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第241章 是人是鬼?
“你们做的这个决定……问过我吗?”
花想蓉与司徒无双中间,沥血剑纯白的剑鞘平举而起,阻隔在两人之间。
“夫君……”
花想蓉看着剑晨,泪眼朦胧,哽咽半晌,却说不出话来。
剑晨冲着她笑了笑,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负累。”
“所以,既然你根本就不想和他走,那就不用走,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他没说,但是,那柄平举的沥血剑陡然间剧烈地震颤起来。
锵锵锵——!
以天外陨铁制成的纯白剑鞘仿佛正与沥血剑作着激烈的交锋,随着那剧烈的震颤不停一开一合间,浓稠如血的凶光一乍一现,整条昏暗的通道内也随之一明一暗。
剑晨的眼眸也被这乍闪又逝的凶光渲染得只剩下血红,受了沥血上凶煞气息的影响,他的面容已然起了狰狞。
沥血剑,即将出鞘!
“不——!”
花想蓉陡然高声娇咤,坚决道:“夫君,沥血剑不能出鞘,至少现在不能!”
“你若非要阻拦,那……那蓉儿便死在你面前!”
手腕往里一压,极端锋利的匕首猛得切入脖颈一指。
鲜血不再是流淌,而是,喷射!
“不要!”
“花小姐!”
才从撞向山壁的眩晕中清醒了半分的郭传宗与管平陡见鲜血喷溅,两人与花想蓉的关系也算不薄,顿时目呲欲裂。
剑鞘撞击剑柄的铿锵声立时终止,剑晨目中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夫君。”花想蓉竟似完全感觉不到脖颈上的疼痛,只是看着剑晨,坚定道:“与师兄走,是我自己的决定,若以后还能相见,站在你面前的,定然是个不一样的蓉儿。”
“不,不是蓉儿,是……花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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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山,白岳峰。
哗——!
一桶清亮的溪水倒入巨大的水缸里。
“呼——!”
尹修空放下水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呼一口气的同时,用手轻轻捶了捶后腰。
看着已经满满当当的巨大水缸,他露出满意的神色,自语道:“终于挑满了,这下又够吃四五天啦!”
左右看了看,突然又叹了口气,满意之色突又转成茫然,“自师兄走后,师父也是三五天见不着人,这次更过份,都半个多月了,也没个消息。”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出老远,气哼哼道:“这么大一座山,就我一个人,快要闷死啦!”
身躯极力一个伸展,仰天便倒,四肢呈大字躺在地上,颇有些逆反心理地撇嘴道:“一个人就一个人,该吃吃,该睡睡,多好!”
说着伸了个懒腰,当真就想先睡上一觉。
哗——!
陡然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一股冰凉之意迎面淋下,猝不及防之下,正打着哈欠而大张的嘴巴顿时呛了两口水,惹得他身躯猛颤,剧烈咳嗽不止。
“谁!”
骤然被淋成了个落汤鸡,尹修空激灵灵一抖,连翻身而起,口中一边大叫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四下一扫。
竟然,半个人影也没有。
巨大的水缸里,波光粼粼,本已被他灌满的溪水竟少了一截,此刻水面正晃荡不止,想来当头淋下的水,正是来自缸中。
尹修空再一低头,顿时惊然发现,他用来打水的木桶竟然少了一只!
这诡异的一幕,立时令他心中冰凉一片,大白天的……莫不是遇上鬼了?
刷,时刻不离身的钢剑被他握在手里,声音颤抖着,鼓起勇气大喊道:“出,出来!我……我看见你啦!”
举目四盼,仍然没有动静。
这下,身躯的颤抖更加剧烈了,仿如筛糠一般。
“呵呵。”
正当他要崩溃之时,不知从何处,终于传来人声。
“小兄弟,练功可不是练给师父看的,偷懒可不好。”
那声音倒也温和,只是听在尹修空耳中,却不异于勾魂恶鬼。
他颤颤抖抖地再扫了一圈四周,仍是半个人影也不见,顿时崩溃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出……出来!”
这一声出来倒也有用,话音还未落下,他只觉眼前一花,果然有东西出来了。
“啊——!”
这一惊非同小可,直如尹修空心中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惊叫一声,面前出来的是什么,根本来不及看,双手持着钢剑猛然冲眼前乱劈乱砍。
岂料,他的钢剑才刚刚砍出了一剑,陡然一顿,似乎嵌入了石头缝里,任他如何使力,也拔之不动。
“救命啊——!”
尹修空吓得面无人色,双手闪电般一松,人已噔噔噔连退数步,脚踝一扭,重重跌坐在地上。
“那个……我有这么可怕吗?”
那道温和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自他前方传了过来。
本已双手抱头准备等死的尹修空一听,对方似乎并无恶意,这才大着胆子,捂在眼睛上的双手隙了一条缝,从缝中往前看去。
这一下终于看得清楚,于是,尹修空又是一声大叫:“妈呀!”
双手重又合拢,脑袋咚的一声嗑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来。
在他前方,站了一个人,那人的手中,正夹着他的钢剑。
仓促从手指缝里看的一眼,只能令尹修空看见这些内容,而这,并不能将他吓得如此严重。
真正将他吓得头也不敢抬的,是那人身上穿的衣服。
血,全部是血。
突然出现在白岳峰上的人,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干涸污糟的血衣!
“你你你……你是哪里来的恶鬼!”
尹修空脑袋埋在地里,连声大叫道:“我给你说,我这一辈子半点亏心事也没做过,身上的阳气壮得很,可不怕你!”
“那你怎么不站起来说话?”
那道温和的声音突然自他耳边极近处响起,吓得尹修空当即就地一滚,就要逃跑。
骤然一只大手按在他脑袋上,力道不弱,将他想要翻滚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
“咦?”
尹修空正吓得六神无主,陡然只觉按在他脑袋上的大手,很是温暖,惊疑地叫了声,心中害怕的情绪倒也减弱了不少。
手上有温度,那么就不是鬼?
242.第242章 回归
尹修空很怕鬼,但却并不是那么怕死。
在感觉到面前这人应该不是鬼后,他终于敢大着胆子把头抬起来。
目光从下而上,首先见到的,是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子,鞋面已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只知道,有很多血。
再往上,裤子、衣服,全数如此,入目所见尽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么多的血!
尹修空的心下又有些打鼓,好在这次,他已豁了出去,要死,也得作个明白鬼!
目光继续往上,好在这次看到的,总算不再是血。
这是一个中年大汉,满面的胡须生得老长,但面相却生得不赖,若是将那一脸的络腮胡刮去,想来也是个丰神俊朗的人物。
此刻这大汉蹲在地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里正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尹修空,笑道:“你看,我长得也不算太吓人吧?”
尹修空愣了愣,就这么趴在地上,保持着脑袋高高仰起的模样,迟疑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捉弄于我?”
那大汉笑了笑,按在他脑袋上的大手移了移,一把捏着他的衣领,在站起来的同时,顺带也将尹修空提了起来。
笑道:“谁叫你偷懒不练功来着?吓吓你,好长点记性。”
尹修空茫然的眼睛眨了几眨,突然回过味来,顿时怒气冲冲地一把扫开大汉的手,悲愤道:“我练不练功关你什么事,要你来吓我!”
对于尹修空的怒气,大汉不以为意,又笑了笑,道:“怎么不关我事?我可是你师兄来着。”
“屁的师……师,师兄?”
尹修空的怒气,陡然转为惊诧,看着大汉,舌头都开始打结,疑道:“你是我师兄?不可能!”
他断然道:“我的师兄只有一个,叫剑……”
“剑晨是吧?”
大汉将他打断,笑道:“我下山时,他还没上剑冢,所以就连他也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不过……”他的面上,有着骄傲,继道:“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剑冢伍元真人门下大弟子!”
若是剑晨在此,定然便会发现,这个中年汉子正是他当日在白岳峰下遇上的那位大叔,也正是这人,将玄冥诀的其中一册交到了他的手里。
不过,当日他曾说,叫剑晨等他十日,若十日没来找剑晨,那便说明他已死了。
而当时的剑晨果真也按他的吩咐,待到第十日上,才将其留下的小册子打开,一直以为大叔已经死了的剑晨,还对此好一阵神伤。
却不想,事隔两月,这位大叔,竟又突然出现在剑冢。
尹修空心中一动,突然啊了一声,惊道:“难道你是,是……靳冲师兄?!”
那大汉闻言,面色一诧,奇道:“你知道我?”
突然又有些黯然:“师父他老人家……提起过我?”
尹修空欲言又止,他本想说没有,靳冲这名字,还是前些日子从上山来的白焰剑派口中听过,但见他神色晦暗,一句话冲至嘴边,却说不出口。
“师父他……不在山上。”
尹修空不善说谎,当下脑袋埋得低低地,很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名叫靳冲的大汉叹了一声,收拾起面上的黯然,苦笑道:“我知道。”
心底却有一句话没说,若伍元道人在山上,他就不会出现在此了。
他在白岳峰上潜藏了已有大半个月,直到近半月都未曾发现伍元道人的身影,方才敢踏上剑冢。
“小师弟。”
靳冲看着尹修空,沉声道:“你我虽未曾谋面,但师兄却有一事求你。”
“什么?”尹修空将头抬起来,呆呆地应了一句。
“师兄我这次回山之事,日后师父若回来,你切记不可提起!”
他面色极为郑重,话音落下,甚至还向尹修空躬了一躬。
尹修空大急,连伸手去扶他,道:“师兄你这是为何?若师父知道你回来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高兴吗?
靳冲苦笑了一下,只是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还请师弟答应我。”
尹修空愣了又愣,靳冲所提出的要求虽然可疑又奇怪,但他心中对面前这人就是他传说中的大师兄这事,倒又信了许多。
无他,单看靳冲先前露的那一手,便可知其武功不知比他那三脚猫功夫高了多少。
如此一个高手,若对剑冢心怀不轨,大可一剑将他杀了便是,又何须如此对他一求再求?
“好吧……”看着靳冲恳切的神色,尹修空心中莫名地对其升出一阵亲切感来,下意识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靳冲的要求。
“如此,师兄谢过!”
见他答应,靳冲面色一松,当下又是郑重地对尹修空拱了拱手,方才为难道:“师弟,还有一事,为兄得麻烦你。”
“啊?”尹修空呆了片刻,才疑惑看向他。
“为兄要去一趟葬剑池……”
靳冲沉吟道:“可是,师父的厢房门是锁着的,你那里……应该有钥匙吧?”
“不行不行!”
尹修空一听,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双手骤然死死捂着腰间,面色大变道:“师父的厢房怎么可能让人随便入内?”
“这绝对不行!”
剑冢上人丁稀少,尹修空在山上,除了修习武功之外,还肩负着照料一切饮食起居的职责,在剑晨走后,他便相当于是剑冢的小管家。
是以伍元道人的厢房钥匙,他确实是有的。
只是师父的厢房暂且不说,那葬剑池更是剑冢的禁地,历来只有掌门方才可入内,这靳冲一来就说要进葬剑池,这令尹修空如何肯给钥匙。
他的表现落在靳冲眼里,倒也丝毫不出乎意外,当下又道:“师弟你有所不知,你那二师兄,嗯,就是剑晨。”
顿了顿,面上有着迟疑,却不往下说。
“师兄怎么了?”
尹修空与剑晨关系极好,闻言顿时一惊,连追问道。
“他……”靳冲沉吟不语,惹得尹修空上窜下跳,着急上火地连连追问。
“他……”
靳冲凑近他身边,趁尹修空不备,并掌如刀。
啪——!
全无防备的尹修空陡觉后脑一沉,身躯一软,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靳冲在他腰间摸索了一阵,面色一喜,一大串银制的钥匙已拿在手里。
这才松了口气,暗道:“若不是怕寻不着钥匙,又何须与你费这许多唇舌。”
“不过……小师弟,你倒是单纯得紧,只一试便试了出来。”
他看向尹修空紧闭的双目,面上也有着一丝愧疚,自语道:“师弟,这次是师兄对不起你,待雨过天睛后,再当面向你道歉罢……”
又仰天长叹,目光显得极为萧索,叹道:“希望……师兄还能活到雨过天睛之时吧!”
243.第243章 剑门雄关
剑门关,巴蜀之咽喉,开元十五道之剑南道的起始。
巴蜀位于大唐版图西南,乃是巴郡与蜀郡的统称,因其辖区内水域遍布,物产丰富,又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此刻,剑门关外三十余里。
雄山峻岭间,一条水势平缓的小河流潺潺自剑门关处流淌而下。
河边,地势开阔处,四匹雄壮的马儿正悠闲地踱着步子,时而低头啃上两桶嫩草,时而打上两个响鼻,显得无比惬意。
有四匹马,自然,也应有四个人。
哗啦——!
河面上,一个硕大的光头从水底冒了上来,大口一张,喷出一道水箭,陡然哈哈大笑道:“爽!”
连日赶路所带来的身体疲乏感仿佛随着那一口甘甜的水箭喷之一空。
然后,他便迎上一道杀人般的目光。
管平脖子一缩,硬生生止住了再畅游一番的念头,虚头巴脑地爬回岸边。
河岸边,那道杀人的目光来自郭传宗,而他的身旁,剑晨一言不发,望着剑门关的方向怔怔出神。
带着满身水珠,管平有些尴尬地挠着头,冲着一旁正双手掬起一捧河水要喝的凌尉,没话找话地道:“凌兄弟,你老家就在巴蜀吧?”
“呸——!”凌尉一捧水喝了一半吐了一半,擦了擦嘴巴,不无鄙视地道:“这不是废话吗?青城派可是巴蜀第一剑派!”
管平嘿嘿笑了笑,也不生气,两眼放光道:“常听人说青城天下幽,乃是名山大川中一等一的好去处,好难得来一次巴蜀,凌兄弟你可得带咱们好好游览游览。”
凌尉的眉头在听到此话时,微不可察地跳了跳,不待说话,旁边早有人冷声刺道:
“咱们来巴蜀,是来玩的吗?”
郭传宗一脸冷色,目光如剑,先刺管平,再捅凌尉。
“你——!”
管平终于有些生气,这一路上的沉默压抑于他实在是种煎熬,适才也只是想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活跃活跃气氛,岂知郭传宗会如此认真。
“怎样?”
郭传宗小小的身躯一挺,毫不畏惧气得水珠乱甩的管平,大有一言不合那就动手的架势。
两人的剑弩拔张丝毫没有影响到凌尉喝水的心情,他连看也懒得看仿佛斗鸡般的两个人,自顾自又捧了一掬水,稀哩呼噜洗起了脸。
正在这时,一柄纯白的剑鞘突兀地横在大眼瞪小眼的两人中间,剑尖又慢慢落回地上,以此为支点,剑晨撑着剑,站了起来。
“走吧,还要赶路。”
他平静到有些冷漠的说着,像是对眼前的闹剧一无所觉,话毕,转身。
管平与郭传宗仍然大眼瞪着小眼,只是,目光交错时再没有怒火,而是一阵泄气。
“哈哈。”
看着剑晨已经牵上了马头缰绳,凌尉这才笑出了声,“戏演得不够好啊。”
他在一边看得明白,管平与郭传宗哪里是想打架,分明就是没事找事,想逗剑晨说话而已。
结果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在他两人身上,除了横剑的刹那,完全连半个劝字也欠奉。
郭传宗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很是不甘心的管平,叹道:“走吧。”
离开万药谷已又过了一个月。
当日在暗道中,花想蓉终究还是跟着司徒无双走了,而司徒无双不知为何,似乎很害怕花想蓉寻了短见,是以果然没有继续打剑晨手中沥血剑的主意。
可是,司徒无双虽然退走,但仍然给剑晨的心灵留下了一片阴霾,以至于初登立派境界的喜悦,也在无情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虽然花想蓉说,她的离去只是为了不想成为剑晨的负累,她想变强,但就剑晨来说,这何尝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足,不能保护好身边人?
还有安安,安安走了,没有说为什么,可是剑晨相信她定是有着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为了不连累他,所以才选择离去。
说到底,也是因为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应付安安遇上的麻烦。
所以,这一路的沉默,剑晨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变强!
强到无可匹敌,强到整个江湖在谈到他剑晨的名字时,无不骇然变色。
如此,不管安安在哪里,花想蓉又在哪里,他的强,总会传到两人耳中,他要让安安,甚至花想蓉相信,不管遇上任何麻烦,他剑晨,都有能力解决!
那么……他变强之路的第一站,便用唐门之血,来祭奠吧!
四骑扬蹄,卷起滚滚烟尘,剑晨一马当先,纵马狂奔大半个时辰后,雄壮巍峨的剑门关,已然在望。
有峰天下险,剑劈一道关。
雄据天下的剑门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有诗云: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诗中其意,未曾亲到剑门,根本无法体会。
一道小小的关隘本不出奇,但修建在千仞绝壁上的关隘,其份量,却又不同。
又过了小半刻,四人终于行至关门近处,顿时,一股古朴苍桑之感迎面而来。
“吁——!”
剑晨勒住马头,身躯随着跨下健马原地踏了两个圈,方才定住,目光所向,令他皱了皱眉。
离他十来丈远的的关隘处,半个人影也无,而那唯一一扇可供人通过的斑驳厚重包铁木门紧紧地闭着。
“吁——!”
他停下片刻间,郭传宗等三人也策马赶到,见状俱都露出奇怪的神色。
“咦?”管平骑在马上,大手在自己的光头上摸了两把,奇道:“怎么门关了?”
郭传宗抬头看了眼日头,也是疑惑道:“此时正好日上三竿,正是往来行人最多的时候,即便蜀道难行,但也不可能如此之早就闭了关门才对。”
又转头冲凌尉道:“喂,你是本地人,这剑门关从来都关得这么早吗?”
凌尉也正紧盯着严丝合缝的关门,不解道:“剑门关虽然特殊,但如今又不是战时,其放行时辰应与大唐别处一般无二才对。”
“呔——!”
正当众人疑惑纷纷时,从高高在上的城墙上,有人不客气地高声吼道:
“关下何人?”
244.第244章 一往无前
众人寻着声音抬头看去,却见那城头的女墙边,不知何时已站了个军士打扮的人。
有人守关,众人松了口气,那便好办了。
“军爷!”
管平仰着脖子,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道:“我等兄弟四人欲要入关,还望方便则个!”
“哼!”
管平的话已说得极为客气,不料城头那人毫不领情,冷哼了声,道:“想要入关,三日后再来!”
说着,脑袋一缩,便想退出去。
管平一见,顿时急忙又喊道:“军爷,如今非战时,我等兄弟也是大唐良民,为何不能入关?”
那军士立于高处,绝岭峭壁间对穿而过的透骨寒风吹得他面颊生疼,正是心情糟糕的时候。
管平不知好歹地一再追问,气得他越加不耐烦起来。
绑绑绑——!
军队制式长枪重重地敲打着城墙,威胁之意极为明显,面上怒道:“想要入关,就等三日,不想入,滚!”
说完,身子一缩,不见了踪影。
“我呸——!”
管平气得双脚暴跳如雷,好不容易压着的性子顿时如火山般爆发开来,一手指着城头,破口大骂道:“一条看门狗而已,臭威风什么,有胆子下来,看爷爷不撕烂了你的狗嘴!”
只是,他在下边又跳又闹,那城头的军士仿佛是铁了心不想再理会,任他如何喝骂,只是不露头,倒弄得管平口干舌燥不已。
凌尉在一旁诧异道:“三日?为何要等三日?”
郭传宗也是皱眉,道:“近十几年来几无战事,这军队封关之事,我都只是听老一辈提起过,却从未见过,没想到,今日倒赶上了。”
“可是,咱们一路走来,一直都风平浪静,并没发觉有什么需要关闭剑门关的异样事呀?”
“难道……”凌尉目光闪动不已,接过郭传宗的话,猜测道:“蜀中之地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既然关外无事,那有事的,必定就是在关内了。
几人说话间,剑晨已经下马了,此刻正摇手跺脚地活动着骑马骑久了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平静道:“何必浪费时间去猜?”
郭传宗与凌尉一愣,就连管平也停止了喝骂,诧异地看向剑晨。
不猜,还能做什么?乖乖等上三日吗?
可是,看他的动作,似乎又不像。
难道……
郭传宗目光一闪,陡然面色微变地想到一种可能。
大哥这是要……破门?
江湖中素来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武林人士,大多不屑于甘做朝廷鹰犬,但是,非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惹上官家。
朝廷是白,江湖是黑,黑与白,本就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所以,虽然郭传宗等人对剑门关的突然封闭心中有气,但也顶多只是抱怨牢骚两句而已。
若有本事,直接飞渡剑门也可,若无此本事,那便也徒呼奈何,唯只一个等字。
就连脾气暴躁如管平,也只是破口大骂,逞逞口舌之利,借此发泄发泄心中不满而已。
要他直接破门,却是心中连想也没想过之事。
毕竟,破门容易,门破之后,便已算是公然与朝廷相抗,相当于谋反的大罪!
所以,当剑晨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往剑门关处走去时,三人才会如此惊讶。
“大哥,不可!”
郭传宗在短暂愣神后,急忙高声阻止道:“咱们又不急于一时,便等上三日又如何,你又何必公然挑衅于官家!”
剑晨闻言,头也不回,仍然一边走着,一边应道:“一时不急,一生也就不急,如今一扇小小的破门也能阻我三日,待遇上唐门时,又该阻我几日?”
气势,自剑晨缓缓前行的身躯上一扩再散,转眼间,已令郭传宗心中讶然。
此刻的剑晨,仿佛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从沉睡中醒来的猛兽,威势冲天,周身上下满是一往无前的霸气。
这是……郭传宗从未曾在剑晨身上感受过的霸道气势!
在郭传宗等三人俱都怔愣的当口,剑晨的脚步停了,停在离剑门关门三丈开外的位置。
陡然开声高叫道:“今日砸你们门的人,叫剑晨,你们可记清楚了,别弄错!”
炸雷般的吼声惊起崇山峻谷间飞鸟无数,雷声尚在,他突然已有了动作。
啪——嚓——!
陡然间,另一声更加令人心胆俱寒的旱雷自他手中爆起,一团银芒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狂暴弹出
雷动九天!
轰——!
三丈距离,正是飞火流星锤能够发挥威力的最佳距离,惊雷才响,那包裹着厚厚一层铁皮的关门正中,立时火星四溅。
郭传宗担心的事,已然发生!
这一锤砸得石破天惊,就连厚重无比的剑门古城墙,仿佛也在飞火流星锤轰上城门时,整个颤了一颤。
常年累月风吹日晒的古城墙上,干涸的岩石尘埃登时垮下一大片。
待流星锤飞回时,众人惊然可见,那一眼便觉厚重的城门,虽然未被这一锤轰破,却也被砸了好大一个凹陷。
与众人的惊讶不同,剑晨却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一锤极为不满意,自语道:“不愧是天下第一雄关,看来……”
“还得多砸几锤!”
精光一闪,飞火流星锤乍收又出,雷鸣电闪间,第一锤的回响尚在耳侧轰鸣,第二锤又已印上城门。
轰——!
这一次,剑门关的城门,震颤得更加剧烈了。
“大胆——!”
正当飞火流星锤再一次飞回,剑晨一言不发,又准备轰出第三锤时,城头上,骤然传来厉喝:
“何方刁民,胆敢在剑门关闹事!”
众人抬头看时,仅有六七丈宽的城头上影影绰绰,只一瞬间,便站满了杀气腾腾有守关军士。
而那开口喝骂之人,管平瞧得清楚,正是先前叫自己等人滚的那位。
只是,此刻的他虽然怒容满面,杀气凛然,可剑晨却连正眼也没往上瞧过一眼,手中的动作该怎么来还怎么来,并没有因为城头出现的大片军士而有过一丝停顿。
于是,第三锤,就在城头军士惊怒的怒吼声中,再度重重撞上城门。
轰——!
城墙的震颤更加剧烈,城头上站了密密麻麻的军士中有修为弱一些得,竟被这一锤之威气势所夺,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连站也站不稳。
245.第245章 破!
“小子,你找死吗?”
城头上,那只前喝骂过管平的军士探了半边身子出来,埋头往城门处一瞧,顿时暴跳如雷。
连接三锤,全数砸在城门正中位置,此刻看去,只见那包裹了三指厚铁皮的城门,现下已是破损不堪。
城门正中位置凹陷得太过厉害,以至于铁皮翻转间,已有不少木渣残屑暴露于外。
军士暴怒中,心下也是惊惧不已,要知道,那制作城门所采用的木头,乃是世间最为坚硬的铁檀木所作,厚度更是达到了一丈!
别说外面还有厚厚的一层精铁,就是只有木门,若想破门而入,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只有攻城重器破城锤而已。
然而此刻,城下只是一身躯单薄的少年。
却不曾想,令他更加震惊的消息此时才从城楼下传来。
横在城门之后的三根粗大城门栓,竟然已有了即将断裂的迹象!
城头数百军士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的震惊之意,已无以复加。
须知,这三根城门栓同样是以坚硬的铁檀木所制,并且,每一根都是三尺来粗,重量可达数百斤之数。
如此三根倒下来都可压死人的城门栓,又隔着一丈厚的城门,竟然被这少年只不过三锤砸下,就要断了?
领头的军士再看向剑晨的目光时,已不再是震惊,而是,恐惧。
他一脚踢在报信之人的屁股上,陡然大吼道:“快去请将军!”
又冲四周同僚着急上火地喊道:“还愣着干嘛,等着被破脑袋吗?放箭,放箭!”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想到守不住城门的下场,所有军士俱都身躯颤了一颤,惊惧地面容在一瞬间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刷刷刷——!
人人手中强弓硬弩尽现,手臂往背后一捞,张弓搭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来这群军士平日里倒也训练有素。
寒光锐利的箭头,密密麻麻指向同一个方向,城门三丈开外的剑晨。
“放!”
随着领头那军士面色狰狞地手臂猛挥,嘣的一声轰然巨响,无数紧绷的弓弦同一时间松了开来,其声连成一片,宛若蝗虫压境一般,震慑得人心底直发麻。
咻咻咻——!
无数箭矢尾翎惊颤,带着尖锐破空之音,疾射而出。
“大哥小心!”
郭传宗惊叫一声,眼见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天而降,急切间不管不顾,合身扑上,双掌当胸一凝,降龙掌蓄势待发。
只是他与剑晨隔了七八丈,那军士下令放箭又极突兀,一时之间,哪里赶得及。
于是,在郭传宗焦急的目光中,陡见剑晨头顶银光大闪。
怒海听雷。
铛铛铛铛铛——!
金铁交鸣声密集响起,疾如骤雨瓢泼落下的箭矢在这一刻,倒真成了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一把银光璀璨的大伞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
不知为何,郭传宗学识有限的脑海中,陡然飘出一句诗来。
而剑晨,此刻便如同诗中的意境,一人,一伞,独立骤雨中。
天纹银伞,对待此等密集攻势,正是最佳应对之法。
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城头数百军士哪里想得到这少年竟然如同变戏法一般,凭空从手中变出一把大伞来。
而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银光闪闪的大伞,竟然坚固如斯,任他们豁尽全身力气射下的利箭打在伞面上,却是丝毫无功。
连穿透半分也做不到。
如此无用功对心境的影响可谓巨大,是以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手下的动作骤然迟滞。
雨停。
剑晨斜持着天纹银伞,抬头望向城头,嘴角浮上一抹冷笑,道:“箭,不是这么放的。”
刷——!
天纹银伞猛然一收,千锋短棍已被他平举于前,右手飞速搭上,只一瞬间,竟也作了个张弓搭箭的动作。
目中精光大盛,剑晨舌绽春雷,陡然怒喝道:“箭,应该这么放!”
吱——————!
尖锐刺耳的空气摩擦声陡然从他竭力往后猛拉间响起,虽然隔着老远,城头上的一堆军士只觉耳膜刺痛不止,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只有无尽的嗡嗡声刺激得人几欲发狂。
右手骤停,拉如满月的银月撕天弓上,一支纯黑如墨的箭矢立时出现,箭矢周围,一圈又一圈的黑色烟气循环往复,平凭阴森可怖之感。
看着这支箭矢,郭传宗猛然回头,与凌尉惊讶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他们两人当然记得,就在两个半月前,剑晨在对阵狼牙军那位神力过人的焦阳时,曾出过此箭。
而当时,这箭还只是灰色,远不如此刻那纯净的黑带给人的惊颤感来得强烈。
运势已足,剑晨身躯微动,纯黑箭尖所指,正是他已轰得凹陷破损不堪的城门正中一点。
嘣——!
右手两指一松,黑色箭矢陡然从他指尖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城门近箭,这间的距离,竟似乎完全没有经过一般。
一箭,只一箭,所产生的弓弦震颤,竟丝毫不弱于先前百弓齐发的声威!
轰——!
带着极致的旋转,黑箭立时没入城门凹陷处,过得半晌,突然从那中心一点上,传来轰然炸鸣。
一圈肉眼可见的声波,自正中猛地一震,在郭传宗等人看来,竟然仿佛连空气也为之扭曲变形!
声波一扩而散,从城头上闪电掠过,直冲上天。
能被派来守门的军士,可想而知除了比普通人体格略强壮些外,又能有多少修为?
噗,噗,噗噗噗——!
声波闪电一掠,城头上,大部分军士立时只觉五内震荡,胸中陡然烦闷不已,当下再也忍不住,第一个人口喷鲜血时,立时产生连锁反应,道道血箭从天而降,当头洒落漫天血雨。
归心似箭!
一箭出,剑门关古朴厚重的城门被炸出个通透的大洞不说,就连守门数百人,竟也遭了池鱼之殃。
此一箭,恐怖如斯!
吱——呀——!
城门后三根城门栓也在巨大的爆炸力道下,寸寸断裂。
没了支撑,又受了冲击力,那扇紧紧闭合的城门,终于禁受不住剑晨的暴力摧残,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缓缓往两侧开去。
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守城如是,攻城,也如是,剑门关,破!
246.第246章 再见狼牙
剑门关破,城头血雨飘洒间哀嚎片野。
剑晨静立于城门前,对于数百军士的哀嚎丝毫不为所动,他的身形巍然不动,一双剑目锐利无匹,直刺剑门关内。
随着剑门关的两扇厚重木门缓缓往两侧而分,门内的情况,一点一点暴露在眼前。
当郭传宗三人刚好走到剑晨身边时,城门,终于大开。
穿堂寒风,吹得四人衣衫猎猎作响,而除了管平之外,郭传宗与凌尉,包括剑晨,面色都变了一变。
城门处,一道高大的身影昂然而立。
剑门关破,守关军士会有人前来阻挡,这一点也不奇怪,可是令剑晨有些诧异的是,这立在城门口阻挡他的人,竟然认识。
狼牙军,焦阳!
在他的身后,影影绰绰,还跟着不少面色凝重的持枪军士。
当剑晨等人看着焦阳时,焦阳面上的诧色,一点也不比对面来得少。
焦阳的狼牙棒余杭时被剑晨两箭穿透了两个洞,后来被狼七扛走时,也没来得及拿。
然而此时,他的双手中,竟又互握着一根比之前还要大上一圈的精铁狼牙棒,城门一开,他就待持棒怒砸。
然后,他便看到了剑晨。
剑晨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他。
空气中,突然沉凝了下来。
“见鬼了这是!”
焦阳的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看着剑晨,诧异叫道。
吱————!
剑晨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犹豫,只一瞬间,银月撕天弓上,纯黑色的箭矢又带着尖锐的厉啸,陡然出现。
对于焦阳,他记忆犹新,也知此人的可怕,先下手为强方为上策。
“慢着,慢着!”
岂知焦阳一看他动作,额头顿时有汗,砰的一声本已高举的狼牙棒重又砸回地上,粗壮的大手连连冲剑晨摆着,一脸的痛不欲生。
剑晨锐利的目光盯视着他,动作虽然停了停,但气机却不散,仍牢牢锁定在焦阳身上。
焦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表情看起来很是郁闷得有些抓狂,突然暴跳道:“把你的破箭收一收,洒家不和你打!”
不打?
本以为又是一场恶战的郭传宗与凌尉站在剑晨身旁,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这焦阳,怂了?
剑晨当然不可能因为焦阳的一句话,就真将混沌内力凝聚的纯黑箭矢散去,对于焦阳的话,他似乎全无反应,面无表情地,右臂又极力往后拉了拉,银月撕天,已如满月。
“呸——!”焦阳愤恨地看了一眼黑到深邃的箭头,猛得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跺脚气道:“真他娘的倒霉!”
当下竟全然不顾及剑晨的气机还锁定在他身上,豁然转身,大手一挥冲跟在他身后的军士喝道:“走走走,撤退!”
说完也不理手下军士诧异的神色,倒拖着他那根恶形恶相的狼牙棒,迈开大步便走。
他这一走,无论是剑门关的守军,还是剑晨等四人,俱都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剑晨那一箭之威,实在已经吓破守关军士的胆,之所以还能强撑着迎敌,一多半的信心,就来自威猛雄壮的焦阳身上。
谁料,这人只是站在城门口看了一眼,竟然就那么走了……
焦阳这一让开身形,剑晨即刻发现,他身后那些持枪而立的军士,竟然全部穿着狼牙军的军服。
也正因为此,领头的焦阳一走,这些狼牙军士连片刻犹豫也不带,长枪一收,动作整齐划一,转身跟着焦阳就跑。
说是跑,阵型却不乱,丝毫没有因为焦阳的不战而退,影响到这些军士的半分士气。
不消片刻,城门口空荡荡一片。
焦阳的离去,正如他的出现,同样都充满了突然。
剑晨的内力箭矢还未散去,却听凌尉在一边疑惑道:“咦,在剑门关守关的,怎么会是狼牙军?”
“对啊。”郭传宗也从再遇焦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附和道:“巴蜀之地应属剑南节度使管辖,狼牙军乃是安禄山的私军,怎么会巴巴地跑来守关?”
“嗨——!”管平却满不在乎道:“那安禄山如今身兼三镇节度使,几可称作藩王中第一人,来剑门关有什么好稀奇。”
耸了耸肩,又道:“或许他想更进一步,作四镇节度使呢?这些狗咬狗的事情,与咱们可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凌尉紧紧皱着眉头,无法释怀道:“但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其实……”剑晨保持着满弓之势,终于开口,道:“也没多复杂。”
三人闻言,正不明所以,突见剑晨身形一动。
他单腿一曲,身躯高高仰起,银月撕天上那枚纯黑箭矢的空气摩擦声更加剧烈,箭尖所向,已直指城头。
舌绽春雷,陡然一声暴喝:“刚才那个,下来——!”
一股暴虐的气势直透上天,城头数百军士见那黑箭将发未发,骇得个个惊惶倒退。
“少侠,少侠……”
惊恐弥漫下,又听剑晨指名叫他,那之前领头的军士险些吓破了胆,神色间的惊惶比起同僚来只多不少,身躯颤了数颤,好不容易才壮着胆子出面应了声。
剑晨冷冷盯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箭头一移,对准了他的鼻子。
“哎,哎……且慢,且慢!”
那军士一见,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从城楼上跑了下来。
刷——!
纯黑箭矢猛得一收,消失不见的同时,银月撕天也由弓形重新变回千锋短棍。
那领头军士正翻滚到城门口,一见之下,顿时惊为天人,双膝一软,无数个响头便磕了下去。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凌尉在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有所觉,凑到剑晨耳边道:“奇怪,你看他的军服,却又不是狼牙军所有。”
剑晨点了点头,他早在焦阳退走时便已见到城头的守军所穿的军服胸口上,并没有那狼牙军所独有的狰狞狼头。
再加上焦阳走时,一众狼牙军军士也跟着走了,而城头上这些,虽然也怕得要命,但个个如同脚下生钉,只顾着筛糠,却不跟着走。
这其中,定有着不对之处。
247.第247章 目标迷离
“起来说话!”
剑晨眉头皱了皱,冷声喝道。
“是,是……”
那军士停下磕头的动作,只是哪里又敢站起来,仍自跪在地上,脑袋倒是抬了起来,惊惶未消的脸庞上,泪水混合着磕破额头流下的血水,显得污糟不堪。
他这番可怜兮兮的模样落在剑晨眼里,顿时令他怔了一怔。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在路边遇上叫花子都舍得给一根金条的好心人,然而此刻,即使亲手将面前这人逼得惶惶不安,他却没有半点内疚不忍的感觉。
不仅如此,心中,竟还隐隐有着一丝暴虐的快意。
自己在什么时候……已变得如此冷血了?
难道……要变强,就得如此?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柄利剑一穿而过,本该滚烫的血液喷溅了整个胸膛,却是……凉的!
“少侠,少侠……”
剑晨正怔愣间,那军士见他久未说话,不由小心翼翼地试探叫道。
旁边,郭传宗也以手肘轻轻碰了碰剑晨,方才将他从出神状态拉回现实。
剑晨轻轻叹了口气,凌厉的气势收了收,尽量放缓了语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士一听,急忙答道:“小的钱德运,乃是附近苍溪城中的猎户……”
“嗯?”剑晨神情一诧,疑道:“你是猎户?”
不由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一个猎户,怎么跑剑门关上守门来了?”
凌尉也是奇怪不已,不禁冲口问道。
那钱德运浑没有了初见时的不暴躁不耐,连忙答道:“不光是小人,就是这城头上的所有人,都是从附近村落城镇中抓来的。”
抓来的?
骤闻此言,剑晨四人面面相觑,凌尉惊讶道:“谁抓你们来的?那这剑门关原来的守军呢?”
钱德运面色僵硬了几分,犹豫半晌才回道:“抓小的们来的,正是刚才那位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将军,至于原来的守军……”
“他们,他们……”自泪水与血水之后,钱德运的脑袋上,汗水也开始汨汨而下,吞吞吐吐道:“都……都被杀了!”
“剑门关原来的守军一个也没跑得了,全数被灭于此,所以才抓了小的几个来城头冒充冒充……”
被杀了?
剑晨四人一听,面色倒没有多大变化,毕竟以目前剑门关的情况来看,那些正牌守军的下场,已经猜到七八成。
“那你刚才说,若要入关,须等三日,又是为何?”
剑晨想了想,又冲钱德运问道。
提起这事,管平突然就是一怒,想起适才钱德运在城头上嚣张跋扈的模样,斗大的拳头提了起来,很是有着先锤他几拳的冲动。
钱德运一见,吓得脖子一缩,急忙向剑晨回道:“回少侠的话,那是刚才的将军叫小的们这么说的,好像是因为……”
他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仿佛在极力回忆着,良久才又说道:“阻截他们对头的任何支援。”
阻截增援?
凌尉与剑晨对视一眼,道:“难道安禄山真有攻占剑南道的野心?”
又冲钱德运道:“他们带了多少人?”
钱德运低眉顺眼回道:“只一队人马,有大半在攻下剑门关后便往里去了,只留了刚才那位将军率领的小部分人马。”
“才一队?”凌尉眉头一皱,沉吟道:“这不像是要打仗的架势……”
当今大唐军队沿用“府兵制”,天下各道、州、县要冲处设军府六百三十四所,总称为“折冲府”,一府的兵力,便为最。
而府下,又设营,每一营下,分为数队,队下为伙,每一队共领三伙,而每一伙,又有五位什长,每个什长各领十人。
算起来,一队的人马,也不过一百五十人而已,于江湖派系争斗来说,已是极强的力量。
然而放在攻城掠地上,却连塞牙缝也不够。
“难道……”郭传宗也是个通透之人,听着凌尉的分析,立时猜测道:“不是打仗,而是要攻打哪个江湖门派?”
此言一出,剑晨与凌尉两人的面色突得严肃起来。
凌尉出自青城派,而剑晨要去唐门,这两个门派都是蜀中大派,狼牙军如此郑重行事,甚至不惜攻占剑门关,想来若是为了攻打哪个江湖门派的话,其定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而素有蜀中三巨头之称的青城、唐门、五毒三派,则是这剑南道中,唯一有能力与朝廷兵马抗衡的势力。
到底……狼牙军的目标是哪一个?
虽然剑晨此去唐门,目的自也不善,但若被狼牙军横插上一脚,那么当中又会多出许多变数来。
而凌尉更是沉默不已,想来青城派于他,便如剑晨之于剑冢,自家门派极有可能被官兵围攻,这令他面色阴沉不已。
剑晨这时倒是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先前那一箭就该射出去,以他如今的修为,归心似箭已能连发十箭,想要留下焦阳,不说十成十,倒也有着七成把握。
也好过在此胡猜乱测的好。
“钱……德运是吧?”
他揉了揉眉心,将无数念头压下,缓声道:“既然你们是被抓来的,如今那狼牙军已走,你们也散了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又想了想,道:“不过回家之前,须得先去剑南节度府一趟,将剑门关的情形禀告节度使,好教他另派人马驻守剑门,莫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那钱德运一听,心知今日一条性命算是保住了,顿时大喜过望,连连叩首拜谢道:“多谢少侠不杀之恩,少侠请放心,之后之事小的理会的,定不会让少侠失望!”
城头上数百冒充剑门守军的百姓听了,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登时几日来的担心受怕尽去,不禁欢呼道谢不已。
剑晨与钱德运说完,又转头看着脸色阴沉的凌尉,迟疑道:“凌兄……”
岂料凌尉把手一挥,直接打断他道:“不用再说,先去唐门!”
先去唐门?
剑晨怔了怔,对凌尉的表现大感奇怪。
若是他听闻剑冢有事,那是非得快马加鞭,第一时间往回赶的,可是凌尉却说……先去唐门?
248.第248章 异常的平静
蜀中唐门。
严格来说,唐门并不是一个江湖门派,也非一个帮会,而是一个家族。
在巴蜀之地,传承数百年的庞大家族!
唐门乃刺客世家,但几乎只在巴蜀一带活动,尽管如此,唐门的毒与暗器,仍然响彻整个江湖。
不过,时值大唐盛世,家国太平,唐门的刺客生意也不景气,为了继续生存,唐家逐渐开始涉足商业,替江湖中人乃至官家打造机关暗器等等。
谁知,这本是为了家族延续的无奈之举,竟慢慢壮大,到得后来,唐门高层哭笑不得地发现,从商所得,竟远比以往单一的刺客生意要可观得多。
于是,唐门便在这条经商的路上,越走越远,发展至今,已然有了很多的支派,有些支派在唐家几乎没什么地位,只是负责帮忙打理生意而已。
这是唐门一脉有别于其他江湖门派的地方,倒是于霸剑山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唐门的立世之本,永远也只能是内门中的唐门五支上。
天罗、天绝、天星、天影、天机,此五支,尽展唐门四绝,令唐门成为江湖上一股举足轻重的强大力量!
益州之南百余里,唐家堡。
剑晨四人策马狂奔,从剑门关一路疾驰,在不惜马力的情况下,只过了大半日光景,堪堪在日落前,赶到唐家堡外围附近。
“喂,我说!”
马背上,郭传宗一面策马扬鞭,一边第三十二次忍不住向凌尉问道:“你真不回青城?”
凌尉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然你替我回去看看?”
“啧啧啧。”郭传宗大摇其头,嘲弄道:“真是冷血。”
啪——!
凌尉手中马鞭一甩,鞭影耸然,直往郭传宗面门上挥击而去。
“哼!”
郭传宗冷冷一哼,夷然不惧,同样手腕一甩,也是一道鞭影迎了上去。
眼见两鞭就要相交,中心处竟从下往上,突然冒出一道纯白虚影来,啪啪两声轻响,郭传宗与凌尉的马鞭骤然击到,各自盘旋缠绕在纯白虚影上。
“行了,唐门在望,别闹了!”
说话的是剑晨,他手臂轻抖,两条马鞭一松,顿时按原路退回。
那纯白的虚影现出真身的,正是加了剑鞘的沥血。
他自万药谷出来后,只要不是特别时期,有要动手兵器的地方,总是先用沥血,虽然只是未出鞘的沥血,但于他来说,已是有了不少的突破。
这段时间以来,在他刻意而为之下,心中那道因梦中血剑所引起的恐剑阴影,正在逐渐减弱。
虽然减弱的速度极慢,但剑晨相信,终有一日,他会拔出沥血剑,以这柄绝世凶剑手仞仇敌,以牙还牙。
郭传宗与凌尉两个,自认识以来就处处针锋相对,现下虽被剑晨隔开,却仍互不服气,两人隔着剑晨,大眼瞪小眼,眼神里满是你再动我一个试试的不屑。
对于这两人,剑晨的头,也有些疼,当下放缓了马速,转移话题道:“难道你们没有觉得……这一路走得太平静了吗?”
从剑门关过来,明知巴蜀境内正游荡着一支狼牙精锐,但这一路走来,路过不少村镇城池,竟然全部风平浪静,半点狼牙军出没的迹象也没发现。
这情况直至四人已快到唐家堡附近,仍然如此。
太过异常的平静,往往也预示着,暗流汹涌。
他这一言虽是为了转移话题,也是问出了目前境况,是以郭传宗果然不再去瞪凌尉,接道:“觉得啊,不过我想,大概狼牙军与咱们走的路不同吧。”
“路不同?”
剑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郭传宗。
却听他又道:“咱们这一路走得太平,多半是因为此处乃唐门的势力范围,狼牙军虽然强势,如今人数却少,怕是也不敢惹上江湖声望如日中天的唐门。”
“所以……”他伸出一指摇了摇,嘴角挂着冷笑,道:“要我说,那些狼牙军定是去了青城派,说不定此刻正大杀四方呢!”
剑晨的脑门上,立时暴起一头黑线。
原来这郭传宗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在奚落凌尉。
他叹了口气,缰绳轻轻勒了勒,马速骤然放缓了几分。
于是,一抹寒光便从他之前的位置一穿而过。
嗷——!
龙吟震天,掌与剑,狠狠碰撞在一起,气浪翻滚如涛。
“剑少侠……”
管平控制马儿靠近剑晨,担忧道:“不管吗?”
他才说了三个字,那边厢郭传宗与凌尉两人已经在马背上打作一团,乒乒乓乓十来招打得不亦乐乎。
剑晨叹了口气,摇头道:“任他们去。”
身躯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目光却很凝聚,越过打得热闹的两人,直指唐家堡。
“管兄,你以为呢?”
他没说以为什么,但管平立即便回道:“有问题。”
“哦?”
剑晨侧目,看向管平。
这光头大汉向来粗枝大叶,竟然一口便说出有问题。
“唐家堡我虽然第一次来,但也知其势力之强。”
管平挠了挠光头,有些凝重地继续道:“咱们四人一看便是武林中人,按理来说,现下马上就要靠近唐门的核心区域,早该有人拦截盘查才是。”
“不错。”剑晨点头,接口道:“可是并没有人来,咱们这一路,莫说明查,就是暗探,也没有。”
他如今的感知何其敏锐,若有人藏于暗中窥视,只要不是绝顶高手,心中总会有些一丝半点感应。
然而,没有。
管平的面色有些震惊,不解道:“难道……狼牙军?”
砰——!
两人说着话,凌尉与郭传宗又对碰了一掌,强劲的内力从中而爆,将两人分了开来,借此机会,凌尉得了闲余,竟扭头对两人说道:
“才发现么?从剑门关出来,我便知狼牙军的目标是唐门了。”
“吹吧你就!”
郭传宗哪里放得过蔑视凌尉的机会,当下立即翻着白眼顶了回去。
凌尉懒得理他,不屑道:“唐门机关暗器闻名天下,你以为,自家的老巢会没有作半分准备?”
他以剑当指,往周遭一扫,又道:“早年家师曾说,唐家堡方圆十多里范围内,早被世世代代的唐门弟子布下了密密麻麻的机关,几可以用三步一陷井,五步一机关来形容,往来唐门之人,若非有人带领,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但如今咱们已快到唐家堡大门,你们可踩中了任何一个机关?”
249.第249章 血之喷泉
没有,随着凌尉的话音落下,另外三人都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路走来,莫说机关了,就是一片碎铁,也没有见过。
唐门的人自然是不可能除去自己的立派之本的,那么,就只可能是有人在他们之前,将这一路的障碍全部扫清。
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剑晨几人面面相觑,所有人的神情里,整齐划一的跳出一个名字。
狼牙军!
“走!”
剑晨招呼一声,手中马鞭连挥,跨下骏马吃痛之下,嘶律律一声长嘶,如箭一般直射出老远。
唐门,出事了!
剑晨风驰电掣间,目中也有着焦急。
倒不是心系唐门的安危,而是,唐门关乎到他的血海深仇!
现下,剑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当年灭了他洛家满门的凶手便是鬼兵域。
对于当年之事,他可以不知道原因,但是,不能不知道凶手都有谁!
邪手追魂、青首鬼王,还有那道在霸剑前院蹬了他一脚的金光身影,据郭传宗等人说是天榜第一的天下财神,这些人,定然都脱不了关系。
可是,还不够,他不可能放过当年手上沾有他洛家人鲜血的任何一个人!
唐子昱已死在洛家旧宅,死之前,什么也没透露,那么唐门中,还有没有人参与了当年之事?
还是说,整个唐门都参与了此事?
这些疑问,就是他来唐门的目的所在,然而眼下,似乎有人已捷足先登,让他如何不急?
只是片刻功夫,郭传宗三人连神都还没回过来,剑晨已奔出十来丈远。
眼看着距离越拉越远,三人不敢怠慢,就连凌尉与郭传宗也暂时放下私人恩怨,快马加鞭,急追了上去。
十数息间,唐家堡的大门已在近前。
一股令人心悸的森寒感,顿时直浸剑晨心底。
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不止是这一路,就连来到唐家堡大门口,也一个人也没见着。
黄昏的夕阳斜斜照进唐家堡微敞的大门里,倒映出的色彩,不是黄,而是……红。
血红!
剑晨将将翻身下马,一抹浓重的血腥气便从唐家堡的大门里扑了出来,呛得他呼吸也为之一滞。
“吁——!”
紧随而来的三人在他身后急停,震惊的神色已爬满面容。
唐家堡的修筑风格与霸剑山庄很是相似,从大门望去,一道厚重的影壁阻断了所有窥视堡内情况的目光。
但此刻,已不需要再去看堡内是什么情况。
因为那面原本是灰白的影壁,已经向众人说明了此刻的唐家堡,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的,就是原本,因为此刻这面影壁,就仿佛被人用浓稠的血液泼过一般,通体早已是一片血红。
那刺鼻的血腥气,正是不断从血红的影壁上散发开来。
“不能吧?!”
管平一脸的惊诧。
他只是一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小人物而已,远比不得郭传宗丐帮小帮主的身份,就连凌尉,好歹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
在他的心中,似唐门这等江湖中素有名望的大派,一直是高山仰止的存在。
然而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这座高山,已有了崩塌的迹象。
“进去看看。”
剑晨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沥血剑已经插回腰间,换而将千锋握于手中,一言落下,人已迈步往前。
郭传宗与凌尉交换了个眼色,连也跟着入内,管平愣了愣,硕大的身躯抖了抖,赶紧跟上。
四人几乎是捂着鼻子绕过那面血腥扑鼻的影壁,原想着忍一忍便可松下一口气,不料,影壁过后入眼处,更令人闻之欲呕!
影壁之后,是个七八十丈见方的广场,广场的中央修建了一座造型精美的喷泉。
喷泉不大,四周围了一圈,乃是八条形态各异的石雕龙头,龙口位置大张,从中不停喷出一股水箭。
八道水箭的落点,便是喷泉的正中心,那里,也围了一圈正好八个同样石雕的水瓶,不偏不倚的,八道水箭各入一瓶,不停往内灌着水,奇怪的是,灌了这许久,竟还没有灌满,连一滴也没有自瓶口中溢出来,洒在别处。
而八个水瓶的正中,又有一个比周围龙头大了三四倍的狰狞龙头,仿佛正从地底破土而出,龙头昂然,直指天穹。
这巨大龙头的口中,也正喷涌着一道粗若水桶的水柱,喷力极强,远远望去,仿若一颗参天大树。
原来那八条小龙喷出的泉水灌进瓶里,却又全数被巨大的龙头给喷了出来。
这喷泉的设计之精巧,若放在平时,剑晨四人定然赞叹不已,唐门的机关之术,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有兴致仔细研究那喷泉的机关究竟是如何设计,因为那包括中间巨大龙头在内的九个龙口里,喷出的,根本不是水。
而是……血!
水柱形成的参天巨树,却是一颗血树!
血浪翻涌间,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浓重血腥气息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呕——!”
郭传宗的抵抗力稍差了些,第一个忍不住半蹲在地上干呕不止。
他这一声仿佛发号施令,旁边凌尉与管平听了,立即争先恐后地各找了一块地方,大吐特吐起来。
剑晨没有吐,脸色也难看到极点。
如此一座喷泉,虽说不算太大,但要全部以血液来替换泉水,到底得用多少人命来填?
更加诧异的是,除了这喷泉之外,广场的其余地方反倒干干净净,莫说血渍,就连一星半点的血沫也没看到。
除此之外,仍然没有人,不论活人、死人,残肢,什么也没有。
整个广场上,除了那喷泉涌动的哗哗声,就只剩下郭传宗三人快要把苦胆水也吐完的呕吐声。
如此诧异的场景,直令剑晨感觉后颈窝子一麻,无数细小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顿时不愿在此久呆,四下一看,发觉此地别无他异,当即屏住呼吸,许久未曾施展的转乾坤身法运起,身形如电,眨眼功夫已冲过喷泉。
喷泉之后,乃是一巨大的门楼,门楼正中的匾额上硕大的一个唐字龙飞凤舞,此刻看来却又无比扎眼。
刷——!
穿过门楼,剑晨的身形急停,一座宽阔的木桥自他脚下延生开去,远远的,木桥的另一头,连接着恢宏雄壮的圆顶宫殿。
250.第250章 血腥炼狱
咯——吱——
脚掌踩在木桥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剑晨将千锋横于胸前,一边目光警惕地四下扫射着,一边缓缓地行走在木桥上。
这桥与他往日行过的无数木桥一般无二,并且许是经常打扫的缘故,不说一尘不染,倒也干干净净。
而正是这份干净,更令他丝毫也不敢放松警惕。
桥上,没有人,没有血,没有丝毫战斗过后应该留下的痕迹,这与广场上那座喷着血液的九龙喷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门的敌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作为久负盛名的刺客世家,被人一路仿佛碾压般欺到大本营尚且不说,这唐门弟子也是木头么?竟然连一丝丝抵抗的痕迹也留不下?
若说这一切都是由焦阳那一队顶多一百五十人的狼牙军所为,剑晨是打死也不信的。
别的不说,光是唐门发展至今,其门下弟子数量也已过千,就是一人丢一枚飞镖,也得将狼牙军这点点人数给扎成刺猬。
更何况,唐门中还有天机天影等五支中坚力量的存在。
唐子昱的功夫,剑晨是见识过的,就算唐家堡内的弟子武功个个都不如他,那也非是毫无抵抗之力的普通人可比。
咯吱咯吱。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后又响起脚步声。
郭传宗三人终于吐干净了胃里的东西,苍白着脸色,脚步虚浮地跟了上来。
“到底是谁干的?”
郭传宗跟上来的第一句话,便让剑晨知道,他的心中,也同样不相信光凭狼牙军,能将唐门压制得如此决绝。
“来头不小。”
凌尉的脸色也很是苍白。
“要你说!”
郭传宗顿时白了他一眼。
唐家堡内的诧异气氛,倒在两人习以为常的斗嘴中,被冲淡不少。
木桥很长,却也有着尽头。
四人神情紧张地走走停停,直到走完木桥,来到那圆顶宫殿前,仍然一无所获。
四人八道目光在一番扫射后,俱都停在紧闭的宫殿大门上。
宫殿很大,门自然也不小,门顶横匾上书有议事殿三字,想来是唐家堡平时高层商讨要事之所。
大门闭得相当严实,看起来也很厚重,四人对望了一眼,剑晨脸色微沉地点了点头。
管平会意,撸了撸袖子,但凡有体力活,他总是当仁不让。
粗壮的双手支在大门上,管平运起力道,臂上青筋暴起,嘿地一声怒喝,微曲地双腿猛地一蹬!
意想中大门应声而开的场景并未出现。
紧闭的大门依然紧闭,管平双手抵在门上的动作半点也不变。
管平的老脸微微一红,侧头看了剑晨三人一眼,尴尬道:“很重……”
“出息!”
郭传宗鄙视地撇了撇嘴,袖子一挽,也走了上去。
“嘿——!”
两个人吐气开声,使出排山倒海般地力道,咬紧牙关猛得再推。
半扇大门微晃了晃,被推开一个连手指头也塞不进去的缝隙,待两人力道一弱,重又紧紧闭合起来。
郭传宗回过头来,脸色也红了,“果然很重……”
“唉……”
凌尉叹息着摇了摇头,拍拍剑晨肩膀,道:“你放哨,我去帮忙。”
轻蔑地扫了扫郭传宗一眼,走到管平身旁,叫道:“来吧!”
郭传宗气得咬牙切齿,一腔怒火尽数撒在大门上。
“给我……开!”
三人齐齐使力,这一次,终于有了成效。
只听吱呀一声,唐门议事殿巨大的木门极不情愿地往两侧分去。
可奇怪的是,随着大门被推开,门后竟然有着啪嗒啪嗒的声音,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正不断往下掉着。
“原来有东西抵在门后!”
管平惊喜地叫了声,为自己先前的尴尬挽回几分面子。
非是他力气太小,而是有人在门后放了东西。
他如此为自己解脱着,只是下一瞬,脸上的惊喜神情,陡然一僵!
议事殿的大门已推开过半,殿内的场景自然落入众人眼中。
残肢,断臂,人头!
在唐家堡内四处也寻不着的东西,此时在推开门后,密密麻麻地映入众人眼底。
原来那抵在门后的东西,乃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残缺肢体!
在三人定睛看去的一刹那,正有一颗面容扭曲的人头,咕碌碌在地上滚动着,甚至还弹了弹,待停下时,一双死不瞑目的血红眼眸好死不死,正面对着推门的三人。
“我去你大爷——!”
管平惊吼一声,陡然只觉胃酸上涌,吐无可吐的胸腹一阵痉挛,呕的一声,保持着手推大门的动作,脑袋一埋,又是一阵大吐特吐。
嘴巴大张时,浓重的血腥味又被他猛力吸入腹中,这一下,更是搅动得肠胃翻滚如涛,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生生从喉咙里吐了出来。
郭传宗勉强扭头看着凌尉,嘴唇颤抖着,要求道:“打昏我。”
凌尉白他一眼,不屑道:“想得美!”
“呕——!”
两人同时低头,酸水喷了一地。
砰——!
三人身后,剑晨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借此压下翻腾不已的胃酸,闭气法门即刻施了出来,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与管平三人呕吐出的怪味隔绝开去。
只是,嗅觉能闭,视觉在此刻危机不明的当头,如何能失去?
偌大的议事厅内,残肢断臂已经多到了令人无法下脚的地步,圆滚滚的人头也随处可见,其同共的特点,便是那双瞪得老大的血红眼眸。
在余杭时,他曾一怒杀五十四人,尸山血海的场景不是没见过,但那时他正处于理智尽失的边缘,事后不久又昏迷了大半个月,单凭直观感觉,远不如此时来得强烈。
眼前修罗炼狱般的场景极猛烈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双脚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来自于身体的本能告诉他,退,才是此刻正确的选择。
只是,他又如何能退?
整个唐家堡,只有这里才好不容易见到了“人”的踪迹,虽然只是一颗颗不能说话的人头,但,总也得探查一番……
闭着气,绕开狂吐不已的郭传宗等人,剑晨的一只脚,在踌躇半晌之后,踏进殿内。
251.第251章 异变陡生
小心地抬着脚,绕过一截断裂的手臂,身躯一扭,另一只脚又从两只属于不同躯干的左腿中穿过。
身躯又是一跳,原来前方还有颗人头正瞪着他……
剑晨擦了把额头如雨而下的冷汗,回头望望,不禁眉头跳了跳。
他这费尽千辛万苦地在殿中穿梭,脑海中的感觉似乎过了十天半月那么长,结果回头一看,才走了十步。
这座议事殿看上去比外面的喷泉广场还大,若要用脚来丈量,直来直去走个通透,怕不得走上千步。
而他只走了十步便汗如雨下……
如此,怕不得呆个一两月,方能将殿内情况细细探查个遍?
剑晨立在尸山血海中静止不动,双目紧紧闭了起来,陡然将闭气法门解去,身躯极力伸展,鼻孔大张。
浓得化也化不开的血腥气,被他猛然吸了一大口。
砰——!
肠胃还来不及对这作呕的气息作出反应,又是一拳轰在胸口。
“噗——!”
这一次,他刻意将混沌内力压制在丹田,没有内力保护的胸膛被这毫不留情的一拳轰上时,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反冲而出。
双目睁开,一抹疯狂的意味自眼眸深处一划而过。
“好了!”
剑晨咧嘴笑笑,露出一口沾染了血丝的白牙,再看向满地残肢时,已不带丝毫感情。
刷刷刷——!
速度陡然增快,身形如电,片刻不到,已冲出了百步。
由此而来的后果,便是不再理会满地的残肢人头,被他身形带起的劲风吹得人头乱滚。
管平正好吐到一个阶段,光头抬了起来,正好缓一缓气,好巧不巧地,这一幕落入眼底,登时哇地一声,又埋头苦干去也。
大殿内一片狼藉,不光有着肢体零乱的死人,还有无数剧烈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地面上东一处大坑,西一处孔洞,支撑大殿的十六根巨型圆柱上,更有着刀劈斧砍的痕迹。
剑晨身形如电,目光也如电,身躯飘忽间,已将大殿的情形看了大半,心中的震惊已然非同小可。
这些残肢,虽然很难再拼回一个完整的人形,但从其服饰上的袖箭标识来看,应都属于同一势力。
不用说,定是唐门弟子无疑。
除此之外,他竟然寻不到任何不同的服饰,例如狼牙军的军服之类,连一片衣角也没见着。
而墙壁上,木柱上的战斗痕迹也是如此。
仔细辨认下,刀枪剑戟等等常规兵器所造成的痕迹他都能看得到,唯独没有暗器。
唐门可是暗器大家!
大殿中只怕散落了上千唐门弟子的残骸,如此大规模的屠杀,就没有一个弟子能够发得出哪怕一柄小小的梅花镖?
剑晨不信,然而事实所在,又令他不得不信。
一股毛骨耸然的感觉,弥漫着他的全身,如电的身形也为之减缓了下来。
待身形完全停下时,他已站在大殿正中。
“咦?”
突然,他的目光扫光议事殿的正首位置。
那里原本应该是唐门首脑的座位,然而此时只有散乱一地的木屑碎片而已,不过在一堆碎片中,剑晨竟然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不错,相比起满地的残肢断臂来说,这个趴在地上的,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到底,更有资格被称作是一个人。
因为,他是此刻在议事殿里,除了剑晨四人外,唯一一个身躯完整的人。
带着诧异的神色,剑晨往那趴在地上的人走去。
走到近时,才发现这人的头发已经花白,想来应是个老者,而从其身上的衣饰来看,仍然与殿中其他残尸无二,仍是唐门中人。
倒在这个位置,又是唐门中的老者,难道……
剑晨的目光闪了闪,想到一个可能。
这人,该不会就是唐门当代家主,唐无言?
有心想要叫凌尉进来看看,毕竟他虽不是唐门的人,但同在巴蜀之地,说不定见过唐无言本人。
结果回头一看,一个凌字还在喉咙里打转,却见凌尉已经吐得跪在了地上。
无奈摇了摇头,只得放下打算,心想着先将这人翻过来看看,大不了抱出去让凌尉认认便是。
想到此处,他蹲下身子,先认真观察了一番,却见这趴着的,应该也是俱尸体无疑了。
原因无他,这人的背后,有一利剑造成的血洞,这血洞的位置若对应到前胸,正是在心脏正中。
这老者被一剑穿心刺了个通透,若还能活,才是见鬼了。
当下伸出双手,将这具趴着的尸体翻转过来,果然,胸口处仍然汨汨往外冒着血,以致这人的身下,已然是个小小的血液湖泊。
而看这尸体的面容,脸庞已经扭曲至极,一双血红的眼眸虽然已经黯淡无光,但剑晨与他眼睛对上时,仍能感觉到一股怒火从他双眼中射了出来。
想来在死前,定是处于暴怒不已的状态。
剑晨仔细将整个尸体搜查了个遍,除了那道贯通伤之外,竟找不到一星半点有用的线索。
当即抿了抿嘴唇,目光又往四下里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无疑之处后,这才一手抱头,一手抱腿,想将这老者抱出殿外,让凌尉等人都看看,此人是否就是唐门当代的家主,唐无言。
然而异变,便在他抱住唐无言尸体的瞬间,陡然发生!
疑似唐无言的尸体,一直紧紧闭着的嘴巴,在剑晨碰触到他脖颈时,突然大张。
一点寒星,从他口中劲射而出,直往他右眼打去。
一具尸体,竟然还能从口中射出暗器!
这是剑晨万万也没想到的异变,正好此时,他的双手都抱着尸体,待反应过来欲要去挡时,已然不及。
匆忙中,只来得及将眼一闭,脑袋偏了偏,避过寒星入眼之危。
寒星的速度实在太快,就连这一个偏头的动作,他也只做了一半,突然右边太阳穴一麻,已然中招。
太阳穴乃人头部的重要穴道之一,陡然受袭,令剑晨心下大惊。
然而,这寒星打中太阳穴会有什么后果,他还来不及理会,更加惊讶的事情,却又在这时发生。
扑通,扑通,扑通——!
三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勉力回头看时,惊见一直靠着殿门呕吐不止的郭传宗三人竟然已一头栽倒在殿门外!
252.第252章 红眼
剑晨心下一惊,来不及细看郭传宗等人的状况,扶在唐门老者脑后的右手抽了出来,往自己太阳穴上抹去。
手掌中,立时多了一根极细极短的银针。
银针上,一抹青烟隐约可见。
在他低头看去时,只有最后一丝青烟还萦绕在银针上,只一闪,便消失不见。
不,不是消失!
不知为何,剑晨虽然看不到那消散的青烟,但却有种感觉,这青烟,不是消失在空气中,而是……在空气中极速扩散!
好快的速度!
他心下有着震惊,从那唐门老者张口射出银针,再到银针刺中他太阳穴,其中所用到的时间,怕是连眨一下眼都不够。
虽然银针刺中他太阳穴,但剑晨并没有太大感觉,反而感觉体内的混沌内力翻滚了一下,这让他立即明白,这青烟……有毒!
而且,这毒的扩散速度好快!
就这么点时间,青烟竟然就能扩散到郭传宗他们那边,令三人立即中毒倒地,这……这毒性到底强烈到何种地步?
他眉头微皱,目光从银针上收回后,又再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门口的郭传宗三人,想也不想,身躯一软,直直栽倒在地。
咚——!
身躯栽倒的瞬间,他调整了下姿势,目光牢牢锁定在大殿门口方向。
他倒地的位置旁边,那唐门老者在射出一枚银针之后,却也无任何动静,看来,是有人在他身上设置了什么机关,当有人触碰到他身体特定位置时,嘴巴便会张开,从中射出毒针来。
他此刻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下毒之人定不是鬼兵域的人。
当日在辰州,那几个自称鬼兵域的黑衣人,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他不惧迷药的。
等了一会,除了血腥气息仍然浓郁之外,其他再无动静。
倒是门口中毒倒地的郭传宗三人竟没有昏迷,反正各自躺在地上,聊开了。
“妈-的!什么人敢下毒暗算老子!”
如此粗俗暴怒说话的,是管平。
“就是,乌龟王八蛋,只会偷袭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出来,和小爷打正面!”
郭传宗作为叫花子中的小头头,也文雅不到哪里去。
只有凌尉没有说话,他只是皱着眉头,拼尽体内所有残余的力气,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避过自己吐了一地的酸水。
“咦,老管!”
郭传宗先鄙视地看了眼凌尉,才又像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叫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红了?”管平愣了愣,眨巴下眼,突然也惊道:“你莫说我,你的眼睛也红了!”
郭传宗大惊,很想用手去摸摸自己的眼睛,可惜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得狠眨了几眨眼睛,感受了一下,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确定道:“真的红了?”
管平正在震惊地点头,凌尉也道:“我的呢?是不是也和……那些人头的眼睛一样红?”
一言惊醒梦中人,郭传宗与管平两个大惊失色,连忙竭力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找着那些狰狞可怖的人头。
本来多看一眼都会吐的东西,此刻这三人倒是恨不得一眼就能看到。
“快看!”
郭传宗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叫道:“这边有一个,你们快看看,和我的眼睛像吗?”
管平与凌尉连撇着脑袋,顺着郭传宗的视线看去,顿时胃里又是好一阵抽搐。
这个人头……只有一半。
从头顶上被人斜斜劈了一刀,将整个脑袋劈成了两半,有一半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留下的那一半,晃晃悠悠地摇着,头颅里红的血,白的脑浆洒了一地,就连惊恐未消的脸上,也弄得污糟不堪。
“你就不能找个好看一点的……”
凌尉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了出来,生恐嘴巴张得大了些,便要控制不住,又是一阵狂吐。
“废话!”
郭传宗气道:“谁的脑袋被人砍了还好看得了?”
刚才被剑晨轻功带起的劲力一吹,残肢断臂什么的倒是没怎么动,那人头可是圆滚滚的,早被吹得四处乱滚。
此刻郭传宗好不容易发现的人头虽然只有半个,但好歹还有一只眼睛是完整的,用来对比倒也足够。
管平忍着恶心,目光飘来晃去,很是认真地对比了一下郭传宗的眼睛与那半个人头的眼睛,叫道:“果然是一样的!”
郭传宗的双眼,与那半个人头惊恐扭曲脸上的一只眼睛,同样如血一般红。
红得,几乎已经看不到黑色的眼珠!
郭传宗一听,身躯猛得颤了颤,突然高叫道:“大哥,大哥!你还好吗?”
他可是知道剑晨百毒不侵的体质的,如今三人瞬间失去战力,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剑晨一人而已。
三人一直在殿门外猛吐,倒是不知,这令他们中毒的源头,正是剑晨无意间翻动的一具尸体。
剑晨一面装着也中了毒倒在地上,一面听着郭传宗几人的惊叫,心下一阵恍然。
怪不得这些唐门弟子死得好像毫无还手之力,原来,是被下了毒!
“我和你们一样……”
未免郭传宗担心,剑晨应了一声。
糟了!
这一声应后,他突然一怔,想到不妥之处。
有玄冥诀护体,他是不会中毒的,那么,眼睛自然也不会红。
而这毒药的特点,除了令人全身无力之外,似乎中没中毒,只用看看眼睛是不是红了,就能很明白地分辨了吧?
那自己还倒在地上装个什么劲。
他突然感觉自己刚才倒地的动作实在很傻,无奈地叹口气,正准备站起来。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议事殿,突然就有了动静!
嗒嗒嗒——!
一阵零乱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听声音,人数定然不少。
正准备站起来的动作,立时一僵,他连又仔细趴好,眼睛微微眯着,尽量不将与其他中毒之人的不同之处遮了起来,这才侧耳细听。
只是隔得太远,纵然他耳聪目明,也只能听出其中一人的脚步异常沉重而已。
倒是本就在殿门口的郭传宗等人没有听得必要,只是将目光转了转,就见到了脚步声的主人。
于是,郭传宗与凌尉两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253.第253章 勾结
“怎么是你!”
郭传宗待看清来人面目时,陡然惊叫道。
“怎么不能是我?”
被他质问那人有着浑厚的嗓音,轻笑了笑,反问郭传宗道。
在殿内的剑晨听得明白,面色也多了一抹凝重。
这人,是狼牙军的焦阳!
唐门现下的惨况,真是狼牙军做下的?
他以极细微的动作往殿外望去,只见在郭传宗等人的身后,面带笑意那人,不是焦阳又是谁。
不过,焦阳的旁边,竟然还有不少服饰各异的人,一看就知不是狼牙军士,而像是江湖中人。
他往殿外望时,正巧焦阳的目光也望了过来,连忙眼皮一耷,将目光收了回来,不想令焦阳这么快就发现他的眼睛没有变红。
“哼!”
却听焦阳看了眼后,并没有发觉剑晨的异样,而是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那小子也不行了,这下我看他还怎么射箭!”
“那是自然。”
焦阳旁边,有一面色阴冷的老者,傲然说道:“老夫的九凝蛇菰连上千人都毒得倒,何况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你在得意什么?”
焦阳的另一边,还有个穿着打扮与旁人不同的老妇,只见她轻蔑地看了一眼那阴冷老者,手中拐杖在地上跺了跺,缓缓开口道:
“莫要忘了,若不是我五毒教给你提供百年蛇菰,你能炼得了药?”
五毒!
剑晨听得心中震惊,这出声的老妇,竟然是五毒的人?
难道……是五毒教勾结了狼牙军,向同属巴蜀大派的唐门动了手?
他正在猜测着,却听郭传宗陡然一声惊叫:“你,你是唐门的人!”
唐门的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此刻殿内满地的残肢全是唐门弟子,然而在殿外,却有一个唐门的人与焦阳等人走在一起?
“哈哈,郭小帮主,你的眼力倒是不错。”
回答郭传宗惊呼的,正是刚才那傲然说话的老者。
剑晨瞟眼看去,这才明白郭传宗为何一口咬定这老者是唐门的人。
若是能够将殿内残缺肢体上的碎衣拼成一件完整的衣服的话,倒与这老者身上穿的,几乎一样。
特别是老者这件衣服的下摆位置,那枚造型独特,代表了唐门身份的袖箭,特别扎眼。
这是,唐门的服饰!
“不错,老夫正是唐门中人!”
面对满地的同门残肢,那老者语气中竟然连一丝伤感的意味也没有,气势强硬地说道:
“老夫不止是唐门中人,还是唐门五支之一,天罗堂的堂主,唐家堡二长老,唐无解!”
郭传宗更加不可置信,惊讶道:“天罗堂的堂主?那你在唐门中的地位肯定不低,可又为何要屠杀上杀唐门弟子?”
唐无解哼了一声,轻蔑道:“唐门乃数百年传承的刺客世家,如今不思进取,尽做些铜臭生意,老夫这是为了唐门好,这些贪图荣华富贵的废物,早就到了应该清理的地步。”
“老夫这么作,又有什么错?”
郭传宗愣了愣,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摇头叹息道:“就为了这个理由,你便要屠杀千人?”
“你的心,好狠!”
“狠?”
唐无解陡地冷笑起来,狰狞道:“还有更狠的,你想开开眼界吗?”
刷——!
话音落下,毫无征兆的,他隐于宽大袖口中的右手突然往殿内一挥。
“唐无解,你敢!”
动作才起,只见焦阳一声怒喝,显得惊怒交集。
唐无解竟然毫无征兆地对剑晨动手,这令焦阳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他武功虽高,毕竟不是以轻功见长,待发现唐无解出手时,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哼!”
伴随着怒喝,自焦阳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轻哼,紧接着一抹虚影自他背后一闪而逝。
剑晨只觉眼角余光处,陡然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突然又是一闪,那凭空出现的东西却又消失。
他没有看清,而在殿门口的郭传宗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忽来忽去的,是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
他的轻功竟然快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程度,明明那声轻哼犹在耳侧,可是黑衣年轻人显出身形立在殿门口之后,右手中,竟然用两根手指夹着一枚透骨钉。
那叫唐无解的老者锐利双目早扫到他手中的透骨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焦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看黑衣年轻人,反而冲焦阳质问道:“说好了我帮你们打下唐门,而那杀了我儿子的小子就任我处置。”
“现在这是要反悔吗?”
他眼睛看着焦阳,手指却愤怒地往那黑衣年轻人处一戳。
焦阳还未说话,陡然只见那黑衣年轻人的身形又是一阵虚幻,等停下时,他的左手中,也以两指夹着一枚透骨钉。
“唐无解,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黑衣年轻人终于开口,他差点被唐无解暗算,而面容上却见不到一丝惊恐,反而微微挂着些人牲无害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看在唐无解眼中,却变得极为危险,就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住,不知何时,便会一扑而上。
一股寒意,自唐无解的背心处升起,身躯下意识地一抖,本来咄咄逼人的气势,立时矮了几分。
焦阳这才不屑地耸了耸肩,目光只是随意地扫了扫唐无解,轻蔑道:“你莫要搞错,洒家是说了任你处置,但却没说是现在。”
“更何况……”焦阳往殿内看了一眼,突然有些郁闷,气恼道:“洒家怎么知道他好死不死偏偏往唐门来!”
看来焦阳之前曾与唐无解达成过共识,若唐无解帮助他打下唐门,他就协助唐无解拿下剑晨,任由唐无解处置。
然而由两人的对话看来,当时达成共识时,焦阳应还不知道剑晨也会在这几日赶来唐门,否则,他定不会如此痛快就答应下来。
因为,他的主上曾有过严令,近段时间,是不可以动剑晨的,所以对于創来说……这就很尴尬了。
唐无解正被焦阳的话气得直哆嗦,倒在地上的凌尉,突然开口:“是你?”
254.第254章 隐瞒
自那黑衣年轻人出现时,凌尉的目光便片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
黑衣年轻人转身,那坚忍的面容上,笑意浓郁了几分,笑道:“你记性倒好。”
凌尉一直觉得这人的背影很眼熟,待唐无解手指一戳,暗算于他时,那阵身形的虚幻令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余杭城外,丢了一把乌光大刀,破坏了剑晨必杀焦阳一箭的黑影!
“少废话!”
唐无解虽然慑于黑衣年轻人的气势,但也并不愿就此妥协,冲着焦阳怒道:“那什么时候,你才肯把那小子交给我!”
“还有,叫你的狗腿子滚远点!”
岂料当他话音落下时,一枚透骨钉,已然抵在唐无解的咽喉上。
“你好像弄错了什么事。”
黑衣年轻人的声音,从他耳后轻轻响起。
“我可不是他的手下。”
“行了,蛇七。”
焦阳摆了摆手,劝道:“好歹唐长老也是咱们的盟友。”
这句话还没说完,唐无解只觉咽喉上的透骨钉,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叫作蛇七的黑衣年轻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正面,笑了笑,道:“和唐家二长老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当真的,噢?”
唐家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嘲讽意味再明显不过。
唐无解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口气生生咽了下去。
蛇七却也不理他,身躯一转,冲着大殿内笑意盎然的高叫道:“喂,剑晨是吧?”
“趴地上装死人好玩吗?”
装?
他此言一出,殿门口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尽皆往趴在地上的剑晨处看去。
郭传宗的心一凉,正在暗叫一声糟了,突然脑袋一觉,一只脚直接踩在他头上。
“哪个不长眼的,胆敢踩在小爷头上!”
长这么大,被人用脚踩着头,于郭传宗来说还是第一次,登时气得肝火噌噌噌往上涌,再顾不得眼下是什么情况,愤怒地喝骂道。
踩在他脑袋上的,正是蛇七。
只见他微微躬着身子,像是对郭传宗,又像是对剑晨,笑道:“你再不起来,我就踩扁这个小兄弟的脑袋。”
这本是威胁的话,被他以宛若朋友间闲聊一般笑着说了出来,显得极没有威慑力。
不过,即便如此,剑晨却也不能坐视。
双手一撑,他的身躯骤然从地上弹起,活动活动趴得有些僵硬的四肢,看着蛇七,问道:“你是鬼兵域的人?”
之前两次遇上与迷药相关的事情,很巧,都是与鬼兵域的人相关,所以,这江湖中知道他剑晨乃是百毒不侵的,除了安安与郭传宗,便只有鬼兵域的人了。
是以,他才有此一问。
“鬼兵域?”
蛇七的目光闪了闪,面上的笑意仍然不改,摇头道:“虽然我很想把你的推测往偏路上引,不过很可惜,鬼兵域的锅,我可不背。”
“不是?”
剑晨还在思量着蛇七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骤听蛇七身后的唐无解跳脚惊叫了一声。
目光不由往他那边撇了撇,但见唐无解的面色已然狰狞可怖,咬牙切齿道:“老夫的九凝蛇菰天下无人能解,你怎么可能没中毒?”
剑晨耸了耸肩膀,回应道:“也许是你的使毒功夫还不到家吧。”
这人身为唐门二长老,竟然勾结外人屠杀了唐门弟子上千,其人的卑劣,就连对唐门本无好感的剑晨,都忍不住他刺他一刺。
“你——!”
唐门天罗堂的堂主,竟然被人说使毒的功夫不到家?
唐无解的怒气骤然为之一滞,有心想要冲上去找剑晨拼命,却又深深忌惮着那神出鬼没的蛇七,一时间进退不得。
倒是剑晨,突又问道:“我曾经见过你吗?还是你儿子?”
他见过的唐门,只有在洛家老宅时死拼的唐子昱一人。
而唐子昱乃是天影堂的人,这唐无解却是天罗堂的堂主,若唐子昱是他儿子,怎么反而入了天影,而不是继承唐无解的天罗毒功?
“对啊!”
焦阳突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恶狠狠瞪着唐无解道:“你一口一个儿子的,可是据洒家所知,唐家二长老一生未娶,膝下根本无子。”
“你莫不是在诓骗洒家!”
唐无解哼了一声,怒道:“唐子昱就是老夫的儿子,本来此事连唐门内部也不知晓,可恨竟被这小子杀了!”
听唐无解这么说,倒在地上的管平身躯抖了抖,目光闪烁不定。
那杀了唐子昱的真凶可不是剑晨,而是……他。
竟然真是唐子昱?
剑晨愣了愣,始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唐子昱是我杀的?”
当日在洛家老宅,唐子昱乃是孤身一人,在他死后,剑晨与安安等人便带着身受重伤的花想蓉去了万药谷。
从唐子昱死,到他们离开,期间片刻也没有耽误,当中也并没有碰上什么人,可唐无解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杀了唐子昱的是他?
剑晨这一问,唐无解的表情突然一僵,哽了半晌,突然暴怒道:“老夫说是你,就是你!”
他的神情落在旁人眼里,焦阳是个粗人,尚还没发觉出什么,然而蛇七已经泛起了冷笑。
斜眼看着唐无解,蛇七冷道:“看来,唐二长老还有许多事瞒着我们。”
“哼!”
唐无解冷哼道:“是有些事,不过,这乃是老夫的私事,与攻打唐门之事无关,所以老夫也没必要向你们一一说明!”
“还有!”
他怒而转向焦阳,厉声道:“老夫答应你们的事已经办妥,现下那小子你们也不准老夫动,那么……”
“另外一件事,应该兑现承诺了吧?”
他这番话,怎么看怎么像在转移话题,蛇七冷冷盯了他半晌,终究哼了一声,没有再深究。
只是剑晨的表情已经变得若有所思起来,突然与蛇七一样,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心中暗道:“看来,唐门这条线索,还没断!”
255.第255章 天龙蛊
“哈哈哈,唐二长老,这点你大可放心!”
焦阳爽快地笑道:“咱们主上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了你的事情,自然会办到。”
唐无解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却意有所指地撇了殿内剑晨那里一眼,不满的意味明显至极。
蛇七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冷漠道:“你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主上抬抬手就给办了,不必太过纠结。”
小事?
唐无解忍了又忍,终究没有暴发。
却见蛇七又道:“所以,相比起你那点小事,咱们还是先处理一下眼前事吧。”
“喂!”他冲剑晨那边叫了声,道:“你能不能不要站得那么气势巍峨的好吗?”
“毕竟……”蛇七低头笑了笑,脚下微微用力碾了碾,郭传宗的脑袋顿时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磨来磨去,“我脚下可是有人质的呢。”
郭传宗顿时怒不可遏,吼道:“大哥,你别听他的,喂,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蛇七的目光往旁边瞟了瞟,笑道:“一个丐帮的小帮主,利用价值何其之大,我怎么舍得杀你?”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
蛇七回头看了看,努了努嘴,身后狼牙军中走出一人。
“先把那个胖的杀了。”
眼神示意之处,正是管平。
狼牙军军纪严明,那走出的军士一听,二话不说,提起鬼头刀就要往管平光头上砍,丝毫犹豫也不带。
“等等!”
剑晨终于无法再保持镇静,眼看那一刀眨眼就要嵌进管平脑袋里,连猛喝道。
狼牙军的军纪严明,上级吩咐的命令,下级拼了命也会完成。
蛇七说杀了管平,所以那军士就要杀管平,尽管剑晨高声阻止,但他又不是狼牙军的上级,那军士如何肯听,手中的鬼头刀连半分迟滞也没有,眼看就得手起刀落。
管平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寒气迫人的刀锋激得他面色苍白。
刷——!
正在这时,那柄鬼头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却是蛇七。
“你想怎样?”
剑晨松了口气,本已前冲的身形顿了下来,面色严肃问道。
蛇七的手挥了挥,那狼牙军士一言不发,收刀后立。
“本来想晚一点找你的,既然碰上了,就一并说了吧。”
蛇七看着剑晨,竟然很是温和。
“说什么?”
“去帮我……做件事情吧。”
蛇七低着头,将踩在郭传宗头上的脚松了松,似乎很不经意地说道。
“帮你?”
剑晨怔了怔,他本已做好了束手就擒的准备,哪知蛇七好像并不想抓他?
不禁奇怪道:“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先别忙,站着别动就好。”
蛇七手指点了点他,带着威胁道:“否则,我踩爆他的脑袋。”
突然回过了头,对那五毒教的老妇道:“艾长老,麻烦你了。”
那五毒老妇微点了下头,苍老到满是橘皮褶皱的脸上透着诧异地笑容,客气道:“小事而已。”
她一直杵着的拐杖突然往地上一跺,插入尺许立在地面上,腾出双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个水晶碧玉的小瓶来。
此瓶一出,站在她身边的人,无论是焦阳还是唐无解都好,甚至连离得远一些的蛇七,都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本来踩着郭传宗脑袋的脚也收了回来,尽量离她远一些。
艾长老的面色也郑重无比,她干枯如树枝一般的手微微颤抖了两下,突然猛地一震,变得极为稳定。
这才将食指伸到嘴边,一口咬破。
不待食指上的血珠滴落,她极快速地将玉瓶上的瓶塞打开,咬破的食指直接插入瓶中。
“嘶——!”
艾长老深深吸了口气,苍老的面容陡然有黑气涌了上来。
食指再从瓶口拿出时,倒吸冷气的,就不止是她了。
“嘶——!”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在同一时间猛抽了口冷气。
艾长老的食指上,三条约有手指粗细的黑色蜈蚣盘旋纠缠着,争先恐后往那被咬破了血口之处爬去。
不大一会,三条蜈蚣都吸食了一口从艾长老指尖流出的血液,刹那间,黑色的蜈蚣躯干上,乌光大盛。
艾长老脸上的黑气随着乌光大起间,急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灰白。
“去!”
陡然,她一声厉喝,双目精光闪现间,缠绕了三条蜈蚣的食指一甩。
咻——!
三道乌光,分了三个方向,其疾如电。
“住手!”
剑晨一见,立时大惊,顾不得蛇七的威胁,身形一动,电射间千锋蓄势待发。
只是,终究晚了一步。
“啊——!”
三声惨叫,突然从倒地无法动弹的郭传宗口中暴吼出声。
艾长老取出的三条蜈蚣,不偏不倚,全数打入三人后颈窝里,那蜈蚣的牙爪竟锐利非常,甫一接触到皮肉,便猛地一勾,躯干再奋力一扭,连半个呼吸也不到,已尽没入三人体内。
哀嚎声,便是在蜈蚣入体的那一刻,震得人耳膜生疼。
郭传宗三人蜷缩着身躯,本来中了九凝蛇菰后浑身无力的症状竟然在这一刻全数消解。
身躯极用力地在地上翻滚扭曲着,仿佛三条……人形大蜈蚣。
“怎么样?”
艾长老在射出蜈蚣后,苍白的面容又恢复了几分血色,得意地冲唐无解道:“我这天龙蛊比你那九凝蛇菰强吧?”
唐无解的脸色很是难看,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虽然极力表现得不屑一顾,但眼眸中那抹震惊却遮也遮不住。
郭传宗三人虽然在地上打着滚,痛得死去活来,但那三双眸子,却已变得黑白分明。
中了九凝蛇菰最大的特征便是中毒者的双眼会变得血红一片。
现如今血色消失,也就代表着,九凝蛇菰的毒,在没有服用解药的前提下,已然化解一空。
以毒攻毒!
身为唐门最擅使毒的天罗堂堂主,唐无解如何不明白其中奥妙。
这分明就是,艾长老的天龙蛊中的毒性在三人体内,完完全全将九凝蛇菰的毒素压制的结果。
“你叫……蛇七是吧?”
剑晨身躯冲了一半,已经停下,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