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1章 棺内重生
大周
冬至日,刚过亥时,天色已经漆黑如墨。白天一场大雪过后,照的整个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各行早已歇业,街上空无人烟。原本沉静的雪地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动,一老一少两个短衣男子一前一后悄悄进了墓园。说是墓园,其实是乱葬岗而已,大多数的尸体都是随随便便地就地掩埋,连一卷席子都没有的也比比皆是。
“师傅,你说咱们会不会被人发现?”年轻人胆怯不已,悄悄问着老人。
“挖人坟墓又不是描画绣花,怕就别干!现在王家急着给儿子找个老婆,开价就是十两银子!你动作快点!”老人眯了眯眼睛,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
年轻人不敢抱怨,握紧了手里的铁锹,却又下意识地站住脚步抬头望向天空,黑压压的乌云沉沉笼罩,一丝的月色都瞧不见,阴风嗖嗖的刮着,手中的风灯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让人不由自主浑身发毛。
若不是这买卖一本万利,他才不会大半夜冒着风雪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一般的盗墓贼都是冲着达官贵人或豪门富户墓中的古董玉器而去,而这一老一少却反其道而行,不选择高门大户的家墓,反而不辞辛苦跑到这个极为破旧的无名墓园来。这全是因为大周贵族普遍迷信于风水,为了不让家族出现孤坟而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便千方百计地为未婚去世的子女配冥婚,所以这一老一少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获得年轻的女性尸体后,将会冠上假籍贯和清白身世转手卖出,真正一本万利。
经验丰富的老人最先发现一个新墓,兴奋地道:“这个挖出来看看!”
年轻人不敢反抗师傅,一铁锹又一铁锹地挖下去,终于将墓挖开,里面没有棺材,只有一卷破草席,他壮着胆子去掀开草席,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人。提了灯笼一瞧,这人头发一绺一绺结在一起披散着,满头满脸全是血,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却也能勉强看出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待看清她身上的衣服到处破损,触目惊心的都是可怕伤痕后,一阵血腥夹杂着恶臭险些熏得年轻男子当场吐出来。
在旁边蹲着抽水烟的老人瞪大眼睛,连连摇头:“这个不好!身上打成这个样子很难收拾,再找!”
年轻人叹了口气,胡乱洒了两把土下去,立刻丢下这个墓,亦步亦趋地跟着老人另寻别处。
老人正低头捻着泥土,揣测埋下去的时辰,却突然听见素来胆小的徒弟惨叫一声,他忙不迭地回头低斥:“蠢东西,你想把人都叫来啊!”
年轻人惊恐地瞪着不远处,手上的风灯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另一只手连铁锹都拿不稳,一个劲儿地颤抖:“那边……那……”
老人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却见到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过来。
洁白的雪地上,这人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又一个血脚印,触目惊心。她每走一步,身上就有血水渗出,各种新旧不一的伤口,混着黑红的污渍惨不忍睹,身上几乎没一个地方能看了。她走得摇摇晃晃,仿佛整个身躯都是僵硬的。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分明是从刚才被他们挖开的墓里爬出来的。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惊破天际,老人不顾一切地率先冲了出去:“鬼!鬼啊!”
年轻人像是被这一声惊醒,魂飞魄散地一把丢下铁锹,没命地跟在他师傅身后一起狂奔而逃,他们几乎用尽了这辈子吃奶的力气逃命,压根没有看到在他们飞奔而逃后,刚刚那个脚步蹒跚的“鬼魅”已经倒在了地上。
江小楼勉强走了几步之后,再也无力支撑过于虚弱的身体,一下子栽倒在雪地上。
紧接着,她轻轻向那两个人奔逃的背影伸出手去,轻轻呢喃着:救救我,救救我……我还没有死啊……
可惜那两个人过于恐惧,根本不会回头来仔细听她到底在说什么。
江小楼浑身的衣物无比单薄,到处伤痕累累,一沾上冰冷的雪地,她几乎疼得无以复加。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眼睫,她扇扇睫毛,才发现是雪,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天,只见点点雪花落下来。
强撑着的一点意识渐渐涣散。
蓦地,她想起七年前的一日,那时候她的父亲还在世,她依旧是江家闺秀。父亲带着她来到至交秦家,她第一次见到了秦家公子秦思。桃花林中,细雨飘飘,父亲亲自鼓琴、秦思持剑起舞,她且笑且看。多年过去,父亲音容笑貌早已模糊,但她依旧记得那首曲子的唱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知道父亲特意选的曲子叫桃夭,年幼懵懂的她以为父亲是希望她像春日骄阳下桃花那样鲜艳、美丽,后来在大哥的打趣之下方才知晓,他是用桃树的枝叶茂盛、果实累累来比喻婚姻生活的幸福美满,一切都含着慈爱的父亲对女儿婚事的殷切期待。
父亲是要将她许嫁给秦思,纵然年纪小,她也不禁两颊飞红,目光躲闪,在夭夭桃实、灼灼花枝的衬托下,人若桃花,两相辉映,大哥见她害羞,扶着桃树笑得打跌,几乎惊落了一树桃花。
后来,灼灼的桃花仿佛是春天的火,渐渐燃起她莫名的相思,那少年在江家走过许多回,既俊雅,又温柔,每次相遇时,他微微一笑,就捉住了她的灵魂。
“他终有一日要来娶我。”她这样温柔地等待,夏蝉唱完了,秋雁飞过了,终于听到订婚的确切消息。那一日,父亲和大哥的每一言她都隔窗听见了,心儿一如活蹦乱跳的小鹿,她几乎担心那心脏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然而,父亲的身体却渐渐虚弱下去,终于一病不起,大哥江晚风远行经商,不放心她一人在家,小心翼翼地将她托付给秦家,年仅十三岁的江小楼带着十万两嫁妆成为秦府娇客。初始未来公婆慈爱,秦思呵护,她自以为找到今生依靠,竟在秦家落难之时傻得将十万两尽数交出,解了秦家燃眉之急。待得秦思以一介商贾之子取得当朝探花郎,往来皆是达官贵人,她的世界一夕风云变色。
“大周名门相互联姻,都会有彼此利益上的联系,也会互相照拂和庇护,我虽是当朝探花,却也孤掌难鸣。若是迎娶名门之女,对我的仕途大有进益!”温文尔雅的秦思一脸理所当然,“小楼,我未来的夫人将是御史千金,真正的名门淑女,当然我也不会弃你不顾,这秦府自会给你一席之地,让你今生有靠。”
在强势的秦家面前,江小楼一介弱女子退让了,她让出正妻之位,十万两银子的付出仅能在秦家勉强暂居。可这并不是结局,而是她苦难的开始。随着她变得越发美丽夺目,秦思为步步高升,竟要将她献给权势煊赫的紫衣侯萧冠雪为妾。她不肯依从,偷偷带着乳娘逃出秦府想要去寻江晚风,却半路被秦家抓回来。她百般恳求皆无效果,秦家人虎狼之心终于暴露,把她相依为命的乳娘活活打死,又将她饿了三天,硬生生绑着塞入轿中送到侯府。
萧冠雪府中万紫千红,群芳无数,数不尽的明争暗斗、互相倾轧,江小楼还未承欢就已失宠。远在异乡的兄长江晚风终于得知真相,千里迢迢来赎回妹妹,却被紫衣侯命人赶出府去。江晚风不服,一状告到京兆府衙门,奈何他不过一介商人,怎能斗得过权势滔天的紫衣侯。八十个板子下去,硬生生送了他的性命,也让江小楼彻底失去了希望。
得知兄长死讯之时,江小楼正如奴婢跪在一群达官显贵中倒酒,因为难以压抑心头悲痛愤恨不小心倾倒了酒盏,险些被萧冠雪命人拖出去杖毙,裴宣不过无意瞧她一眼,萧冠雪便哈哈一笑将她送出了手。
裴宣带她回府,却认定她是萧冠雪演得一场苦肉计。全府上下将她视为间谍,处处监视、暗暗提防、动辄打骂,她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几度面临死境。又过了一年,为迎嘉年公主入府,将军肃清府中无用女子,她自请离去,裴宣却毫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随手将她卖入国色天香楼。
一步一步,江小楼终于被这些男人逼着走到了绝境。
鸨母用尽一切手段逼迫,江小楼宁死不从,以至于被毒打得浑身是伤,半月后她高烧不退,最终被人一张破席裹了扔到乱葬岗。
人间如此冰冷,世人如此狠心,她从畏惧害怕到心如死灰,所有希望一起破灭。
江小楼闭上眼睛,任由洁白的雪花落在眼睫上,融成一道道泪痕……
父亲,大哥,我好想你们,小楼好想你们,好想去找你们。
可就这样死了,她不甘心。如果她死了,谁向那些刻薄寡恩、心狠手辣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依稀中,父亲的笑容浮现在她的眼前,那时候他拉着她的手:小楼,要心地善良,凡事忍耐,做个宜室宜家的好媳妇。
依稀中,大哥临行之前的模样历历在目,倔强的少年眼圈发红:小楼,哥哥要出远门,不能将你带在身边,但哥哥一定会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兄妹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亲人的叮嘱言犹在耳,她自问对得起所有人,可为何老天让她落到今日下场。
如果这样死去,如何面对惨死的大哥,如何面对失望的父亲,如何能面对自己任人糟蹋的人生?
恐惧到了极致,到最后反而就不再害怕。
黑暗中,江小楼掐住手掌命令自己:我还只有十七岁,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
当雪花再一次落在她干渴到裂开的唇上,她瞪大眼睛盯着天空,漆黑的眼睛有一团光在燃烧,坚定犀利一直烧到她心深处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不会死,也不能死,她要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活得健健康康,亲手向那些将她逼入绝境的人讨回公道。
老天爷,你既放我一条生路,就请你一并换掉我的心脏,给我一副铁石心肠,我会笑着看害我的人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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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俗的名字是编辑起的,请大家不要客气地去砸她家窗户。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看完庶女有毒还没有变成汉尼拔的心地纯善的渣妹们,嗯,以上。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2章 夜半惊魂
天色还未亮,一辆马车走在大街上,马车的四角全都挂着牛角灯笼,红色的穗子垂挂下来,穗子下面各自吊着金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足以彰显主人身份的不凡。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唯独马车两旁的灯笼照亮了一尺方圆。车夫有条不紊地驾驶着,马蹄的回声在这静谧的时间格外空旷。
马车拐入一条长街,忽然,马儿受惊一般发出一声长嘶,车夫连忙勒紧缰绳。
马车骤然一停,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谢连城蓦地睁开眼睛,旁边的青衣侍从怀安连忙探出头去:“外面怎么回事?”
车夫跳下了马车前去查看,稍过片刻惊得面无人色地跑过来:“大少……外头……外头有一具女尸!”
怀安吃了一惊,赶紧挑了帘子一咕噜滚下马车去,顺着车夫那颤抖的指尖望过去,果真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孤零零地趴在雪地上。怀安跟着谢连城到处走南闯北,胆子到底大一些,忙不迭跑近了,却被那年轻女子的惨状惊得呆住。
这……这个鬼样子,还像是个人吗?!
“怀安,这女人是不是哪家跑出来的姬妾?怎么这个时辰在这里,要不要到处问问?”车夫试探着问道。
怀安被车夫这话气得小脸一红,瞬间炸毛:“你蠢啊,这事一看就蹊跷,这附近都是深宅大户,正经人家的姬妾又怎会死在街头?”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边两人正在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嗓音,暗夜里听来,声音缓缓的,清澈而沉稳。
车夫一听如蒙大赦,连忙道:“大少,您来瞧瞧!这个女人不知道死了没有!”
谢连城迈步过去,怀安看了一眼他垂在地上的大髦,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连城看了他一眼,道:“无妨。”径直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怀安一拍脑袋,赶回马车,取了灯笼照过来,彻底看清那人的瞬间谢连城皱起眉头。
这女子全身从头到脚都是伤痕,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成了雕塑,谢连城走近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可闻一片寂静中微弱的呼吸声,她的衣衫边缘还在不断往下滴答着血迹,染得洁白的大地血污不堪。
一路拼死从墓园爬出来,江小楼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眼看着真要就这样被白雪掩埋,突然听见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因为周围的环境是这样的安静,以至于那人的脚步声是如此的突出,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如此的轻微却如同鼓点打在她的心上。
有人来了!她的心脏在瞬间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那般不由自主。
勉力睁开双目,先是看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鞋子,随后她缓缓抬起眼睛。
年轻男子就站在了丈挟外的地方,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人,黑色的大氅,领口滚了一圈白狐毛,他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头上束着碧绿的玉冠,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眼睛长长的,鼻梁高挺,下巴方正却偏偏有一道美人弧,唯独嘴唇略显苍白失色。
在烛火的映衬下,他那如同羊脂玉一般莹润洁白的面孔微微泛出明灭的光影。
“救救我……我……救……”江小楼拼命地想要向他爬过去,可她的身躯仿佛已经冻僵了,一动也不能动。
这声音虚弱、无力,但却像锥子一样直锥进人心,是万千惨烈遭遇化作的请求,也是暗夜孤身被弃雪地的绝望,更是纤纤弱女被命运压迫的无力抗争,声音明明风一吹就散,可谢连城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抑郁和悲愤。
她不想死,尽管浑身浴血,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她还是不想死,那一刻的震撼让谢连城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怀安虽然惊讶女尸居然还有气,却也皱眉:“少爷,咱们别管这个人了,现在这时辰出现在大街上的能有什么好女人,咱们何故平白管这等闲事,走吧走吧!”他焦躁不安地看了一眼天空又开始纷纷落下的大雪,心头十分担心。
车夫看着怀安,嗫嚅地嘟囔了一句:“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怀安恶狠狠地瞪圆了眼睛,呵斥道:“你懂什么!没看到这女人身上伤痕吗,说不准是从那等不干净的地方……”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听见谢连城开了口:“怀安。”
怀安一震:“少爷。”
“送她去最近的药馆。”谢连城不再看那女子,只身上了马车。
怀安十分不满少爷的多管闲事,可他却不敢多言,少爷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只要打定了主意绝无更改的。
低头看了这女子一眼,怀安不满地撇嘴:“真是好命!”说完,他便招呼车夫,将那年轻女子一起抬着上了马车。瞬间一股带着铁锈味道的腥气顺着夜风扑到他的脸上,怀安几乎要呕吐出来,只不敢惊动马车里的主人,扶着她在马车外头陪车夫一起靠着。
马车一路颠簸地来到了这条大街上最有名的医馆回春堂。
回春堂大半夜被一锭银子敲开了门,等大夫看到江小楼那张灰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立刻吓了一跳:“这……这不是死了吗?”
“还有气!你就开方子吧,能不能活下来看她自己的命!”怀安瓮声瓮气地道,把江小楼扶着送上了床榻。
看着这种可怖如同尸体一般的病人,大夫喉咙里干干的咽了咽,停了停,有些手足无措的望了望江小楼白得吓人的脸,想着那诊金,终于下定决心般的抹了抹头上的汗,吩咐药童去拿药箱。
他自己瞧着满身是伤的江小楼,左右为难的选了半天,最后才选定地方,拿了剪刀将一件血衣裁了开来。
怀安原本是不情愿救人的,可瞧见那露出的皮肤上豁着长长血口的伤处,也不免头皮发麻。这种德性还要坚持活下来,这女人真叫人震撼。
大夫在最初的犹豫之后已经恢复正常,他动作熟练地沾着水把已经沾粘上的血衣化开,又拿着药巾一点一点的轻压上去,把皮肉上的黑色血块一点点去了。
衣服和皮肉粘在一起,纵然大夫经验丰富却也非同一般的痛苦,江小楼握紧了拳头、咬紧牙根一声不吭。
怀安瞪大了眼睛,只觉对这女子下手的人相当歹毒,几乎都是往死里整。场面血腥可怖,他到底忍不住赶紧又取了一锭银子出来塞给药童:“这个是我家公子给的药资……过几天我再来瞧瞧……先走了!”说完不等人开口,已经逃命似的挤出打开了一半儿的门板。
大夫回头望了一眼,哀叹一声,正要低头上药,却突然撞上江小楼的眼睛。
这女子除了脸,全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原本连她的面孔也被凌乱的长发遮着看不出相貌,这样一动,才惊觉她长着令人叫绝的一双眼睛。那眼睛,真是秋水盈盈,似乎晃动一下都会满得漾了出来。
大夫一看到她的眼睛,魂便给勾住了,恨不得自己变成个灰尘砂粒什么的蹦进去,淹死在那柔柔的波里,才叫过瘾呢!因为有了这么出色的眼,其它书里头描述美人的什么面如桃花、髻发乌云、俏脸生春什么的,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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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既然大家都要求客串,我也要。
小秦:我早有安排\(^o^)/~
编辑:斜眼,真的吗?
小秦:嗯,你叫金玉,国色天香楼的老鸨。
PS:要求客串的孩纸们,好好留言排队吧,小秦白天要培训不在线,回来后会尽量回复留言哒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章 奇货可居
大夫上药的时候,江小楼疼得浑身抽搐,身体随着呼吸剧烈的震动。
大夫心头一颤,正要转身将药巾洗了,却不料一只血淋淋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夫惊得几乎跳起来:“你……你……你要做什么?”
江小楼一声不响地盯着他,漆黑的长发从肩膀散落下去,整张脸因为失血过度,苍白得没有血色,她小小声问道:“刚才送我来的,是什么人?”
大夫一阵沉默,直到那只攥住自己手腕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他才赶紧回答:“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只是留下银子就走了!你别乱动,要好好养伤!”一边说话,一边自言自语,“伤的这么重,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江小楼没有说话,她能够爬出来,是因为她不能死,她必须活下来。
下意识的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咙,大夫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给江小楼上药。
药一沾上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低低的抽了口气,那一双眼睛立刻变得水汪汪的,要落泪却落不下来的模样。
这完全是人的本能反应,显然并非江小楼故意。老大夫活了七十年,还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睛这样活色生香,不由小心肝抖了抖,余下的话全都混沌沌的凝在喉咙里,忙别过眼睛不去望她。上好了药,大夫立刻道:“你在这里歇着吧,那个救了你的人说过几天还来看你。”
江小楼想要点头,却因为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动弹不得,她只是眨了眨眼睛,大夫便拉着傻了一般的药童进了内室。
江小楼轻轻闭上眼睛,老天爷既叫她不死,她就一定要想方设法活出滋味来;那些人不把她当人,她还非要做个人上人!
江小楼伤得极重,接连十日药石不进,高烧不退。但是再恶劣的情况,她也依然显得很安静,连一声抱怨也没有,愈发让人觉得她十分与众不同。
也许是她顽强的生命力连阎王都犟不过,第十一天,高烧终于退下去了。
王大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江小楼这样顽强的病人,退了烧就开口说话,两天就撑着起床,五天就蹒跚行走,虽然全韶重叠叠的掐拧、灼烧和鞭打的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可神情却无比轻松自然,仿佛压根不知道痛一样。
这……还能算是一个人吗?王大夫疑虑重重地盯着江小楼的动作,摇了摇头。
江小楼在等,等她的救命恩人上门。
害了她的人,她要报仇。救了她的人,她要报恩。
只可惜等了足足一个月,江小楼没能等到谢连城,反而等到了国色天香的老板娘金玉。
国色天香是大周朝最高级的青楼,没有之一,而金玉便是逼迫着江小楼挂牌的罪魁祸首,也是命人毒打她的人。按照道理说,仇人见面理当分外眼红,可金玉一瞧见江小楼立刻泪水涟涟:“我的好妹妹,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回春馆每天病人来来往往,人多口杂,很容易便将药馆收留了一个重伤美人的消息传扬了出去,更别提国色天香是一等一的销金窟,想要知道江小楼在何处简直是易如反掌,所以金玉便立刻赶了来。她虽然已经年近三十,却生得十分漂亮,再加上体态风流、笑如春风,自然颇有风情。
王大夫不安地看了一眼江小楼,嘴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可是看到金玉那张笑盈盈的面孔,终究是忍住了。国色天香绝不是一般的地方,金玉的背后可是数不清的达官贵人在撑腰,谁敢和金玉作对?
江小楼注视着金玉,一言不发,那一双白皙的面孔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金玉不以为意,反而笑着问大夫:“她的病好了吗?”
大夫咳嗽一声:“原本她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心、肺、肝、脾、肾哪里都有伤,是必死无疑的,好在她人坚强,硬生生扛下来了,只要以后好生养伤,没有性命危险。”
金玉对这些并不在意,她只要知道眼前的江小楼不会死就好,至于会不会留下病根压根不重要。她媚眼生春地一笑:“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带着小楼回去了。”
大夫吃了一惊:“这……怕是不妥,我也是受人之托照顾她,你这么贸然把人带走了,我怎么向人家交代!”
金玉桃花瓣一般的嘴巴张张合合:“王大夫,江小楼可是我们国色天香楼里头的人,她的乐籍还未脱,怎么都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大夫还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一个轻轻的声音:“王大夫,多谢你救了我,我应当回去了。”
这话是江小楼说的,但连金玉都惊讶地看着她。刚入楼里,江小楼性情倔强,软硬不吃,金玉本可以命人用强,只可惜这丫头还是个清倌儿,若是真的用了强也就不值钱了,所以才用尽一切方法往死里折腾,然而偏偏是个硬骨头,不管怎么打都不肯松口,她一股子邪火上来命人直接打死丢进了乱葬岗,却不料这人还能活过来。
要说江小楼还是清白之身,可能都没人相信,但事实如此,秦思当她奇货可居,紫衣侯不屑一顾,裴宣更是处处提防,以至她到今日还是完璧,所以金玉才想要借此抬高她的身价。
江小楼很明白,国色天香的每个女子都是有记录的,卖身契在金玉手里攥着,人若死了也就罢了,若是还活着,那一辈子也别想脱离乐籍。
金玉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风情万种之间带了三分诧异,似是惊讶一个烈性人怎么突然改了个性,变得如此好说话,她还以为非得动一番干戈,却不料江小楼立刻开口应允,难道人死了一回也变得聪明了?
江小楼微微一笑,眼眸盈盈如波:“金玉姐,咱们走吧。”
大夫看着江小楼随着金玉离去显然大为着急,下意识地追出门外,却突然瞧见小楼转身,苍白面上带了一丝郑重:“大夫,若有机会请帮我转告那一位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江小楼结草衔环,非报不可。”
她一介沦落风尘、自身难保的女子,居然还想要报恩?王大夫有些怔忪地望着她,一时不能言语,却见到江小楼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帘子落下,马车很快绝尘而去。
马车里,金玉靠上繁花似锦的靠枕,笑意中带了三分试探:“小楼,你可是真明白了?”
“金玉姐放心,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想不通呢?”江小楼只是微笑,神色平静。
金玉疑惑地看着她,江小楼却已经掀起帘子看向了窗外。
透过车窗望去,沿途尽是茶楼酒馆,商铺店肆,一户紧靠着一户,空气中飘着茶香、酒香、胭脂香粉的味道,江小楼明白,大周朝那了不起的繁华与富庶越来越向她逼近了……
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垂下了眼睫,掩住眸中思绪:金玉啊金玉,你若将我打死也就罢了,打蛇不死,你又怎能快快活活?江小楼既然立誓复仇,第一个便要拿你练刀。所以这国色天香楼……纵然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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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说此文重口味,口胡,明明是小清新!谁能比我更清新!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4章 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楼位于阊门大街上最热闹的一个巷子里,既方便客人往来,又曲径通幽,门前一汪活水,流水含缠绵不尽之情,岸上碧绿杨柳连排,取依依不舍之意。院内的陈设和整体建筑更是考究和精致,大厅宽敞,庭院美丽,前后奇花异草,左右怪石林立,看起来不像是青楼,倒像是豪门深宅。
在大周,寻常人家女眷一般是不抛头露面的,除非是所谓通家之好,否则见了男客要回避。所以有身份的人互相应酬或者娱乐,在家里是很不方便的,最好的去处就是秦楼楚馆。国色天香作为个中翘楚,经营的最主要业务是做花头,也就是俗称的喝花酒或打茶围,做花头是指陪酒局,打茶围是指陪茶局。这里的菜是清淡的,酒是醇厚的,茶是清香的,姑娘们一个个楚楚动人,仪态万方,不少客人到此不光是为买笑而来,更多则是为了应酬,听歌、看舞、喝酒、品茶,准确的说买的是境界。
有资格当上国色天香楼一等姑娘的,不但要貌美,还要有才华;不但有天赋,还要技艺超群,比如国色天香四大花旦之一的李香兰,便是一个箜篌演奏艺术家。有一次她鼓箜篌而歌,哀戚婉转,缠绵动人,街上的行人听了,都纷纷停下脚步来欣赏,一会儿功夫门前就挤满了人,达官显贵们更是捧着大把金银蜂拥而至,趋之若鹜。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李香兰,二等三等姑娘绝没有束之高阁的道理,她们还是要向客人提供特殊服务,刚开始金玉便把江小楼定位在二等上头,准备拿她做一颗摇钱树,谁想到她性烈如火,宁死不从,把金玉也给惹恼了。
回到国色天香,金玉笑脸微沉,劈头就问:“你什么时候能够挂牌?”
江小楼略一停顿,故作为难:“金玉姐是知道的,我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立刻招待客人怕是不妥,还是先陪陪饭局酒局为好。”
金玉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我的好小楼,你能陪客吗?”
江小楼十指纤纤掠去落下的一缕发丝,笑容平和:“刚来的时候我想不开才处处和您对着来,实际上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勉强算是能见人的。”
金玉瞧江小楼言之凿凿,心里头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面上却道:“小楼,我这里的姑娘琴棋书画、诗书文章都是一等一的,便是那些名门淑女也断及不上,你么……”
这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小楼却也不生气,温温柔柔地道:“姐姐若是不信,只消一试便知。”
她江小楼也曾是养在深闺里的好女儿,三岁习字,五岁学琴,痴迷古书与舞蹈,父亲曾笑言江家闺秀若非从不抛头露面定然名扬天下,可看看她如今被那些渣滓糟蹋成了什么模样?江小楼心头翻江倒海的恨,全化为面上轻盈盈的笑,那一双眼波流转之间勾魂摄魄,威力十足,饶是金玉见惯风月,却也不免被这柔如水波的眼睛挠得心头痒了痒,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大声喧哗。
金玉面色一变,率先起身推门出去:“外头出了什么事?”
娇俏的婢女哭哭啼啼地迎上来:“不……不好了,今儿杨阁老摆宴,招了香兰姑娘去弹曲,结果香兰姐姐身子不适,推辞不去,杨阁老大发雷霆,说要掀了场子!”
寻常达官贵人金玉还不放在眼中,但这位杨阁老是三朝老臣,素来性子古怪,一旦发起火来谁都不顾,连当今圣上都要敬他三分,得罪了这样的人,金玉也要惹麻烦,她眼皮子一跳,顾不得江小楼,施施然便走了出去。
包厢里杨阁老已经打翻了酒杯,吹胡子瞪眼一派怒容,旁边同行的客人也皆是面如寒霜。
金玉何等眼色,一进去连忙告罪:“阁老莫要生气,是香兰这丫头不懂事,我立刻叫她来向您赔不是!”
杨阁老冷笑:“我在这里摆酒设宴,又喝茶,又吃水果,又看风景,又吃夜宵,花了无数金银,偏生连个李香兰都请不来,你金玉还真是仗着有人撑腰横得很啊!”
“阁老严重,给金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您,这就叫人去请香兰来,我先赔罪三杯!”金玉面上堆满笑容,举手便去抬酒杯。
“不必了!”杨阁老声音酷寒,面如冷霜,“咱们走!”
金玉面色一白,今天若是让他一走,算是把人彻底得罪了,将来麻烦数不尽,她还来不及赔笑,却听见门外有一道声音响起:“阁老息怒,香兰来迟了!”
容颜娇美的李香兰如同一朵出岫的白云飘进了门,端得是腰身款摆似杨柳,笑颜娇丽如香花。可还没等她发挥,杨阁老一只茶杯盖飞扑过去,将她打了个劈头盖脸,李香兰素来被人捧惯了,何曾受到过这种气,一时目瞪口呆,僵住了。
杨阁老拂袖便走,门外却又来了一位纤腰美人,面上施着淡淡脂粉,容貌清丽脱俗,最令人动容的是那一双美目,横波流转之间动人心魄。她婀娜多姿地走过来,给众人行了一个礼。
众人都是一怔。
江小楼已经笑道:“阁老,香兰姐姐来迟可是有缘故的。”
杨阁老皱眉:“什么缘故?”
江小楼声音柔婉:“因为香兰姐姐在看列女传。”
众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青楼女子去看列女传,疯了不成?
李香兰震惊地转头看着江小楼,藏着眼底十分的震怒,她完全没觉得小楼为她解围,全当作是羞辱。
杨阁老原本怒气勃发,却不免松缓了肩头嗤笑:“荒谬之极,什么列女传,当真是母狗无礼!”
此言简直羞辱到了极点,谁知江小楼答道:“若香兰姐姐是母狗,您不正是公猴?”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傻呆住,待片刻后反应过来,不禁目瞪口呆,这小丫头竟然敢辱骂当朝阁老,真是疯了不成?!金玉正要厉声呵斥,杨阁老已经暴跳如雷:“无礼的东西,竟敢出言不逊!”
江小楼微微含笑,语态平静:“阁老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当然是公侯。”
杨阁老愣住,指着江小楼的手指半天都忘记收回来。
众人恍然大悟,公侯谐音公猴,江小楼说的是公侯,而不是公猴。但若要与母狗相对应,怎么听怎么是公猴,如此才思敏捷,又这般胆大妄为,偏生一张笑脸盈盈无辜的很,当真叫人拍案叫绝!
杨阁老素来自诩才高八斗,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唬住,当下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脸色忽青忽白,气喘吁吁。
江小楼此言看似寻常,但往深里一想,则不难想到满朝公侯不过只是公猴,冠冕堂皇不过只是沐猴而冠,真是鞭辟入里,妙不可言,只是在场的人除了少数人根本想不到这一点,都在那边忍笑。
金玉本以为杨阁老要发怒,可最终这老头竟然气哼哼地坐了下来,指着江小楼道:“今日就让这丫头作陪!”
李香兰上前一步:“阁老!”
“滚远一点!”杨阁老挥苍蝇一般,李香兰面色立刻变得煞白,一双美目在小楼面上挖刀子一般剐了一眼,一甩袖子便走。
金玉转念一想就明白其中奥妙,杨阁老乃是当世大才,性子古怪,却又自诩十分爱才,你若是能在才华上令他折服,他又怎好当众发怒,岂不是自打嘴巴?谁能想到一个臭脾气的江小楼转了心思后竟然是此等妙人,她的摇钱树又要多一棵了!可转念瞅见杨阁老一脸风雨欲来,她心头顿时咯噔一下,今日一关,恐怕江小楼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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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女主要在青楼呆多久?
小秦:快了,报了仇就可以走。
编辑:你还能再龌龊点吗?
小秦:那……宰了你就走。以后更新时间:每天早上八点……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5章 无故结怨
江小楼仿佛看不懂金玉的眼色,面上带着清雅笑容走到阁老身侧坐下。杨阁老斜睨着她:“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看来是读过不少诗文了?”
江小楼面不改色:“阁老谬赞,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
她何止读过书,年少之时她琴棋书画哪样不通哪样不精,若非如此秦思何至于将她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紫衣侯。只是她不愿意成为他人玩物,故意装作文墨不通、技艺不精,入府后甚至连话都不肯多说半句,只肯做个木头美人,存心想要失宠罢了,却未曾想到不论她如何逃避,都逃不过为人鱼肉的命运。
既如此,她又何必再逃?
江小楼的言谈显然让杨阁老大为不满,他见过的名门千金、青楼名妓等各色女子何止千百,却无一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他不由冷笑,指着旁边一名青衣中年文士道:“你瞧瞧,他比我如何?”
文士连忙道:“阁老,我袁秀不过区区白衣,又怎能和您相比!”
他话说的轻松,可江小楼却在入包厢前就知晓此人身份,他的确是白衣,却是当今陛下身边最为宠爱的词臣。天子身边的奴才都比地方大员要重三分,何况是得到皇帝青睐的白衣卿客?今日若江小楼回答杨阁老强,那就彻底得罪了袁秀。若回答袁秀强,反过来杨阁老也会发怒。怎么说她都是错……
杨阁老不过是在找一个发怒的契机,他要逼着江小楼出丑、认错,挽回刚才的颜面。
一众人等都盯着江小楼,金玉心头一笑,强出头就是这个下场,她可不会挽救江小楼,让她知道教训,将来就会乖乖听话。
江小楼容色淡淡,长睫毛下的双眸婉若秋水,潋滟出摄人的柔情:“阁老,朝臣也;袁公,文人也。经纶朝政,侍君泽民,则袁公不及阁老;嘲风弄月,词章华彩,则阁老不敢望袁公。”
杨阁老听闻此言,足足有半刻的功夫都没有说话。江小楼这个回答实在太妙了,袁秀是多情文人,自然擅长华丽的词章,杨阁老是国家栋梁,自然立足朝堂、福泽万民,再加上她言谈巧妙,语气婉转,并不得罪袁秀,也将阁老架到高空不能下降,活生生叫他发不出火气来。这样的外交辞令,纵然他听了怕也要青眼三分。
智者之间的较量,本就难分胜负,更不宜轻言对错,别看这丫头身份卑贱,杨阁老反倒越发不好与她计较。毕竟才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份随机应变、处变不惊的气度,叫人心折啊!
江小楼又给杨阁老斟酒,始终笑容恬柔。她见识不俗,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通、无一不晓,而且她这个人很有意思,任何一个枯燥的话题都能谈的妙趣横生、别有意趣,等到一盏酒喝完,杨阁老酒足饭饱,高高兴兴的告辞离去。
金玉迎上江小楼,脸上笑出一朵花来:“好!好!从今日起,你就升为一等,来人,还不替小楼准备闺房!”
“金玉姐,小楼这个名字用在这里不妥,还是叫我桃夭吧。”江小楼和颜悦色地道。
金玉一怔,随后抚掌大笑:“桃夭、桃夭,果然是个好名字!”
小楼是父亲所取的名字,这等轻贱自己的人又怎配叫一声呢?江小楼笑模笑样,半点不露声色。
一等的姑娘这楼里只有四个,全都是经过悉心调教的,江小楼一夜之间跃升一等,实在叫人难以想象,一时旁人无不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金玉却不理会,她抬举江小楼不光为她的聪明头脑和口齿伶俐,最关键的是刚才江小楼画了一幅画送给杨阁老。
画上的兰花栩栩如生,闻之竟然还有清香拂面,令人啧啧称奇。阁老乃三朝老臣,讨好了他,江小楼的前途光辉灿烂,她怎能不抢先下手?
江小楼面上露出三分笑颜,似是心满意足:“如此,今后就请您多加照拂。”
当初她被吊挂起来毒打之时,金玉用了针刺指甲、铁烙皮肉等种种酷刑也不能让她屈服,还曾气急败坏地大骂道:“我白花花的银子买了你来,你推三阻四,总是不肯接客,哼,买了你来当观世音菩萨,在楼里头供着好看么?打,给我狠狠的打!”
言犹在耳,那一副狰狞模样与如今的笑面菩萨判若两人,而江小楼也是一副彻底想开、心无芥蒂的样子。
可惜金玉忘记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辱骂与皮鞭又如何征服她呢?她以为江小楼转了心性,绝想不到对方早已磨刀霍霍,还在做着摇钱树的春秋大梦。
李香兰的婢女翡翠进了门,瞧见李香兰穿着一身浅白色衫子,下裙上是刺绣描金的红牡丹,只露出樱桃红的鞋尖儿,看起来香艳夺目,唯独一张脸冰雕一样看不出喜怒。翡翠心里不安的很,一脸的笑一下子冻了起来,声音有点发颤:“小姐,茶来了。”
等翡翠把茶摆放在桌子上,李香兰这才懒懒地伸出手捧了茶盏,水未沾唇便勃然变色,鲜艳的红唇中迸出声来:“你这个混账丫头,是诚心要烫死我吗!”
翡翠来不及辩解,那茶盖儿已经劈头打了过来,翡翠额头挨了一下,登时红肿起来,她也不敢去擦,只顾着叩头求饶:“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李香兰的神情本是极为冷漠,此刻眉头向上竖着,杏眼圆睁,一张艳红的嘴巴咬牙切齿,尖锐的声音如刀一般尖刻:“好啊,你们一个个都打量着我好欺负不是,居然敢拿我寻开心!”
翡翠吓得够呛,她当然知道李香兰是在指桑骂槐。从前她可是国色天香的第一把交椅,一直风光无限,不要说被人当众羞辱,连硬话儿都不曾得到一句,可如今不过去晚了一步就被人当面呵斥、颜面尽失,现在她的一口恶气不敢向杨阁老去发,全都怪在了江小楼的身上!在李香兰看来,小楼今日的解围不是帮忙,而是一种不可掩饰的羞辱!是在挑衅她,你做不到的事,我可以!
李香兰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几乎将帕子划出一条条的痕来,神情变的鲜艳而残忍起来:一个小贱人,来楼里没两天居然就妄想爬到她的头上,哪儿那么容易!
翡翠低头小心地捡起地上的茶盖儿,却突然听到李香兰问了一句:“现在那人在做什么?”
翡翠战战兢兢,大冬天的居然出了一头冷汗,汗水滴下来污了细黛也顾不上,只顾赔笑道:“刚刚奴婢瞧她的丫头出来吩咐准备香汤沐浴。”
李香兰越想越不甘心,刚才包厢里人人对她投以的冷眼一一划过眼前,她霍然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两步才缓缓走到翡翠身侧,竟佯作不经意地笑了笑:“香汤沐浴?金玉还真是看重她呀!”
李香兰平素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偏生客人们还就爱这个调调,所以千方百计捧着,谁料今日难得在杨阁老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她自然要找人发泄心里头的怨愤。还有一条重要的原因,李香兰今年二十二岁,在风月场上年纪已是大了,金玉这两年四处寻找可以替代她的人选都一无所获,偏生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江小楼,她可不会甘心这么快就被人取代!
想到李香兰的手段,翡翠不禁打了个冷战:“小姐,如今对她动手,万一……万一……”
李香兰冷冷斜睨她一眼,红唇吐气如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她爬得这样快,只会摔得更惨,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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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6章 香汤沐浴
国色天香楼里专为一等的姑娘安排了安静清雅的住处,分派给江小楼的院子是挽月楼。屋子在院子的正中,窗口披着大片的紫藤花,里面雕花月门,落地花罩,一切都显得那般古朴精致、秀雅静美,一眼望去比之秦家的绣楼竟还要清雅三分。
回到屋子里,江小楼面上浅笑才慢慢散去。她抚摸着琴案上的古琴,笑容微凝:“这把琴是……”
婢女小蝶笑嘻嘻地道:“小姐,听说您善抚琴,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金玉倒真是舍得下血本,看来是拿定主意要让她当摇钱树了。
江小楼信手将琴衣揭去,随手拨了拨琴弦,只觉琴音悠远古雅,有穿透肺腑之势。黑檀方几上还有两本古琴谱,一本是幽兰操,另一本是阳春雪,江小楼翻看了一会儿,面上饶有兴致。小蝶悄悄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神情,才垂下头去。
很快有人将一个大箱子抬了进来。小蝶立刻上前指挥着人将东西取出来,只见到内中放着一只玉枕,一副琉璃棋子,两盒时下甄宝斋最流行的牡丹粉,若干首饰钗环,还有几样女孩儿家喜欢的新鲜玩意儿,显然都是刚刚置办的。
江小楼一样一样观赏,小蝶耐心地等她看完了,才道:“小姐,您刚才说要沐浴,奴婢已经吩咐浴房准备好了药汤,您好好泡一泡,去去乏。这药汤里头都是放了好药的,对您伤口的愈合大有助益。”
江小楼深深地看了眉清目秀、颇为讨人喜欢的小蝶一眼,点头道:“好。”
寻常人半月沐浴一次,抬着水盆进屋子,国色天香楼不同,金玉早已派人修建了一座浴房。汉白玉的地面,光滑的浴池,专人供水,每天从早到晚都有热水,用专门的水阀控制冷热。但能够享用这浴池的,整个楼里不出五个人。为了这一个奢华的浴池,不知引来多少人的红眼妒忌,还有人以僭越为名到京兆尹那里告了一状,反倒被京兆尹寻了罪名痛斥一顿,这样一来,大家都明白了许多,再也没有人敢对国色天香楼指手画脚了。
小蝶刚走到浴房门口,便瞧见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不由提高音量道:“什么人在那里!”
翡翠眼见被发现,连忙过来,强笑道:“奴婢是奉香兰小姐的命来取点热水回去的。”
取水便取水,何至于鬼鬼祟祟的,江小楼盯着那奴婢瞧了一眼,不以为意般地微笑:“去吧。”
翡翠忙不迭地拎着裙子飞快退去,江小楼瞧她背影仿佛有鬼在追,目光不由幽幽出神。李香兰的个性素来清高,又被人捧惯了的,想必今天窝了一肚子火,她的婢女看见自己如同撞鬼,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或者是将要做。
“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走吧。”江小楼进了浴房。
小蝶要替小楼去了衣裳,却被她一个手势阻止,不由露出吃惊神情。
翡翠好容易等江小楼进了浴房,立刻悄悄溜进了浴房小隔间。
“小桐,我来给我家小姐要点洗脸水!”
“哎,我马上准备!”小桐立刻应了,转身在黄铜水壶里倒了水。
翡翠接过却不着急走,反而过去笑嘻嘻地拍了拍小桐的肩膀,道:“好妹妹,瞧你大冬天也热的满头汗,歇息一下,活儿给我罢。”
小桐向来和翡翠感情不错,听了这话感激地道:“不用了,我干活都习惯了!”
翡翠赶紧凑上去咬着耳朵说:“傻丫头,我把小姐赏的茯苓糕热了热,很好吃,就在小厨房温着呢,你快去吧。”
小桐一听咽了下口水,说:“这……恐怕不行,这活儿离不开人。”
翡翠看着她,嗔怪:“不是有我吗?实话跟你说,小姐现在心情不好,我也不敢过去惹她心烦,在你这里躲一躲!”
“那就多谢了!”香兰小姐脾气那是出名的不好,小桐听了这话信以为真,欢喜的将手在围裙上擦擦,如同一只蝴蝶一样地飞出去了。
翡翠见她确实走远了,侧头听着不远处的动静,待确定浴室确实有人之后,她的一颗心突然砰砰直跳,呼吸急促。
眼睛瞪着阀门,手竟然有些发抖。
李香兰说,只要事情办成了就将一切推到小桐的身上,横竖人到时候都毁了,想金玉也不会为此得罪当红的李香兰,可翡翠毕竟胆怯,站了好久都没动静。
突然帘子一掀,冷风猛地窜进来,翡翠吓了一跳,立刻回过头来,却见到李香兰一脸恼恨地站在门口,不由整个人结巴了:“小姐……奴婢……奴婢……”
“没用的东西!”李香兰眯起眼睛,透出阴冷的犀光,三两步上来,一把推开了翡翠。
翡翠有些害怕:“小姐,万一别人知道……”
“知道什么?谁会看见咱们!小桐那丫头只是个粗使的,到时候给点银子就能让她全认了!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第一次干,怎么还这么窝囊!”李香兰一咬牙,一把握住冷水阀门,用尽力气,猛然一下关上!
她的面上现出得意的冷笑,只等着江小楼被活活烫死!
可是,一片寂静,没有惨叫声,没有沸腾的求救声。
李香兰皱眉,旁边的翡翠连忙道:“小姐,咱们快走吧!”
李香兰这才猛地惊醒:“对,先离开这里!”翡翠刚掀开帘子,却见到一张笑脸在门外等着:“香兰小姐,这是去哪儿啊?”
门外不是别人,而是衣衫齐整、笑容轻浅的江小楼。
李香兰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失声道:“江小楼……你……”
江小楼面带笑容,声音却平淡:“这天气这么好,出来散步么?”
李香兰心头大为惊骇,几乎说不出话来,翡翠立刻道:“是……是烧水的小桐说水都要留着给您沐浴,奴婢去禀了小姐,这才一同来……想同管事的丫头再商量一下。”
“哦,是么?”江小楼微微一笑。她只以为李香兰素来被人捧惯了,可没有想到这女人心思如此歹毒,不过为了争风吃醋,竟然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江小楼不知道,这浴室发生过的惨剧不是第一回了,只是全都被金玉用意外遮掩了。
江小楼看了一眼水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李香兰,沉下脸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你跟我去浴池走一趟!”
李香兰面色一变,顿时不说话,扭身往外跑。江小楼眉梢一扬,准确下手一把扣住了李香兰的手腕,她的手劲极大,李香兰一时竟是骇住了:“你……你要干什么!”
江小楼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拉着李香兰进了浴房,李香兰鲜红蔻丹的手指扒拉着门框,门框哗啦哗啦地响,却还是抵挡不住被迫松了手。她急得连忙扭头:“翡翠,你是死人啊!”
翡翠吓了一跳,心慌意乱:“江小姐,您快住手!快住手啊!”
浴房在国色天香楼最里边,一般这时候没人来,此刻的响动没有惊动任何人,翡翠在出去喊人和亲自去救李香兰之间犹豫了片刻,一跺脚赶紧跟了上去。小蝶被这一幕完全惊住,只觉得一颗心要跳出来,这时候去叫人根本来不及,她只好也一头跟着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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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7章 威逼利诱
因为关掉了冷水阀门,水中的玫瑰花瓣经过加热散发出热气,闻起来香气四溢,可那水却是沸腾着、翻滚着。李香兰被押到了浴池边上,江小楼一手死死扣住她的脖颈,一条腿跪在她腰间强行将她压住,迫得她动弹不得,口中冷冷道:“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用这种法子害人。”
李香兰面色发白,颤抖着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江小楼你别冤枉我!”
死不悔改?江小楼一把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轮圆了胳膊就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十二分的响亮。
“谋害无辜,罪不可恕!”
两个丫头先后跑进来,恰好听见这一声,只觉得江小楼的语气酷似午夜寒枭啾鸣,让人心生可怕寒意。
李香兰没想到江小楼真的动手,一张白皙面孔上顿时多了五道指痕,心头不由恼怒,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江小楼发疯了!快来人啊!”
翡翠立刻扑上来要救她家小姐,江小楼瞥她一眼:“上前一步,我就将你家小姐丢下去!”
翡翠心头一颤,登时不敢轻举妄动。
江小楼勾唇一笑,盯着小蝶道:“关上门。”
小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敢动。江小楼漫不经心,眼底却浮起一层霜色:“你以为今天的事情你能跑得掉?”
金玉叫自己看住江小楼,自己当然不能让她出事,再者姑娘们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多了,今天的事情闹大了,李香兰和江小楼都不会被罚,自己和翡翠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如果江小楼能够有法子堵住李香兰的嘴巴才最好!小蝶一咬牙,反身迅速落了门闩。
李香兰惊骇地看着小蝶关上门,不停地挣扎扭动:“江小楼,你不能私下处置我!你才来几天,有什么事情都得交给金玉姐!”
江小楼瞧见她这样,忍不住摇头轻笑:“之前我来到楼里,你就百般在金玉跟前挑拨离间,今天我不计前嫌替你解围,你却反而迁怒于我,真当我是软柿子吗!”还不待李香兰反应过来,她已经迫使对方的面孔逼近了那热气蒸腾的水池。
“你知道,我本来对你那把椅子不感兴趣,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翡翠动了动,可是触及江小楼微带锋刃的眼芒,所有动作立刻顿住不敢靠近。
江小楼被压抑到了极致,迸发出来的情绪如同火焰爆发,那种被刻意培养出来的娇滴滴、怯生生的闺秀气质全无,反而透露出一种杀伐果断的凌厉。她体内蒸腾的那一种怨恨,将过去的一切全部推翻。当她决心抛弃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江小楼,她就变得充满决心,这一切,都是这些人逼出来的!
谁挡在她的面前,就是她的敌人。
李香兰的头皮几乎被那股大力扯掉,她万万想不到江小楼一个女孩子居然有这种疯力气,无论如何动弹不得,痛得眼泪直掉,连忙软了语气道:“江小楼,江小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是诚心的!”江小楼柔美的面孔,顿时冷漠又残酷,有杀伐果断的冰冷。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么,想要让她活活烫死,说句对不起就能求得原谅?!她已经不愿意再听别人对她说对不起了,每个人都会犯错,可有些错误是不可能被原谅的。江小楼清丽的面孔涌现出一丝冰冷,整个人柔柔弱弱,表情却又雷霆般威严,莫名叫人心口发紧。她将李香兰的头颅逼近了滚烫的水池,道:“刚才我若是在池子里,已经浑身一块好皮都没了,现在也该让你尝尝这滋味。香兰小姐,下一回可要记得,千万不要惹我生气。”
话音刚落,李香兰的半边面孔要被生生按入滚烫的热水中。李香兰尖叫,身下腥臊液体控制不住地打湿了裙子,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翡翠惨叫一声,浑身一抖,跪了下去,拼命爬过去死死拖住江小楼苦苦哀求。
江小楼瞧见李香兰如此胆怯,不由一声冷笑,把手一松,李香兰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左脸哀号不止。她那张娇媚的面孔尽管没有完全浸入滚水,却已经是赤红一片,满是燎泡。
“你为了私欲和泄愤,不惜伤害别人的性命,这次不过给你个小小教训。若是下次再乱来,我可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江小楼一字一顿,说的极慢,往日柔婉的嗓音却有惊雷之势。
李香兰两眼一翻,瞬间昏迷过去!江小楼淡淡地对着两个几乎木雕一般的婢女道:“好了,现在去通报金玉吧。”
消息传出去后,金玉偏偏外出未能赶回,李香兰的房间里,婢女翡翠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李香兰昏迷不醒,半边面孔烫的全是燎泡,形容可怖。
大夫替她整治了一番,才叹息道:“小姐性命无碍,只是一定要静养,好好服药,不可轻易动怒更不能见风,否则……恐怕要一辈子顶着疤痕了。”
江小楼倒是神色自若:“多谢大夫。”
等大夫出去,李香兰猛然惊醒,却见到帐子外头坐着一个人影,身形娇弱,面容清丽,正是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江小楼,她心头惊恐,厉声道:“滚!滚出去!快滚出去!来人啊!”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失态。”江小楼喝了一口茶,轻轻一笑。
李香兰恨声道:“我一定会告诉金玉姐,让她——”
“是你意图谋害我的性命,我本来还想替你遮掩,既然这样,那还是免了。你说金玉知道你的脸孔有一辈子好不了的可能,她会怎么对待你?是花重金替你医治,还是让你立刻滚出去,啧啧,我也很想知道。”江小楼悠闲地说道。
李香兰震惊地盯着对方,此刻江小楼的面孔清丽逼人,眼底却满是寒峭与萧杀,令她心口发紧。
江小楼微笑道:“李香兰,我素来是很大度的。”
李香兰牙齿几乎在发抖:“你……你这个疯子!”
江小楼笑容平常:“瞧你,咱们不过闲话两句,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她突然将茶杯放在一边,主动坐上了床,靠近李香兰,眼眸微睐,柔柔一笑:“香兰姐姐,咱们今后可要和睦相处!”
李香兰惊恐地看进了对方的眼睛,江小楼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冷漠,荒芜,叫人胆战心惊。美目流转之间,竟然见不到一丝感情。
李香兰害怕地向后缩了缩。
江小楼突然伸出手,李香兰惊骇地拼命向后退,可是对方纤纤玉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平了她白色中衣的褶皱,柔声道:“怕什么,我若是想要你的命,刚才就可以直接把你丢进沸水里去的,你放心吧,我会留着你,让你好好看着。”
“看……看什么……”李香兰的声音抖动得格外厉害。
“看什么,你终有一日会明白的。”江小楼笑得更加和蔼可亲,语气也格外轻柔,可是李香兰却恐惧的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喧哗,金玉快步走了进来,她刚刚从外头赶回楼里就听说了这个糟糕的消息,一脸急色:“香兰,你这是怎么了?!”
江小楼弧线优美的唇角微翘,浮现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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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有人说你的女主是史上最惨女主……
小秦:不,是世上最彪悍女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8章 声名大噪
江小楼眼眸淡淡,只是微笑:“大夫说只是一点小伤,过不了几个月就能痊愈,只可惜……最近香兰姐姐不能见客了。”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格外的轻柔,像是发自内心的关切。李香兰只觉得后背一阵阵起了鸡皮,极为恐惧地盯着江小楼。
金玉点头,随即细细打量着李香兰的面颊,皱眉道:“香兰,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会烫伤?!”
李香兰一阵颤抖,原本要说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就在这时,她下意识地看了江小楼一眼,对方神色静默,眼神平淡,完全是一副满不在意的神情。
想到刚才对方的威胁,还有那种狠毒的劲头,李香兰出口的话立刻改了:“是……是我去沐浴,谁知道那管事的丫头不尽心,竟然错开了热水……”
江小楼叹息一声:“好在发现得早……”
李香兰几乎气得要吐血,恨不能将一切托盘而出,可她脑海中始终浮现起江小楼那种阴冷的眼神,对方是来真的,绝非开玩笑,若是自己说出一切,只怕……更何况自己有把柄握在她手上,说出来不但讨不到半点好处还会加重惩罚。万一让金玉知道自己可能会毁容,只怕现在就得挪出去,金玉这等自私的人不会为了一个毁容女子得罪一颗将来的摇钱树。
她咽了咽口水,哀戚道:“是,都是我运气不好!”
金玉眼珠子一转,面露怜惜道:“你的脸可一定得当心,千万不能有破损。”
果然金玉只关心容貌,这可是将来赚钱的资本。江小楼看了李香兰一眼,李香兰的心瞬间拎了起来,而翡翠也只顾垂着头不敢说半个字。
江小楼秋水明媚的眼神闪动:“香兰姐,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望你的。”
她这么说,眼底却是充满了嘲讽神色。
眼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去,金玉看着李香兰那半张脸越发烦心,便也勉强安慰了几句就跟着离去。
眼前再没外人之后,李香兰哇地一声痛哭出来:“疯子!疯子!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一边说,却突然用被子蒙住了面孔,然后不论翡翠怎么安慰,都不敢再开口说一个字。
从房间里出来,江小楼看了一眼天色,乌云遮住了月亮,黑沉沉看不到一丝光亮。
今天对李香兰动手的时候,她心底剧烈地挣扎着。
虽然心底在颤抖,她还是迈出了这一步,这一步走出,她就绝不会再回头。
她每走一步,心头都在滴血,舍弃的不只是那些心如蛇蝎的人,更重要的,她舍弃了自己!
如果父亲和大哥还在,她可以装作没有伤痛,没有阴霾,她可以学习原谅。
可是,他们都走了。
人生漫漫,世间险恶,就只有她一人,再也没有人相伴。
她再也没办法快乐地奔跑,毫无顾忌地笑。
一滴雨珠落在她的面上,她仰起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雨水越下越大,小蝶连忙撑开伞替她挡着。
她却微微一笑,笑容淡漠。
没有人相伴才好。
没有人陪着,她就只能靠自己,必须靠自己!
大雨泯灭了她的感情,这样才好啊,把她的过去抹去,不留痕迹。
江小楼侧头看了小蝶一眼,眼底碎芒莹莹:“今天的事情你想要说,就尽管去吧。”
小蝶面色一变,立刻垂下头去:“奴婢的职责只是照顾小姐,其他一概不知。”
杨阁老离开国色天香之后,人前人后却对江小楼的才思敏捷大加赞赏,而那一位被小楼称赞的词人袁秀也作了一首词来赞颂她的容貌,一时之间消息流传开来,人人都知道国色天香楼来了一位桃夭姑娘,据说这位姑娘不但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燕之色,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绝非一般青楼女子可比。
这一位桃夭,自然便是江小楼。金玉放了消息出去,言明她本是出自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只因家中突遭意外,迫不得已进入国色天香。金玉早已说明,要会这女子,客人须持有拜贴,于是早有无数心生好奇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伸长了脖子把大张大张的银票并随拜贴交与金玉,只盼一睹美人风采。只可惜这些人大多都白等一晚,所有的银票和拜贴一并又给退了回来,这位姑娘暂时不见客。
权力即春药,越是高官与巨商,身边越少不了有人献媚。要想虏获这些人的心,多半需要欲擒故纵,冷若冰霜也可谓绝不夸张。金玉最明白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越是地位超群的风尘女子,卖笑、卖唱的次数就会依次减少,越是让客人不满足,魅力和吸引力也就越大。所以金玉耐着性子等了七天,直到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喧嚣尘上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扭着纤腰来了小楼住处。
江小楼正卷着袖子在画一幅画,小蝶在一旁磨墨。当金玉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到江小楼衣着朴素,面上也没涂脂抹粉,面色却白皙得像一块温润的玉。金玉笑嘻嘻地道:“小楼,你在这里窝了七天,也该见客了吧!”
江小楼认真地给画儿添上最后一笔,才抬起头来看了金玉一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金玉以为她要推诿,不由把脸一沉:“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你若这一回想要耍什么花样,可别怪我不客气!”
软硬兼施,变脸如翻书就是眼前这女人的最大特色。
江小楼施施然地一笑,声音清冽慵懒:“那就请金玉姐告诉外面那些人,见面银子一百两,吃一杯香茶两百两,清弹一曲三百两,若是要求画,非五百两不可。”
金玉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小楼,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大周,官员的薪水很低,一个正三品的官年薪不过五百两,前朝还有一位姓张的清官,死后遗产只有十多两银子,国色天香楼里姑娘随便拣出一件首饰,都比他的遗产贵重。当然,青楼有空子可钻,官场亦然,便是这位所谓清官,死后一样留下许多珍奇字画,随便挑一幅字画就能超过金玉的大半资产,所以一等姑娘漫天要价并不少见,可见一面就要一百两,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见对方愕然,江小楼不经意抬手拂过自己的鬓角,慢慢道:“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保管你赚钱就是。”
金玉眼睛一瞥就看见江小楼露出的半截手臂虽然素白,却能瞧见三两条微淡伤痕……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丫头好大的口气,身子如此破败,当真以为自己超凡脱俗不成!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9章 檀郎来了
金玉刚要开口,低眼却看到窗外飞来的一只蝴蝶竟然落在了江小楼的画上,不由瞠目结舌。再仔细一瞧,画上几片兰叶,两朵兰花,构图简洁、舒展,尤其那兰花十分饱满,兰叶互不交叉,用笔竟丝毫不似一般女子细软,反而显得沉稳流畅,挺拔刚劲。不由啧啧称奇道:“果真是好兰、好画,居然连蝴蝶都能引来,我还真是找到宝贝了!难怪连杨阁老都啧啧称奇……只是,为什么你画的兰花没有根?”
江小楼微微一笑:“我自己便是个无根可依、无家可回的人,即使画了根,叫她生长在哪里呢?!”
金玉闻言一震,不由细细端详对方神情,却看不出丝毫端倪,她心头莫名有些不安,却是笑了笑:“好,一切就照你刚才所言!”
小蝶送金玉出门,跨过门槛的时候,金玉回头下意识地看了江小楼一眼,小楼已经低下头去又铺开了宣纸,那一双垂下的明眸极潋滟,隐有秋水的涟漪。这一幕场景如同墨色,慢慢在金玉心头浸开,有细小的怀疑遥遥而来,转瞬即逝。
单薄苍白的女孩,如同一个风都吹得走的纸人,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她心底嗤笑自己多虑,却又不由压低声音道:“好好盯着她,若出了什么差错,仔细你的皮!”
小蝶被金玉那毒蛇一般的眼神惊了惊,连忙垂头:“是。”
屋子里,江小楼抬起眼睛,紧紧地抿着嘴,明眸闪亮,有一种平静中暗涌的情绪。
金玉以为她会逃避,可江小楼不会。过去,当人生的不幸压上她的肩头时,她从不反抗,只一味地包容,面对厄运时,总是第一个反应:忍耐。
可后来她才明白,退一步的结果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劫不复。可悲的是,她直到躺进棺材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内心总是不安的,动摇的。秦思曾经说过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便也真的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满足于别人给予的一切,既看不到危机的来临,也看不到自身的不幸,被人一再逼入绝境的时候甚至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而现在,她的前方没有光明没有出路,哪怕要她一路披荆斩棘,流着鲜红的血,剧痛着也要顽强地支撑下去,硬生生闯出一条路来!
国色天香楼,辉煌的灯火伴着歌声,如水一般从门扉花窗的每一个精巧的缝隙里流泻出来,一辆华丽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在门前停下,明明没有护卫鸣锣开道,却仿佛无形中劈开了一条道路,行人纷纷避让。
“卫公公,国色天香楼到了。”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马车里率先下来一个美男子,他生着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眼睛长长的,鼻梁高挺,正是谢连城。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马车里下来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一身淡青色的长袍,脚踏半旧不新的黑色布履,衣着分外朴素,与谢连城并肩进了国色天香楼。
谢连城刚跨进正厅,金玉就忙闻讯赶来,她头簪精工细致的绢花,腰系洒金的大红罗裙,人还未到,香气早已扑鼻,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欣喜:“谢公子肯赏光,国色天香楼真是蓬荜生辉啊!”
谢家是巨富,又是皇商,与皇室的渊源颇深,外人虽然不知究竟,却也知道谢家绝非一般的商门,便是金玉这等素来眼高于顶的人也要青眼以待。
谢连城似司空见惯,将金玉那一只攀附上来的鲜红蔻丹长指轻轻拂去,笑道:“金老板,今儿的主客可不是我。”
金玉眼睛一飞,一眼瞧出旁边那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是何种身份,不由微笑起来。大周一朝,皇帝对太监颇多宠幸和倚赖,在宫中得脸的大太监又格外不同,从当年开国皇帝赐宫女给太监王充为夫人之后,这宫中有名望的大太监几乎人人都有一位正室夫人,虽没有诰命封赠,却与寻常男人家中正儿八经的主母别无二致,所以金玉对太监出现在风月场所并无多少惊讶,更何况并非人人来此地都是为了赏风弄月,多的是来谈生意的,眼前这两位显然就是如此。她笑容更加灿烂:“那么,二位里边儿请。”
刚进国色天香大堂,只见到整个大厅布置得格调高雅,富丽堂皇,大堂中坐了有八成满的客人,皆是身着华服,非富即贵,绝大多数揽了美人吟诗作对、唱和饮宴。当中绣凳上坐着一个脸色白嫩的美貌女子,怀里抱着月琴,轻轻拨动琴弦,启开朱唇,缠缠绵绵的唱着。在各桌之间往来穿梭的婢女们更是生得身姿窈窕、面容俏丽,好一派清雅风流景象,让人丝毫生不出不堪入目之感。
见到他们几人进来,所有人的眼光“唰”的一下都扫了过来。
“谢公子……”
“是谢公子……”
“檀郎来了……”
大周一朝,对于美男子的最好形容便是檀郎,而在阅美无数的姑娘们眼中,能称得上檀郎的着实凤毛菱角。整个大厅在瞧见谢连城的瞬间,四处都是压抑着兴奋的声音,还有人“蹬蹬蹬”的往楼上跑想要去招呼人来瞧,整个空气中洋溢着一种蠢蠢欲动的倾慕之情。
谢连城缓步走来,在烛火通明的大厅更加显得美如冠玉,皎若朗月,那一头漆黑的发下,肤似冷玉,眉如墨裁,眼波轻轻闪动之间俊朗绝俗,顾望之际夺人心魄。
真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有些不熟悉谢连城的寻欢客俱都眼前一亮,已经在开始小声打听这位陌生的俊美公子是谁了。
金玉腻声道:“两位请包厢坐一坐。”
谢连城对一切早已见怪不怪,与卫公公二人径自落了座,将外界一切议论摒于门外。二人商议完正事,卫公公兴致颇高,特地请了人来唱曲。不一会儿就有四名妙龄少女进了包厢,绯色衣服上绣着描金的牡丹花,显得异常美丽,四人分别抱有琵琶,古琴,玉笛,萧,同时笑吟吟地屈膝行礼,然后开始表演。
卫公公看了一会儿,兴味索然:“人和曲子都不错,但都说国色天香楼美人如云,咱家瞧着也不过如此。”
这四名女子都算中上之姿,但宫中何等天仙国色没有见过,难怪卫公公不以为然。谢连城笑了笑,不置可否。站在他身后的怀安瞪大了眼睛,心道这位公公好生挑剔。
四名少女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领头的嫣然一笑:“您有所不知,似我等寻常的只在外头逗个趣,咱们国色天香楼里面的一等姑娘个个天仙一般,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先生若是不信,待会儿便是我们新近名声大噪的桃夭姑娘搭台表演,您一瞧便知。”
卫公公微微一笑:“哦,那我倒是要看看。”
大周传到第五世,君王开明,藏富于民,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
当今天子喜管弦丝乐,贵族们争相效仿天子名士风范,民间便也大兴此道。
自古以来才子就跟佳人分不开,本朝文风开放,达官贵人、才子名流皆以风流自视,寻常出游、饮宴、诗会统统都离不开这些风流佳人的陪伴,而国色天香楼更是个中翘楚,世人皆知这里的一等美人要比宫中妃嫔都要艳上三分,卫宏此行当然也有好奇之心,若有可能么,寻摸个绝色佳人……将来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这二楼设计巧妙,一个个包厢相互独立。客人在包厢内往下能清晰的看清场中人,外人却难以窥破其中奥秘,着实颇费心思。
突然听见一声鼓弦响动,卫公公向楼下望去。此时不但国色天香楼包厢全满,便是楼下也已坐满了名门公子,巨富豪客,远远围着一个小戏台。人人都是京城里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却都翘首以盼,几乎扭伤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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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卖艺神马的最庸俗了,哈哈哈,要卖出点不同寻常来才行。话说有娃问我这个檀郎是不是男主,不要着急,本文凶狠彪悍的美男众多,别轻易站队,站错了多惨→_→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10章 天下绝色
谁都知道国色天香楼的老板娘金玉手段超群,亲自调教出来的人不仅个个相貌身材一流,而且诗词歌舞样样精通,等闲人不要说请来饮茶,想要见一面都不容易。再加上金玉在朝中有显贵支持,国色天香楼自然坐稳了京城风月的第一把交椅。往日一等的姑娘若是表演都是座无虚席,更别提今天这一场要演出的还是如今风头正劲的桃夭姑娘。
很快台上便出现一位白衫美人,手里一把古琴,她身形纤细如柳,头发乌黑油亮,众人瞩目之下便面上泛红,眼帘低垂,不经意间透出点点风情,叫人大为爱怜。众人以为她就是桃夭,正在欣赏之间却又有一名红袍美人上场,她的头发全部高高束在头顶,腰间系了五色彩丝,眼瞳晶亮,艳光四射,偏是大大方方地看向众人,一副英姿飒爽的男装打扮。
这两人模样身材一般无二,赫然是一对双生子。二人一人奏琴,一人舞剑,白衣女子琴音婉转流畅,有种超乎凡俗的清幽,红衣女子身姿卓绝,腰间彩丝随着她的动作如雀屏般散开。随着琴音忽而扬起,红衣女子的剑招越发凌厉潇洒,窈窕身形刚劲如同游龙,耀眼的剑光令人眼花缭乱。二人配合天衣无缝,众人看得目不暇接,叫好连连。
随着“铮”的一声琴音结束,红衣女子陡然收剑,剑光猛地顿住,就像平静的江海凝住了波光。
这双胞胎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一文雅一洒脱,一羞涩一大方,端的是各有所长,真是占尽了风光,满堂宾客大为称奇。四下彩声雷动,人人喊好,更有韦伯侯家的公子沈长安大声赞道:“好!好一对绝丽佳人,国色天香楼果真不同凡响!”
骠骑将军府少将军王鹤和户部尚书府公子吴子都也来凑趣,巴掌拍的震天响。
这些公子哥本都是风流场中的常客,能博得他们满堂彩自然不同凡响。
卫公公眼见如此,也不禁啧啧两声,问作陪女子道:“的确颇有意思,下头哪一个是桃夭?”
女子掩唇一笑:“先生心急了,我们桃夭姑娘岂是这等凡俗女子及得上的,您且莫要着急,细细看下去就是!”
谢连城却只是低头品茶,对一切视而不见。
开场便已经达到如此高度,桃夭如何表演都很难更胜一筹,此乃大忌。按照道理说,经验丰富的金玉当不会犯下这个错误,还是她当真对桃夭如此自信?
不光谢连城如此想,在场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能够压得过这一对双胞胎,不知桃夭姑娘是何等风情,现场的气氛因而一下子更加热情高涨。
就在此时,舞台右侧漆木美人屏风后侧缓缓步出一个金色华裳的女子,她面上罩着一层轻纱,手中持着一只琵琶。就在众人疑惑顿起之时,轻妙的琵琶声响起,节奏不疾不徐,她举足旋身,裙裾如游龙惊凤,缓缓摆动。
她的腰肢十分柔软,时而弹动琵琶,时而将琵琶作为道具旋转,项饰臂钏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媚字,体态像弱柳般娇柔无力,别具清韵。
原来是琵琶舞,众人恍然大悟。
节奏开始由慢变快,由弱变强。刹那间,这女子一举足一顿地,一个旋身竟然将琵琶悬于背后。只听见那琵琶陡然发出一连串音量极强、极洪亮并富有金石音色的高亢奏鸣,震得谢连城的耳鼓都一阵微痒。他不由自主举目望去,台上的女子手中琵琶明明悬于身后,却依旧在她的纤纤玉指下迸发出激烈仙音,她一边弹奏一边舞动,身形却越发见出轻盈婉转,旋即如风。
“她这是——”台下的沈长安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大厅里的每一个人提问。
“是反弹琵琶!反弹琵琶!”吴子都抢先抚掌大叹,“妙,实在是妙极了!”
在座众人皆知,琅琊寺中有一幅长达十米的千年壁画,画中描绘着历史上的四大美人。第一幅便是美人飞天伴随着仙乐翩翩起舞,举足旋身的反弹琵琶图。曾有舞姬妄图模仿画中场景,奈何要跳此舞不光要舞蹈高妙,更要擅奏琵琶。不是没有人跳出来,却无一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只有形似没有神似。偏偏这桃夭姑娘竟然能模拟出飞天在反弹琵琶绝技时刹那间的灵动舞势,实在叫人拍案叫绝。
当化名桃夭的江小楼使出了反弹琵琶的绝技--于是,整个国色天香楼为之惊羡不已,时间仿佛也不再流逝,众人张大了嘴巴望着台上舞姬,完全忘记了语言。
江小楼不曾关注台下的震动,她的舞姿越来越快,有时折腰转身,有时脚步轻移,琵琶声声,舞姿绚烂,像是一朵妖娆的牡丹,疯魔般的艳丽沸腾着观者浑身的血液,所有的漫不经心都在她的这一出舞蹈中粉身碎骨,她如同烟霞一般灿烂,光彩照人,万众瞩目。
舞到众人都目瞪口呆之时,江小楼突然掷出琵琶,王鹤一把接住,抱住琵琶呆呆望她,几乎痴了。
她手臂轻甩将臂上金环褪去,原本折好的水袖陡然散开,她的舞姿疾徐变化,由高亢变得柔缓,由凌厉变得飘逸,赫然是美人图上第二幅的长歌水袖。顷刻之间,她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壁画上描绘的翠鸟临水、游龙惊梦、垂莲照影、凌雪纷飞四种场景,舞姿之变幻、节奏之平缓,简直是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
沈长安眼睛都看直了:“瞧她神态舞姿,简直是壁画上的长歌再生!”
吴子都连连点头:“是诗又是舞,世所罕见啊。”
须臾之间,江小楼微微一笑,仰头撕了水袖,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变换了舞步。她的身体随着脚步的动作摇摆扭动,似空中浮云,又似晴蜒点水,更像是浪花不断拍打着海岸,仿佛龙宫中的仙女在波涛上飘来舞去,硬是将一出舞跳得流畅痛快,极富“踏歌来、凌波舞”的气韵。
“是第三幅云棠的凌波舞!”包厢里的卫公公眯起眼睛。
当众人看得如痴如桩时,伴奏的悠扬琴声忽然换成了幽冷的箫声,变得苍郁而萧索,江小楼翩然转身,突然褪去一身金色华服,露出内里柔若白云的白衣,瞬间舞姿也变得仿佛一片秋风中的落叶,美得那么凄凉,美得令人心碎。
她如今一身白衣,与刚才锦衣华服,对比十分强烈。
烛火通明的台上,她临风而立,衣袂翩翩。张开的手指如同莲花,纤细的手臂如同莲蔓,不断牵引着,却又不断分离。
这一场哀伤缠绵的独舞,用曼妙的身体语言表现着澄澈如水的心灵陷入绝望后的悲伤,像是暖日下的春雪,像是花瓣上的清露,在短暂的时光里,折射出生命最后的美丽。
众人看到眼前的活色生香,摇曳翩翩,仿佛见到最美的锦缎剪裂了,清艳的莲花被揉碎了,黑暗缓缓吞噬着最后的美好……她的舞蹈无声无息,偏偏像是死去的花之精魂此起彼伏。
这一出舞蹈是歌唱,是哀号,是痛苦,是叹息。散出莲花的香气,流泻了千年来缭绕在壁画上的芬芳,集了三千宠爱的骄傲,更藏着饱受人生不幸灾难的苦恨。
大家在这美丽的绝望和绮丽的馥郁中臣服到底,每一个人都把眼睁圆了。
莲衣的故事不是传说,她降临了,在这个台上,是真正的莲衣!
众人看着看着,竟有人被这一出舞勾出了莫名心事,眼中忽然有了泪光。
只有谢连城怔怔望着,似乎望进了江小楼的心中。
她这样灿烂的美丽着,谢连城却分明看到那灿烂的美中缭绕着深入骨髓的忧伤。
绝望,凄然,悲愤,仿佛想要挣脱一切却被死死束缚。满身伤痕却依旧孑然傲行,阴柔绝望中深藏凛然怨愤。
在众人浑然忘我之时,箫声突兀地断了,江小楼的身躯流云般飘落。她整个人缓缓匍匐在地,就好像一只失去爱侣的鸳鸯独自死去。
那样安详和谐静谧,那样与世隔绝的疏离。
江小楼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眸子里的情怀。
谢连城目光微动,喃喃自语:“是莲衣之死。”
飞天、长歌、云裳、莲衣皆是琅琊寺壁画中的四大美人,飞天叛逆绚烂,反弹琵琶;长歌轻盈典雅,水袖倾城;云裳飘逸洒脱,凌波微步;再加上最后一出风姿卓绝却凄艳至极的莲衣之死,讲述的是四位绝代佳人的独门舞蹈,也是她们光辉灿烂却又各具特色的一生。
江小楼长短肥瘦,随时变更,风情态度,极为逼真,须臾之间让众人尽观四位早已随风而逝的绝色美女,满足男人的全部幻想,何等风流,何等惬意!
不知瞧过多少美人的卫公公,在看到过江小楼一舞后,居然变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叹息着说道:“我没有话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能汇聚天下之美,能拥天下之妖。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精彩的表演,如此女子,岂可沦落风尘?”
谢连城盯着江小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还痴痴抱着琵琶的王鹤喃喃自语:“拥有这一美人,岂非天下绝色尽在怀中!”
众人这才猛然惊醒,赫然发现自己忘记鼓掌,一时热烈的掌声几乎将屋顶都掀翻了。
恰在此时,二楼漆画着富贵海棠的包厢门突然打开,一紫衣男子漫步而出。此人玉面朱唇,风流可人,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那蛊惑的眼,薄薄的唇,勾人的笑,一轻瞥一浅笑,绝色得让人窒息,偏生华丽阴鸷的气质天下之间独一无二。
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被迷惑。那是芬芳的罂粟,那是淬毒的刀锋,那是**的靡靡之乐,不动声色之间夺人心魄。
他只消一登场,便华丽耀目得让周围顿时惨淡失色。
刹那之间,满堂赞叹戛然而止,寂静无比。
江小楼抬起头来,只看了一眼,心头掀起滔天巨浪。哪怕天地崩裂,哪怕海水倒流,她也不会忘记此人。
紫衣侯,萧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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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我终于看透了你的本质,你就是个玛丽苏。
小秦:我当然是玛丽苏,我还是金手指,尼玛我最喜欢一堆人为了女主要死要活的。
编辑:是女主逼得别人要死要活吧→_→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11章 庸脂俗粉
萧冠雪的身上有一种邪恶的魅力,让人明知道眼前就是万丈深渊却还是心甘情愿的一头栽下去。
他的外表高贵、优雅,微笑的时候总是能让你心头发软、身体发颤。但江小楼很清楚,他甜蜜的微笑下转动的永远是最最狠毒的念头。
她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创造出这样一个男人,有着如斯俊美的外貌,却生着恶毒至极的心肠,像毒蛇一样阴冷,狐狸一样狡猾,冰雪一样狼,这种人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萧冠雪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小楼。
小楼面上的轻纱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了,露出了真容。他盯着江小楼的一双眼睛,轻轻说道:“看着——有些面善。”
萧冠雪的语气很平淡,声音很柔很软,但如此温柔的声音却让江小楼心头攥成一团。
屈辱,是她涌起的第一个感觉。
他不记得她,是啊,他的府中不知多少国色天香的美人,在她的刻意掩饰之下,他不过将她当做寻常的礼物,还是从未多瞧一眼的礼物。但就算如此,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她的兄长前去告状,下人来报,他只是随意地吩咐人处理掉。
仅仅是三个字,就活生生抹杀了一条人命。
眼前这个人,令她感到恐惧,甚至是毛骨悚然。
过去的磨难带给她的深刻印记,牢牢刻在她的心头,不经意之间突然跳了出来。
但人越是到了害怕的时候越是清醒,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事。
有一次路过紫衣侯的宴会,她见到一头野鹿被绑在宴会厅中间的柱子上,健壮的护卫举着宽大的竹片在野鹿的背上拼命地猛力抽打,那野鹿不停地挣扎,脊背变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此时厨师手持尖刀上前,对准野鹿鲜血淋漓的脊背就是一刀刺下,手腕一提,活生生剜出一块肉来。野鹿痛得悲鸣不已,厨师却捧着血糊糊的鲜肉装入托盘预备当场烘烤。
这残忍的做法叫烹鹿,脊背上的肉最少最难取,但如此取下的肉才是最嫩最鲜美的。
在萧冠雪看来,美人与牲畜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取乐的玩具。
江小楼微微一笑,垂下眸子:“侯爷莫要拿我取笑。”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萧冠雪看着对方那双如黑玛瑙一般透亮的眼睛,笑容慢慢收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伸出了手,轻轻抬起江小楼的下巴。
那一只手就像一块冰冷的玉石,养尊处优,修长美丽,在她的下巴轻轻滑过:“你叫什么名字?”江小楼忍住心头翻滚的强烈憎恶,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桃夭。”
萧冠雪修剪齐整的指甲轻轻陷入江小楼的皮肤,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让江小楼下意识地蹙起眉头,他满意地看着她,问道:“你不痛?”
这样温柔的表情,这样清软的口吻,他就那么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一样。痛?当然痛!但江小楼不能畏惧,更不能呼痛,因为一开口便有人会发现,一怕痛,便会被人如同对待蝼蚁一般杀死。
她记得他有一匹叫做透骨龙的爱马,身高体健,满身灵气,脑门有一块白色月芽状印迹,只要轻轻拍一下,它就会像飞起来一样奔跑,真正是一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良驹。萧冠雪也极为爱护这匹马,为它盖了豪华的马厩,吃的是千里之外运来的特殊粮草,从不允许任何人碰一下。然而在一次狩猎中,这匹透骨龙因为被猛虎惊吓而将他差点摔下马,回来之后他便下令将它处死。
透骨龙极具灵性,居然前蹄跪倒,眼中泪流不止,无数幕僚清客前来说情,萧冠雪却只有一句话奉送。
懦者弃之。
江小楼知道,他杀爱马并非因为对方危及他的性命,而是他极端厌恶一切懦弱的人和事物。
于是,她的笑容更深,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卖笑是我的本分,所以桃夭不能痛。”
萧冠雪似是颇感意外,笑意却更浓了:“你说得对,方才你若是落泪,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萧冠雪杀人不需要理由,哪怕是让他不高兴,江小楼也得死。
“多谢侯爷手下留情。”江小楼声音软和,心头却是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有一天你会发现,留下我的性命,是你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萧冠雪收回自己的手,对左右笑着道:“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庸脂俗粉。”
金玉一直在旁边瞧着,此刻脸色微微一变。
江小楼丝毫不生气,脸上更无半点尴尬之意,反倒笑容可掬地道:“是,多谢侯爷褒奖。”
萧冠雪刚才离得远还瞧得不甚真切,此刻距离她这样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此女荡人心魂一般的美。虽然只是略施朱粉,却更显得眉如墨画,面如清荷,俯仰之间,眉眼全是风情。刚才表演的那孪生姐妹花也是同样的美人如玉、娇俏可人,但与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清艳一比,原本还各有千秋的美立即被压的无影无踪了——
萧冠雪挑起眉,突然笑了,在一瞬间明白为什么桃夭如此受到追捧。
如此娇媚温顺的神态,如此小巧精致的面孔。谁说魅惑人心的女子一定要形容妖冶?分明长着一张如此清丽的脸孔,一双眼睛却是刻入骨髓的妖娆。清纯的模样,如同一抹淡淡的素色青莲,生生逼退了万紫千红。
更重要的是,被人形容成庸脂俗粉都不生气,还能笑得这样温温柔柔、美丽无辜,若非心计过人就是别有居心,又或……两者兼而有之。萧冠雪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道:“倒是颇有意思。”
说完,他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身后跟着的护卫连忙跟上离去。
直到他走后良久,大厅里才炸了锅。
“哎,这样的姑娘也叫庸脂俗粉,紫衣侯也太……”
“嘘,小心隔墙有耳!”
大厅里人们议论纷纷,却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江小楼远瞧着紫衣侯的背影,挑起轻柔的笑意,蚀骨般的柔媚,恰好掩饰了眼底那一抹冰凉。刚才一直噤若寒蝉的金玉这才欢天喜地走过来,连声道:“哎呀,我的好桃夭,侯爷这是喜欢你呢!”
她看透世情人心,显然发现紫衣侯对江小楼有了三分兴致。
江小楼转过头来,已经换了清浅的笑容:“金玉姐,我累了,先回去歇息。”
金玉还来不及阻拦,江小楼就已经轻飘飘地走了。见状,大厅里突然闹腾起来。
“桃夭姑娘怎么走了!”
“对啊,桃夭姑娘不表演了,也该给咱们大伙儿敬杯酒啊!”
金玉忙着安抚喧嚣的宾客们,而另外一侧的楼梯上,谢连城轻轻蹙起眉头,这个叫做桃夭的女子为何如此眼熟?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他身后的怀安分明已经认出了桃夭便是那一晚救下的女子,却碍于有客在场不便提醒,生生憋得小脸通红。
卫公公感叹道:“咱家自诩见多识广,这等有才有貌又有心思的姑娘并不多见,可惜,可惜了。”
谢连城当然知道卫公公在说什么,如此佳人本该被千娇百媚地藏于金屋,谁知竟然沦落至此,如何不可惜呢?
江小楼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挽月楼,她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向下望去。
那是一顶八人大轿,轿子上镶金嵌玉,远远望过去都是珠光宝气。可这并非重点,真正的重点是轿子由八个年轻美貌的少女抬着,一个个身高胖瘦酷似,就连样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个个腰肢如柳,乌发如云,面如凝脂,眼眸含情,虽然抬着轿子,走起路来却轻飘飘的,像是一朵朵翠绿的云,从繁华绮丽的睡梦里飘过去一般。轿子的后面则跟着黑色大髦的护卫数十人,他们悄无声息地跟在轿子后头,仿若漆黑的蝎子群,默然却又阴森,与前头的鲜明翠绿形成了强烈对比。
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消失在黑暗中,小蝶喃喃道:“这……这是……”
江小楼微微一笑道:“紫衣侯就喜欢这样的排场。”
暗夜里,她这一字字说出来,竟然带着一种念诗唱曲的妩媚,别有韵味。
小蝶正要说什么,却见到江小楼侧脸微微闪过一丝幽淡光泽,笑容稀松平常,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江小楼同样如释重负,她在羽翼未丰之时竟然引起紫衣侯的注意,今晚的刺激,实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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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glx786513722、吕奶奶、yuanyuanxue等诸位童鞋的钻石和打赏,客串的童鞋会挨个出来,不要捉急,只是客串童鞋的生命财产安全没有保障,看我诚恳善良的大眼睛(⊙o⊙)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12章 故人见面
经过这一晚,国色天香楼的桃夭以擅长舞蹈、绝艳倾城而闻名京城,更出乎金玉意料的是,杨阁老对桃夭的兰花图格外欣赏,每逢文会便特意拿出来请人品鉴,能得到杨阁老青睐的人自然非同凡响,一时之间无数附庸风雅的达官贵人特地来求画,只可惜江小楼推说手伤为愈,不肯轻易作画,真正流传出去的也只有杨阁老手上那一幅而已。
这一日,刘御史府的三少爷刘耀笑眯眯地陪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进了门。金玉不禁笑着贴了上去:“刘三少许久不来,今日怎么得空了?不知您身边这一位是……”
秦甜儿没来得及躲开,只感觉到一具温热丰满的人体贴在自己身上直发烫,一时勃然大怒:“滚开!”
金玉被一把推开,赫然吃了一惊。她是何等精乖的人物,眼睛一瞥便见对方耳朵上有个小小的孔,当即笑容不减:“刘三少,这地方可不是他这等人来的。”
刘耀哈哈一笑:“秦公子正是今儿主客,难道生意上门了还往外推不成!”
金玉微昂起下巴,不再理会旁边的人,只顾贴上刘耀,故意满不是滋味的怨声道:“瞧您说的,客人既然上门来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姑娘们可都盼着刘公子来,要不是您御史府的门第太高,早派人上门去请……”说着,人已经拽着刘耀往大厅走去。
秦甜儿被独自丢下,一张小脸登时僵住,原地急的跺脚:“刘耀,你敢落下我!”
刘耀回过头来,连忙推开金玉来哄她:“哪里敢哟,今天你才是贵客!金玉,还不快去准备个上等雅座!”他一边说,心里一边嘀咕起来:若是把这丫头丢在这里,回头还不得被大姐撕了耳朵!
秦甜儿这才欢喜起来,两人相携着一同进去了。后头原本跟着的四个平常装束的壮汉只隔着三步的距离,隐隐的保护着他们两人。金玉回头瞧了一眼,这四人相貌都还平常,可是个个体格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威,显然是武功高强的护卫。
雅座门口一位相貌娇俏的婢女上来替两人脱去披风,两人在桌前坐下,婢女们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往来,不一刻就摆上了佳肴美酒。秦甜儿蹙了蹙眉,斜眼看着刘耀:“难怪嫂嫂总说你不学无术,瞧你对这里熟门熟路,显然是常来了!”
刘耀原本就生得十分俊俏,在美人堆里头向来很吃得开,当下摸了摸鼻子笑了:“这个么……甜儿就不懂了。国色天香是京城最出名的风月楼,虽为风月场所却是清雅的很,刚才上楼的时候你没瞧见么,大多数人都在这里谈生意看演出,是个风流而不下流的地方呀!要不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将你带到这里来。不过你回去后可别告诉我大姐,否则她非活剥了我的皮不可!”
刘耀口中的大姐,便是刘御史的嫡长女刘嫣,如今的六品翰林院修撰秦思的夫人。翰林素有储相之名,十分接近皇帝,升迁的机会比同榜者快,能够得到这样的职司而非是被外派,足可见岳家得力的好处。
秦甜儿撅起了嘴巴,大眼睛更显得娇俏可人:“少来这一套,不是说最近有个名噪京城的桃夭姑娘么,怎么还不出来?”
话刚说完,就看见刘耀的目光一下子凝注了,秦甜儿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楼下的台子上,一个美丽女子款款走出来,清丽的面上淡淡施了粉黛,晶莹白嫩的肌肤带着浅浅的红晕,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横波流转之间动人心魄。
刘耀慢慢站了起来,面上大为震惊:“竟然是她……”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却看见刚才还稳如泰山的秦甜儿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
“甜儿!”刘耀心中叫了一声糟糕,连忙追了出去。
江小楼刚刚出来便引起一阵骚动,还未开口便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呼喝:“江小楼!”
在这国色天香楼,人人都叫她一声桃夭姑娘,乍听闻这三个字,江小楼的眉头一皱,不由远远望去,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少年蹬蹬瞪跑了下来。
少年杏眼桃腮,一双妩媚的大眼睛含着薄薄怒气。
江小楼眯起眼睛,一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秦甜儿看她模样,不知哪来的火气,猛然间暴怒一般把旁边桌子上的酒杯夺过来,呼啸着就朝江小楼扔了过去。
小蝶一声惊叫,江小楼却轻轻侧身,那酒杯瞬间扑了个空落在地上,琥珀色的液体倾倒而出,顿时惊了满堂宾客。
秦甜儿还要发怒,刘耀连忙追下了楼,一把拉住秦甜儿:“甜儿,别惹事!”他穿着绯色袍子,玉冠束发,肤色十分白皙,五官更是俊秀非常,一身打扮富贵之极。
江小楼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酒杯,微微一笑:“许久不见,秦小姐可还安好?”
金玉闻声赶来,见状收住了脚步,而原本预备干涉的其他客人听到这里都是一惊,这三个人显然是认识的,不但认识,似乎还渊源颇深。
秦甜儿眼里流露出毫不遮掩的鄙夷与厌恶,她满是讥讽地看着对方:“江小楼,好端端的一个千金小姐到这里来抛头露面,秦家的门风真要被你败坏了!”
江小楼看了看她,眼底波澜不兴:“秦小姐多虑,我和秦家如今毫无瓜葛,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何谈败坏你秦府门风?”
秦甜儿娇俏面孔上的鄙薄之色更加深重,她没想到素来温柔忍让的江小楼竟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一时被噎了噎,却又实在难掩怒气:“亏你还沾沾自喜,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我就多劝你一句,与其倚楼卖笑还不如立时死了,省得丢人现眼!”
这话可真够恶毒。
江小楼却只是笑笑站在那里,笑容里云淡风轻:“这世道果真变了,从前秦小姐身上穿着碧云丝,平日喝着极品燕,享受着我的十万两嫁妆,用钱的时候就好姐姐好姐姐的叫着,一回头就翻脸叫人去死。你这样的人都不觉得羞愤欲死,我又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听到这话,大堂里的宾客们一时哄堂大笑。众人只知道这位桃夭姑娘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小姐,却不料和新贵秦府还有这等纠葛。
秦甜儿愕然,被众人一笑,一张粉脸瞬间涨得通红,指着江小楼手指颤抖:“你……你……你……”
江小楼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刀:“秦小姐,你父母花言巧语骗我老父信任,步步为营诈我十万雪花银;你那饱读诗书的大哥为了追求荣华退婚,又为了仕途高升而出卖我;你我本是多年好友,却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帮着你大嫂百般欺凌虐待。秦家这一门寡廉鲜耻的人都还好端端活着,我又为何要死?刘公子,你说是不是?”
秦甜儿没想到江小楼毫不在乎地全都捅了出来,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刘耀一愣,一张白玉似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江小楼笑容更深,秦甜儿固然是个口蜜腹剑、翻脸无情的东西,至于你刘耀——若非你为秦思牵线搭桥,教唆他将我送给紫衣侯,我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金玉看情形不对,连忙上来打圆场:“刘公子,我家桃夭脾气不好,您可千万别见怪!楼上请,我给您赔不是!”说得冠冕堂皇,面上却无多少惶恐,刘耀不是杨阁老,她国色天香楼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请什么请,似这等腌臜地方,我是一刻都呆不下去!”秦甜儿一把甩开刘耀,快步往外走,在走过江小楼身侧的时候,趁其不备正预备狠狠的一个耳光抽甩过去,江小楼轻巧的一个退步,一把扼住秦甜儿的手腕。
秦甜儿怒道:“你敢怎么样?”
打人是一种艺术,打得鲜血淋漓不叫伤,打得痛不欲生才叫苦。众目睽睽之下她这个苦主得演到底,这一笔账要先记着,江小楼勾起嘴唇,轻轻放了手。
秦甜儿尴尬地收回了手,原本想要让身后护卫为自己出头,可转眼一瞧满堂宾客都虎视眈眈的瞧着,知道今天要是闹大了怕是会损坏自家名声,不由忍下怒气,极其不屑用鼻子“哼”了一声:“等着瞧!”随即便带着护卫扬长而去。
刘耀正待跟着离去,金玉笑着拉住他:“刘公子,当真不喝一杯酒再走?”
刘耀回头看了一眼,却瞧见烛火之下江小楼正含笑望着他,眼底不见愤怒却是盈盈如水,登时心头一跳,鬼使神差一般地:“好,不过桃夭姑娘可得敬我一杯酒!”
刘耀是纨绔中的纨绔,表面风流却是坏到了骨子里,他这一句话,明摆着不怀好意!
上楼之前,金玉盯着江小楼,郑重提醒:“他毕竟是刘御史的儿子,你可不要闹我的场!”
江小楼脚步一顿,似笑非笑:“金玉姐这是什么话?”
金玉冷笑:“我不是糊涂人,从你第一天进国色天香楼,旁人不知道你是什么底细,我却是再清楚不过的。我知道你和那些人都有仇,但我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你好好替我赚钱也就罢了,如果想要借机会报仇,我只有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人谁都不是好惹的,你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可得小心了!”
江小楼闻言却是轻笑起来:“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在国色天香楼里跟人正面起冲突,更加不会连累你,但……”
金玉眉头一皱:“但是什么?”
江小楼一双潋滟的眸子生生带出锋芒:“若是跟国色天香楼无关呢——”
金玉嘴巴轻轻一掀,露出一丝笑容:“只要跟国色天香楼无关,你要杀人放火我都管不着。不过,你不是笨人,也应该好好掂量着对方的身家背景,凡事要想想后果,一个弄不好尸骨无存都是有的。这可是天子脚下……”
江小楼定定望着金玉:“天子脚下又如何?”
金玉被她那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望着,心里一突,声音却刻薄:“我是提醒你,所谓天子脚下,你这样身份低贱的人哪怕有满腹委屈也没处告状,相反,若是里头那位刘公子少了一根寒毛,你可就没命在了!”
江小楼并不如金玉所想的那般生气,只是神色如水:“谁说我要杀他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份又是如此低贱,如何才能杀得了一个出身显赫的贵公子?金玉姐未免太高看我了。”
金玉轻轻吁出一口气,这才缓和了语气:“那就好,随着我进去敬一杯酒,这就一笑泯恩仇吧!”
一笑泯恩仇?江小楼唇畔勾了起来。
因为这些人,她受尽了天下人的白眼和欺凌,被人装进棺材九死一生,现在对方居然轻飘飘的一句一笑泯恩仇就想要抹平一切。
不,绝不!她江小楼这一辈子决不原谅任何伤害过她的人,也不企求任何人的帮助。
忍、等、狠,这就是江小楼反复告诉自己的要诀。
她要等多久,才会有出头的机会?
没人知道。
但她会等,能等,必须等!而且她知道,这一天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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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13章 美人有毒
刘耀坐在雅室内,倨傲地看着江小楼。不可否认,他聪明好学,头脑灵活,但从小生长在绮罗丛中,目空一切,很少听人劝告,唯一畏惧的便是他那一位嫁入秦家的长姐。
刘耀上上下下打量着江小楼,神情带着一丝不可掩饰的欣赏:“从前在府中就知道你是个美人,却不想竟然有这等风情。听说你进了紫衣侯府却不得宠爱被赐给裴将军,谁能料到那裴宣竟然是个榆木疙蛋,竟舍得将你送到这种地方来,啧啧!”
早在他们初次见面,刘耀就讶异地发现他那位俊美儒雅的姐夫竟然还有一位这样美貌脱俗的未婚妻。
的确,江小楼美貌,温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江家不过区区商户,她又无依无靠,如何敌得过出身御史府的刘嫣。在高贵典雅的刘嫣嫁入秦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处理这位前未婚妻。纵然江小楼几次求去,刘嫣都不放心,需知道放江小楼出府容易,彻底断绝了丈夫想要左拥右抱的心思太难。后来刘嫣找上了有几分小聪明的弟弟刘耀,让他去了结这件事。刘耀微微一笑,拍着胸脯向刘嫣保证,不出三个月就让秦思心甘情愿将此女送出府去,而且,绝无后患。
他的确有办法,而且十分了解秦思,不过一句“如斯美貌,怎不好攀附一棵大树”就让秦思转换了想法,所以才有江小楼入侯府。
此刻,他的语气轻佻、鄙薄,却难掩眼底的惊艳与垂涎。
江小楼对他微微一笑,声音婉转:“刘公子谬赞,桃夭兜兜转转了一圈,才发现此处倒也是个安僧所。”
此时金玉上来,笑盈盈地推了一杯酒过来:“既然两位都是旧识,看在我金玉的份上,就此和好吧!”
江小楼并不推辞,纤纤玉手果真接了那杯酒。
刘耀盯着对方,细细品味着桃夭二字,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高挑的眉梢满满都是得意。他举起酒杯:“金玉,可否让我们故人单独相处?”
金玉看了小楼一眼,似有踌躇:“这——”
江小楼神色如常,语气轻柔:“金玉姐,我和刘公子只是叙叙旧罢了,很快就会出去接着表演。”
金玉放了心,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刘耀很感兴趣的看着她,不知道在府中素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江小楼如今笑颜以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长姐刘嫣夺她姻缘,害她沦落至此,她岂会不怨恨?
再次见面,他以为会是剑拔弩张,却不料她神色平静,甚至还听从金玉的话来敬酒。
这只有一个可能,她在寻找机会报复。可惜——她终究找错了人,他可不是那等被女人一哄就不知东南西北的傻子……刘耀大刀阔斧地坐在那里,等着看江小楼示好。
不料江小楼静悄悄地坐着,半晌,毫无动静。
既不剑拔弩张地喊着要报仇,也不处心积虑的接近施展美人计,就这么像是木头一般坐着,怎能打动他?
刘耀困惑地看着对方,但很快,他的困惑被惊讶所取代。那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里竟然有泪水在打晃,一圈两圈却一直不肯垂下来。
他以为她会假意亲近借机报仇,却不料竟然是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
江小楼也不瞧他,只是垂头,幽幽地道:“直到今日,我对你姐姐刘嫣的怨恨也从未消过。”
刘耀望着她,一时有点醒不过神,却听她继续说道:“秦思本就是无情无义之辈,全然忘记我江家对他的诸般好处,一心想着飞黄腾达抛弃青梅,这等人我绝不留恋,他与你姐姐成亲后我多次想要离去,你姐姐却命人将我看管着。当年秦家落难的时候,我拿出父亲留给我的十万两嫁妆倾囊相助,因为我的帮助,秦家人才能生活在华丽舒适的宅子里。可一转眼,我却被你姐姐从干净温暖的绣楼赶到狭窄寒冷的小院,她知道我能歌善舞,便逼着我赤足走进琴室,替她擦洗古琴,调试琴音,甚至在她和秦思吃饱喝足的时候逼我如同低贱的歌女一般献艺。到了晚上,她甚至逼着我去杂役房,担水、劈柴、跑腿,像用牲口一样催个不停,只要我失误半点,便会挨打受骂。”
刘耀惊奇极了,这个楚楚可人的江小楼,娓娓述说的江小楼,对他来说,既陌生,又动人。
她的情绪并不如何愤怒,但眼底那份哀戚,语气里那份悲凉,不动声色之间已经将人心击溃。
平心而论,刘耀并不为过去所做的一切后悔,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给人践踏的,谁让她出身比不上刘嫣呢?但或许是江小楼太过美貌,声音太过温柔,语气又太过哀戚,竟然令得他一时生出怜惜之心。
江小楼眉梢眼角全然都是风情,却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暗地里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悄无声息地审视着对方。若要让刘耀相信她全无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不但不蠢,相反还很有几分聪明,所以她的行为必须拿捏好分寸。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江小楼顿了顿,叹口气:“他们如何对待我并不要紧,为何连我的乳娘都不肯放过?我从小就没有母亲,是乳娘将我带大,在我心中便和亲生母亲一般无二。她年纪大了,却被打发到洗衣房,寒冬腊月竟然要浆洗你姐姐的贴身衣物。你可知道,每当我望见乳娘花白的鬓角、伛偻的腰背、红肿的手指,内心有多痛?你那高贵的姐姐每天换下的各色衣饰数不胜数,丝绸、锦缎、罗裳、绣襦、披肩、裘衣、大髦……整个院子里都晾晒着这些令人目驰神迷的衣衫,可谁会怜惜我乳娘身体虚弱,年纪老迈?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只是帮着我逃跑而已,你的姐姐姐夫就将她活生生杖毙,全然不顾我哭出了血泪,难道人心真就如此狠么?”
刘耀目瞪口呆,这些事情他的确耳闻目睹,却从未放在心上,姐姐要如何对待情敌都是理所当然,更何况当年他也曾觊觎小楼美貌,百般示好却都被她严词拒绝,如今这美人儿却像是变了个人,一举手一投足几乎能把人的灵魂都勾走。
那些个警惕,那些个防备,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了。
江小楼抬眼看他,轻声地说:“我的生活就被秦家和你那个善妒的姐姐给毁了,你说我怎能不怨怼呢?”
刘耀看着她,实在非常心动,有些后悔。
“我姐姐也太好妒了些,你毕竟曾经是姐夫的未婚妻,又多次请求离去,从不曾有破坏他们之心,她却无论如何都容不下你,唉,我也该多劝劝她的。”
刘耀鬼使神差一般地说着,天晓得江小楼这个木头美人想通了之后竟然有这等风情,早知如此他何至于劝说秦思将她送入侯府,早已想方设法占为己有了。
他虽然是个颇有心计的纨绔,但到底不够定力,江小楼如此温柔婉转的怨怼,如同流水般无孔不入,竟然将他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心肠给打动了。
他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瞧见那一双盈盈眼波在脑海里头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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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昨天晚上看了一眼,惊觉自己上强推了,那四个字的文名甚为碍眼!
编辑:你没发现在一堆名字里,这四个字是多么的超凡脱俗吗!
小秦:(⊙o⊙)…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14章 风流纨绔
江小楼楚楚可怜地看了对方一眼,声音婉柔:“我原本只想要好生过一辈子,你却教唆着秦思将我送入紫衣侯府,你的心肠怎么这样狠。”
“这笔账你也不能全记在我头上,我以为送你去侯府享福,哪里想到后来那些,是不是?”刘耀下意识地问道。
江小楼望着他不语,眼光复杂,神态楚楚。
刘耀被勾得心痒痒的,站起身就要来握她的手,正预备搂着人好生安慰一番,谁知江小楼突然站起身来后退一步,格外疏离:“外面还有很多客人在等我,刘公子,慢走不送。”说完竟然决绝转头离去。
等到那一抹裙角消失在门边,刘耀心里头如同一盆滚油走过后又是一盆冰水,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的后悔自己动作不够快,错失了大好机会。
经过头天晚上那件事,金玉原本以为刘耀不会再来,但她没有想到江小楼敬酒一杯后,刘耀就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三天两头都要来国色天香楼。
可惜他再没能再单独见到人,因为想要见这位桃夭姑娘的人太多太多了,尤其是韦伯侯府的公子沈长安、骠骑将军府少将军王鹤和户部尚书府公子吴子都,三人一直盯得很紧,千金捧来只奢望能博美人一笑,他们都没机会一亲芳泽,哪里肯让其他人靠近。
这日午后,刘耀带着随从到了国色天香楼,一听说桃夭姑娘不在顿时变了脸,压不住心里头憋了几天的火气,一时大声叫嚷起来:“江小楼你再不出来,我就掀翻了这国色天香楼!”
婢女连忙上去阻拦,刘耀一把甩开她,竟是蹬蹬瞪大步上楼,想也不想一脚踹开了一间雅室的门。见里头一个正搂着美人轻怜密爱的中年文士吓了一大跳,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二话不说又去踹下一间的门。跟在后头的婢女来不及阻拦,面色不觉大变,慌忙追上前去阻拦。
“刘公子!”
赶在刘耀一脚踹翻第三间雅室之前,一旁窜出来的国色天香楼护院动作敏捷,一把将人从后架住了,及时赶到的金玉大声道:“刘公子,这是国色天香楼,不是你御史府!”
刘耀扬眉看着金玉:“那又怎样!”
金玉冷冷望着他:“不怎么样,我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想到国色天香楼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刘耀勉强压住气:“我只要见到桃夭姑娘!你叫她出来见我,这里弄坏的东西我照价赔偿!”
金玉缓缓舒了一口气:“桃夭被沈公子邀去赏花了,这会儿可不在楼里头,您要闹要跳,我也变不出一个桃夭来!”
刘耀脑海里总是回想起江小楼那似嗔非嗔的话,尤其那一双眼睛总在他的梦里头转,使得他抓耳挠腮非要把人弄到手不可,此刻闻言不由一愣:“赏花,哪里赏花?”
金玉眼珠子转了转,笑道:“琅琊寺后山的花园,刘公……”还不待她说完,就瞧见刘耀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金玉身边最得力的吕妈妈凑上来,试探着道:“主子,您是不是太纵着那个丫头了,万一她惹出祸来……”
金玉冷冷地看她一眼:“只要她乖乖地给我赚钱,其他的我就当瞧不着,横竖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办不成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你让小蝶盯紧了,不许出半点纰漏!”
吕妈妈眼底划过一丝阴狠,面上却笑嘻嘻地:“是,奴婢一定照办!”
琅琊寺后山有一条百年溪水,沿岸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加上临波照影的小山,重峦叠翠,叫人不由心旷神怡起来。草地上十几个穿着各色便服的年轻贵公子席地而坐,树下铺着大大的毯子,数名年轻美貌的歌姬正在逗趣,当中一人合着琵琶的曲调唱得悠长:“春日游,杏花插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好一派风流富贵景象。
刘耀一眼望去,座中穿一身鲜亮鹅黄、十分骚包的是韦伯侯家的公子沈长安,执着扇子的白衣公子笑得和蔼亲切,是户部尚书府吴子都,还有一个紧紧坐在江小楼身畔,英俊面上带着笑容,却是骠骑将军府少将军王鹤。
刘耀心头不悦,快步走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桃夭姑娘,我可是三番四次上门找你,缘何都闭门不见?”
江小楼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微微冲他颔首,那般漫不经心:“真是抱歉,许是刘公子来的不太凑巧。”
之前楚楚可怜,转眼不冷不热,这女人分明故意吊他胃口!刘耀压抑了几天的怒火一下子腾地燃起,冷哼一声就要上前掳人,谁知沈长安一把将他的手隔开,面上尽是盛气:“小爷邀了桃夭姑娘半个月才能得她赏光,你又是从哪里滚出来的,跑到这里来煞风景!”
眼看那手指就要伸到自己鼻子上来,刘耀勃然大怒:“我和桃夭可是旧识!”
“有什么旧识新识,难道桃夭姑娘还会对你另眼相看!”吴子都面目姣好如同俊俏少女,此刻不阴不阳地打断了刘耀的言语。
“跟这个小子多什么嘴,敢对桃夭姑娘无礼,以为老子是御史就了不起啊!”浓眉大眼、体格健壮的王鹤素来脾气暴躁,一身锦绣衣裳也绷不住教武场练出来的肌肉,此刻横眉竖目的模样冲上来就要挥拳头。
这三个人刺啦一下子围过来,刘耀看了他们一眼,紧跟着喉头微动,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他哪里不知道这三个人都是纨绔子弟,一个他倒是不怕,三个一起来怕是御史府也难以摆得平。思忖着这些,他却只是冷哼一声,讽刺道:“王公子忘记上回你父亲用马鞭绑着你游街的事儿了,预备着因为争风吃醋再来一回吗?”
王鹤上回因为喝酒闹事,被骠骑将军王充揍个半死,此事素来是他软肋,听人一下子当着桃夭的面上捅出来,顿时眼睛变得血红,刚要一拳头勾上来,却被吴子都一把架住。吴子都挡在王鹤跟前,阴沉着脸,盯着刘耀:“好小子,胆儿肥了!”
刘耀不看虎视眈眈的三人,只转头盯着江小楼,眼光里阴晴不定。
江小楼冷然抬眸,扬脸勾起潋谲笑容,惊心动魄的美丽,只是笑笑:“刘公子,今天沈公子邀请我来是赏宝的,不妨坐下一起欣赏?”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因带了一分笑,那眉眼立刻褪去了冷淡,露出一些清雅的妩媚来,直叫众人看直了眼。
王鹤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如踩在云里雾里,身子轻飘,眼前只余下她的笑容,心头万朵鲜花盛放,开心得无法形容。他咧嘴一笑,笑得很无赖,眼神却很犀利:“好!好!那刘公子坐下和咱们一块儿欣赏吧!”
他这样说着,立刻一巴掌拍在刘耀肩膀上,硬生生将刘耀拍得趔趄两步跌坐在地。
王鹤哈哈大笑,沈长安顺手将旁边一位歌姬推到刘耀跟前:“去,陪陪刘公子!”语气十分亲热,只是笑容颇具威胁,气势咄咄!
旁人望去,只觉他们之间气氛诡异,大为不妙,一时警惕望过来。
只有江小楼,唇角微微翘起,便是不言不语,也是笑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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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我觉得我的性命保住了
小秦:是的,因为刘渣渣的出现,你能多活两三天
编辑:(‵′)
吕妈妈,表着急,后头你有戏哦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15章 疯狂之举
歌姬立刻倾身过来,乖巧地坐在刘耀身畔。看见刘耀满面强压的怒气,她却有意无意地凑近了些许,胸口那大片雪白滑腻有意在他手肘上一抹。
刘耀低头一瞧,歌姬脸上新扑了香粉,姿容秀丽,若往日里他还有几分兴致,可一眼看到对面江小楼锦衣美服,言笑晏晏自成优雅风骨。
有她在场,其余人都成了草鸡。
他一把推开那歌姬,端起酒杯走到江小楼面前,正要说话却不想被王鹤故意猛力一肘子打翻,酒水顿时淋湿了前襟。他端着一只空杯站在众人面前,好不狼狈。
江小楼见状并不多言,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递给他。刘耀意外,瞧见那雪白手指端着酒杯过来,原本要推拒,竟鬼使神差地收下,等酒入肚才想起这酒杯江小楼刚才已经用过,隐隐有异香入鼻。他心头突突跳了两下,偷眼看去,那人却没有一丝异样,依然是出尘绝俗的模样。
王鹤看到这一幕,顿时表情古怪,似愤怒又像懊悔,恨恨剜了他两眼才算罢休。
刘耀脚步虚浮地回到自己座位,火气居然神奇地浇灭了。
“这盆兰花是我寻到的稀世珍品,此次特意带来送给桃夭姑娘作为礼物。”沈长安吩咐人将兰花抬了出来。
兰花只有五、六朵白色小花,婀娜多姿,墨绿的叶好似一掐就会挤出水来,嫩的弱不禁风,一片片迎风而长,叫人心动不已。一阵风吹过,众人只闻见这兰花发出阵阵花香,香中带着一种冷沁,让人闻到便觉得精神一振。
“果然是一盆极品墨兰!”江小楼轻轻笑了笑,“如此,便多谢沈公子了。”
沈长安知道江小楼擅长绘兰,为讨美人欢心千方百计才花重金寻来了这盆兰,此刻听到这里顿时眉开眼笑。
王鹤不甘示弱,拍了拍手,健壮护卫立刻抬了两只巨大的箱子出来,王鹤笑道:“桃夭姑娘平日在楼里憋闷得很,这一次我放点新鲜玩意儿给你取乐!”
他这样说着,亲自上前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众人不由都伸长了脖子望过去。
这一箱子装的竟然全是真银打造的不倒翁!
王鹤挽起袖子取出不倒翁放在水里,不倒翁立刻顺着溪水,一边往下流一边带出阵阵的漩涡。王鹤瞧见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难掩得意道:“桃夭姑娘,好玩吗?”
江小楼顺着众人目光望过去,不由轻轻挑起眉头。
吴子都满脸笑容解释道:“为了讨你开心,他把长门里所有银匠都请来了,吩咐他们日夜赶工,整整花了两千两银子才做出一百个不倒翁来!”
这时候,小溪里飘满了不倒翁,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关节处连溪流都堵塞了,有歌姬惊叫着从溪边跑回来,却是被溢出来的溪水湿了罗裙。
江小楼望着这群争先恐后讨好她的公子哥,清凛凛的眼眸闪亮:“这个玩法真是很新奇。”她这样说着,竟然主动走到小溪边儿上,掬起一抔清水洒在不倒翁上,不倒翁顿时摇摇晃晃打起了圈儿。旁边人看得有趣,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王鹤看着她出了神,好半天才回转过来:“桃夭小姐是真的高兴吗?”
江小楼瞧见他惶恐不安如同稚子,扑哧笑起来:“傻子,你这样讨我高兴,我当然是真的开心……”
一句傻子,好似心爱女子的娇嗔,王鹤不好意思咧嘴跟着笑,回神时,才觉得心尖被那寥寥一笑缠绕,越发勒紧。
沈长安推了吴子都一把,低语道:“王鹤从前追求的女子多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啊!”
吴子都摸了摸下巴,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一棵芝兰玉树,把别家园子的风流都比下去了,难怪他这么倾心。”这些公子哥本都是风流场中的常客,年纪相仿又喜结伴寻欢,感情也素来不错,因此说话并无顾忌。
他们远远望去,只觉得江小楼目光清幽,静静端坐着犹如仙人一般,然而一笑起来便生出万分风情,吴子都不由心想:国色天香这等污秽地,竟能生出这样凤凰般的人物来,着实令人惊异。
江小楼明显的亲昵令众人对王鹤极为艳羡,这位桃夭小姐自从来到国色天香楼,三天出场一次,仅仅是跳舞弹曲而已,若非相熟的客人从不曾陪着喝酒饮宴,时至今日她也依旧是个清倌儿,各方虎视眈眈的一时却都僵持不下,谁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如今成了赌局的热门话题。
刘耀瞧着越发不耐烦,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王长安斜眼瞧他:“怎么,刘公子也有礼物送上吗?”
所有人都向刘耀望过来,那眼神似鄙薄似看戏,全都热闹得不得了,江小楼却是毫无挤兑的意思,只是垂首撩拨着那不倒翁玩耍,仿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暗潮汹涌。
吴子都朗声笑道:“只怕刘公子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准备吧!”说完,他的嘴角就勾了起来,十足一个醉卧花丛的纨绔浪荡子。
刘耀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要被众人挤兑的无地自容。站在原地思虑良久,他突然冷冷一笑,扬声道:“谁说我不曾带礼物来,桃夭小姐,你可好生看清楚了!”说完,他向身边长随低语了几句,那长随吃了一惊:“少爷,这可使不得!”
刘耀眼睁睁看着吴子都等人看好戏的神情,面上依旧带着笑,神色却已经带出三分恼怒:“立刻去办!”
长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得依言去了。
众人就坐在那里谈天说地,王鹤原本性情粗豪,此刻也学了轻柔蜜语的笑模样,挑拣了京城的笑谈来讨好江小楼。小楼看着远处美景,耳边间或有溪水的淙淙响声和着王鹤的烂笑话,她只是低头,轻笑,手中的酒杯掩不住一双若有所思的眼。
王鹤说得开心,沈长安最捧场,硬是笑喷了一地的酒。吴子都摇着扇子坐在一边,脸上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斯文笑容。
微甜的酒液带着寒气一直凉到心底,江小楼只是轻轻舒展了一下腰。那一日从棺材里爬出来,大夫说过她五脏六腑都被打得几乎移位,能活下来就是奇迹。最近练习舞蹈过勤,那疼几乎是一分一分痛进了骨子里,仿佛有人持着细长银针一针一阵密密地刺来,但她只是勾起了嘴角,眉眼弯弯。
原本的献宝会变成了赛宝会,用墨典雅的名家山水图,温润细腻的白玉如意,描金刻凤的琉璃宝瓶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比,比不过就眼也不眨的摔了,富贵公子丝毫也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何等风流快活的日子。
刘耀一改刚才暴怒模样,坐在那里安然等待,沈长安一刺再刺,都刺探不出究竟,索性丢了他在一边不去理会。
很快,众人只见到八个护卫挑着四只黑漆木大箱子过来。
沈长安好奇,挑起眉:“装的什么?”
刘耀难掩眼底得意道:“能是什么,等着瞧吧!”说完,他站起身,吩咐护卫们将箱子抬去琅琊寺的尖塔。
沈长安撇了撇嘴:“故弄玄虚!”
吴子都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我看倒是未必!”
刘耀亲自带着人去了,众人照样玩乐,没有人特别在意。
过了一会儿,天上似乎有什么落下来,一个歌姬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拂,仔细一瞧竟然尖叫起来:“啊,老天爷,天上下金雨啦!”
这一嗓子喊出来,所有人脸仰得高高,眼光聚集在天空。
不远处高高的塔顶上,有无数金色叶子翩翩飞舞,不断地从高空飞落下来。它们先是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然后猛地散开,一大片一大片,疯狂的漫天飞舞,远远看去这金色几乎遮天蔽日。
不是金雨,是金箔!
灿烂的阳光照在金箔上,仿佛有上万个小太阳在天上疯狂的旋转、飞舞。有的四处飞散,像天女撒下的花瓣;有的欢快的抱在一起,像顽皮的小孩在翻跟斗;还有的悠闲自在,最后像树叶一样优雅、端庄地飘落下来,姿态各异,金光灿烂!它们彼此之间相互撞击,叮叮当当,清脆明亮,仿佛天籁之音。
富贵公子们没料到刘耀居然做出如此疯狂举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
高空风大,有一些金箔自由散漫地飞到了草地上、石头上、溪水边,甚至高高挂在树枝……歌姬们再也忍耐不住,纷纷站起身来去抢,她们不顾姿态地匍匐在地,甚至有人攀爬树木以至于露出了鲜艳的底裙,争着抢着夺着,不顾一切互相撕扯着……
在这样的混乱疯抢之中,刘耀站在塔顶哈哈大笑,那笑声无比的得意、猖狂。
毫无疑问,他赢了,大大的赢了!赢得疯狂,赢得漂亮!
一片繁华似锦中,人人都震惊,只有吴子都注意到江小楼的表情。
她只是微笑地看着,像是在欣赏落下的雪花。
那美丽的表情仿佛一尊雕塑,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异或者艳羡。
异常平静。
平静得几乎过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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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斗富情节,《扬州画舫录》中有详细记载,“有欲以万金一时费去者,门下客以金尽买金箔,载至金山塔上,向风扬之,顷刻而散,沿沿草树之间,不可收复。又有三千金尽买苏州不倒翁,流于水中,波为之塞。”有兴趣的娃可以看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