也不由为之一滞。
“抓刺客——!”
夜间沉寂黑暗的宫城中,陡然有人凄厉高喊,转即,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声,整座宫城突然之间大亮,喧闹、火光充斥在宫城各处,宛若突然间被惊醒而显得惊惶失措的人。
刺客是谁,自然是剑晨。
他提着翡翠玉蟾,初时尚还能坚持,越到后来,那玉蟾上一波接一波越来越显阴寒的气息侵蚀入体,经脉、血液,甚至就连混沌内力,都有了迟滞麻木的冰冷感。
在咬牙穿越了两座不大的宫殿后,这份阴寒已然令他连六识也渐感麻痹,终于一个不察,被城中巡逻的禁卫宫发现踪迹。
翡翠玉蟾的寒气能影响整整两丈范围,在这并不算寒冷的夜里,突然降低到足以令人寒颤不已的温差,就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出一丝不妥,更别说宫城之内,尽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
一时间,随后那声高喊,宫城之中无尽的明岗暗哨尽皆往声音传来处汇聚,从上空看,仿若条条细小的火龙不断合拢,组合成一条更加粗壮巨大的火龙。
如此场面,在宫城的四面八方接连上演,不大一会,已有四条粗大的火龙不断盘旋紧缩,将范围压缩得越来越小。
火龙的目标,正是此刻寒气逼人的剑晨。
砰砰——
一边逃跑,剑晨一边将两个追得太近的军士打翻在地,不及细想,狂催混沌内力,双脚的僵直顿时缓解了不少,身形猛窜,疾往旁边两座宫殿间狭窄的小巷中冲去。
“那边,快追!”
可惜他手脚迟滞之下,拳头未尽全力,虽然那两个军士倒在地上一时半会爬不起来,好歹并未昏过去,连忙就向从后赶上的同袍指引着刺客逃跑的方向。
后有追兵,前倒是有路,可惜在小巷的尽头,高举着火把的人影则更加多。
剑晨此刻颇有瓮中捉鳖的感觉,可惜,这鳖却是他自己。
小巷只是狭小,但在无数火把的照映下,却并不昏暗,剑晨的一身黑色夜行衣在此时反倒成了极显眼的指路明灯,巷头巷尾的禁卫军立时便见了他的踪影,顿时齐齐一声喊,手持各种刀枪剑戟堵截而上。
这群军士怕不有上百之数,个个金盔重甲,乃是专职守卫宫城重地的精锐,若在平时剑晨倒也不惧,只是现下手脚麻木迟滞之下,几乎连兵器也拿捏不稳,又如何突出重围。
无奈之下,他只得单脚猛跺,身躯高高纵起,往右侧宫殿院墙之中跃去。
“淑景殿,刺客入了淑景殿!”
这被逼无奈的动作如何瞒得过越逼越近的禁卫军士,当即有人连声高喊。
宫城精锐之兵,当中却也有着好手,喊声未落,巷子两头的禁卫军中立时便有数人高高跃起,紧追着剑晨的身形便往淑景殿中跃去。
“啊——!”
“啊——!”
却不想,这几人才跃上墙头,淑景殿中突有暗刃飞至,角度极其刁钻,尽朝这几人没有盔甲防护之处突袭,顿时惨叫连连。
同一时间纵身而起的五个军士,又同一时间血光四溅地跌落而下。
414.第414章 始料不及的重逢
“大伙儿小心,有暗器!”
“别走墙头,贼人有同伙!”
那五人落下之后,竟已没了气息,众军士冲近一看,惊见五人咽喉上不偏不倚,各插了一柄无羽镖刀!
五个人,明明自五处不同地点跃起,竟然被人在同一时间命中咽喉要害,以至一击毙命,这份功力,这份暗器手法,实乃个中翘楚!
精锐不愧是精锐,在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也立时有了应对。
墙头是不敢跳了,只见这一群上百军士只是目光交错间,便分出了五十来人守候在此,而另外六七十人各自回退,一边退,一边还高喊着为四下里不及赶到的同袍传递着消息。
“淑景殿,走正门堵截!”
却说剑晨自小巷中一跃而入,双脚落地时旦见这所谓的淑景殿并不太大,也不知是哪位妃嫔公主所居之处,在栽满清香花草的殿院正中,离他约摸七八步远的雅致卧房中将将有烛光亮起。
他目光快速在淑景殿的院落里扫视一圈,抬脚正要疾冲向殿院另一侧的大门,突见紧闭的大门上空有火光隐现,心知禁卫军已将至,此时冲出,正好撞个正着。
心念电转,他猛一咬牙,趁着双脚的麻木感还未重至,连忙身形一闪,就听砰的一声响,七八步远被他一冲而过,身躯重重撞进那亮起烛光的卧房之内。
一阵略微有些熟悉的幽香陡然入鼻,情况紧急之下,他哪里顾得细想,脚下重顿,稳住身形的同时,反身冲回,将撞开的房门紧紧闭上。
从疾冲而至到反身关闭房门,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并且在剑晨的预想中,这还没完,他还需要在禁卫军撞开淑景殿大门时,再做两个动作。
一、吹灭烛火;
二、捂紧房中之人的嘴!
于是,在他关闭房门的刹那,身躯就要再转,去完成他脑海中设想的未完成动作。
然后……
身躯才只是刚动,连一步也未曾移动,背心处,陡然冷汗狂冒!
冰冷的剑尖,刺破他后背的夜行衣,直直抵在背心上,剑晨甚至能够感觉到,那锋锐的剑尖不仅刺破了衣衫,更将他的皮肤也刺破了少许,背心处的湿润除了有汗,应该还有血!
这间屋里竟然住着一个武功不弱的高手!
尽管他因为翡翠玉蟾的阴寒,六识已被冻得迟钝不已,但能够在这电光石火间无声无息递上一柄剑至他背心要害,这份修为,已是不弱!
“别动,动就要你的命!”
剑晨正心中焦急时,陡听背后传来一道威胁的声音。
这声音,令他心头猛颤,神色间的焦急之色顿滞,突然之间,满脸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这是一道极为清脆悦耳的女声,更重要的是,这道女声剑晨相当熟悉,甚至熟悉到午夜梦回时何止在他脑海中回响过千百次。
“安……安?”
剑晨的嘴唇哆嗦着,唤出了这个在他梦中出现了千百回,思念到刻骨铭心的名字。
铛啷——!
背心一松,一柄长剑跌落在地,他的身后,那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中满是震惊,不确定地喊道:“傻子……?”
呼——
剑晨猛得回头,入眼所见,正是他魂牵梦绕的那张娇颜。
安安!
在这皇宫大内,淑景殿中,他竟然遇见了安安!
安安此刻内心中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剑晨少,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满宫城中高喊要抓的刺客,竟然会是她心心念念的傻子?
俏脸上的震惊还未消退,安安正大脑一片空白,陡然眼前一花,紧接着,娇躯突然一紧,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直往她鼻腔中钻。
无尽的思念化作身体本能,没有任何犹豫,剑晨一冲而上,紧紧将安安娇小的身躯拥入怀里。
“安安,我……我想你!”
剑晨轻嗅着安安柔顺发丝间的那缕清香,神情迷醉着,说出了那句他心中转了无数次的话语。
“我,我……”
安安的俏脸,红得仿若熟透的苹果,因剑晨这一言,她的目中突然浮上娇羞,轻轻地,趴在剑晨肩头,细若蚊呐道:
“我……快被你勒死啦!”
“嗯,我也……呃?”
剑晨的心正在沉醉,想当然地接了半句,突觉不妥,神色猛得一诧,老脸立时也与安安一般,红得犹如走火入魔。
“安安,我,我……”
连忙将安安放开,剑晨急得满头大汗,好一阵手足无措。
他这番抓耳挠腮的模样,倒是令安安噗哧一下,突地笑了起来,两人间弥漫着的那股暧昧之意,也随着这一笑,突然消散。
“你身上怎么那么冷?还有,你怎么会在……”
两人稳了稳心绪,安安正要发问,突然……
砰——!
有人以大力猛踹着淑景殿的大门,随之而起的,还有无数嘈杂的呐喊:
“快点,莫让刺客跑了!”
屋中两人顿惊,还是安安反应快,连突手一掌,掌风过处,蜡烛顿灭,屋内重又黑暗下来。
“快躲起来!”
安安低声向剑晨嘱咐一声,小手往后指了指,突然娇吒道:
“什么人!半夜三更的敢踢本公主的门!”
剑晨正往屋内屏风后走,闻言脚步一个踉跄,公……主?
他不由回头疑惑看着安安,却见安安的小手依然在冲他连摆,神色间很是焦急,情知此刻不是相问时,连身躯一转,躲入屏风后。
才将站定,屋外已有高喊传来:
“安清公主,末将们抓刺客急切,莽撞之处还请海涵!”
用词虽恭敬,然而在剑晨听来,语气中却并无半分恭敬之意,这声高喊由远及近,话音落下时,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已停于安安房门之外。
“鬼扯!哪里有刺客!”
安安面色焦急,口中兀自强硬道:“我看你们是想趁抓刺客之名,对本公主不轨才是真!”
门外众禁卫军却不怯她恐吓,冷声道:“宫中出现刺客乃是头等重要的事,安清公主,还请怨末将们唐突!”
眼看就要破门而入,安安陡然高声尖叫:“你们别进来,本公主在,在洗澡,没穿衣服!”
房门已有了即将从外推开的迹象,却听一直与她对话那人冷笑一声,道:
“公主好目力,熄灯洗澡么?”
415.第415章 破碎
“你敢!”
安安急得又是娇喝连连,身躯一晃,就要去抵门。
“有何不敢?”
门外,那位禁卫军将领冷哼一声,手掌已然发力。
安安在心急之下未曾察觉,而他却在门外感受得极为仔细,这处安清公主的闺房附近,气温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来得更低,这不正是刺客在屋内的有力证据?
心中笃定刺客定然就在屋内,只要冲将进去一举擒拿,事后就算安清公主一哭二闹告到皇上那里,他也不怕。
更何况,到时这安清公主身上可是有着窝藏刺客的大罪,是否还有命去闹,这可是个未知数!
抱着这个想法,他嘴角的冷笑更甚,感受到房门传来的阻力,当即一声大喝,双掌猛然就要一推!
噗——!
突然,在火光的映照下,一抹黑影以无人反应得及的速度电射而至,只一闪,已没入这禁卫将领的后颈窝。
“嗬,嗬……”
这位连名字也来不及报上的将领双目陡然圆突,他猛推房门的动作立时一滞,嘴角那丝冷笑尚在,却不断往外泛着血沫,右手颤抖着,极力想往脑后摸。
扑通——!
终究没有摸到,双膝一软,身着重盔的身躯往前扑倒,重重砸在房门上,倒令屋内的安安好一阵心惊肉跳。
“刺客!是刺客的同伙!”
那将领后颈窝上插着的,正是先前在小巷中突施暗手的无羽镖刀,其余禁卫军士一见,这才突然炸了锅,乱哄哄地四下一散,举着火把到处寻找着暗中之人。
“公主行殿,谁敢放肆!”
不曾想还未等他们找出人在哪里,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冷哼。
冷哼之后,又是五道黑影突然而至。
噗噗噗噗噗——!
五柄镖刀五个人,无一柄落空,淑景殿院内,顿时又倒下五具咽喉喷血的尸体。
这道冷哼同样传入屋内安安耳中,登时令她焦急的面容浮上了惊喜,连喊道:“蛇三,他们要对本公主不敬,全赶出去!”
屏风之后,剑晨心中的震憾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先是在这皇宫中偶遇安安,紧接着,他又发现安安竟然是什么安清公主,这倒也罢,安安的身份一直神秘,公主,就公主吧。
然而现下,他又从安安的口中,听到了蛇三这个名字!
蛇三他不熟,但对于蛇三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他却极为熟悉。
蛇牙!
安禄山那座只有兵,没有民的雄武城中,一支专事暗杀的神秘部队,他剑晨,也曾是其中的蛇二十九!
安安的身边,怎么会有蛇牙的人守护?
等等!
安安……安禄山……
剑晨的面容悚然大惊,难道说,安安本就是安禄山一脉的人?
他这头正自思虑极憾,房门外,那蛇三阴冷的声音又再响起:
“小姐,蛇三只会杀人,不会赶人。”
闻听此言,安安明显愣了愣,目光不由往屏风处看了一眼,猛咬银牙,吒喝道:“那就都杀了!”
“是!”
蛇三淡淡应了声,声音落下时,又有五声惨叫凄厉划过宫城。
“安清公主,宫城之内屠杀大内禁卫,你可知你犯的……呃……呃!”
禁卫军中,有人惊惶大叫,可惜,话至末尾,咽喉上已多了一柄无情镖刀。
“深夜搅扰小姐清梦,你们犯的才是死罪!”
蛇三冷冷的声音在禁卫军不住的惨呼中格外刺耳,只是片刻而已,房外杂乱的脚步声已少了近半,这也就代表着,涌入淑景殿的禁卫军,死伤已然过半!
不知是因着翡翠玉蟾的阴寒气息,还是外间蛇三残忍嗜杀的森寒之气,剑晨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令他的身躯突得一颤。
门外有蛇三在大开杀戒,安安心神一松,连冲向屏风后剑晨藏身之处,压低声音,俏脸焦急道:“傻子,你可真是个傻子,你跑来皇宫作甚?”
“咦?”
还不待剑晨回答,她终于发觉不妥,讶道:“你身上放了什么,怎么恁般寒冷?”
剑晨苦笑一下,将一直牢牢提在右手中的包裹往她眼前晃了晃,低声道:“翡翠玉蟾。”
安安的娇躯在听到翡翠玉蟾四字后,突地猛震,花容失色道:“翡……翡翠玉蟾?你,你找它作甚?”
剑晨此刻实已被翡翠玉蟾冻得思维麻木,对于安安的失态并未察觉,只是回道:“小郭他们中了蛊,需要玉蟾解蛊!”
“笨蛋!”
安安一听,不由咬牙骂道:“你就这般带着翡翠玉蟾跑,不被人发现才是怪事!”
剑晨一怔,茫然道:“那我应该怎么带着它跑?”
安安小手一伸,气道:“拿来!”
“拿什么?”
突遇安安,又受了阴寒气息所迫,剑晨身上那股早已消散,而安安又极为熟悉的傻气顿时死灰复燃。
“玉蟾!”
安安咬牙切齿,一边关注着门外蛇三的动静,一边劈手从剑晨手里夺下翡翠玉蟾。
“安安,你有办法让我将它带出去?”
剑晨愣了愣,面色一喜,急切问道。
安安撇了他一眼,道:“有。”
几乎与声音同步,在有字出口时,她竟然顶着彻骨的阴寒,单臂狠狠往地下一掷,包裹着翡翠玉蟾的布包被她用力摔在地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剑晨阻止不极之下,陡然自地上翡翠玉蟾身上响起。
“你干什么!”
玉蟾碎,代表着郭传宗等人的生命,也将破碎!
万料不想安安会如此做的剑晨心头一股怒火突然升腾,他用力瞪了安安一眼,想也不想,蹲下身子就要打开布包查看玉蟾情况。
“你不信我?”
安安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拦,只是幽怨地问道。
剑晨正在解开包裹的手突的一顿,不由抬起头,望了安安一眼,这一眼,却令他心头猛颤。
安安的俏目里,满含着无尽的失望,两人目光对视时,剑晨只却从她眼里看到的,只有空洞,没有半分焦点的空洞。
这个眼神,他曾经在安安身上见到过,那是在万药谷,安安留书而辞之前。
缓缓站起身,剑晨沉默着,往后退了一步,满含复杂神色的目光盯着安安,轻轻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信!”
416.第416章 爷爷
信?
是的,信!
自初次与安安相识至今,有哪一次,安安害过他?
包着破碎翡翠玉蟾的布包到底被解开了。
剑晨看着安安蹲在地上,打开包裹的刹那,虽然已经决定相信安安,却仍然忍不住眼角狂跳。
那是他费尽心机得到的翡翠玉蟾,也是郭传宗等人的救命之物,现下却已成了包裹在破布里的碧绿碎片。
“翡翠玉蟾只是个幌子。”
安安一边翻弄着碎裂的翡翠,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剑晨说着。
“幌子?”
剑晨微一愣,连仔细看着安安的动作。
那翡翠玉蟾并不大,摔成碎片之后,安安只是稍一拨弄,便从一堆零碎中捏起一物。
“喏!”
站起身来,她小手一伸,将从碎片中找到的东西递到剑晨眼前。
定睛一看,却见安安摊在手心里的,乃是一颗有拇指般大小的灰色玉珠。
“这是……”
剑晨皱眉看着这枚玉珠,眼眸里泛着异彩,突然直感自那玉珠上散发出令他很舒服的气息,一时间,视线竟无法自玉珠上移开。
“阴阳雪玉珠。”
安安俏目里也有一丝迷醉,轻声道:“自远古以来一直存于苗疆深处的圣物,可能就连现如今的苗人也不知道这珠子竟然暗藏在翡翠玉蟾之内。”
看了眼剑晨,道:“你听说的翡翠玉蟾可解百蛊的功效,其实便来自于此珠,只要将阴阳雪玉珠带回去,放在中蛊人的背门大穴,不出一时三刻,蛊毒立解。”
原来如此,剑晨点了点头,已经对安安熟知各种秘闻的本事见惯不怪的他,并没有表示出诧异,将手一伸,自安安的小手里将阴阳雪玉珠拿在手里。
这时,才突然有些奇怪。
翡翠玉蟾的阴寒他可是早有领教,是以在从安安手里接过阴阳雪玉珠时,他早已运起混沌内力充斥着手部经脉。
谁知这一拿,预想中的阴寒并未出现,甚至,还从手心里感觉到了丝丝暖意。
许是看出了剑晨的疑惑,安安笑道:“阴阳雪玉珠,那阴阳二字可不是白来的,乃是取阴阳相生相克之意,碰上不同的材质,便会发挥出不同的功效来。”
“以前此珠是藏于翡翠玉蟾中,所以便常年阴寒不堪,而你若是将之嵌于金块中,不消片刻,那金块就得被玉珠上勃发的高温烧熔成一滩金水。”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剑晨闻言惊异地看着手里那枚小小的珠子,只觉似有股微弱的吸力自阴阳雪玉珠上传来,带动得他体内的混沌内力蠢蠢欲动。
“待会你别把珠子放在衣衫里,就紧紧握在手心,这玉珠对世间万物都会产生感应,偏偏对于人体却感应不到,你拿在手里,就不会因外泄的气息而被禁卫军发现!”
安安听着门外越来越微弱的嘈杂,一边对剑晨说着,一边退了两步,似想去门口为剑晨查看动静。
“安安,你……”
剑晨怔愣了片刻,迟疑道:“你不和我一道走吗?”
此言一出,安安的脚步立时一顿。
她背对着剑晨,脑袋微微地低着,幽幽道:“当日我托人传给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剑晨的心,猛得一颤。
他哪里会忘记……
“所以,你走吧。”
安安说着,脚下轻抬,已靠近门边。
“不——!”
剑晨面色涨得通红,不管不顾,一声大喊之后,猛冲向安安,拉着她的小手,急道:“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安安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眼眶里突然有着红润,轻叹道:“不是你,是我……”
“傻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
她说了一半,突又住嘴,面容挣扎着,一口贝齿几乎将嘴唇咬破。
“不论我以后发现了什么,我都要你,和我,在一起!”
剑晨坚决着,手里不由又加了几分力,与安安的小手紧紧地握着,握得骨节发白。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
早已泛滥的眼眶里,一滴晶莹的泪珠筱然而落,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两人正自情意绵绵,陡然,门外突传一声大喝:
“住手!”
这声音劲力十足,当中竟有着几分少林狮子吼的意味,不光门外突然之间安静非常,就是剑晨与安安两人的身躯,也猛得一颤。
只是,剑晨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加紧了。
安安的面色,也在这一声大吼之后,瞬间大变。
“不好,你,你快找地方藏起来!”
她急切着,将声音压得极低,直如在剑晨耳边低语,一边语速极快地说着,一边挣脱剑晨的手,双手一推,急将他往房内推。
“怎么了?外面是谁?”
剑晨第一次看到安安如此焦急惶恐的神色,不由极为担心地问道。
门外那声音显出几分苍老,然而苍老中,又有金铁交鸣般的铿锵,让人骤听之下,脑海中突地浮现出金戈铁马厮杀不休。
这人,好强的气势!
即使隔着一道门,剑晨周身的寒毛也几乎在一瞬间炸然而起,在他询问安安时,身躯已然猛得绷紧,千锋一震,已作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安安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可是,就在下一刻,剑晨仍然得到了答案。
“敢在老夫孙女的地方闹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有着金戈之音的声音怒气凛然,说出来的话,却令剑晨差点将千锋掉在地上。
孙女!
外面那人,竟然是安安的爷爷?!
“节度使大人……安清公主的房中……有刺客!”
侥幸在蛇三手中生还的禁卫军早已吓破了胆,连忙将这暴怒声音的主人当作救命稻草,恨不得狠狠抱进怀里。
“刺客?”
那声音一愣,陡然大吼道:“安安,安安!”
“爷爷,我,我在……”
安安的神色更加惊惶,一面努力在房中寻找着可容剑晨藏身之地,一面着急忙慌地回应着门外人的呼喊。
“你的房中有刺客?”
“没有呀!”
安安到底是安安,颇有急智地泣道:“明明就是这些禁卫军不怀好意想强闯孙女的闺房,还编造什么有刺客的鬼话来!”
“呜呜呜呜呜……”
417.第417章 退去
“混帐!”
安安的哭诉顿时起了作用,即使隔了一道门,剑晨也能感受得到那山呼海啸一般的滔天凶气。
“你们这些淫贼,可是欺我爷孙俩人并非你皇宫之人!”
砰——!
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剑晨只觉好一阵地动山摇,便是连房顶上,也有扑漱漱的灰尘落在了头上。
“着实可恶!”
随之而来的声音,却比地动山摇的巨响还要来得令人胆颤。
“节……节度使,大……大人,这,这真的是个误会!”
禁卫军里有人发出的哭喊比之安安还要凄惨十倍,忙不迭地,急急向那暴怒声音的主人解释道:
“小的们也是担心安清公主的安危,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请节……节度使大人高抬贵手!”
“哼!”
那被称作节度使的暴怒声音骤然冷哼,突又问道:“蛇三,是这样么?”
蛇三阴沉的声音嘿嘿地笑着,完全感觉不出适才正在杀人,回道:
“小人不知,小姐说杀,小人便杀。”
“你,你……你不问青红皂白便杀了咱们五十多个兄弟,可知屠杀禁卫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禁卫军士心哀同袍之死,面对蛇三,顿时色厉俱荏地一通喝骂,明里,是在骂蛇三,暗里,也是抱着提醒节度使大人的想法,这里可是皇宫大内!
“行了!”
却不想,那节度使大人却不吃他这套,当即喝道:“诛你-妈-的九族,蛇三保护公主有功,明儿早朝,老夫就要向皇上奏明一切,好好的赏赐蛇三一番!”
“这里没你们事了,给老夫滚!”
他的话说得极不客气,令幸存的禁卫军心中憋屈不已,然而一个滚字,又令众人心中升起劫后余生之感,哪里还敢久呆,连屁滚尿流地飞逃出大门。
淑景殿外,早有随后聚集的太监军士,现下战战兢兢地走入内来,抬的抬,搬的搬,将散落了淑景殿一地的尸体兵器等等收拾干净。
待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内里剑晨与安安两人才不由自主地轻松了口气,不想,外面节度使大人的下一句话,立时又让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安安,你把门打开,总要让爷爷看看,方才放得下心。”
此之一言比先前喝骂禁卫军时不知温和了多少倍,可听在两人耳中,却不异于睛天霹雳。
淑景殿不大,其间布置多以雅致为主,要说安安的闺房虽比皇宫之外任何一间客栈都要来得舒适精致,这没有任何问题,可问题是……
她这房里,藏不了人!
除了屏风就是床底,就连衣柜里,也因为满满当当放了安安的衣衫饰品,而再容不下剑晨一人。
怎么办?
剑晨的脑袋不由一阵发懵,外面人的身份他已然知晓。
被禁卫军叫尊称为节度使大人,又是安安的爷爷,这已很明显,大唐天下间,姓安的节度使,就只安禄山一人!
且不说安禄山背后代表的势力,单就他先前在房外露的那一手,又岂是好相与之人?
然而这还不是剑晨关心的重点,重点在于……这人是安安的爷爷,呆会若当真冲将进来,撞破了他的行迹,那么,是打,还是不打?
“爷……爷爷!”
安安的惊慌更在剑晨之上,口中这一声爷爷喊来,半点血缘亲情也没有,倒是有如被吓破了胆的小羊羔突遇恶狼。
“爷……爷的好意安安心领了,只是……只是……”
面对安禄山,安安一向灵巧的心思彻底打了结,结结巴巴半晌,愣是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什么?怎么凭般罗嗦!”
安禄山等得不耐烦,不满地厉喝一声,门外骤然有脚步声响起,想来他是不愿再听安安罗嗦,准备强行破门而入。
“只是孙女适才正是沐浴,被那些禁卫军吓得衣衫不整,浑身还湿漉漉的,实在无颜面见爷爷!”
危急关头,剑晨已下意识将千锋提起,却不想,安安俏脸一红,把眼一闭,突然语速极快犹如珠落玉盘一般说了一大堆。
脚步声嘎然而止。
“混帐!你怎么不早说?老夫刚才就应该将那些该死的一并杀了!”
孙女险些受辱,这令安禄山的声音重又暴怒不已,吓得还在淑景殿门外观望的太监们面色苍白,哄的一下急作鸟兽散。
“你确定无事?”
没有再强行破门,安禄山在门外哼声问道。
“确定,孙女确定!”
安安面上的汗珠滑了一批又一批,连连回应。
“走,回去,明儿早朝,老夫倒要好好找皇上说道说道!”
安禄山也是个行事果决之人,既然不能入内,安安又说无事,那他再留在这里也是多余,当即一声令下,房门外陡有整齐划一的踏步声随他远去。
这令剑晨的手心又是一阵出汗。
适才安禄山来时暴跳如雷,却不曾听到有他人的脚步声,原以为门外除了他,就只蛇三而已,哪曾想,他这一声令下之后,突然传来的踏步声怕至少也在过百之数。
原来他不只自己亲来,还带了如此之多的随行军士!
上百人的同时踏步,在他听来除了声音沉重之外,竟与一人踏步无异,这跟随安禄山而来的军士军容之严,远非同样号称精锐的宫城禁卫军可比。
脚步声由近及远,片刻之后,门外已无半点动静。
两人又等了一会,安安这才小声叫道:“蛇三,蛇三你还在吗?”
“小姐,蛇三在此。”
蛇三阴沉的声音陡然冒了出来,宛若幽魂。
安安咬着嘴唇,犹豫了数息,才问道:“外面还有人吗?”
“小姐的问题若包括蛇三的话……那就还有一人。”
蛇三在房门外轻轻地笑了笑,微弱的月光洒将下来,将他修长的影子倒映在门棂上。
安安啐了一声,对蛇三的冷笑话很不满意,微怒道:“你进来,我有事吩咐你做!”
剑晨一听,立即捏了捏安安的小手,面露询问,却见安安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吱呀——被各方势力纠结的房门,终于被蛇三一把推将开来。
418.第418章 同样的命令
安仁殿。
这是紧挨淑景殿不远的另一处宫殿。
一众上百人浩浩荡荡,在这被天下人视为禁地的皇宫大内中横行无忌。
为首那人是个老者,却是个体型庞大的老者。
体型庞大到后面三个面容肃穆的军士并排,才堪堪与他宽阔的虎背相当!
这老者的面目不怒自威,令人一望之下根本不敢与他亲近,举手投足间,庞大体型上面的肥肉一抖一颤,仿若是座活动的肉山。
如此异象,正是外间有着凶狼之称的三镇节度使——安禄山!
一行人等横冲直撞,不大会,便鱼贯入了安仁殿。
只见安仁殿内本算空旷的院落现下却显得很是拥挤,从左至右,整整齐齐的竟搭建了十座颇具蛮族特征的行军帐蓬。
入得院来,安禄山肥胖的肉手随意挥了挥,令道:“散了吧。”
身后上百军士无一人说话,却以行动完成了安禄山的命令。
百十来号人,在他身后陡然一分再分,以十人为一组,依然迈着整齐的步子,错落有致的分别进入十座行军帐蓬。
末了有十人往四面一分,却在安仁殿周围十步一哨,担任夜间守卫之责。
这番军容军纪,不论换作其他哪个朝中名将来,无不得点头大赞不已,反观安禄山,却像是本就该如此一般,面上连一丝满意的神色也没有,只顾着挪动他好似肉山的身躯,往安仁主殿行去。
军士散去,这时才能隐约看出,在他肥胖到令人乍舌的身躯背后,竟还隐隐约约有着一道淡淡的影子!
才走至殿口,早有仆人恭敬大开殿门,安禄山一步跨入,又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门关,无数烛光将安仁殿的主殿照映得如同白昼,他身后的那道影子也慢慢由淡转而凝实。
“爷,小姐的房中有人。”
说话的,正是这道影子,在身形凝实之后,恭敬立于安禄山身后的,却是个与之肥胖肉山般的体型呈强烈反比的干瘦中年黑衣人。
安禄山已经看不到脖子的脑袋偏了偏,撇了这影子一眼,哼道:“还用你说。”
“那爷的意思是……”
中年黑衣人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转而问道。
安禄山却没理会,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皇帝老儿那边,可有动静?”
黑衣中年人立即答道:“只在爷刚出现时有着一丝关注,随后就没了动静。”
安禄山的肉脸上,突然现出一抹狰狞,哼笑道:“老家伙,还真能忍!”
他刻意在淑景殿前闹出那般大动静,为的却不光是替安安出气,更是想趁机试探试探唐玄宗的反应,显然,这个结果令他极不满意。
“隐魂。”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突然开口叫道。
“是!”
黑衣中年人身躯一躬,应道。
“剑晨那小子还有用,你跑一趟,亲眼见到他出皇宫。”
“是!”
黑衣中年人毫不迟疑,一个是字才出口,将将才转实的身形竟又慢慢淡去,只眨眼功夫,身形一花,竟从紧闭的安仁主殿中消失无踪。
“剑晨啊剑晨,你可千万别叫老夫失望!”
空旷的殿内,安禄山双目中泛着狼一般凶狠的光芒,阴沉至极地自言自语。
延嘉殿。
此殿紧靠宫城内之佛光寺,与淑景殿和安仁殿隔了一堵高达十数丈的厚重红墙。
此刻,延嘉殿房顶。
顾墨尘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块琉璃玉瓦,很是无奈地看着怡然坐在他旁边的唐玄宗。
“你怎么看?”
唐玄宗目光所及,正是安仁殿那灯火通明的院落,十顶行军帐蓬落入眼中,令他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跳了跳,转头微笑向顾墨尘问道。
“怎么看?”
顾墨尘用手指轻轻地在琉璃玉瓦上戳了一个又一个小洞,嘲笑道:
“老头,你是不是瞎呀?这还能怎么看?”
“分明就是那胖子在试探你的反应呗!”
唐玄宗受了他的嘲笑却也不恼,手指拈着下巴上的一缕胡须,淡笑道:“连你也看得出来。”
“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好吗?”
顾墨尘终于放弃那片被戳成了蜂窝的琉璃玉瓦,翻了个白眼,道:“死胖子真是太不懂礼数了,如今所在好说也是皇宫大内,他这试探做的真是毫无顾忌,完全不把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末了,又加了一句:“太过份了!”
唐玄宗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朕乃一朝天子,被你一口一个老头的叫,你很懂礼数吗?”
顾墨尘嘿嘿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那可不一样,我又不受你管。”
“不过你也真是,皇宫大内不是不能随便留人过夜吗?你怎么还让安禄山住进安仁殿了?”
唐玄宗也学着他的模样,嘿嘿笑了两声,道:“安禄山可是大唐重臣,朕这么做,不是应该令他受宠若惊才对吗?”
顾墨尘却摇了摇头,“这就是帝王心术?可惜……安禄山不是人,是一匹狼,狼的心,你如何驾驭?”
此一言出,唐玄宗面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他出神地望着安仁殿的方向,好半晌,才呐呐道:“说的对,朕乃人的天子,却不是狼的天子。”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顾墨尘面上的笑意也已敛去,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抚过腰间短刀,冷厉道:“若是我,一刀斩成肉泥!”
唐玄宗微微摇着头,叹息道:“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江湖人,老头子我何时也能如此洒脱,快意恩仇。”
他,不再自称为朕,目中流露出的向往半点也作不得假。
顾墨尘静静看着他,眉毛挑了挑,突地笑道:“行了,在我面前抒什么情怀,说吧,要我做什么?”
“呵呵。”
唐玄宗面皮抖了抖,算是给了他回应。
右手一指,却正正指向淑景殿方向,口中道:“剑晨此人还有大用,你去帮朕看着,务必亲眼见到他走出皇宫。”
唐玄宗与安禄山两人都不会想到,他们竟然在同一时间,下达了同样的一道命令。
而安安更想不到,她正在苦苦思索如何能令剑晨安然走出皇宫的同时,因这两人的命令,剑晨就是什么也不做,倒在地上慢慢滚,也能毫发无伤地滚出皇宫。
419.第419章 归来
皇城之外,朱雀大街。
天边已泛起一抹鱼肚白,大街上已不似深夜般寂静,零星有赶早工的百姓眯瞪着惺松睡眼,急步匆匆地自朱雀大街上而过,一天的辛勤劳作就此开始。
街边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两个同样打扮的黑衣蒙面人遁身于此。
其中一个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狭长眼眸的黑衣人,警醒地打量着街上偶尔而过的行人,口中却对另一人说道:
“好了,小姐的命令我完成了,咱们就此别过。”
“嗯。”
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黑衣人身材有些单薄,个头也要矮他半个脑袋,闻言只是闷闷地应了声,目光低低地望着地面,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那高个黑衣人见他如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心中也满是诧异的疑惑。
凭这小子现下的状态,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自己在拖着他前行,即便如此,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里,竟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很顺利的,就完成了小姐交待的任务。
这是应该是运气好呢,还是个中另有内情?
正想着,他突然眉头又舒展开来,眼角里勾勒出一抹笑意,无论如何,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其他的事情,留给小姐去伤脑筋吧。
最后看了看这小子,他抬脚便要走。
“等等。”
却不想,他身旁这位一直闷声不响的小子,在他临要走的一刻,突然出言阻止。
“嗯?”
高个黑衣人脚下微顿,没有再回头去看他,却也没走,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回去见到你家小姐,转告她……她若不来,我便不走!”
矮了他半个脑袋的黑衣人忽地抬起了头,眼眸里,闪耀着执着坚定的光芒。
沉默了一下,高个黑衣人默默点头,轻吐了个好字,抬脚又要走。
“还有……”
却不想,仍未走成。
他的身后,那双坚定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伤怀,轻轻地问道:“你知道蛇一在哪里吗?”
“头儿?”
蛇一这个名字一出口,高个黑衣人目中突透出诧异,猛地回头,问道:“你找头儿做什么?”
“蛇五他,哦,我说的是以前的蛇五,他临死前有话让我转告给蛇一。”
“蛇五……死了?”
高个黑衣人的身躯猛地一震,再无法保持平静,一抹冷冽的杀意自他身周悍然而起,目光如刀,直刺向他对面之人。
“蛇二十九,我以蛇牙第三的身份问你,蛇五死时,你就在他旁边?”
高个黑衣人正是领了安安之令,护送剑晨出皇宫的蛇三,此刻的他,犹如一条真正的阴狠毒蛇,眼睛狠狠地眯起,从中射出杀人般的目光。
能被他称作蛇二十九的,当然是剑晨。
迎上蛇三怨毒的目光,他坦然地点着头,应道:“是。”
砰——!
毫无征兆的,蛇三一拳直轰剑晨胸口,轰得后者猛然直撞在墙上,身体如何尚不可知,但墙面上,已有了细密的裂痕。
“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
极致的愤怒使得蛇三双目里充斥着血丝,一拳之后,他金铁也似的五指狠狠捏住剑晨脖子,有着强烈的冲动想将之一扭而断。
剑晨在那一拳后,蒙在面上的黑布已然脱落,露出他平静以对的脸庞,轻声道:“因为蛇五他……有着身为蛇牙的骄傲。”
“骄傲?”
蛇三明显愣了愣,五指不由自主松了分毫,旋即又咬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剑晨看着他,伸出手轻轻将蛇三的五指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开,也不隐瞒,将他他数人与蛇五在苗疆中的遭遇一一道来。
当听到蛇五最后死前留给蛇一的那句话时,一向以阴冷沉静著称于蛇牙的蛇三,也禁不住眼眶湿润。
“艾篱!”
蛇三的恨意,已然滔天,他修长的身躯傲然挺立,像极了一柄即将拔地而起的锋锐标枪。
他轻吐了口气,气势依然高昂,冲剑晨问道:“艾篱已经死了?”
“是。”
“但是乌和泰等五毒教中人却消失了?”
“不错。”
“好。”
蛇三点点头,深看了剑晨一眼,只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眼前一花,已消失在剑晨面前。
剑晨微叹了口气,抬头望天,自语道:“蛇五,你的嘱托,我也算完成了大半,你……安息吧。”
静默了一会,他将左手伸于眼前,微微张开半分,瞧了瞧内里那枚灰色的小玉珠,不免又有些激动。
困扰了许久的心头重担,终于即将迎刃而解,想起郭传宗等人明明心中焦急,却又偏偏表现得毫无所谓的神色,他再也按捺不住,复又将黑布蒙于面上,一脚踏出了这个阴暗的角落,举目辨了辨方向,身形大展,也随之消失。
一柱香之后。
“谁——!”
他的身躯才从那暂时落脚的破败民居院墙上跃下,一声暴喝便即响起。
“大哥,是我!”
剑晨看着雷虎举拳欲轰的模样,连忙一把扯下黑布,连声应道。
“兄弟?哈哈,真是你!”
雷虎一愣,顿时大喜,举拳欲轰的模样顿时转化成一个大大的拥抱,大笑道:“洒家就说你小子定能平安而回,姓郭那小子就是不信。”
“小郭,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他转头就朝民居房门处大吼,声犹在耳,房门早已一分而开,从中窜出数道身影来。
郭传宗、管平,还有雷虎新收的徒弟赵子超,三人面上无不惊喜一片。
“大哥!”
郭传宗冲至剑晨身前,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左看右看,末了又上下好一阵打量,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还好还好,师叔平安回来就好,也不枉我冒着砍脑袋的风险相助。”
赵子超在一旁呵呵笑着,一脸邀功似的不时瞟瞟雷虎。
雷虎现下心情也是大好,一巴掌便朝他脑袋上呼了下去,笑骂道:“臭小子,洒家既然答应了你,就自会做到,你猴急什么!”
转而又关切地对剑晨问道:“兄弟,东西到手了吗?”
此言一出,郭传宗与管平两人惊喜的神情顿时一紧,虽然极力想表现得无所谓,但两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猛跳了跳。
咕咚——
管平狠狠地咽了下口水。
420.第420章 解蛊
虽然这一夜发生了许多事,甚至还再度重遇了安安,可在看到郭传宗与管平之后,剑晨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了不少。
面对雷虎的询问,他本来开开玩笑来着,但在见到两人的神情之后,终究还是不忍,于是直接点着头,目光从郭传宗与管平两人的脸上扫过,笑道:
“自然是到手了。”
一面说着,一面将紧握的左手缓缓平伸了出来,手掌一摊,那枚阴阳雪玉珠立时现于众人眼底。
“这是……”
原本听到剑晨说到手了之后,面色大喜的郭传宗一见此珠,不由又有些疑惑起来,不解问道:“这就是翡翠玉蟾么?怎么那么小?”
管平也愣愣附和道:“是啊,这苗人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这么小一枚珠子,怎么看出是玉蟾来的?”
剑晨微笑着摇头,解释道:“此物名叫阴阳雪玉珠,乃是藏于翡翠玉蟾中之物,萧前辈所说翡翠玉蟾可解百蛊的特征,便是由此珠而来。”
郭传宗这才恍然,连道:“原来如此。”
随即佩服地又道:“大哥你真厉害,这种事情都知道!”
闻听此言,剑晨的面色一黯,叹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第一次听说有翡翠玉蟾此物,哪里会知道这其中的隐秘。”
郭传宗一愣,不禁指着玉珠问道:“那这……”
剑晨叹息道:“是安安,我在皇宫里,遇到了安安。”
“安大姐?”
“安安姑娘?”
郭传宗与管平两人顿时大惊,消失了许久的安安竟然出现在皇宫,难道她是……
“安安姑娘难道是公主不成?”
管平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不是。”剑晨摇了摇头,理了理心绪,岔开话题道:“安安的事以后再说,咱们现在有了阴阳雪玉珠,首要做的,还是先替你们解蛊才是正理。”
他已明显不想再谈,两人好一阵面面相觑,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磨叽个啥?”
倒是一旁雷虎看不下去,两只大手推了他两人一把,嗓门极大道:“命都要没了,好奇心还那么大,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快滚进去解蛊!”
两人被他推得一阵踉跄,无奈之下,只得依言往屋里走去。
背后,却听雷虎压低着嗓音向剑晨问道:“兄弟,这安安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郭传宗身躯一栽,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解蛊之事关乎人命,雷虎与赵子超两人并未跟进来,而是留在院子里权且为众人放哨。
屋内,凌尉仍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剑晨看着凌尉苍白的脸色,不由皱起了眉头。
郭传宗却在一旁小声道:“大哥,安大姐有没说,这珠子如何解蛊?”
“说了。”剑晨甩了甩头,努力集中起精神,指着凌尉道:“管兄,你将他的身体往内移一移。”
屋子不大,床也只有一张,凌尉这一躺便占了大半。
管平应了一声,小心地推动凌尉沉睡的躯体,将他往床边一侧推了推,空出了一块可再容人躺下的空间来。
“阴阳雪玉珠的功效要比萧前辈描述的翡翠玉蟾还要强劲,解除一个人的蛊毒只需三刻而已,你们谁先来?”
剑晨扬了扬手里的玉珠,对两人问道。
“你先!”
“你先!”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随即,面上又同时浮现出一抹感动。
天龙蛊如哽在喉,实已折磨了郭传宗等三人许久,此刻突有了解蛊的方法,谁又还愿让这恶毒的蛊毒在自己身上多呆片刻?
更何况,萧莫何曾言,解除一个人的蛊毒之后,必须得等上三日才可以解除下一人的蛊,在如今四处暗流涌动的情况下,多等三日,谁知会出现什么变故?
这个道理,郭传宗懂,管平虽然笨些,却也懂。
然而他们却仍然将第一个解蛊的机会,让给了对方,这如何不令人心下感动。
“不然……就让凌兄弟先来吧?”
管平摸了摸大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建议道。
剑晨却摇了摇头,否决道:“他现下的情况还不适合解蛊,你们也别谦让了,小郭,躺上去。”
后半句说得决然,令郭传宗一阵发愣,猝不及防,却被管平嘿嘿笑着,从后推了一掌,身躯不稳,倒下时,正好躺在凌尉空出的半边床上。
“忍住!”
剑晨一步踏上,只是提醒了两字,单手一抓,嘶拉一声,已将郭传宗小腹处的衣衫撕开,露出丹田所在的脐下三寸处。
还不待郭传宗反应过来,他左手再一按,那枚好不容易得来的阴阳雪玉珠便压在了郭传宗的丹田上方。
一阵温热感立从玉珠上传入丹田,温差得他丹田内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由于此,对于剑晨那忍住二字,郭传宗不禁一阵迷糊,忍?为什么要忍?
然后,他突然就明白了。
“啊——!啊——!”
陡然之间,郭传宗的身躯以要将腰骨折断一般的力道狠狠往上弓起,他痛苦呐喊的脸庞上条条青筋暴胀扭曲,一鼓一鼓的,令人好不担心就在下一刻即将血浆爆裂。
“五毒教,小爷操你们祖宗!”
无尽的噬骨巨痛令郭传宗奋力挣扎着,不管不顾地痛喝怒骂,若非剑晨与管平死死压着他的手脚,只怕阳刚天下第一的降龙掌就要拍上脑门,自行了断。
郭传宗的悲惨境况看得管平好一阵心惊肉跳,不光是他,就连在院内望风的赵子超,也惊得连跳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猛往屋内瞧。
剑晨说的不错,阴阳雪玉珠解蛊的功效着实很快,可是就郭传宗来说,这三刻的时间,不压于三年,三十年!
终于,在他嚎叫得嗓子沙哑,即将昏死过去时,只觉喉咙里突然发痒,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正奋力往外钻,抠挖得他一阵恶心,不禁嘴巴大张到极致。
呼——!
一抹黑影便在此时从他嘴里一冲而出。
剑晨目中精光一闪,冷哼了一声,右手极快地往腰间一抹。
刷——
一道白光匹练乍起还收,黑影顿时被一剑两断,无力地跌落回地上,猛力扭了扭,就此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