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闻香公子
剑晨走了。
他走的时候,左肩上背着短棍千锋,右肩上背着长剑逐风,眼睛里饱含着憋屈的热泪。
剑家,葬剑池。
伍元道人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里。
立在巨大铜炉前,伍元道人的思绪又不知飘到了哪里。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想要就这么一直站下去。
直到,他的身后传来说话声,在这历来只有剑冢掌门才能进入的葬剑池内,竟然有人与他说话。
“他走了?”
伍元道人显然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是。”
身后的声音又道:“你舍得让他走了?”
“不舍得又如何?”
伍元道人转过身来,看向与他对话之人,苦笑道:“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怀疑,我又能再留他到什么时候?”
与他对话那人,黑发黑衣,便是连面上,也蒙上了一块黑巾,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
唯独他的眼睛,明亮得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黑衣人看着他,道:“你还让他带走了千锋?”
伍元道人又是一点头,“是。”,想起剑晨当时的表情,嘴角勾起微微笑意。
黑衣人轻叹一声:“你倒真是舍得。”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舍得二字,难道在伍元道人心中,剑晨与千锋拥有同样的份量?
可是,被剑晨带走的,除了千锋,还有剑冢传承千年的逐风宝剑,他又为何不提?
伍元道人眼中多了一抹期待。笑道:“千锋已蒙尘千年,不让他带走,难道继续留在葬剑池中作一根烧火棍么?”
黑衣人讶道:“哦?他能发挥出千锋的威力?”
伍元道人肯定道:“能。”
“为何?”
“他的内力……有些古怪。”
此言一出,黑衣人更加惊讶起来:“他的武功都是你教的,你竟然说有古怪?”
伍元道人这次迟疑道:“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似乎他与冲儿有了接触。”
黑衣人明亮逼人的眸子骤然精光大盛,惊道:“你是说,玄冥?”
伍元道人挥挥手,打断了他,道:“是与不是,我并不清楚,就要靠你去查了。”
“你是要让我去当保姆?”黑衣人哼了一声,气道。
伍元道人微微一笑,“普天之下,还有比你更适合当保姆的人么?”
黑衣人的眼中闪出了丝火气,突然又转变为笑意,摇了摇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竟然越退越远,眨眼功夫,已经出了葬剑池门外。
只有那道戏谑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入伍元道人耳中。
“洛厉天啊洛厉天,你可真有趣。”
伍元道人隐藏在道袍中的双手,猛然紧攥成拳。
齐云山下有一小镇,唤作休宁镇。
此镇离齐云山不远,人口并不太多,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往日剑晨下山采买吃穿用度,便是来此镇,倒也一应俱全。
休宁镇通往齐云山只有一条弯曲的小道,因为地处偏僻的缘故,平时除了上山打猎的猎户之外,只可用人迹罕至来形容。
然而今日,在日当正午的时候,小道上却有一个人在蹦蹦跳跳地走着。
这是一个少女,看年纪约莫在十五六岁,身材轻灵袅娜,五官精致得令人嫉妒,黛眉如弯月,一双眸子明亮得宛若九天星辰,凝脂般的肌肤雪白得如同灵玉,让人一看之下顿生怜爱之意。
烈日当空,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而她却似乎并未感觉到炎热,仍然一蹦一跳的走着,配上那袭水绿色的妆花锦衣,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森林中走出的仙子。
少女的腰间别着一把精美的佩剑,看起来像是武林中人,只是那把佩剑实在精美得不像话,倒像是成了装饰品一般。
看她行走的方向,似乎正是要往齐云山中去,只是才又跳了几步,自小道旁的林中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挡她去路的人是一劲装年轻男子,生得倒也有几分俊俏,可惜却是长了一双桃花眼,平白给他增添了些女气。
他看向少女的眼中,满是**,令得少女秀眉倒竖,气呼呼娇喝一声:“走开!”
年轻男子不以为意,抱拳笑道:“小姐,主上四处派人寻你,怎的你竟跑到齐云山来了,快随属下回去可好?”
少女气得跺脚,道:“谁让你们来寻我啦?本小姐一个人出来散散心也不行吗?”
年轻男子听她说一个人出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不禁滴溜溜四下张望,口中却仍然笑道:“小姐一个人跑出来,主上当然不放心,还是别为难属下了罢。”
一个人三字咬得极重,似乎另有所图?
那少女却是未曾听出他话语之意,仍然气呼呼道:“本小姐武功可好啦,一个人又怎样,快走开快走开!”
年轻男子闻言,哈哈笑道:“一个人,当然是再好不过。”
身形突然一动,少女只觉眼前一花,再惊觉时,年轻男子已晃到了她身后!
少女大惊,正想转身,突觉后背一痛,竟然被他点了穴道,不禁惊道:“你要做什么?”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戏谑道:“我的小美人,你可知本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号?”
少女急怒道:“我管你是什么名号,快把本小姐的穴道解开!”
年轻男子将她如水的秀发放在鼻尖,深深吸了口气,陶醉道:“本公子在江湖中也是有些薄名的,当年闻香公子的大名,可是令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心惊肉跳得紧呢。”
“你!你想做什么?”少女虽未听过闻香公子的名号,但见他举止轻薄,不禁羞怒道。
“哈哈哈,小美人,你可真是单纯得可爱。”闻香公子的手已经放开她的秀发,转而抚上了少女羞怒惊红的俏脸。
“想我闻香公子纵横风月数年,也算是阅女无数,但如你这般人间极品,当真是一朝得偿,万劫不复也甘愿也。”
少女即便再单纯,听他如此无耻的言语,又哪能不知他想做什么?只是眼下穴道被点,受制于人,直急得俏泪含泪,悔恨不已。
“你敢作出如此下流之事,就不怕,就不怕我爹爹杀了你?”
闻香公子左手轻抚她俏脸,右手却已揽上了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满脸尽是迷醉之色,淫笑道:“怕,怎么不怕?可是,这荒郊野岭的,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谁又知道是我作的?”
“更何况,我的小美人,你可知道,本公子甘心奉你那蠢蛋爹爹为主上,为的,可都是你啊!”
少女羞怒难当,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脑后风池穴又是一痛,随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原来闻香公子急不可耐,又怕她惊声尖叫引出人来,索性一指点在她风池穴上,内力催逼下,顿时让少女昏迷不醒。
他横抱起少女,自语道:“虽然少了一些韵味,但麻烦也少了不少。”
随即纵身一跃,进了密林之中,这美丽少女的下场……
这条小道人烟稀少,是以闻香公子才敢公然在光天化日下对少女动手,却不知,他的所作所为,竟然远远地落入旁人眼里。
17.第17章 化枪
这人,正是从剑冢出师的剑晨。
他身背剑冢两大惊天神器,一步三回头的从白岳峰上下来,刚走到齐云山脚下,便远远地将刚才一幕看在眼里。
他生性侠义,虽然不知那年轻男子意欲何为,但想来总归不是好事,于是展开转乾坤身法,随着年轻男子没入林中,一探究竟。
闻香公子入得林来,潜伏多年便为今朝,哪里还按捺得住?只一会功夫,少女外面那层妆花锦衣便被他褪去大半,露出内里月白色的内裙来。
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刺激得他食指大动,就连呼吸也沉重了几分,正待进行下一步动作,突闻脑后生风,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兄台这么做,似乎不太好吧?”
闻香公子心中大惊,他本来做得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此时被人当面撞破,俱意立时上涌,连忙脚下一动,跃过横躺的少女,一步窜出老远。
方敢回过头来。
定睛一看,他身后之人乃是一面容清秀的少年,这少年一身青色衣衫,神采奕奕,只是背后却古怪的背着一柄剑与一根短棍。
正是剑晨。
闻香公子瞧见是一弱冠少年,不免暗暗松了口气,一颗心落了下来,又想起自己狼狈飞窜的一幕,只觉面上无光,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小子,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师父没教过你闲事休管么?”
剑晨微微一笑,道:“我师父说,只要我认为对的事,就尽管去做,天大的事,他老人家替我抗。”
闻香公子怒极而笑,双目中迸发凶光,道:“那你师父有没有说,阎王殿里的人,他能不能抢回来?”
来字刚落,闻香公子身形一晃,竟然带出一道残影,一瞬间竟然出现的剑晨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钢扇,扇端直指剑晨咽喉!
他常年做着偷香窃玉的勾当,武功虽然不甚高,轻功着实了得,他与剑晨隔了五六丈之远,竟然连给剑晨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突袭而至。
剑晨大惊,他始终临敌经验尚浅,想不到这无耻男子说打就打,再想反应时,钢扇已离他咽喉不到一寸。
死亡威胁突然而至,激得他汗毛根根倒竖,再想躲闪已然不极,无奈之下,唯有拼尽全力抬起左手,期待赶得及挡上一挡。
噗!
碰!
危机之下,潜力爆发,左手手掌好歹在钢扇之前挡在了咽喉处,随即被钢扇正中掌心,巨大冲击力下,手背狠狠撞在咽喉上。
十多天前,他令白焰剑派那位良平感受到的痛楚,顿时应在了自己身上。
剧痛难当,几乎连呼吸也停滞下来。
好在他咽喉虽痛,神智却依然清明,为免闻香公子趁机而入,连忙脚踩转乾坤,身体退后的同时,右手往背后一抓,短棍先锋横在身前。
“咦?”
闻香公子一击得手,反而不再追击,眼中惊疑不定。
面前这小子能在危机时刻挡下他一击,这并不让他太吃惊,本来他这一击之后,自然也是留了后招。
让他吃惊的,是这一击的成效。
他行走江湖,做那偷香窃玉的买卖,靠的就是高人一等的轻身功法,若是以其真实内力水平,只是在精进境界而已。
但是,精进境界的内力修为全力爆发下,其威力也非同小可,闻香公子相信,他刚才灌注了内力的钢扇若是击在石头上,必定也能将其打成碎块。
更何况是对方一只肉掌?
但是偏偏,对面那小子痛得倒是呲牙咧嘴,手掌竟然无事?还能迅速摆出防御姿态?
闻香公子感觉……他钢扇一击打中的,仿佛并不是肉掌,而是一团破棉被,聚于一点的内力竟然被强行分散了开去,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反馈。
“这小子有古怪!”
闻香公子眼珠子一转,心下有了计较。
当即笑道:“小子,反应倒不错,再吃本公子一记!”
话毕脚动,身形又拉出一抹残影,转眼间欺近剑晨左侧,钢扇前指,打的正是他中了一记的左手。
剑晨吃了他一记闷亏,警惕心早已大涨,这次闻香公子虽快,好歹不似先前那般没有防备。
钢扇袭来,带起沉闷风响。
这次千锋在手,当然不愿再以左手来挡,脚下一滑,回风扫叶使出半式回风,右手千锋随势横扫!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两人耳膜嗡嗡作响。
这一击却是打了个平手,剑晨手中千锋固然被反震力弹了回去,闻香公子的钢扇也被横向一旁。
攻势被挡,闻香公子不惊反喜,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他这一次留了心眼,钢扇上灌注的内力又更多了几分,结果两兵相交,他的内力仍然没有一丝传递到对方身上。
不,内力仍然有着传递,但只要接触到对方的时候,就仿佛有一张无形的薄膜,将他的内力强行分散开去。
就和上次击在手掌时一样。
上次是手掌,这次是短棍,那么就是说……这份古怪的来源,不在兵器,而是……
身形往后一撤,脱离开剑晨千锋的攻击范围,一双桃花眼中泛起火热的光芒,直直射在剑晨脸上。
“小子,把衣服脱了,本公子饶你不死!”
竟然以为剑晨是穿了什么可以抵御内力入侵的防御宝甲。
剑晨不明所以,心中倒是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道这人原来男女通吃不成?
呸了一声,道:“你这人,怎的这般无耻?”
闻香公子眼中炙热更浓,道:“好,杀了你,本公子再慢慢脱。”
他的目光顿时令剑晨鸡皮疙瘩又起了厚厚一层,当下不想再听他说话,怒道:“那便来杀!”
千锋化芒,归一剑法起手式气贯长虹已然出手。
闻香公子不慌不忙,大笑道:“小子,你可知本公子成名江湖的便是轻功?你这三脚猫功夫如何打得中……”
噗!
剑晨出招途中突觉千锋棍上一阵颤动,紧接着,手中便传来一丝阻力,随后豁然贯通,兵刃入肉的声音传入耳中。
闻香公子双目大睁,低头看去,却见心脏处直直的插着一截银白色的金属短棍。
“……本公子……”
直到此时,他那句自大的笑语方才说完,一阵剧痛传来,眼前,却已一黑。
剑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惊讶的发现,原本长不过两尺,比之一般长剑还要短上一些的千锋……
竟然变成了七尺有余的长枪!
18.第18章 千锋变
休宁镇外的密林。
原本人迹罕至之处,今日却来了三个形态各异的人。
一个躺着,昏迷不醒。
一个站着,神游天外。
一个死了,长眠于此。
死了的那个,江湖上有个风流外号,叫做闻香公子,却是个专做偷香窃玉之事的淫贼。
站着的那个,在神游天外之前挖了个坑,将闻香公子的尸首埋了,正是剑晨。
躺下的那个,却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此刻虽然昏迷不醒,好在呼吸还算平稳,只是一张俏脸上仍然带着惊惧之色。
剑晨出神的看着手里重新变成短棍的千锋,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何刚才千锋会突然变成一杆长枪,以至于他一枪便刺穿了闻香公子的心脏。
闻香公子其实死得挺冤。
他当时距离剑晨足有五尺之远,而千锋在未变成长枪的时候,才不过两尺而已。
以他的轻功,即便剑晨那一招气贯长虹来势急迫,他也有相当的信心在短棍刺中他身体之前闪避开来。
毕竟,闻香公子的内力处于精进境界,但他的轻功可是江湖中公认快达到立派境界的。
如此一个轻功高手,杀人可能不行,但跑路绝对是一流。
谁曾想,两尺的千锋竟然陡然伸长到七尺!
闻香公子的下场,也教会了初入江湖的剑晨一个宝贵的经验。
用生命为代价的经验:能打,就别废话。
只是眼下却也不是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千锋的变化,显然更加令剑晨感到好奇。
呼!
他突然身形一动,又是一招气贯长虹以千锋使了出来。
咔咔!
手心里顿时又传来先前那般颤动。
定睛一看,千锋自棍端处突然伸出一截枪尖来,还没等他瞧得仔细,银白色的光芒一闪。
噗!
六尺外一株大树顿时被刺了个对穿!
千锋短棍,又一次变成了长枪。
剑晨深吸口气,这枪尖好生锋利,他几乎没有感觉到有多大的阻力,那截明晃晃的枪头已然从树身横穿而过。
缓缓收势,枪身刚刚完全脱离大树,又听锵的一声,银白色的枪杆以先前伸出来时更快的速度又缩了回去。
千锋,仍然是根短棍。
拿着短棍左瞧右瞧,他仍然没想通,这根短短的棍子,怎么可能突然就多伸出四五尺那么长?从黑漆漆的棍身上,一丝缝隙也看不到啊?
闭上眼睛认真回忆了一番千锋变成长枪的过程,沉思半晌,突然一拍脑袋。
他本就不是执着于招式的人,像尹修空,每次对战非得一式一式随着来,而他对战,向来怎么顺手怎么来。
这么一想,气贯长虹这招,似乎用枪来使,果然是比用剑的杀伤力要强上这么多。
那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手里也有了动作。
日出东山!
这是归一剑法第一层剑飞惊天的第二式,也正是尹修空最习惯于在气贯长虹之后接续的一招,
刷!
从手心里传来的颤动,剑晨知道,千锋果然又有了变化。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枪。
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除了他手里握着的那一截黑漆漆的以外,整个刀身仍然如长枪般泛着银白色的光辉,弯曲的刀尖直指向天。
果然……剑晨暗自点头,这一招日出东山以刀来使,上挑的角度会比用剑的时候,更加让对手难受。
招式用老,银白刀身也如长枪一般,急速回缩,又恢复成短棍的模样。
这下摸着了门道,剑晨兴趣一起,当下便将他所能够演练出的二十七招剑法一一用千锋使了出来。
刀、枪、棍、棒、钩、钺、爪……
二十七招剑法,千锋竟然就如此生生变化出了二十七种兵器。
常见的兵器如刀枪棍棒等等,另外一些奇门兵器,例如钩钺槊拐,有一些,甚至剑晨只是听师父曾经提起过,而并没有见过。
但是显然,他每一招使来,所对应变化出的兵器,果然都比以长剑来使更加的顺手,威力更加的强大!
好在他二十七招使完,千锋倒是如知他心意一般,并没有变化出一把长剑来吓他一吓,这也令剑晨暗暗松了一口气。
演练完毕,剑晨心里陡然多了一种明悟,多了一种令他感到害怕的明悟。
似乎归一剑法……本身就应该配合千锋来使用?
如此说来,归一剑法哪里还是剑法?
归一剑法不是剑法,那剑冢又如何还是剑派?
想到此处,他恨不得立刻回山,将此发现禀告师父。
但他好不容易得到下山的机会,身上背负的事情也是重大,唯恐回山后师父突然反悔不让他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更何况,千锋当时在葬剑池里就如同一根烧火棍般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想来师父也不会知晓其中缘由。
这一趟,跑也是白跑。
想来想去,他心中一定,当即打消了回山的念头。
千锋虽然奇怪,于他却可说是个莫大的助力,有了千锋之助,或者这一趟下山调查身世之谜会更顺利。
暂时丢下对千锋的好奇,剑晨转眼看向刚刚垒起的土包,那里,埋着他十六年杀的第一个人,闻香公子。
叹息一声,自语道:“兄台,我本不想杀你,奈何事出突然,还望你莫要见怪。”
又看了眼仍然昏迷的少女,摇了摇头,又道:“你这一生想来作恶也是不少,但愿投胎转世之后能作个好人。”
死人为大,他从树上削下一截宽阔一些的树枝,剔去枝蔓,本想替他立块碑来,这时方才想起,光听这人本公子本公子的叫了,却是连他名字也不知道。
他当时远远地看到闻香公子抱了少女进密林,先前的事倒是没有听到。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看到躺在一旁的少女,笑了笑,心道,自己不知,这位姑娘说不定会知道。
她也昏迷了不少时辰,是时候叫醒她了。
走到少女身前,这才首次近距离细看到她容貌,当下也是被惊艳一番。
但他的目光中的只是欣赏,却不如那闻香公子满眼的淫邪之意。
察看一番,伸手按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小心分出一丝内力从她百会穴输了进去。
嘤咛。
不大一会,少女痛哼一声,美目颤抖了两下,眼看是要醒了。
剑晨微微一笑,救人一命的感觉令他心中畅快不已,何况还是个如此千娇百媚的少女,轻声道:“姑娘,你可醒了么?”
那少女正在昏昏沉沉之时,陡然听他说话,一瞬间脸色突然大变,仿佛想到了什么害怕之事,连眼也没睁,啊的一声尖叫:“淫贼!”
玉手一挥。
啪!
结结实实一巴掌打在剑晨脸上。
他离得本来就近,心中更是毫无防备,这一下吃得扎实,打得他脸上火辣辣的痛,大脑更是突然空白了几分。
19.第19章 少女安安
少女一巴掌下去,便睁开了眼,她思维还停留在受制于闻香公子之时,正是羞怒交加之际。
心底在醒来的一瞬间便作好了宁死不辱的准备,抱着死也不让这该死的淫贼占便宜的念头,当下香舌一伸,便想咬舌自尽。
岂知她美目一睁,发现面前之人乃是一面容清秀的少年,并非将她制住的闻香公子,一怔之下连忙收力。
牙齿仍然狠狠咬在香舌上,痛得她又是“哎呦”一声娇呼。
她这一瞬间动作倒是有些多,剑晨却被她一巴掌打得懵了过去,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少女吐了吐舌头,尽量舒缓着舌尖的痛楚,一双妙目却在剑晨满是惊愕的脸上打转,双手下意识护在胸前,仍然带着一丝戒备。
两人就这么一蹲一站,四目相对,久久不语。
好半晌,剑晨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脸颊上火辣辣的一团,感叹道:“姑娘感谢救命恩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啊!”
少女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疑惑道:“是你救了我?”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又咬牙道:“那淫贼呢?”
剑晨耸了耸肩,有些低沉:“死了。”
“死了?”少女有些惊讶。
那闻香公子的轻功,她可是有过亲身体验,想不到面前这位少年看起来与自己一般大,居然有本事杀得了他?
剑晨看她表情,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苦笑道:“那位兄台有些大意,而在下又一时失手……”
“哼!一个臭淫贼,还兄什么台!”
少女气哼哼地打断他,双手一撑,娇躯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倒没发现有何不适。
“尸体呢?”
剑晨让开身,指着那堆小土包,“埋了。”
少女瞪大眼,“你这人,心肠倒好。”
随即冲上去,在那土包上狠狠踩了两脚,仍觉不解恨,又啐了一口,“死淫贼,臭淫贼,叫你占姑奶奶便宜,活该!”
她那娇蛮样子看得剑晨目瞪口呆,一时间作声不得。
好容易等她踩得心满意足,方才开口道:“对了,不知姑娘可知这位兄……淫贼姓甚名谁?”
少女转过头来看他,“怎么?”
剑晨笑笑,指了指坟头上立着的空白树枝,道:“死人为大,在下想着还是给他立块碑,可惜不知姓名,一时间无从着手。”
“你这人……”少女玉手抚上额头,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大大的眼珠子又滴溜溜一阵乱转,狡黠笑道:“好啊,他的名字我知道,不如我来刻碑好了。”
剑晨一喜,拱手道:“姑娘真是好气度,如此便有劳了。”
他心想,这姑娘不错,人长得漂亮,气度也好,那位兄台险些冒犯于她,如今竟然不计前嫌,还愿亲手为他立碑,倒是心地善良。
少女摆摆手,“那有什么。”
果然扭过身去,从腰间摸出柄匕首,刷刷刷几下,当真在树枝平整的一面刻起字来。
不大一会,她将匕首收回腰间,拍拍手,“好了。”
剑晨凑近一看,眼前顿时一黑,差点摔个跟头。
只见被当作墓碑的树枝上,工工整整刻着两行半清秀娟丽的小字:
死淫贼臭淫贼,死了活该,之墓。
“这……”剑晨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心道自己的江湖经验果然是浅了些,这看人的本事……完全等于没本事。
少女横了他一眼,毫不在意道:“这什么这?像这种人,要我说就应该曝尸荒野才好。”
“像你这么烂好心,小心将来在江湖上吃亏。”
倒是忘了,她先前便在这臭淫贼手上差点吃了大亏,这会却老气横秋,一副老江湖的模样。
剑晨无奈,只得道:“谢姑娘指教。”
少女皱了皱娇俏的琼鼻,“指教可不敢当,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呢!”
说起救字,她自然又想起闻香公子的可恶来,忍不住又是一脚踏在坟包上。
可怜闻香公子的新家还没住上一时半会,现下已经脚印遍布,眼瞅着就快平了。
剑晨的眼角抖了抖,强忍住不去看那可怜的坟包,“姑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本就是我辈应做之事。”
“你这人……”少女展颜一笑,宛若春风化雨,教人看得身心舒爽。
“咱们也别姑娘在下的叫啦,你叫什么名字?”
剑晨听得好笑,心道一般问这种问题之前不都应该自我介绍的么?也不去与她计较,老老实实答道:“在下剑晨,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贱……晨?”少女银牙轻轻咬着嘴皮,明显是憋着笑,那个贱字咬得极重,“这姓氏还真少见。”
剑晨面色一黑,“是剑,不是贱!”
手指极力指向背后背着的逐风剑,示意此剑非彼贱。
少女随他手指看去,当下笑意越发的浓了,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真银剑的剑呀。”
剑晨脸色黑完又白,险些昏倒,“姑……姑娘怎么认得此剑?”
少女扬了扬雪白的下巴,骄傲地道:“天底下无论兵器还是武功,本姑娘不认得的还真不少。”
“这么说来,你是剑冢的弟子喽?”
剑晨奇道:“怎么姑娘也知道剑冢?”
“这不废话吗?我不知道剑冢,巴巴得跑这么老远来做什么?还差点……”
想到痛处,她又狠狠瞪了一眼闻香公子的坟包,俏足顿时又踏了上去。
这次,真的平了。
剑晨心里默默为这位不知姓名的兄台默哀了一番,赶紧转移话题:“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发哦了一声,歪起脑袋想了想,才道:“我叫安……安,你就叫我安安吧!”
剑晨愕然,自己的名字还要想一想才说?
你就叫我安安吧。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随便啊!
当下意有所指道:“姑娘这名字也很特别。
安安也不知听没听出他话中之意,却是得意笑道:“好听吧?”
话锋一转,“喂,剑晨是吧?你是剑冢弟子,我能不能向你请教一门功夫?”
剑晨一愣,奇道:“姑娘想要请教什么功夫?”
安安眼中有着一丝向往,冲口而出:“当然是玄冥诀啊!”
20.第20章 盘缠
剑晨的身上,陡然爆发出强烈剑意,目光灼灼盯向安安,锵声道:“你怎么知道玄冥诀?”
安安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不由退后了一步,“喂,当今江湖上谁不知道你们剑冢的靳冲得了玄冥诀啊?”
“我就问问而已,你……你那么凶干嘛?”
剑晨气势一松,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剑冢上并没有什么玄冥诀。”
他这话也不算骗人,剑冢确实没有玄冥诀。
哦,前几日或许是有的,但是他在临下山之前,那本记载了玄冥诀的故事书已被他一把火烧了。
安安不死心,“那靳冲呢?回去了没?”
剑晨摇摇头,“在下并未见过靳冲师兄。”
心中有些黯然,到底那位不知死活的大叔是否真是靳冲师兄?
“这样啊……”安安眼中的期待立刻变成失望。
剑晨看着她,不由试探道:“姑娘大老远来,就是为了玄冥诀?”
安安点头,“是啊。”
“这玄冥诀有什么神奇?为何好像江湖中人人都想占为己有?”
安安手指撑着下巴,想了又想,方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大家都说玄冥诀厉害,应该是厉害的吧?”
“应该……”剑晨有些无语,就为了一个应该,你就巴巴地跑到这人迹罕至的小路上遇淫贼么?
剑冢没有玄冥诀,而他剑晨却是有的,不仅有,还在莫名的状态下,练了。
就是现在,他的丹田里还储存着那一小块混沌的内力,只是却也没发现到底有何用处。
原本以为安安会知道,所以这才出言试探,结果她也是听说。
他还在无语着,安安却又跳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你也是剑冢弟子,不如这几****就跟着你吧!”
剑晨吓了一跳,也差点跟着她跳了起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安安摇头晃道,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江湖上都在找那靳冲,想必他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剑冢了,你是剑冢的人,说不定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来找你也说不定呢?”
“反正我也不可能一直在剑冢门口守着,那样多傻啊,还不如跟着你四处转转,说不定就碰到靳冲了呢。”
剑晨急忙摆手道:“那可不行。”
安安皱眉:“怎么不行?”
剑晨道:“我这次下山可是有正事要做的,你跟着我,不……不是太方便。”
安安惊愕:“我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都没说不方便,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不方便的?”
剑晨汗道:“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行啦!”安安银铃般的嗓音直接将他打断,转眼俏脸一变,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抽抽泣泣道:“公子——你看小女子弱不禁风的,一个人闯荡江湖多危险呀,就在刚才……”
说着又一是脚踩了过去,“刚才都差点悔恨终生呢,你怎么忍心……不如好人做到底呀?”
剑晨脑袋一耷拉,心道师父说世上的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此话果然不假。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拒绝的话终究说不出口,纠结半晌,终于道:“那……好吧,但我可先说好,我此行的危险说不定比今天还要大得多,到时候可顾不上你。”
安安小脑袋又是一扬,“谁要你照顾啦?本姑娘的武功可好了。”
“哦……?”剑晨目光下意识又望向了那堆已经差不多被踩平的坟包。
安安俏脸一红,“那是个意外,意外!”
休宁镇外。
剑晨与安安站在镇门口。
安安脸上满是疑惑:“喂,你说的危险,该不会就是到镇上买买东西吧?”
剑晨摇头,“师父说,闯荡江湖除了要有一身好武功之外,盘缠也是少不了的。”
“所以你准备去镇上打劫?”
“……”
休宁镇着实很小,小到镇上连间像样的酒楼也没有,只有一家客栈,除了打尖之处,也兼顾着为过往客人提供些简单酒水的买卖。
安安随着剑晨走进休宁镇内,便停在了这家客栈门前。
抬头一看,大门正上方好大一块匾,上书四个大字:休息一下。
安安不由笑了起来,“这客栈的名字倒有些意思。”
剑晨打小就生活在齐云山附近,也不知道其他客栈都叫什么名字,倒不觉得多有意思,笑道:“这间客栈的掌柜是师父的朋友。”
说话间,柜台前候着的小二迎了上来,也是笑道:“晨哥儿,有些日子没见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安安身上飘。
剑晨拱拱手,“小陈哥,明伯在吗?”
小二一边将他二人往里引,一边道:“咱们老板你还不知道?现下正在厨房醉着哩。”
趁两人说话的功夫,安安打量了下地形,见这客栈虽然简陋,倒也算整洁,前厅摆了七八张桌子,由于已经过了饭点,此时只有两桌坐了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小二将他两人引到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又张罗些茶水来,方才进厨房去请掌柜。
安安一边吹着茶杯里的热气,一边诚恳对剑晨说道:“熟人不好下手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剑晨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咳得他满脸通红,大小姐您还惦记着打劫呢?
“哎呀你看你,喝口水都能呛着,真是倒霉。”安安换了个方位,走上前来,体贴地帮他拍着后背。
剑晨奇怪,这位姑娘倒还体贴?
抬眼却见安安正冲他挤眉弄眼不停打着眼色,不由一愣,还未明白,又见安安伸出手指,偷偷地往她身后指。
顺她手指方向看去,却是那两桌喝酒聊天的客人,看起来只不过是寻常过往的江湖客而已。
正想询问安安,厨房门帘却在此时被人撩起,一个胖乎乎的老伯醉醺醺地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大呼小叫:“晨娃子,今日怎么想起看明伯来啦?”
剑晨一笑,连忙起身,口中道:“明伯,师父叫我问你好。”
明伯一步三晃走过来坐下,按按手示意他坐,笑道:“好,好,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醉眼也是多打量了一番安安,随后倒是在剑晨背上的千锋上多看了几眼。
“明伯,晨儿今日便要下山闯荡江湖,师父说,临走前可来你这里取些盘缠。”
“哦?”明伯眼里的醉意骤然一轻,看向剑晨的目光顿时清明了几分,郑重道:“你师父可有对你提起暗号?”
剑晨毫不迟疑,道:“十六。”
安安在一旁听得好生奇怪,这要几个盘缠的事情,怎么还得对暗号?
21.第21章 邪手追魂
明伯沉吟不语,良久方道:“晨娃子,明伯一时没有准备,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先在我这里住上一晚,待明日将盘缠给你如何?”
剑晨一愣,“这……”
“这什么这,明伯你还信不过吗?你小子这一去不知得多久才回,明伯总得好生招待招待,也算是给你践个行。”
明伯冲他一瞪眼,硬生生将剑晨的话堵了回去。
剑晨无奈,行礼道:“如此便多谢明伯了。”
明伯这才哈哈一笑,“这就对了。”
一转头,冲小二道:“小陈,去收拾一下,准备……”
“对了,你们是要一间,还是两间客房?”又冲剑晨关切地问道。
安安的俏脸顿时红了,柳眉一竖就要发作,剑晨连忙将她拦下,擦汗道:“两间……两间。”
休宁镇不临官道,也并不处在交通枢纽地带,是以过往的客商或是江湖豪侠都是极少。
受此影响,休息一下客栈的生意自然也是不好。
整个客栈只有八间客房,看似很少,实则多半年都处于空置的状态。
是以明伯一声吩咐,小二哥手脚也是麻利,简单打扫了下积尘,又换了两床干净的被褥,这就算收拾完了。
两人来到后院,在小二的指领下推开客房的门。
安安仍然气呼呼的,将她唯一的一个小小的包袱重重扔在桌上,嗔道:“色鬼老头,哼!”
剑晨跟在后面,满脸赔着笑,小心翼翼搓着手:“明伯喝多了,喝多了,别放在心上。”
安安转过头来,瞬间变得妩媚:“小哥,你是不是也想只要一间房呢?”
“呃?怎么会?”剑晨一愕。
“那你跟进来干嘛?”安安咬牙切齿张牙舞爪。
乒!
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带上,剑晨的声音在出现在门外:“姑娘好生休息,晚饭我来叫你!”
安安噗哧一笑,俏脸得意非常。
此时,客栈厨房。
明伯背着手,紧皱眉头,半点醉意也无。
“小陈,你跑一趟剑冢。”
小二迎上来,不解:“掌柜的,你这是为何?晨哥儿说的暗号不对?”
明伯摇遥头,“这暗号其实就是晨儿的年龄,他今年来,是十六,明年来,暗号就得改成十七。”
小二更加不解,“那晨哥儿不是说对了嘛?”
明伯长叹一声:“他说的倒是对,我却不对了,他要是十八再来,我便对了。”
“你去剑冢,问伍元老头一个问题。”
“什么?”
“……确定吗?”
“不用去了,确定。”
厨房里,陡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谁?”
小二大惊,甩手一挥,一枚梅花镖凭空出现在他手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
原来身上也是有着功夫。
一只白皙到有些妖异的手出现在梅花镖的攻击路径上,白皙的手不慌不慌,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
去势急劲的梅花镖停了下来,镖身前端尖锐处,突兀得出现一张被黑布蒙着的脸。
这张脸上,一双明亮得让人害怕的眼睛射出宛若利剑的光芒,刺在小二身上。
“小朋友,你很冲动。”
这声音阴侧侧地,听得小二陡然寒毛竖了起来,戒备道:“你是何人?”
明伯却很冷静,仍然背着双手,此时淡然道:“小陈,你下去吧。”
小二一怔,恭身道:“是。”
一双眼睛仍然满是警惕,小心翼翼地从黑衣蒙面人身旁走了出去。
厨房里只留下明伯与那黑衣人。
明伯看着黑衣人,看得很有兴趣,仿佛在看一件稀奇物事,突然笑了起来,“谁能想到,二十年前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手追魂,如今却改行做起了保姆。”
黑衣人手指动了动,没见如何使力,那枚精钢打造的梅花镖突然断成两截,碎片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老酒鬼,你信不信,往后你喝的每一坛酒里都有我的尿?”
明伯呃了一声,像是突然被卡了脖子,笑容凝固在脸上。
黑衣人无疑是在用一件无聊的事情在威胁他。
可是这个威胁,对于爱酒如命的明伯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他相信,这个江湖上论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邪手追魂自称第二,就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为了自己下半辈子能喝到纯正的高粱酒,明伯尴尬地搓着手,腆着脸转移话题:“敢问邪手大人,伍元老头的用意为何?”
黑衣人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毫不迟疑:“不知道。”
明伯一愣,“不知道?不知道他就把晨娃子扔出来了?”
“不是伍元的意思,是晨儿……感觉到了什么。”黑衣人摇摇头,明亮的眼中也有一丝迷惘。
明伯皱眉:“晨儿?他常年住在剑冢,能感觉到什么?”
“伍元说,晨儿的武功有古怪。”
“嗤,他自己教的晨娃子,还教出古怪来了?”明伯对此说法不屑一顾。
黑衣人奇怪看他一眼,“你没见晨儿背着千锋?”
明伯惊讶道:“千锋?你说晨娃子背上那根黑漆漆的棍子真的是千锋?”
旋即又是一惊,“晨娃子使得了千锋?”
黑衣人肯定道:“能。”
“你怎么知道?晨娃子自幼怕剑,说不定只是想将千锋短棍当剑使。”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却突然说起了一件似乎毫无关系的事情,“今日我还见到你一个朋友。”
明伯奇道:“老头子还活在世上的朋友已经不多,你见着了谁?”
“闻香公子。”
明伯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呸呸呸,谁与那淫贼是朋友?莫说是他,就是他那死鬼师父,连给老夫提鞋都不配!”
“哦?”黑衣人眉头一挑,“我还以为,你们酒色财气尘世四大家,向来同气连枝。”
明伯悲愤道:“邪手追魂,你若是再敢将老夫与色字头那些臭淫贼相提并论……”
黑衣人无动于衷:“那便如何?”
“老夫……老夫拼得下半辈子不喝酒,也得打断你的腿!”
黑衣人明亮的眸子里有着笑意,“老头子,你也很冲动。”
“少废话,说!你干巴巴的提起闻臭淫贼作甚?”
黑衣人正色道:“他死了,被晨儿千锋化枪,捅穿了心脏。”
22.第22章 奇异气劲
“千锋化枪?”
明伯心头一惊,不确定道:“真是晨娃子干的?”
黑衣人点头,“不仅如此,他还一口气用千锋演练了二十七招归一剑法。”
明伯的惊讶更甚,“一口气?你在说笑吗?”
“就是伍元,拼了全身内力,最多也只能一刻不停出到第九招!”
黑衣人耸耸肩:“古怪吗?”
“古怪,古怪……”明伯显然陷入震惊中,显得有些呆滞。
随即想到了什么,却是跳了起来,“莫非……晨娃儿得了玄……”
黑衣人眼中厉芒一闪即逝,冲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明伯自知失言,忙压低音量:“确定吗?”
“不确定,所以我跟着。”
明伯平复了下心情,皱眉道:“那与晨娃儿一起的女娃又是什么来头?”
黑衣人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黑衣人点头,“不知道,来头很大。”
明伯紧了紧拳头,为了他下半辈子的纯正高粱酒,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不知道,还来头很大个屁啊!
剑晨将逐风剑与千锋从背上解了下来,揉了揉肩,一屁股躺在床上,怔怔出神。
他觉得世事果真难料。
昨天早上,他还在剑冢研究着大叔给他的玄冥诀,而今天,便躺在了明伯的客栈里,准备他有生以前第一次的闯荡江湖。
想起玄冥诀,他按奈不住,一骨碌坐了起来。
这几日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只多不少,无论是莫名得来的玄冥诀,还是可变万兵的千锋,都让他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
特别是玄冥诀,丹田里的内力莫名其妙地就按照玄冥诀的说法运转了起来,甚至还转变了一小团他感觉不到用处的混沌气劲。
想起那团混沌气劲,他不由得盘膝坐好,凝神内视起来。
岂知这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昨日那团只有拇指大小的混沌气劲,这才一日不见,竟然已经发展到巴掌大小,几乎占了他丹田总容量的十分之一!
这也太好练了吧?
混沌气劲好坏不明,这不禁令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又有着疑惑。
他已修了十三年武,丹田内积聚的每一分内力无不是他辛勤修炼得来,想起往日练功时的种种,剑晨仍然不寒而栗,万般不愿重来一遭。
并且他也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天下哪门哪派的内功心法会有如此神速的进展。
为何偏偏这玄冥诀,在他没有用心的情况下,仍然修炼得如此之快?
心中转着思绪,他全副精神尽皆投入到体内,感受着内力以玄冥诀心法在周身经脉里的流转。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内力方才按照玄冥诀的心法运转完一周,如此,按照他修习归一剑法的经验,便算是完成了一个周天。
这一下,疑惑更浓。
据他观察所得,内力在体内运转完这么一个周天,最终回到丹田内时,确实有着少量内力被转化成了混沌气劲。
但也只是少量而已!
少到几乎看不到那团巴掌大小的混沌气劲有增加的趋势。
这还是他全力运转的结果。
如此算来,一天不过十二个时辰,就算玄冥诀在他没有用心引导的情况下,仍然保持半个时辰一个周天的速度。
那么也才二十四个周天而已。
若说仅凭这二十四个周天,便能让混沌气劲从拇指大小陡然转化成如今这般巴掌大小,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练武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每有所得,无不充满艰辛。
以玄冥诀此时的转化速度,方才符合剑晨十三年来的认知。
那么这团巴掌大小的混沌气劲,又是从何而来?
剑晨闭上眼,细细思量起他得了玄冥诀之后的种种。
先是师弟来叫他……
然后接了师父一招归去来兮……
去了葬剑池,得了千锋……
下山,偶遇安安有难……
与闻香公子拼斗,接了他一扇……
失手杀了他……
以千锋演练武功……
来了客栈……
一日之事细细从他脑中掠过,这一日之中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但如与人拼斗等等,也算江湖中寻常事罢了,除了……千锋。
剑晨双目陡睁,目光紧紧看向千锋。
原来是这千锋有古怪?
他今日遇上最奇特之事,便是以千锋演练了二十七招剑法,而千锋也在他出招的同时,变化了二十七种兵器。
他下床将千锋拿在手里,又是好一阵打量。
黑漆漆的棍身,如同一根烧火棍……仍然看不出端倪。
索性不再深究,将桌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块来。
气贯长虹立时出手,千锋颤动中,银白长枪立现。
竟然就在客房内演练起归一剑法来。
好在他这间客房在休息一下客栈里勉强也算天字房,空间够大,倒也不怕磕碰上房内事物。
剑晨一边出招,一边留心观察体力内力变化。
心中一喜,果然那团混沌气劲有了动作。
原本停留在他丹田内,无论怎么催动也没有动静的混沌气劲,此时竟然随着他的动作,一瞬间便从手少三阳经处涌了出来。
牢牢依附在千锋棍上。
千锋变长,它也变长,千锋回缩,它也回缩,总之无论千锋如何变化,混沌气劲总是能够恰好将之毫无遗漏地包裹其中。
似乎找到了关键点所在,剑晨胸有成竹,将二十七招剑法又一一使了一遍。
半晌,收招静气。
赶紧内视起已然回流往丹田处的混沌气劲,心想这一次,怕得又大上不少了吧?
紧张得观察着体内情况,待得混沌气劲全部流回丹田,这才细细感受起来。
“嗯?”
剑晨一瞪眼。
“怎么……一丝也不多?”
那团回流的混沌气劲,仍然如同巴掌大小,并无一丝改变,连他先前一个周天运转下来所能感受到的一丝丝增加也没有。
“怎么可能……”他苦着脸,单手抚上额头,显得苦恼不已。
犹豫了一下,抓起逐风剑……当然并不敢出鞘。
又按照归一剑法练了几招。
这次他气馁地发现,混沌气劲又一次奔涌而出,逐风剑鞘上,也是密密的一层混沌气劲。
“原来……和千锋无关。”
23.第23章 混沌之谜
剑晨蹲在地上,一张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这倒霉的玄冥诀,倒底有什么用处!”
他想得脑仁发疼,急躁起来,一巴掌拍在地上。
却不想,拍在地上的左手隐隐传来刺痛感。
“咦?”
他抬起手来,只见左手掌上一块方形的印记隐约可见。
这才记起,他的左手,半日前曾被闻香公子一扇点中,这块印记,便是那时所留。
想起闻香公子那一扇,他也是暗自庆幸不已。
若不是自己反应快,伸出左手挡了一挡,说不定此时埋在密林中的尸体,就是他的。
突然,他呆了一呆,心中突然像有闪电划过,一抹说不清楚的奇怪出现在脑海。
可是,这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
剑晨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种若即若离却又抓之不住的灵感折磨得他有种********的感觉。
“呼……”
他闭起眼睛,长出一口气,强迫令自己平静下来。
与闻香公子之间的拼斗,一幕一幕浮现在心头。
“当时那位使扇子的兄台……应该是想致我于死地的。”
“若不是我挡得及时,那一扇怕是得点破咽喉。”
“可是……如此欲想一击致命的攻击打在手上,为何……”
他陡然睁开眼,一抹灵光自双目中一闪而过。
“为何我的左手,只痛不伤?”
手掌上的印记尚在,这便说明,当时闻香公子那一击断没有留手的可能。
可是,他的手虽然很痛,但却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以至于闻香公子在大意之下,反倒被他突袭所杀!
没有内力!
剑晨心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终于知道那一抹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
那是因为,闻香公子必杀他的一击,除了他轻功奇快带来的惯性力量之外,剑晨没有感受到哪怕只是一丝的内力。
武功招式人人可学,但是同一招式在高手手中使出来,为何威力会大到石破天惊,而普通人哪怕将招式临摹得十成相似,却仍然不值一提?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在内力上。
招式只是形,而出招的同时倾注在其中的内力,才是神!
只有形神兼备,才能令每一招每一式,发挥出应有的杀伤力。
而闻香公子那一击,现在细细想来,便只有形,并没有神。
“这不可能,那位兄台当时绝对是想杀我,可是又不发出内力,这根本不合情理。”
“还有我挡下师父那一击归去来兮,以师父的深厚内力,我也是断没有可能如此轻易便能接得下。”
他不禁又想到在剑冢与师父的那一场考较。
当时原以来师父嘴硬心软,在关键时刻放了他一马,现在联想起来,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玄冥诀的作用……”
剑晨呆呆地想着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
呯呯呯!
“安安,安安,你快开门啊!”
他一阵风冲出去,却拐了个弯,不要命的拍打起隔壁安安的房门来。
“要死啦!房子都快被你拍散了!”
房内,安安抱怨的声音响起。
吱呀。
门开,露出安安那张精致的娇颜,带着嗔怒。
待她看清剑晨那张兴奋到已经有些扭曲的脸,不由吓了一跳,疑惑道:“不就吃个晚饭,至于高兴成这样么?”
“晚饭?”剑晨一愣,“什么东西?”
随即想起,哦……先前是说过,晚饭的时候来叫安安。
“那什么,不是晚饭的事情。”剑晨连连摆头,随后一脸期待道:“安安,我问你个问题。”
“嗯?”
剑晨紧张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措辞:“那个……安安你是会武功的吧?”
他其实也是头疼,在他的认知里,休宁镇的居民大多是一些靠打猎为生的猎户,要说会武功的可是一个也没有。
否则,剑晨也不会找只认识了一天的安安。
好歹,看她的装扮,似乎……应该是江湖中人吧?
“嗯!?”安安柳眉又竖了起来,“看不起人是不是?”
“不是不是。”剑晨连连摆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想请你帮个忙。”
安安这才好过了一点,骄傲地一抬下巴,“我当然会武功,天下武学我不懂的,十不足一。”
剑晨眼中明显有着怀疑:“这——么厉害?”
安安看他眼神,哪里想不到他在想什么,不禁俏脸一红,再次嗔怒重申道:“意外,那是个意外!”
又比了比小拳头,“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剑晨正色道:“是这样,安安,你能用尽全部内力打我一掌吗?”
安安凤目瞪得老大,几乎气得跺脚,“小瞧人是不?还是不相信我会武功是不?”
剑晨一脸郁闷,“其实……我是相信的。”
休息一下客栈的后院够大,关键是因为没有客人的原因,还很清静。
这令剑晨很满意,简直就是他理想的试招场所。
安安俏生生立在后院中央,如花娇颜寒气逼人,冷道:“你真的决定了?”
剑晨站在她对面,正活动着身体,闻言点点头。
安安脸上寒气更重,“你可得想清楚了,本姑娘管杀不管埋。”
这么严重?
剑晨咕咚咽了口口水,底气突然有点不足,小心问道:“安安,你的内力到什么层次了?”
这次安安面无表情,“入门。”
“想清楚了,来吧。”剑晨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摆好姿势说道。
“啊!”安安骤然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银牙紧咬,怒喝一声:“你这个贱人,老娘和你拼啦,看招!”
“落英掌!”
掌风生寒,扑面而来,竟然颇具威势。
剑晨心中一喜,安安果然会武功。
虽然这内力嘛,嗯,是有些底,倒是正好符合他试招的要求。
强行控制住身体本能产生的闪避意图,剑晨不闪不避,挺胸迎上。
全副心神沉浸入体内,那一团巴掌大小的混沌气劲之上。
这一次,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混沌气劲在不经他控制的情况下,自行有了动作。
24.第24章 解惑
啪!
安安一式落英掌,结结实实打在剑晨胸口。
剑晨没有动,安安也没有动。
手掌贴在胸口,没有意想中的反震力,安安这一掌,就仿佛轻轻将手放在剑晨胸口上一般随意。
可是安安却知道,她这一掌确确实实是尽了全力的,但从她手掌处传来的反馈,却让她有些不能理解。
这感觉……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怎么一点力也附着不上?
有些疑惑,自己这是……打中了没?
反观剑晨,被一掌击中,他双目陡然睁得滚圆,嘴巴也张得老大,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个人呆滞起来。
安安不由有些担心,这是被打成白痴了么?
不应该啊?
小手在他眼前晃啊晃,安安紧张道:“喂,你,你没事吧?”
剑晨没有理她,仍然很呆滞。
安安的小嘴也张大了起来,不是吧,本姑娘的内力精进了?
正在安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剑晨的面部突然有了表情。
由呆转喜,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哈哈大笑道:“爽——!”
安安一愣,突然羞红了脸,恨不得再打他十七八掌,怒道:“变态!”
“呃?”剑晨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羞愤的安安,连连抱歉。
他这也是太过于激动。
玄冥诀的功用,总算在安安这一掌下,让他了解了几分。
适才落英掌击到,丹田内的混沌气劲便自发动了起来,其走向,正是即将被安安击中的胸口。
然后剑晨便惊讶地发现,那团混沌气劲陡然在他胸口处拉伸开来,在落英掌击到的一刹那,竟然变成一张网一般,将他即将被击中的部位全部包含了进去。
再接下来,落英掌击到。
那张混沌气劲变化的网只是微微颤动片刻,便没事了。
是的,就没事了。
剑晨的感觉,就如同在路上突然遇见一个熟人,高兴得过去拍了对方一下那样。
安安饱含内力的一掌,在他看来,就是正常的身体接触,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
攻向他体内的内力,在经过混沌气劲形成的那张网时,就已经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玄冥诀的作用,竟然是化解对手的内力!
这岂非是世上最好的防御功法?
冠绝天下有玄冥。
冠绝天下四字,是说习了玄冥诀,天下之大尽可去得么?
安安白了他一眼,突然道:“贱人,你是穿了什么防御宝甲吗?”
“嗯,贱人?”剑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安安气道:“对,贱人,说的就是你!”
剑晨苦笑:“安安,我哪里贱啦?”
安安一撇嘴,“你这个,巴巴得找上门来叫人家打,打完了还大呼小叫的爽个不停,不是贱是什么?”
“问你呢,你穿了什么东西吗?”
剑晨心中一紧,突然想起闻香公子叫他脱衣服的事情,想来那位兄台也和安安一样,以为他是有着什么防身的宝物,这才不受内力侵体之危。
如此,倒也错怪了那位兄台男女通吃……
只是,现下该如何向安安解释?
玄冥诀事关重大,又有大叔的嘱咐在前,何况安安来齐云山,似乎也是为了玄冥诀,但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剑晨不知。
是以这其中的真相,他是万万不能告诉安安的。
当下心中突然有些后悔找安安试招,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个……不是防御宝甲,是,是我剑冢的一门化劲功夫。”
“对,就是一门化劲功夫,我也是刚刚练成,还不错吧?”
剑晨对自己的急智,颇有几分自得。
岂知安安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道:“切,你骗鬼呢。”
“嗯?”剑晨一愕,自己说谎话的功夫如此拙劣吗?
“你们剑冢祖师欧焱烨大师早有明训,凡剑冢之人,只可习两套功夫。”
“其一,剑法归一。”
“其二,身法转乾坤。”
安安看着他,气势咄咄:“剑冢弟子,若修习其他功法,即可逐出山门,你们剑冢的祖训,我背得可对?”
剑晨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安安像看着鬼一般。
说实话,若不是安安今日提起,他老早就将这条祖训忘得干干净净。
这实在也不能怪他。
他十三年来生活在剑冢,伍元道人教他的,自然只有这两套功夫,便是这一套剑法与身法,他练了十三年也未达大成,心中哪里还有习练其他功法的念头?
这条祖训在他心里,早就忽略不计。
当下有些尴尬,抓了抓头发,讪笑道:“那什么,时代不同了嘛,千年前的祖训落到今日,也该改改了,不然我剑冢如何发展?”
心中却祈祷起来,“祖师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别从地底下爬起来打我。”
安安嗤笑一声:“就你们剑冢师父加徒弟三个人,还发展?”
“不想说就算了,谁稀罕!”
说着气哼哼一扭头,回房去了。
剑晨松了口气,总算蒙混了过去。
心中也有些愧疚,好歹自己也是在安安这里领悟了玄冥诀的作用,最后却又欺骗了她。
满含歉意地看了一眼安安紧闭的房门,他也是无奈地苦笑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回房,后院顿时又冷清下来。
剑晨却不知,看似空无一人的后院,竟有两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躲在暗处的两人,正是客栈掌柜明伯与那位一身黑的邪手追魂。
“喂喂,你看到没有?”
明伯压低声音,向邪手追魂说道。
“我又不瞎。”
“那你说,晨娃子这功夫是不是玄冥诀?”
邪手追魂木然道:“不知道。”
明伯讶然,“连你都不知道?”
邪手追魂看他一眼,“玄冥诀,你练过?”
明伯呃了一声:“没有。”
邪手追魂道:“当年欧焱烨大师炼出千锋,却始终无法发挥出千锋的威力。”
“他闭关三年冥思苦想,出关那日突然吐血三升,至此一病不起,临终留下八字真言:若无玄冥,不动千锋。”
明伯接口道:“这意思便是说,若没有玄冥诀之助,千锋便不能真正发挥出威力。”
“所以伍元老头才让晨娃子得了千锋,这岂不是认定晨娃子身上的古怪,正是玄冥诀?”
邪手追魂摇摇头,“伍元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玄冥诀声名在外,却是谁也没练过,具体是什么样子,谁又能保证得了?”
明伯皱眉道:“那该如何确认?”
邪手追魂嘿嘿笑道:“你那客栈里不是来了七八条杂鱼?你也别吃了,留给晨儿练手可好。”
25.第25章 一根两斤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
休息一客栈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四块门板组成的大门也只开了一小扇,用以供早起的客人出入之用。
虽然,大多时候并没有客人出入。
守了一整夜的小二趴在柜台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以他往常的经验,这种状态至少还要持续两个时辰,客栈里才能慢慢有些人气。
可是今天,正当他第二十九次睡梦自己接管客栈,成了休息一下客栈的陈掌柜时,一道人影已经从后院穿到了前厅。
这身影身后背负着两件兵器,左棍右剑,正是剑晨。
“小陈哥,来客人啦!”
剑晨看着小二的口水滴滴嗒嗒浸湿了好大一块柜面,不由起了戏弄之心。
店小二小陈一下子被惊醒,眼睛还迷登着,嘴里忙不迭地喊道:“客官几位?打尖啊还是住店?”
剑晨笑咧了嘴,故意压低声线道:“我吃面!”
“好咧,您稍……晨哥儿?你作弄我?”
剑晨笑笑,“可不能这么说,我不也是怕你被明伯发现当值的时候打瞌睡,扣工钱么。”
小二一撇嘴,哂道:“嗨,咱们掌柜你还不知道?昨儿夜里指不定又喝了几坛,没到晌午起不来。”
“小陈,这月的工钱你还要不要了?背后说你老板的坏话?”
他话音刚落,陡然觉得屋内光线一暗,一道胖胖的身影堵在只开了一小扇的大门外。
看体型,再听声音,不是他衣食父母明掌柜又是谁?
小二脖子一缩,连忙对剑晨道:“晨哥儿稍待,我去厨房吩咐一声给你来碗面条。”
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走到厨房门口,又顿了顿,“晨哥儿,要几碗?”
却是想起了昨日与他同来的那位漂亮姑娘。
剑晨笑道:“隔壁没动静,兴许还睡着,先来一碗吧,凉了不好吃。”
“得咧!”
两人说话间,明伯一手提了小小的包裹,侧着身子进了客栈,喊住小二,叫道:“要三碗。”
剑晨向他看去,却见明伯今日双目中没有醉意,少见的很是清明,笑道:“明伯今日胃口好,要吃两碗?”
明伯没有说话,他背后却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女声,“还有一碗我的。”
声音落下,转出个人来,正是安安。
剑晨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昨日他向安安撒谎被当面拆穿,此时却是有点不知如何面对她。
安安显然也还记着昨日之事,横他一眼,哼了一声,径自找了张桌子坐下。
倒是明伯哈哈一笑,拉着剑晨也一齐坐下,看着两人道:“两位小朋友倒是都起得早。”
安安冷道:“还好起得早,不然让某人说中兴许还睡着,那得多懒。”
剑晨苦笑,心知自己是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明伯,您老人家今日也是够早。”
明伯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你这臭小子,喏,你的!”
说着将一直提在手里的包裹抛在桌上。
只听呯的一声,原本就有些腐朽的木桌竟被震得险些散了架,这小小的包裹份量竟然不轻。
剑晨与安安两人也是吓了一跳,此前看明伯提得轻轻松松,怎么会如此沉重?
连忙解开包裹皮,瞬间黄澄澄的光芒晃花了两人的眼。
这个小小的包裹里,竟然全是规规整整的金条!
剑晨瞠目结舌,冲明伯不解道:“明伯,这是……”
明伯笑了笑,毫不在意道:“你的盘缠,出门在外,银票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还是带些黄白之物的好。”
剑晨跳了起来,“哪用得了这许多?”
明伯长叹一声:“你这孩子也是老头子眼看着长大的,如今要出远门,明伯没有什么东西好送,也只有这些身外之物表表心意了。”
“明伯,这……”剑晨看着明伯,有些感动。
他往常三五个月方才下山来休宁镇一次,与明伯虽然熟络,却也并不觉得感情深厚到哪里,岂知对方一出手便是如此贵重之物。
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三位客官,面来啦!”
正在此时,小二端着托盘,其上放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习惯性地吆喝了一嗓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将三碗面条依次放在三人面前,笑嘻嘻道:“三位客官,请慢用。”
退向一旁,看也没看桌子诱人之物一眼。
明伯哈哈一笑,拍了剑晨一肩膀,豪迈道:“理这许多这什么,身外之物而已,来来来,面条凉了就不好吃。”
端起碗来,胡乱扒拉两下碗里的面条,呼噜噜吸了一口,含糊道:“这里总共十六根金条,每根重两斤,你小子省着点花,花完了早些回来,也省得你师父挂念。”
“说起来你小子今年也十六了,正好十六根,就算老头子每年为你存了一根作诞辰之礼。”
剑晨听得手一抖,面碗差点打翻,每根重两斤?
安安也是听得眼皮狂跳,小心翼翼向明伯试探道:“色老头,你这里……该不会是黑店吧?”
噗——!
两根面条,一长一短,从明伯鼻孔里喷了出来,惹得他好一阵老泪纵横。
猛然咳嗽几下,明伯老脸涨得发红,“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这要传出去,老头子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
休宁镇外。
出了镇子不过五里,入目所见又是一片荒郊野外。
剑晨左棍右剑,身前还挂了个小小的包裹,走得有些沉重。
安安也有个小小的包裹,只是看起来明显比剑晨那个要轻便许多,是以她仍然能迈着轻灵的步子,一蹦一跳地走得很是欢快。
突然,安安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剑晨,“喂,傻子,你到底要去哪里?”
剑晨擦了把汗,也是苦笑不已。
他昨日得罪了安安,今日安安便给了他两个绰号让他选。
一个是贱人。
一个是傻子。
剑晨拗不过她,左思右想,选择了后者。
“衡阳。”他眼里有着一丝忐忑,却是坚定地报出了目的地。
安安惊叫一声:“衡阳?那么远?”
青葱小手指着剑晨,气得直哆嗦,悲愤道:“你你你,你个抠门鬼,背着金条下蛋吗?也不说买两匹马!”
剑晨无辜,“休宁镇上没卖马的呀。”
26.第26章 岭山七狼
休宁镇三面被齐云山脉阻隔,只有一面被前人开垦出一条曲折的小道通往外界。
离小镇三十里处,有一亭,名唤步云亭。
取了平步青云之意。
出了步云亭,便算是完全走出了休宁镇地界。
从此平步青云衣锦还乡,这是镇中住民对远出在外的亲人最好的祈愿。
时已正午。
从步云亭往休宁镇方向望去,远远的,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往步云亭处缓缓走来。
正是离开客栈的剑晨与安安。
安安仍然走在前面,许是走得累了,她不再蹦蹦跳跳,只是闷着小脑袋赶路。
后面的剑晨更加不堪,他背上的千锋本来就重,此时脖子上又挂了整整三十二斤的金条,走得是满头大汗。
“安安,安安,我们到亭子里歇会好不好?”
剑晨紧赶慢赶地跟在安安身后,也是苦笑不得,这不是说好跟着我的吗?怎么搞得好像我在跟着她跑?
安安哼了一声,头也不回,步子迈得更大了,“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路都走不得,你还怎么闯荡江湖?”
剑晨除了苦笑,还是只有苦笑。
也不知安安这会气的,是他昨日撒谎的事,还是今日没有买马。
心道这姑娘人长得漂亮,脾气可是真不小。
好歹安安那句气话也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脚下加快了几分,顿时紧紧跟在安安身后,只差一步就要反超于她。
眼看步云亭近在眼前,正在这时,安安脚下一顿,竟然停了下来。
砰!
“哎呦!”
“哎呦!”
剑晨想不到她说停就停,一时不查,额头立时与安安的后脑勺来了个亲密接触,撞得他眼前冒起了金星。
安安也没好多少,小手摸得后脑勺转过来,眼睛里泪光闪闪的,一看也是撞得不轻。
娇怒道:“你这人,走路不带眼吗?”
剑晨也是委屈,忍痛道:“我哪知道你说停就定。”
手掌在后脑勺上又是好一阵揉,安安这才觉得好了些,气道:“傻子,你再往前走几步我看看?”
剑晨一怔,连往前路看去。
两人此时距步云亭不过百步而已,从站立处往步云亭,道路要比之前略微宽了些,但也仅容三人并排行走。
道路两侧影影绰绰,俱是生长年限不低的参天大树,微风袭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倒也输送了不少凉爽之意。
脚下的道路走得人少了,长了不少荒草,几乎将这条小路覆盖得无法辨认。
也正是如此,剑晨一眼便瞧出了不同。
因为在安安前面,三步以外,小路上突兀得缺了一块,没有野草,凭空露出灰黑色的泥土。
“这里……”剑晨沉吟起来,这缺掉的一块,怎么看怎么像是个陷阱啊。
可是……又有谁设陷阱会设得如此明目张胆?
安安不知何时捡了块石头,运起力道随手一甩,仿若打靶一般正正好好击在缺出来的疑似陷阱上。
砰!
石头打在陷阱上,果然有了反应,那块没有野草覆盖的泥土地陡然向下一沉。
剑晨心中泛起疑惑,看这下沉的幅度不足三指,如此浅的陷阱,有什么用?
岂料他念头刚起,眼角便见从两侧密林里亮起几点寒星。
夺,夺,夺!
两侧颇为粗壮的大树上,顿时多了几枚透骨钢钉!
原来这陷阱的作用,却是为了启动预先安置在两侧密林里的机关。
剑晨心下一紧,暗呼一声好险。
若是他自己,虽然也能发现不妥之处,但最多也是走到近处以千锋探之。
如此一来,三指深的陷阱虽然不能拿他怎样,但两侧交叉而来的钢钉可就大大不妙。
若不是安安机警,他这么冒冒然踏上去,看这透骨钢钉打在大树上的力度,还不得被交叉扎个透心凉?
心中对安安也是起了些佩服。
安安的俏脸也是生寒,冷笑道:“岭山七狗,你们这笨陷阱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说话间,剑晨已经取下千锋,侧身挡在她身前,警惕地打量着看似空无一人的密林。
“哼,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我岭山七狼的名号也是你能辱得?”
陡然,密林中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剑晨眼神一凝,正想遁着声音搜寻说话之人,却茫然地发现,这道声音飘飘忽忽,竟然分辨不出从何处传来。
安安拉他一下,玉手一指,道:“别找了,他们就在你面前!”
剑晨微讶,看向前方,除了那处已被破坏的陷阱,哪里还有东西?
“喂,再不出来,我又要丢石头啦!”
安安撅着小嘴喊了一嗓子,果然又弯腰找起趁手的石头来。
噗,噗,噗……
烟尘飞扬,两人面前骤然冲起七道裹挟着泥土的身影。
这七人,人人头上戴一顶斗笠,俱都是黑面髯须的大汉,身形魁梧,灰色的劲装穿在身上,却被结实的肌肉撑得高高鼓起。
腰间鬼头大刀寒意森冷。
“咦?”
看着这七个大汉,剑晨眉头一皱,轻咦了一声,似乎感觉有些面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安安白他一眼,“傻子,昨日我给你比划半天,指的就是这七人,你倒是忘得快。”
提她一提,剑晨恍然,原来这七人,正是昨日他去客栈之时,在前厅喝酒的那两桌客人。
安安看了看七人一身的尘土,笑了起来,“你们七个,何必要叫七狼?这钻土的本事,更是倒像土拨鼠。”
七个大汉当中走出一人,腰间鬼头刀握在头上随意挥了挥,面色阴沉道:“小丫头片子,但愿你到了阴曹地府,还能这般伶牙利齿。”
听声音,正是先前那道令剑晨找不准方位的沙哑嗓音。
“啊,你要杀我?”安安双手抱在胸前,作惊恐状。
旋即大眼睛扑闪扑闪,一脸不解:“你们的狼狗十三击还能杀得了人?”
七人面上均是一怒,那当头大汉更是眯起了眼,正在再说些狠话,岂料安安下一句话立时让他面容突变。
“还是你们新近练成的连狼七杀阵能杀得了人?”
大汉惊怒交集,怒喝道:“鬼丫头,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我们兄弟的本事如此了解?”
安安切了一声,不屑道:“你们那也叫本事?本姑娘三岁时玩的过家家都比你们的什么七杀阵厉害。”
27.第27章 午夜狼嚎
剑晨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
初遇安安时,她说自己懂得天下武功,剑晨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今日,对面那七位大汉分明不认识安安,而安安却能一口叫破对方的武功底细。
难不成……安安小小年纪,当真尽知天下武学?
他正胡思乱想中,却听当先那位大汉被安安挤兑地怒极而笑,狞声道:“鬼丫头,待大爷拿住你两个,便要叫你尝尝什么是厉害的手段!”
话音刚落,他身后两人脚下一跺,斜刺里冲了上来,腰间鬼头刀在阳光下陡然发出夺目寒光,一边一个,疾劈剑晨与安安两人。
安安啊得一声尖叫,躲在剑晨身后,一迭声叫道:“疯狗咬人啦,傻子快挡住!”
剑晨嘴角咧了咧,心道这姑娘大敌当头还有心情调皮。
好在他早已警惕着七人的一举一动,刀光袭来,夷然不惧,千锋棍瞬间化作两条黑龙。
铛,铛!
金铁交鸣间,两柄大刀被他一人一棍挡住去路。
“咦?”
出手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之色。
他二人刀势被挡,这不意外,意外的是,眼前这少年看似弱不禁风,竟然能抵挡得住鬼头刀中蕴含的狂猛力道。
要知道,他二人被这一记硬挡,受了反震力,手腕处也是阵阵酸麻。
而这少年淡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竟似丝毫不受影响,一步也没有退。
难道这少年年纪不大,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正在迟疑中,少年却开了口。
“诸位且慢,我有话说!”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剑晨身上。
“那个……”剑晨皱着眉头,考虑着措辞,“我与七位素未谋面,为何却要在此拦截于我?七位是否认错了人?”
他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想白白的打上一场冤枉架,凡事总得弄个明白。
岂知他话一出口,在场众人包括安安,都是瞪大了眼睛。
那两人其中一位退后一步,靠得离带头的大汉近了些,低低道:“老大,咱们好像忘了交代?”
安安也是将剑晨拉到一边,无语道:“你傻呀你,岭山七狼一向在河南一带活动,这会巴巴得跑到你齐云山来,自然是为了靳冲和玄冥诀啦!”
剑晨听得一怔,又是为玄冥诀而来?
正想求证,对面那带头的大汉突然气得跳脚,怒道:“都是那倒霉丫头胡言乱语,害得老子忘了正事。”
安安凤目一瞪,“你自己傻,还怪起我来?”
大汉心知比斗嘴的功夫,十个他也不是安安对手,索性不去理她,鬼头刀直指剑晨,狠道:
“小子,听好了,大爷哥几个江湖上人称岭山七狼,老子便是头狼,这六个是俺兄弟,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今日你想竖着离开,就乖乖将玄冥诀交出来,否则就别怪大爷几个把你打横了再慢慢搜!”
安安两手一摊,“看吧,看吧,说了你还不信。”
剑晨却是奇道:“你们怎么认为我会有玄冥诀?”
头狼哼笑道:“你可是剑冢弟子?”
“是。”剑晨老实点头。
头狼道:“是就对了,只要是剑冢的人,就有可能有玄冥诀,大爷这叫宁杀错不放过!”
剑晨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忍不住道:“还是不对,那你们怎么认定我就是剑家的弟子?”
这回头狼哈哈笑道:“小子,咱岭山七狼的见识可也不低,你背后那把真银剑,乃是剑家特有之物,大爷我又如何不认得?”
安安在一旁听得窃笑不已,倒是一点也不担忧眼下的景况。
剑晨脸色一黑,愤愤提起千锋,“出招吧!”
头狼叫道:“好小子,给你敬酒不吃,可别怪爷爷们心狠手辣!”
左右使个眼角,对先前出手那两位道:“老六老七,上!”
谁知这两人摸不清剑晨底细,现下正纠结着,靠近头狼那人也不知是老六还是老七,尴尬道:“老大,这点子……有些扎手。”
头狼怒哼一声,瞪他一眼:“没用!”
到底是在江湖上混出名号的人,先前那一击虽然没有他兄弟感受得深,也是瞧出剑晨有些底蕴。
眼下这两位怯战,他也果决,又吼道:“小子,莫怪爷爷们人多欺你人少,此刻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岭山七狼成名绝技!”
“连狼十三斩!”
随着头狼一声怒吼,岭山七狼气势陡涨,刷得一下,七柄鬼头刀寒芒闪烁,人影错乱间,七人头狼为首,从头到尾排成一条直线。
剑晨双目微眯,他临乱经验本就不多,以一对七这种事情更是从未有过,当下谨慎起来,密切注意着对方动作。
七人连成一线,以剑晨的视角看去,便只能见到带头那位头狼一人,但是偏偏,他从头狼身上感受到的气势压迫,竟然比之前两人合击之时还要大上数倍不止。
头狼双目精芒锐利非常,剑晨被他盯着,恍然间当真有如被一头极恶之狼锁定之感。
呜——!
七柄鬼头刀同一时间双手互握,高举过头,所发出的啸声听在剑晨与安安耳中,如同午夜狼嚎!
狼嚎一起,头狼目中的厉芒陡然大盛,怒吼道:“斩!”
脚下发力,坚硬的泥土被他踏得爆裂开来,寒光一闪而至,已是当头往剑晨头顶怒劈而下。
剑晨一愕,倒不是惧了他一刀之威。
而是没想到,七人故弄玄虚准备了半天,这刀招仍然还是一刀劈头,一点变化也没有。
他有混沌气劲在身,最不怕的就是这硬碰硬的碰撞,当下千锋迎上,铛的一声,刀棍相交。
玄冥诀所化的混沌气劲全数附在千锋之上,这一记硬碰,剑晨对头狼的内力是半点感觉也无。
余下的冲击蛮力,在他精进大成境界的内力抵御下,轻松便化解了去,仍是如先前抵挡老六老七突袭时一样,一步也未退。
反观头狼,一刀被挡,他临空就是一翻,竟然在反震力之下,暴退出老远,身形落下,鬼头刀仍然高举过头,立在排成直线的其余六人一侧,宛若未动。
他面上未动,心中却是翻腾。
那一刀……到底劈中了没?
手腕处传来的酸麻感明明白白地告诉头狼,他不应该有这种疑惑,可是……
老六老七的纠结,头狼这时突然释然了几分。
“斩!”
还没等剑晨缓口气,排在第二位的汉子也是一声暴喝,身形骤起。
所用的刀招,与头狼一样,临空当头劈下!
28.第28章 天纹银伞
铛!
剑晨如法炮制,千锋同样也是一挡,第二位的汉子也被他震飞出去,落在头狼身侧。
“斩!”
“斩!”
“斩!”
“斩!”
打飞两个,又来四个,后面四人同样临空跳起,狠狠一刀劈向剑晨头顶。
随后又被打飞。
转眼间,七狼已动其六,只剩最后那位,正是刚才对头狼说点子扎手那位。
这下剑晨搞清楚了,他是老七。
有玄冥诀之助,他连挡冲势极猛的六刀,却宛若无事,心中喜不自胜,对这玄冥诀的功用简直满意到无以复加。
眼下只剩老七,排行最末的人,功力自然也是最低,前面六个功力高的都对他造不成威胁,何况这个最低的?
当下放松下来,心说连狼十三斩,名字叫得响亮,原来如此不堪,不由笑道:“你也要来斩么?”
却没注意,先前六人被他挡下之后,落下的方位,却是以老七为中心点,从一条直线变成了横面的扇形。
他话音刚落,老七脸上竟然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斩——!”
如雷怒吼突然爆发,七狼面容扭曲,这一声斩字同一时间从他七人口中怒喝而出。
声浪之强,宛若实质,剑晨悚然发现,一道肉眼可见的波浪刀气从站成扇面的七狼口中冲了出来,眨眼间连成一线,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
气机牵引下,他被这道无形刀气牢牢锁定身形,竟然避无可避。
刀气未至,劲风首先扑面而来,竟刮得他裂肤生疼,此招之猛,可见一斑!
连狼十三斩,前六斩以刀势突之,后七斩,原来竟是音波刀气!
玄冥诀转化的混沌气劲能够化解对方内力,但能不能化解这由音波形成的刀气?剑晨心里没底,也不敢拿命去试。
大惊之下,他不敢怠慢,千锋终于从一根黑漆漆的烧火棍,起了变化。
怒海听雷!
归一剑法第二层,剑气长江第九式。
淡看风云,笑听雷霆。
任你狂涛惊浪,雷霆万钧,我自淡然处之。
有如此面对雷鸣海啸的超然心境,千锋棍所变化出的武器是……
剑晨以前习练怒海听雷这招,总是感觉不太顺手,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原因。
以前用长剑感受不到的圆融之意,在千锋变化出一把银芒璀璨的天纹银伞之后,顿时了然。
怒海听雷,招式名称霸气十足,实则却是归一剑法前三层里,最强的一招防御招法,最适合施展此招的兵器,正是奇门兵器之——天纹银伞!
千锋的棍端陡然伸长一截,与气贯长虹时变成长枪不同,此时伸出的一截棍柄上,还连接着八根金属伞骨。
在刀气临身前一刻,嘭的一声,伞骨自动弹起,整把伞及时伸展开来,露出铭刻有古朴天纹的伞面。
噗,噗,噗,噗,噗……
以刀气形成的波浪一层层拍打在伞面上,宛若狂风暴雨,将薄如蝉翼的伞面震颤得凹凸不已,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刀气斩得支离破碎。
剑晨手持银伞,挡得是左支右拙,心中更是紧张不已,生怕伞面一个支持不住破裂开来。
玄冥诀果然对于音波刀气抵抗力极弱,这一**刀气袭来,震得他气血翻涌不已,再没有了前六斩抵挡得那么随意。
如今只有寄希望于天纹银伞的坚固。
好在这看似透明,一点也不牢靠的伞面居然与他背后那柄逐风剑一般,也是以真银打造得即薄且韧,看似危险,却始终守护得万无一失。
过得片刻,自伞面上传来的攻击力道越来越弱,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怒海听雷也在此时停了下来,天纹银伞一缩,重新变成黑漆漆的烧火棍。
以头狼为首,岭山七狼众人个个面如死灰,失去神采的眼眸中带着不可思议之色,紧紧盯着剑晨手里的千锋。
连狼十三斩果然强横,但虽然对七人的消耗更加不小,从七人萎靡的气势中便可探知一二。
头狼抬起头来,看向剑晨,本就沙哑的嗓音更加沙哑了几分,“敢问少侠,你这是什么兵器?”
他第一次,对剑晨不再以小子相称,言语中已多了几分惊惧。
剑晨压下翻滚的气血,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微笑道:“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
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安安说道:“呆会我告诉你。”却是怕她事后又找自己麻烦。
安安呆呆地点头,没有了平日的古灵精怪,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千锋,久久回不了神。
头狼苦笑一声,没有先前的威势,“今日我兄弟七人算是栽了,敢问少侠如何称呼,好教我兄弟七人作个明白鬼。”
剑晨奇道:“咦?你们不是还有连狼七杀阵吗?怎么不用?哦,我叫剑晨。”
头狼的苦笑更浓,这连狼七杀阵乃是他兄弟七人隐居数载方研究出的一门合击阵法。
若是练至大成,威力自然比之连狼十三斩更强。
可惜,七人出关不久,便得了玄冥诀重现江湖的消息,为了不落人后,即刻便匆匆赶了来齐支山,对于阵法的配合,还远未达到默契如一的程度。
若非如此,头狼又怎会选择次一等的连狼十三斩?
更何况,连狼十三斩对他七人的消耗也是极大,此刻不要说用出七杀阵,就是剑晨一心要下杀手,七人此刻也不见得还有还手之力。
头狼一一看向自己兄弟,眼中流露出不舍之意,歉然道:“兄弟,是大哥一意孤行,现下却要害得你们陪我葬身于此,哥哥……对你们不住!”
说话间对着六人一头拜了下去。
另外六人顿时急了,七手八脚来拉头狼,那位老七涨红了脸,急切道:“大哥!岭山七狼纵意江湖多年,我们兄弟哪一个没有欠你一条命!”
“今日死便死了,宁死,我老七也当不得大哥一声对不住!”
其余五狼群情激愤,齐声附和道:“死便一齐死!”
剑晨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容易等他七人声音小了些,方才弱弱地插了句嘴:“那个……谁说要杀你们了?”
头狼一怔,转头看向剑晨,“剑少侠,你,你不杀我们?”
声音有些颤抖,他自是不怕死,却不想因此连累了兄弟。
剑晨摇摇头,“我杀你们做什么,如果不打了的话,那你们就走吧。”
头狼深深地看着他,良久,抱拳一礼,认真道:“剑少侠,今日之事,我岭山七狼记着了,他日若有机会,我兄弟七人定然还你七条性命!”
剑晨忙不迭摆手:“言重,言重!”
七狼拈指成环,放在嘴里扯了个呼哨,不消片刻,自林中奔出七匹枣色骏马来,众人纷纷上马,再次对剑晨一抱拳,这才往休宁镇相反方向奔驰而去。
直到此时,安安才回过神来,跳着脚对剑晨一迭声嗔道:“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剑晨无语,“不放他们走,还真杀了不成?”
安安气得俏脸通红,“叫他们留两匹马呀,傻子!”
剑晨一拍脑门,还真是……
29.第29章 内伤
步云亭。
剑晨盘膝坐在亭内,双眼紧闭,神情痛苦。
安安站在一旁,看着他忽红忽黑的脸色,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忧。
“傻子,你怎么了?”
剑晨眼皮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适才施展了一招怒海听雷化解了岭山七狼引以为傲的连狼十三斩。
而此时此刻,他的体内又刮起了另一场狂涛骇浪。
天纹银伞挡下了连狼十三斩的后七斩。
可刀气虽然借着千锋之韧被化解于无形,而蕴含在刀气之中的内力,却顺着千锋涌入了他体内。
在与岭山七狼交锋的时候,剑晨便发觉玄冥诀所化的混沌气劲对音波刀气效果极弱。
以至于在天纹银伞挡下无形刀气的同时,他体内也被其中蕴含的刀劲内力侵入了体内,震得他气血翻涌不止。
那时岭山七狼仍在,他丝毫不敢表露分毫,全凭一口真气卡在喉间,以云淡风轻之态将七狼惊走。
七狼即走,他不过才坚持走了百步,堪堪走到步云亭里,便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连忙就地盘膝,转运内力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顺便观察一下体内的情况。
这一看之下,心头立时大惊!
此时他的体内,已经变成了战场。
三股内力交织的战场。
一股,是他苦练十三年得来,剑冢特有的平和内力。
一股,乃是新近修炼的玄冥诀转化而成的混沌内力。
最后一股,却是形如波浪的锋利刀劲,正是连狼十三斩中的后七斩!
锋利刀劲在他体内呼啸来去,不断形成一道道刀形旋风,切割得他经脉损伤严重,甚至有一些较为脆弱的经脉已经在刀气风暴之下,被割得支离破碎。
体内有外力入侵,他自身的剑冢内力自动产生防御,刀气走到哪,剑冢内力便跟到哪,誓要将这个不速之客赶出自己的老窝。
可惜,刀形气劲速度极快,任剑冢内力如何追赶,始终差了那么一点,反而因为不计后果的追逐,给本已伤痕累累的经脉累加了二次伤害。
而剑冢内力始终追不上刀气,却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混沌内力!
不知为何,原本在剑晨的浅显认知中,可以化解任何内力的混沌内力,反而对连狼十三斩这种音波型的内力没有半点反应。
即便是在刀气入体的情况下,它仍然对此无动无衷。
更让剑晨气到吐血的是,混沌内力不帮他化解入侵的音波刀气便也罢了,竟然在剑冢内力围剿刀气的时候,反戈一击,从丹田内疾冲而出,开始大量吞噬起他的剑冢内力来。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剑晨只是看了一会,便知道了原因。
那是因为……音波刀气入他体内的唯一目的,便是破坏,自然不会如他自己的内力那般,顺着既有的运转轨迹乖乖听命于他。
所以,刀气在他体内就如同过境的蝗虫般,在他体内四处乱转,哪里顺路便冲向哪里,并不局限于奇经八脉之内。
而剑冢内力想要剿灭刀气,自然也是跟着刀气满经脉的跑。
这一路追逐之下,自然也是进入了比奇经八脉数量更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用的微型经脉。
若是以前,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剑冢内力在占有数量优势的前提下,花费一些时间,还是可以将刀气赶出去的。
然而,那只是以前,是在他没有练玄冥诀之前。
在有了混沌内力之后,剑晨的身体穴道便已经生生分成了两个阵营。
以任督二脉为主的奇经八脉在一个阵营,属于剑冢内力所有。
除去以上经脉的其他所有经脉为另一个阵营,属于玄冥诀所有。
本来两个阵营井水不犯河水,都以自己独有的运行方式在他体内和谐共处,在每一个周天运转的时候,混沌内力顶多只会吸纳极少的一部分剑冢内力跟着它一起运转,目的自然是在一个周天运行完毕之后,将之转化为同样的混沌内力。
而此时,剑冢内力来得太多了。
混沌内力顿时有如被侵占了领地的将军,愤怒地提枪上马,调兵遣将保卫起自己的家园来。
于是他体内,现下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如同波浪的音波刀气在前恣意破坏,剑冢内力在中拼命追赶,而混沌内力却在后……拼命扯剑冢内力的后腿。
顿时,剑冢内力就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往前,追不上刀气,向后,被混沌内力死命欺负。
对于这种情况,剑晨也是无奈至极。
他明白归明白,要如何处理却是毫无头绪。
这神秘的玄冥诀他是意外修习得来,并且在被他烧掉的口诀上,也只是介绍了玄冥诀的修炼方法,对于修炼之后要如何控制,有何作用,却是一句也没提。
这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他眼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体内翻江倒海一般的混乱情形。
也是他倒霉,岭山七狼论真实修为,也只是在精进境界而已,而连狼十三斩由于将七狼的功力集结在一起,所发出的音波刀气倒是一举达到了出师大成的境界。
事实上,岭山七狼也确实凭借此招,斩杀了不少出师境界的高手。
但剑晨此时也算是一只脚跨入了出师境界,连狼十三斩再强,也只是被他天纹银伞削弱了绝大部分威力之后,残余的一丝刀气而已。
换一个与他同境界的高手来,这丝刀气本应该很轻松就能被排出体外,顶多,也只是受一些轻伤罢了。
然而事情换到剑晨身上,却是因为玄冥诀的缘故,反而陷入了两难境界。
他尝试着想要控制紧紧咬着剑冢内力不放的混沌内力,却愕然发现,以往控制还算自如的混沌内力,此刻……根本就不听他调控。
不能控制混沌内力,他无奈之下又转而想去控制剑冢内力,想让其暂时退出受气小媳妇的角色。
却发现……还是不行。
这么一会功夫,音波刀气的破坏一直没有停止,终于令他体内的伤势积累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程度。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剑晨的脸色,已经由时红时黑变成了纸金一片。
安安惊呼一声,吓了一大跳,连声喊着:“傻子,你怎么啦?”
剑晨此时哪里还有余力答她?正想勉强挤出点笑容好让她安心,陡然,从安安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
“小子,看来玄冥诀,你是无福消受了。”
30.第30章 良平心里苦啊
岭山七狼走了之后,步云亭附近一直都没有人经过,留在这里的,只有受伤调息的剑晨与等在一旁的安安。
而此时,毫无征兆的,安安身后传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这令两人顿时大吃一惊!
“谁?”
安安娇吒一声,反应极快地转身,落英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轰去。
她这一掌却落了空,打在空气里。
凝神看去,离两人十步之处,竟然不知何时站着五个人。
五个身背长剑,袖口处绣着金色火焰的人。
从安安身后看去,剑晨惊讶地发现,这五人正是当日随白焰剑派尊主白震天来到剑冢的人。
右首第三人,不正是被他在咽喉处砍了一记的良平?
剑晨看到良平的时候,良平也正目光阴鹫地看着他,似有意或无意的,良平撩了撩袖子,露出两朵栩栩如生的金色火焰。
剑晨怔了怔,他分明记得,当日良平的金焰是有四朵的。
良平咧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阴沉道:“小子,很奇怪吗?这也是拜你所赐。”
他侧身,对为首那位有着五朵金焰的中年人道:“李焰使,这小子交给我。”
李焰使李灰,乃是白震天身前的红人,闻言抚了抚山羊须,颔首道:“可以,你若能立此大功,本焰剑便在尊主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恢复你四焰弟子的身份。”
“谢焰使,弟子自当手到擒来!”
良平兴奋得舔了舔嘴唇,再看向剑晨的眼里已经杀气四溢。
在白焰剑派,等级越高的弟子所能享受到的修炼资源也就越多,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爬上四焰,却被眼前这小子一剑鞘打回了二焰。
这叫良平如何甘心?
铿锵声中,良平长剑已然出鞘,露着狰狞的笑意,一步一步往剑晨面前走来。
安安被他气势一激,不禁退了一步,心知这几人定然不怀好意,却也没有选择转身逃跑。
当下两手一伸,小小的身体挡在剑晨与良平之间,俏脸含煞,厉喝道:“有本姑娘在,谁敢过来?”
小心脏却是吓得扑通扑通直跳。
剑晨面上一动,看着安安单薄的娇躯,犹豫道:“安安……”
“你别管!他们想要动你,除非踏着本姑娘的尸体,哼,也算报你昨日搭救之恩。”
安安头也不回,轻脆如铃的嗓音透着执着与坚定。
剑晨怔了怔,心下也是有些感动,不过他仍然坚持说道:
“其实我是想说……你踩我脚了。”
“嗯?”安安回头一看,可不是正正好好踩在他盘起的小腿上。
连忙抬起脚,“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突然一愣。
良平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这两人,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双目一凝,狞声道:“死到临头还敢打情骂俏,大爷就成全你们!”
长剑一颤,剑尖颤出火红烈焰,呼啸声中,往安安背门刺去。
铮——!
剑鸣如龙,安安回身,手中劈洒出如月银光。
良平不及反应,双目被银光晃得微微眯起,突然只觉手中一轻。
他大惊之下之下连忙往后一跳,长剑在身前挥舞成一团剑花,先护得自身周全再说。
铛啷。
直到此时,他方听到一声金属落地的声响。
从剑光缝隙中,良平看着安安仗剑立于剑晨身前,却没有趁那一轮银月突袭而追击于他,方才放下心来,长剑横胸,摆了个守势。
然后,他便发现了先前感觉手中一轻的原因。
他手里的长剑,虽然是白焰剑派的制式武器,但以他之前四焰弟子的身份,领到手里的,也是精钢打造的上品长剑。
而此时,他分明看到,横于胸前的长剑已经没了剑尖,整把剑的长度,硬生生短了一截!
断掉的剑尖,此时就躺在安安脚下。
良平的心,紧紧地收缩了一下。
他先前若是抢得再近些,银光劈下来的时候,断掉的就不是他的剑,而是手。
再看安安,她俏生生立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过,可是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银剑。
逐风!
原来刚才安安回头,剑晨趁安安挡住了良平视线的机会,却把他背上的逐风剑剑柄向前,递到了安安面前。
再到良平出招,安安听得身后呼啸之声,不及细想,直接拔剑出鞘,凭着感觉回身便是一劈,竟然直接将良平的剑劈成了两段。
良平此时恨死了这把逐风剑。
他在剑冢,被剑晨以不出鞘的逐风一击砍在咽喉上,身体上带来的痛楚暂且不说,那一剑,直接让他从四焰降成了两焰。
而今天,又是这把逐风剑,令他在同门面前丢了好大的脸,竟然连剑也被人劈断。
“好剑,不愧是逐风。”
他身后,身为焰使的李灰竟然有心情赞叹了一句。
这令良平的脸,涨得更加红了,他刚才可以信誓旦旦地说着什么手到擒来的鬼话,结果转眼就叫人劈断了长剑。
安安一剑奏功,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些,气势也涨了起来:“剑当然是好剑,可是人嘛……啧啧。”
看向良平,美目里闪着嘲笑。
良平只觉大脑内轰得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涌上了头。
双眼因为愤怒顿时血戏一片,大怒道:“臭丫头,你找死!”
腾身而起,手中断剑骤然幻化四朵红焰,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向安安全身各处。
他作为四焰弟子的实力,终于全部发挥了出来。
安安俏脸一紧,暗呼一声玩大了!
她在大敌当前,五人环伺的情况下还敢出言嘲讽良平,原意却是想激得良平失去本心,也好在接下来的对战中露出些破绽。
可她哪里知道,良平自从剑冢下来,心里早已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气,他四焰弟子的实力,在江湖上早已达到出师境界。
这短短数日,他这出师境界的高手却两次被比他修为还低的对手弄得狼狈不堪,今日更是被一小姑娘将剑也劈断。
他心里的悲愤委实已经达到超乎安安想像的地步。
安安的这一句嘲讽,顿时成为点燃他心中火药的最后那一颗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