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娼门女侯TXT下载娼门女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娼门女侯全文阅读

作者:秦简     娼门女侯txt下载     娼门女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1章 公子流年

    第二日,江小楼借口复诊,亲自来到药馆看病。金玉当然派人死死盯着,江小楼却并不在意。王大夫听说江小楼觉得药效太慢,便又按照她的要求重开药方,多添了几味药。从药馆出来,马车刚刚走到巷口,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之声。小蝶掀开车帘,只见到四五个黑衣男子正围拢在一起,对着一个蜷缩在地的少年拳打脚踢,不由面色一变,道:“小姐,外面有人打架!”

    江小楼微微皱眉,道:“不要多管闲事。”话一出口,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看了那少年一眼,瞬间镇住。

    那少年的眼神充满愤恨、刻毒,但无一丝求饶、哀求之意。他被打成这样,竟然闷声不吭,甚至不愿向打手求饶。

    少年倔强的神情竟然和自己当初的绝望糅合在了一起。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听见了自己果断的声音:“停车。”

    车夫受命去阻止那群打手,那些人本不想理会,车夫一抬手丢过来一锭银子:“我家小姐说了,立刻放了这小子!”

    领头的用牙齿咬了咬银子,嘿嘿一笑,却还不忘狠狠踹了那少年一脚:“狗东西,下次可把眼睛放亮点,再敢到酒楼偷吃的就宰了你!咱们走!”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江小楼注视着那少年,这世界很残酷,从前她也被人这样残酷的对待过,那种被人刺在心口,一刀一刀又一刀的痛苦,谁也没有比她更能体会的了。

    车夫立刻上去搀扶起少年,少年挣起了半身,只听“哇”的一声,他竟然一口喷了血出来,将车夫兜头兜脑喷了一脸。车夫立刻后退一步,少年仰头摔倒在地上,整个人如同散架了一样。小蝶被地上那斑斑血迹惊到了,顿时惊呼一声,江小楼却笔直朝他走去。

    少年原本静闭着的眼,在江小楼走近的一瞬猛地睁开了。

    他的面容灰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一双眼睛的形状却如同柳叶,眼尾上挑极为漂亮,只是此刻他眼睛里的恨意如同冬天夜里的火种一般熊熊燃烧着。

    那双黑幽幽的眼落在江小楼的脸上,盯了一刻,嘴角冰凉凉的露出个冽然的笑意,满是讥讽:“多管闲事。”

    真是狼心狗肺,小蝶怒声呵斥道:“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我家小姐好心救你——”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挣扎着慢慢爬了起来,有一瞬间江小楼几乎以为他会再次倒下,可是他没有,纵然身形摇摇欲坠,呼吸也变得像是破旧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可他还是顽强地站了起来。

    江小楼低声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少年讽刺地看着她,声音如同啐了冰雪:“因为我偷东西吃,现在知道了吧,你救的是个小偷,是个狗杂种!”

    他一直是个狗杂种,从小就是,父亲抛弃了他们,娘熬不下去便做了私娼,接客的时候防止他哭闹不休,便将他锁在狭小的木箱子里,只留下一个孔洞呼吸。后来,他娘因为酗酒不节制死了,从此之后他就变成了所有人嘴巴里的狗杂种,必须在烂泥堆里面打滚,跟叫花子抢夺残羹冷炙,甚至还要和狗抢夺骨头。每天唯一的感觉就是饿,饿得前心贴后背,饿得恨不能吃人。

    七岁的时候,庙里卖字的顾秀才收容了他。从那天起,他成了秀才的儿子。他天生有着非凡的才能,过目便能记下整本的文章,凡是看过的书可以一字不差地倒背出来,顾秀才欣喜若狂,拼了命地逼着他念书。最终,他以秀才亲生子的身份参加考试,一步步得上青云,十六岁便赢得皇帝钦点头名状元,成为世人眼中的传奇。然而在关键时候却被人举报他出生贱籍,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若非是太后寿诞大赦天下,他已经被推上刑场砍了头。尽管如此,他也落了一个功名作废,永不录用的下场。顾秀才满心指望咸鱼翻身,急火攻心撒手而去,他再次成为不名一文的乞丐。这一回,他比从前更惨,因为那些在考场上输给他的名门子弟,一个个都在等着找麻烦。

    他能熬得过饥肠辘辘,熬得过白眼讽刺,熬得过高烧之时无处容身,熬得过毫无缘由被人毒打折磨,横竖这些他都毫不在意。那老秀才从来不曾给过他半分温暖,存的根本是奇货可居的心思,在这个世上他感觉不到温暖,感觉不到希望,甚至感觉不到活着。饥寒交迫,忍;疼痛入骨,忍;羞辱折磨,忍。在这样的人生中,他一天天变得麻木,变得冷漠,他不需要温暖,不需要宽容,更不需要那些廉价的同情心。尤其是那些身娇肉贵的女人,在街边看到他挨打,经常有人会多管闲事。

    他到底年少,骨子里倔强无比,恨人同情更恨人轻易践踏他的尊严,而眼前的少女看着他,神色莫名变幻不定,那复杂的眼神叫他没来由的心生烦躁。

    又来了,这些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善心而伸出手救人,随随便便给一块银子便要他当作天大的恩典,最好是跪在地上叩头才好。每一个都是这样,不是为了帮助他,而是迫不及待地彰显自己的善良。

    他低贱,卑劣,那些人骨子里比他还要卑鄙无耻。

    江小楼吩咐小蝶几句话,小蝶低声道:“小姐,您何苦跟这种不知道好歹的人说话。”

    江小楼失笑,小蝶是个善心的好丫头,明明最先想要帮忙的人是她,她轻轻一叹,道:“去吧。”

    小蝶动作很快,很快去马车上取了点心过来,正要吩咐车夫送过去,江小楼却从她手中接过,将匣子推到他的面前。

    少年一动不动,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这双眸子极为狭长,本该是漫天的明澈,却隐现戾气和凶狠。饶是污垢满身,他那一双眼,终是直击人的心扉。

    少年惊于江小楼的专注,瞬间一缕脏乱的头发垂落而下,挡住了他的眼。

    江小楼只是淡淡一笑:“不是饿了吗?”

    少年的手顿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接过匣子,翻出里面的核桃酥,狼吞虎咽地吞下去。

    天色已经黑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烛火,青石砖面上有朦胧的光影,江小楼看了少年一眼:“我让人送你去看大夫。”

    “不必费心。”少年冷淡地说,声音里有一丝与声音不相符的沧桑。

    小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几天没吃饭了?”

    “五天。”他的语气很平常,经常没饭吃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说到这里,突然盯着江小楼:“你瞧不起一个小偷?”

    “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你?”江小楼微笑,认真地说,“如果我在你的位置上,可能也会这么干。”

    这些年来,他被打磨得冷热不侵、愤世嫉俗,却又必须屈辱地活着。现在目标是活下去,为此不惜去偷、去抢。

    她的目标是报仇雪恨,为此也不惜去偷、去抢,只不过,她要的不是食物,而是仇人的性命。

    “是么?”少年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淡的语气。

    “是啊,只不过我比你运气好,我是个女人,总有谋生的法子。”江小楼轻声地叹息着。出卖尊严和出卖身体,谁也不比谁更高尚。

    “你这是在炫耀?”少年挑高了眼睛看她,漂亮的眼睛永远带着一种嘲讽世人的神情。

    小蝶在一旁督促道:“小姐,咱们该走了,回去晚了耽搁表演。”

    江小楼看着少年没有动:“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关心他叫什么,微微一皱眉便回答道:“我叫顾流年。”他娘没有给他起名,他不过是偶然从顾秀才口中听说一句流年易逝的陈腔滥调,于是给自己起名叫顾流年。

    少年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浓重的绝望之气,却又有一种张扬和决绝。那是一种独行人间的孤愤与偏激,如同一只不知世间险恶的雏鸟,纵身一跃,以为自己得上青云,却不知跌下来的时候头破血流无可避免。

    江小楼当下只是点头道:“哦,原来你叫顾流年。”

    小蝶再一次提醒:“小姐,咱们该回去了。”

    江小楼并不理会,反倒眉梢微扬,眸子粲然:“大丈夫立身处世,纵万刃加身亦是面不改色,何必在意一时得失,我要走了,你保重吧。”

    顾流年收获过无数目光,绝大多数是同情和怜悯,这已经是最善意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用看同类的眼神看着他。

    没错,就是同类。她的神情不骄不躁神态自若,仿佛在说,瞧,我们都是一样的。一个人最渴望的就是有人理解你,如果有人肯给予理解和包容,你会觉得活在这个世上也不是那么糟糕。

    江小楼上了马车,车夫塞给顾流年一袋银子:“小姐说,这是她借给朋友的。”说完,他嘴巴里忍不住念叨:“小姐真是闹不清,跟个乞丐做朋友,疯了!”

    顾流年看着马车远去,胸口郁气输出,突然轻轻一笑。

    你说的不错,世人皆看不起我顾流年,但终有一日,定要他们看着我如何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处!

    ------题外话------

    顾流年,是以我最爱的一位武侠人物为原型,哈哈哈,大家应该猜得到他是谁。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2章 毁容风波

    天空从早上开始便是绵绵细雨,李香兰站在走廊上,裙角被打湿了半边,脸色不善:“为什么不见?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金玉姐说!”

    吕妈妈赔笑:“香兰姑娘,主子正在见客,这时候不方便见你!”

    “什么见客,我刚才分明看见姚珊瑚进去了,你躲开!”李香兰一把挥开吕妈妈,快步上前推开那道雕花大门,吕妈妈连忙去追,李香兰的倩影已经隐入门中。

    吕妈妈一脸惶恐:“主子,香兰姑娘她……”

    金玉脸上并无愠色,只是挥了挥手。吕妈妈不满地看了李香兰一眼,终究不敢造次,悄悄退了下去。

    “你可不要过河拆桥……”李香兰满脸愤怒,“桃夭不是傻瓜,如果我去她面前透个风,你这一出戏算是白演了……”

    “瞧这话说的,咱们不都是帮着金玉姐办事,何必分什么你我这样生疏。”对面坐着的那人一双清纯的眼睛,楚楚可怜的尖下巴,分明是姚珊瑚。

    “你当然高兴,如今可算把王公子弄到手了,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得到了什么?”李香兰声音尖锐无比,难掩妒忌。

    里面瞬间静了一静。

    金玉一双眼睛向李香兰扫过去,阴冷而刺目。

    “金玉姐,”李香兰终究察觉到自己的无礼,有些软下来,“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沉不住气,只是怕我忘记了你的好处。”金玉冷哼一声。

    姚珊瑚静静坐着,眼神依旧是轻灵的,笑容纯洁温和。

    李香兰还想说什么,触及金玉的眼光,终究没敢吭声。

    姚珊瑚见气氛如此僵冷,主动起身将李香兰在一旁绣凳上按下,眼中艳波流转:“我刚才还想去找你,可巧在这里碰上了,明日吴公子本要邀请我去唱堂会,我身子不适,香兰姐姐替我去吧。”

    李香兰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姚珊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笑容却更温婉。

    被豪门贵族邀请去唱堂会,当然收获颇丰,还有机会进一步攀附,这等机会可遇不可求,姚珊瑚居然让给了她?李香兰原本的怒火瞬间消了三分,脸上要笑不笑的,原本的冷脸也有点僵硬。

    金玉眯起眼睛看着姚珊瑚,心中暗忖:虽然年轻了些,手段总是不错的。知道什么时候要进,什么时候要退,还懂得利益均沾。李香兰愚蠢冒进,若是真让她去江小楼面前嚷嚷了什么,那才真是一拍两瞪眼。想到这里,她换上一副面孔嗔道:“看见了吧香兰,珊瑚可是替你着想,你们都是楼里的红人,互相提携才能红得更久。”

    李香兰心知自己不如姚珊瑚长了一张会骗人的脸,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能将桃夭都收服,只好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金玉笑道:“这才对嘛!”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抽动了嘴角的伤口,不由疼得龇牙,对面两人看在眼底都觉得异常可笑,却都不敢笑出声来,只是低头垂目。

    “桃夭那里,你怎么看?”金玉缓了一口气,才问姚珊瑚。

    姚珊瑚道:“她很信任我,甚至连吃药都不避讳……”想到江小楼毫不吝惜地将王鹤送给她,全然是知心姐妹的模样,她呵呵笑了起来,神色微微正经一分,“我已经照着金玉姐的吩咐将御米花的汁液想方设法下在药碗里面,药量一点点加大,估摸着再吃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到时若突然停了供应,只怕她会难受的抓耳挠腮,到时候金玉姐想要让她接客,她只怕还要感恩戴德。”

    哪怕说这等害人的话,她也依旧是嗓音清凌凌的,极为好听。李香兰自认手段已经颇为毒辣,却不料这看起来清纯可爱的女孩子比自己毒辣三分,竟然给金玉出了这样的计策。让江小楼染上毒瘾,到时候她要继续得到那东西,只能不停地接客,乖乖给金玉赚钱。

    金玉点了点头,道:“上一回她联合王鹤给我下套的事情,我总要找她算账的。”但这也得在金玉榨取了江小楼身上最后一分价值为止。

    姚珊瑚笑笑,不错,这主意是她给金玉出的。御米花这种毒药,一旦开始上瘾就要不断服用,否则就会痛不欲生,但金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长年服用,不消两年就会变得形销骨立、丑态毕露,甚至四肢无力、形同废人,到时候这位风华绝代的一位名妓便会逐渐湮灭在风尘中。想到昨夜里王鹤明明抱着她却叫着桃夭,姚珊瑚的眸色逐渐变深,这是那人夺走她心上人的代价!

    “她虽然喜欢装高贵,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谈吐又是风流别致,连杨阁老都经常跟她清谈……”李香兰冷笑,面上闪过一丝得意,“等她真上瘾的时候,还不是任由金玉姐揉搓。只不过——”她转头看向姚珊瑚,杏目微睐:“还望妹妹多加小心,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来,我费了那么大力气给你当垫脚石,你要成功才不枉费我的辛苦。”

    李香兰刚开始行动是孤身一人,并未告知金玉,但她很快发现江小楼的身材毫无变化,反而是对方身边的小蝶一个劲儿的发胖,这时候姚珊瑚主动找上了门……刚开始她不明白姚珊瑚为何会来找她,后来才知道是金玉的授意,至于对方面前……自己早就已经暴露了却还不自知。于是,她的毒辣索性顺水推舟变成一个跳板,让姚珊瑚攀上江小楼的跳板。

    姚珊瑚勾起唇角笑,声音却故作委屈:“姐姐总是怀疑我,真当我是傻瓜么……桃夭聪明冷漠,我就是她唯一贴心的姐妹;桃夭记人恩典,我就是她最该还恩的对象……横竖,她逃不出金玉姐的手心。”说完这话,她眉眼依旧含笑,眸子清澈得可以倒映出影子。

    金玉很满意,面上只是淡淡笑了笑,她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少年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丫头的小把戏。横竖做皮肉生意,只需要江小楼狠赚个一两年,等她没办法赚钱再慢慢收拾掉。

    姚珊瑚聪明、美丽、精明,是最好的棋子,而江小楼风头太盛,得罪太多人了,金玉不会为了她一个人犯众怒,更别提对方还反过来算计她,一个身有反骨的丫头,最终留不得!

    正在说话间,吕妈妈突然敛气屏息地进来:“主子,后头出大事了!”

    金玉带着吕妈妈先赶到了挽月楼,江小楼一张脸消瘦苍白,秋水滢眸闪动着不安,见到金玉进门连忙掩住自己的面孔,金玉却已经吃惊地大叫起来:“哎呀,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江小楼不得已放下袖子,只见到那张美丽面孔依旧,只是两颊不知为何开始脱皮,一层一层分外明显,金玉连忙上去仔细一瞧,顿时呼吸一窒:“到底怎么了?”

    小蝶哭丧着脸:“老板娘,奴婢今天准备给小姐梳妆,却突然发现她脸上有脱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金玉气急败坏地道:“叫大夫来看了没?”

    小蝶脸色更不安:“看了,王大夫说是因为开的药方里头加了穿心莲,可能是小姐身子吃不消……”

    换句话说,穿心莲虽然是药,可也保不齐有人会对这东西过敏。

    金玉满面焦心:“快,快去再请大夫,要城中最好的!”手下力气大得快要把江小楼的指骨捏碎。

    江小楼一把推开她的手,快步走到铜镜前仔细看自己的面孔,瞬间脸色变得越发苍白,活似欲化的冰。

    金玉一共请来三位大夫,每个人的说法都和王大夫一样,桃夭姑娘是对穿心莲过敏了。

    金玉耐心等了半个月,江小楼的脸上脱皮现象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严重。整张脸都在掉皮,皮掉了之后就是红色的疹子,弥漫性的潮红,除了一张脸,手臂、腿上、背上更惨,甚至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过敏症状。大夫们都说,虽然停了药,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康复,可能一年半载,也可能一辈子就这样。

    金玉怀疑是姚珊瑚作了手脚,反复查问,逼问得姚珊瑚指天发誓自己绝没有擅自动手,金玉左思右想,越发纳闷,桃夭莫名其妙毁了容,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题外话------

    感谢所有为小秦组团打赏的妹纸,特别鸣谢女侯群的小尾巴的妈妈和猴子妹妹们的热情响应,咳咳,以及各群很辛苦的管理员大人们。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3章 欢心尽失

    一个月后。

    刚进门,金玉的笑便冻了起来:“今天还是没有好转么!”不是追问,而是肯定。

    小蝶满脸不安:“这……脱皮成这样,晚上的表演恐怕是不能上台了!”

    金玉抬眼猛然扫向她,眸光比狼更狠戾三分:“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点小事,多擦点粉谁能看得出来?!不表演,外头人会怎么看,她之前休息的还不够吗?!”

    吕妈妈站在一旁,露出不屑神情。

    小蝶顿时慌了神,结巴道:“如果上妆,小姐的脸会不会更严重……”

    啪地清脆一响,莲花杯被金玉用力掼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半,桌巾边角顿时濡了,间或有水珠摇摇欲坠。

    小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板娘,小姐她真的不能上台,若是叫人瞧见她这样,今后可怎么办啊?!”

    金玉冷着脸,目光狠戾又阴柔:“这怪得了谁,病也看了,钱也花了,我这里不能白白供着一个祖宗,谁知道她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江小楼静静坐在一旁,面色苍白,眼睛低垂,那纤细白皙的脖子仿若随时会被折断,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然而不论如何,面上大片的红潮非常明显,好端端毁掉了一张美丽的面孔。

    雅室内,姚珊瑚一脸悲戚:“姐姐是病了,病得很严重,一张脸都不能见人了。”

    王鹤呆了半晌:“怎么会,我不过出了趟远门,有些日子没来而已。”他手上还捧着一尊玉观音,通体碧绿,一看就是特地送给小楼的礼物。

    不光是王鹤,就连沈长安和吴子都也都十分吃惊。

    沈长安睁眼望着她:“桃夭姑娘到底什么病,怎么都不透个风儿出来!我们也好帮忙请个好大夫啊!”

    姚珊瑚悲伤地低下头,益发显得楚楚可怜:“姐姐原本身子不好,大夫便开了药替她调理,谁知她竟然对穿心莲过敏,一下子就毁了半张脸,这些日子都是以泪洗面,伤心的不肯见人。”

    王鹤不由得变了色,江小楼何等姿容何等美貌,看她一眼只觉得心儿都化了,现在好端端的怎么会毁容?

    此刻,月光从雕花的窗子漏进来,姚珊瑚白皙的肤色透出淡淡的粉红色,外表清纯无比,骨子里却透出一份成熟的妖娆来。她回答对方问话的时候十分审慎,因为她很清楚,这些公子哥虽然纨绔,却不是蠢人,一不留心反而容易被对方看穿。

    不管对方如何追问,她只是哀伤不已地将怜悯同情的话重复了几遍,那柔和的嗓音带着说不尽的悲戚。

    吴子都眉头紧皱:“没有亲眼见到桃夭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面上也是铁青颜色,沈长安一时愕然地看着他。

    姚珊瑚叹息:“姐姐面上没有毁那么严重,只是一些红疹而已,半点都不吓人的,待会儿王公子你们瞧见了千万别大声喊出来,不要让姐姐伤心。”

    点心端上来,王鹤胡乱吃了一块,又捧起那玉观音,整个人维持着一种古怪的姿态。

    沈长安知道,这是王鹤心烦意乱的表现。

    这时候,雅室的门被推开,江小楼一身素净的衫子站在门口,沈长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不免“啊”地惊叫了一声。王鹤只不过望了一眼,手中捧着的玉观音立刻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摔成两截。

    江小楼平静望着他,有望望地上的碎片,神情像是嘲讽又像是悲悯。

    屋子里一片死寂。

    吴子都缓缓站了起来,那一张他日思夜想的美丽面孔上全是大片的红潮,看起来就像是红斑一样,可怖又渗人。

    江小楼的目光在这三个人面上一一掠过,最后只是对着姚珊瑚道:“我身体不适,请妹妹招呼几位吧。”

    她转身离开,姚珊瑚赶忙跟在她后面送了出来。

    江小楼回过身来道,隔得远远的站定了:“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姚珊瑚隔了相当的距离看她,此刻的江小楼像是一个浮动的影子,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她面上表现出无比的难过:“姐姐,他们都是少不更事的富家公子,谁不是贪图美色,图个又刺激又新鲜,便是多美的姑娘,看得久了渐渐也审美疲惫,更何况姐姐一时突然毁了容貌,他们自然没法接受。姐姐,我回去劝劝他们……”

    “世人都爱美色,不必劝了。”江小楼面上红斑触目惊心,神色却淡淡的。

    “可没有这些公子哥撑着,只怕今后姐姐在楼里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姚珊瑚试探着。

    “多谢你的好意,我虽然不能见客,但总还有手有脚,我已经自请搬出挽月楼,去舞姬们的住处教她们舞蹈。”江小楼这样说着,语气很平静。

    姚珊瑚笃定了对方是装出来的平静,这年轻女子哪一个不爱护自己的容貌,听说江小楼自从毁容后性情大变,对小蝶是非打即骂,把小蝶逼得彻底翻脸,到处哭诉恳求,吕妈妈收了好处便将小蝶调去了别处。

    金玉对江小楼的态度也变得越发恶劣,若非指望着她的脸有朝一日能够康复,再加上还有杨阁老这等看中小楼才情的客人,恐怕早已动手收拾她了。如今江小楼自请离开挽月楼,总比被人赶出去要体面些。教楼中姑娘舞蹈,不至于吃闲饭,有朝一日容貌恢复,说不准还有机会重返云端。至于接客,金玉不是没想过,现在这副德行,鬼都不肯要她。

    江小楼到底还是个聪明的女子!姚珊瑚眼睛转了转:“姐姐,我明天便去向金玉姐说,与其去教那些愚钝的女子,不如来我这里,有我护着你,总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

    江小楼闻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微微一笑便离去了。

    吴子都在窗口看着江小楼离去,那背影弱质纤纤,衣裙飘飘,仿若广寒仙子。从前她那般美丽,那般高贵,即便他也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心底不由自主便多了一道填不满的欲壑。可是如今看到她变成这个丑怪样子,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说不清是同情、惋惜,还是恼怒。

    “完了,桃夭彻底完了。”沈长安在叹息,深深地叹息。

    王鹤却一直没回过神来,看到那样一张脸,他会做恶梦的,一定会……

    消息很快在京城中散布开来,曾经名噪一时、色艺双绝的名妓居然在一夕之间生了怪病,好多人特地跑去国色天香楼确认,在发现桃夭面上果然生了大片红斑之后,客人都不再登门了。唯独只有杨阁老偶尔还来看望桃夭,这位风清气正、脾气古怪的老大人本就不是为了风月而来,他看中的也不是桃夭的美貌而是她独特的个性,幸好有他在,桃夭才不至于失去最后的栖僧所。

    金玉挨不过姚珊瑚万般请求,把江小楼送给了她。

    姚珊瑚照样对江小楼温温柔柔、言笑以待,先是向江小楼求教画兰的秘技,又千方百计求她教舞,江小楼并不藏私,当真逢问必答。

    于是,姚珊瑚每逢出门、陪客必定带着她,如同亲密友人。

    江小楼这一张丑怪的脸,一来可以反衬清新美貌的姚珊瑚,二来可以增加她在公子哥之间的好感度。毕竟出了这等事,喜好诗文、自命风雅的公子们惋惜有之,同情更多。原本在一众美人之中并不起眼的姚珊瑚,便也因此一跃成为国色天香楼第一把交椅,甚至在半月后搬进了挽月楼……

    ------题外话------

    看到你们那么迫切知道编辑大人的客串角色什么时候死,她觉得人生很绝望,表示再也不爱你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4章 挟怨报复

    次日吃了早饭,姚珊瑚与江小楼一同出门。

    姚珊瑚端坐于马车上,腼腆地冲江小楼笑,真诚道:“姐姐病了这许久都不见好转,我心中十分难过,听说念慈庵的菩萨很灵,希望菩萨保佑姐姐早日康复!”

    纯真的眼睛,温柔似水。

    王鹤如今已是姚珊瑚的座上客,从前用到江小楼身上的心思全都转了回来,越发衬得小楼形单影只、孤苦可怜。她本人倒不觉什么,偏偏姚珊瑚一副替她伤感的模样,引来许多人冷嘲热讽,可怜是可怜,却也可笑。

    到了念慈庵,进入大殿,姚珊瑚焚起一炉好香,方欲拜倒,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一回头听见有人大声叫嚷:“桃夭,滚出来!”

    姚珊瑚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扯着江小楼的手:“姐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台阶上,庵堂的主持连忙去拦着,谁知对方不管不顾一鞭子抽过来,一把将主持面上抽出血痕,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旋即带着一众嚣张跋扈的护卫直接冲到大殿门口,一脚踢开殿门。

    来人一身华服,满面戾气,原本春花秋月般美好的容貌显得杀气腾腾,盯着江小楼的眼神格外恼怒:“来人,给我绑了!”

    两个护卫不由分说上来便拖江小楼,姚珊瑚似乎想要阻拦,却被一把掀到旁边,百合连忙扶住。

    庵堂里的尼姑们见势不妙早已躲起来,国色天香楼的护卫更是没法进入庵堂,就算他们在,谁会出来保护失势的桃夭呢?

    那帮如狼似虎的护卫捆住江小楼,一路飞奔出去,江小楼倒也奇怪,一路踉跄跟着走,却是不声不吭。一直到了湖边,蒋泽宇才命人丢下她,扬眉冷笑道:“哟,大伙儿瞧瞧这个美人儿是谁?”

    江小楼连鞋子都掉了,露出莹白如玉的双脚,脚底下血迹斑斑,她却只是抬起眸子望他,神色无一丝惊惶。

    “不记得我了吗?我可是被你耍弄了一通,你害我啃了一口老甘蔗不说,还让我姐骂了半天!”

    听完这话,江小楼便肯定眼前这位锦衣公子的真正身份了。

    太子妃教训弟弟向来严苛,于是蒋泽宇趁着这个机会上门找茬来了,她冷冷道:“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那日你跟金玉两个合起伙来坑我,你以为瞒得了!”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不过你这鬼样子,现在白送我也不想要了,但这笔账还得算清!胆敢欺骗我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哼,桃夭,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着,蒋泽宇取过一旁护卫手中弓箭,又命人将一只苹果放在江小楼头上,嘻嘻一笑,“这样吧,如果我射中苹果,你就可以安然无恙离开。”

    换句话说,如果射不中,那江小楼必死无疑。

    “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你竟公然恐吓无辜女子,蒋公子真是好大的派头,真的不怕御史弹劾的折子堆成山么?”江小楼目光冷峻,声如珠玉。

    护卫首领一愣,旋即小声提醒:“少爷,太子妃已经吩咐过,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属下们怕是性命不保!”

    “你少拿她来压我!”蒋泽宇窝了一肚子火,立刻搭箭射出,长风嗖嗖而过,这一箭径直穿过江小楼的耳畔,嗖的一声钉在树上,箭羽震动了几下,抖落许多树叶。

    蒋泽宇哈哈大笑起来。

    江小楼眯起眼睛,伸手将那只苹果猛然掷在地上。她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向对方,斩钉截铁道:“蒋公子,我就站在这里,你大可以一箭射向我的心脏!记住,心的位置在这里,偏一分都死不了!”

    蒋泽宇骤然变色,眸子里噙了薄怒。眼前这个面上生了红斑的女子,只是一个出身下贱的人,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

    护卫上前掏出长剑,一下子架在江小楼脖子上。

    江小楼无动于衷,又向前走了一步。

    护卫的长剑已经抵住了她的咽喉,声音透出怒意:“退后!”

    那长剑锋利、闪亮,代表着嚣张霸道,代表着恃强凌弱!

    江小楼不退反进,白皙的脖子上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血口子。

    若是换了旁的女人,只怕早已脸色紫青,双腿打颤,跪下来求饶,偏偏江小楼根本没有退缩之意:“拿着弓箭便可以当街射杀无辜平民女子,而丝毫不畏惧国家法度、天理昭昭!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请你立刻杀了我吧!”

    此刻,二十几个高大健壮的护卫,手里持着长剑,把江小楼团团围住。远处,无数百姓人头攒动,垫脚张望,议论纷纷。

    “你真是不怕死!”蒋泽宇目光阴刻。

    江小楼笑了,神色冷傲:“众目睽睽之下你从念慈庵将我掠走,我若是死了,御史们的奏章中会大写特写你蒋大少无故杀人,蒋家清白门庭从此要跟一个出身青楼的卑贱女子扯上关系,这个消息肯定轰动全城,想必到时候太子妃也会以你为荣!”

    蒋泽宇望着她平静的面容,立刻想起太子妃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恨得很,怒声道:“杀了她,立刻杀了她!”

    但是护卫们没有动,谁都没有动。

    江小楼说的不错,如果让大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御史一定会闹得喧嚣尘上,到时候大少爷或许没事,但他们这些人一定会被推出来做替死鬼。

    “你们聋了吗?!”蒋泽宇气得头发昏。

    江小楼眸子转厉,定定瞧着蒋泽宇:“蒋公子,蒋家是百年大族,门第高贵,家风清白。太子妃千金之体,八岁诰命封身,十岁就被陛下钦封十全贵女,十五岁成为储君正妃,可若是今天你在这里杀了我,明天太子妃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你贵为储君内弟,将来前程无可限量,为何要跟我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过不去?精美的瓷器和瓦砾碰在一起,谁会先碎?劝你好好想清楚,如今我这条贱命就在这里,想要随时拿去!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因此付出足够的代价!”

    听了这一番话,蒋泽宇脸上满是暴怒,眼底带着狠戾,这个贱人居然敢威胁他。

    全场气氛僵冷,所有的护卫进退不得。

    太子妃让他们跟着蒋少爷,只是保护,不是帮他杀人。

    蒋家一门清贵,老太傅视名声如命,若是今天蒋泽宇在这里杀了人,太傅能当场气死。

    他们的确可以杀了这个女人,可后果呢,谁来承担?

    太子妃吩咐他们跟着,可是说了不许蒋泽宇做一件荒唐事。

    当街杀人,要杀的是一个青楼女子,不免流出许多桃色绯闻,增添全城笑柄,还不够荒唐吗?

    四下里寂静无声,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蒋泽宇一时间语滞,气得脸色煞白。

    骄阳掠过的瞬间,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圈,江小楼一张美丽的面孔上布满可怖的红斑,乌发在阳光下镀上一层金光。她好似一尊完美雕塑,静静立在那里,平静地等待死亡。

    她将决定的权力送给蒋泽宇,却根本没有给他第二条路走。

    要报仇,可以,她的命就在这里,不怕身败名裂就来拿!

    ------题外话------

    最近很忙,留言不能每条都回,见谅,>_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5章 公子救美

    谢连城刚走到店门口,突然瞧见前面人头攒动,不由眉头轻皱。怀安立刻抓住一个人问道:“前头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的弟弟又闹事了,让人包围了一个姑娘,还喊打喊杀的!”

    这等事情,多半会被人以为是风流韵事。

    谢连城暗讶:“去前面看看!”

    所有人只敢在远处观看,谁也不敢靠近盛怒的蒋泽宇。

    在一片静谧中,蒋泽宇竟然再度举起弓箭:“既然谁都不敢杀,那我自己来,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他手劲一松,那箭矢斜冲着飞了出去!远处的人群见此情景,顿时爆发出惊声尖叫——风被撕裂一般割在江小楼的脸上,只听的咻地一声,原本应该直接射入她眉心的长箭偏了方向。一把折扇竟带着箭插在地上,箭头有一半穿过扇面,却被这一把象牙扇的骨架生生卡住,进退不得。

    “是你!”蒋泽宇勃然大怒,“你敢拦我!”

    谢连城黢黑的眸子十分冷静:“蒋太傅当年任国子监祭酒之时桃李满天下,他教育学生要挺直脊梁做人,多少年来培养了无数朝廷栋梁、中流砥柱,当今天子钦赐大方之家的牌匾,如今就高悬于你蒋家大厅!可如今你一把长弓就毁掉了太傅一生的努力,摧毁了你蒋家的门楣,压断了你自己的脊梁骨!当朝律令第一条便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光天化日地草菅人命,是以一己之私扫陛下仁德之心!你自己无所谓,可置太傅于何地,置太子于何地,置天子于何地!”

    一句一质问,一鞭一血痕!

    整个场地,静的连呼吸声都不曾听闻。

    蒋泽宇面色轮番变幻,拳头握得死紧,最终一把丢下长弓,扬声道:“走!”

    江小楼目送着京城第一纨绔带着人远去,旁边的怀安却惊叫起来:“啊,你的脸!”

    江小楼转过头,怀安被吓得倒退两步:“你原先不是很漂亮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谢连城看着江小楼,面上并无惊讶或是嫌弃:“没事吧。”

    江小楼笑容幽静:“我没事。算上一次的救命之恩,我欠了谢公子两次。”

    谢连城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到江小楼脚上鲜血淋漓,他吩咐怀安:“去街口买一双绣鞋来,速去速回。”

    怀安估摸了一下尺寸,立刻转身去了。他虽然爱多嘴多舌,但办事效率极快。

    谢连城问道:“还能走吗?”

    江小楼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一旁柳树下静静等着。旁边的那些百姓见没有热闹可看,便都散去了。

    “分析利弊对寻常人有效果,但偏偏蒋泽宇个性非常傲慢,又长期受到太子妃的严厉管教,所以你的话容易起反作用!”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竟然敢直面锋利的利箭,谢连城非常欣赏,却不赞同。

    “看来蒋泽宇最敬重害怕的人不是太子妃,而是那个并不常管教他的太傅大人。”江小楼闻言,并无后怕之意,反而微笑起来。

    谢连城吩咐旁边的随从去取药箱来。

    江小楼连忙道:“只是一点小伤,不必麻烦。”

    看到对方那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谢连城仿佛回到国色天香楼的雅室,依稀看到她的舞姿翩跹。他的声音柔和下来:“马车里就有药,不麻烦。”

    江小楼一愣。

    这世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她欠了人家两次,实在不想再欠第三次。

    谢连城认真地道:“脖子上的伤口不深,但脚伤却不浅,若是损伤过度……你将来还要跳舞,岂不是误了大事?”

    江小楼微微讶异:“你觉得我如今这个模样,还有机会重新跳舞吗?”

    谢连城却在笑:“蛟龙终非池中物,岂会鳞波羡游鱼,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至今还留在国色天香楼,但我知道不达目的你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随从恭敬地送来药棉与药酒,还有消毒的药粉,江小楼却根本没有去接,只是转眸盯着谢连城,似乎等他说完。

    谢连城轻轻叹息:“能忍之人,事事称心;善嗔之人,时时地狱。天大的事,何妨不了了之。如果小姐一直放不开过去,定然没办法开心生活。”

    谢连城这样说,分明是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江小楼的眉头微微扬起,这使得她那张红斑遍布的面孔显得格外可笑,但谢连城没有笑,只是面容沉静地望着她,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江小楼从旁边的随从手中接过了药,药棉浸湿了药酒,轻轻按在脚底,将污血清洗干净。

    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道:“琵琶一共有四根弦,弹奏的时候如果过于用力,弦就会一下子断掉。人的心也一样,被欺骗的时候断一根,被伤害的时候断一根,被羞辱的时候断一根……一根一根,最后变得千疮百孔,无可挽回。琵琶的弦断了还能修补,可人的心呢,一旦碎掉了应该怎么办,再捡起来吗?没可能了。谢公子,身在红尘之内,怎能立于是非之外,不是我错,是他们错,是这个世道错!”

    谢连城轻轻蹙眉,他和对方不过见过三次,交情实在浅薄,可他却看得出来江小楼身上戾气很重,不由道:“也许,他们还能有改正错误的机会。”

    江小楼突然笑出声音来,表情说不出的讽刺:“禽兽尚且不会相互残食,可有些人却能做出比食人更可怕的事。他们并不是无意或者冲动犯错,而是早有预谋的去伤人、掠夺,甚至是杀人。只顾追求自己的利益,只图自己的一时快乐,永远不知悔改的人,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如果放过了他们,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践踏别人的尊严和人生!既然老天爷不肯动手,那我只能替天行道……”

    “你是一个女子,当真不在意别人看法?”

    “谢公子,来这世上沾染功名利禄,谁也不能摆脱闲言碎语,但我这一生,只要无愧于己,留下什么样的名声又有何惧!很感谢你救了我,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回报这份恩德,但请你以后见到我,不要再插手了。”

    谢连城身子不动,半晌才轻叹一声。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他不是江小楼,不懂她的痛苦,之所以出言相劝是不希望她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但她执念如此之深,他不能劝解。

    “不论如何,请桃夭姑娘不要把自己搭进去,否则我便白白救你了。”谢连城终于只是淡然一笑,声音温和。

    谢连城是个聪明而且豁达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劝解,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住口。

    此时怀安正巧送了绣鞋来,十分精巧大方,大小也刚好。

    “怀安,雇一辆马车送小楼姑娘回去。”谢连城直言。

    江小楼吩咐轿子直接回去念慈庵,姚珊瑚正在门口一脸焦急地等待着,见到江小楼回来,眼底露出一丝惊诧,面上却是无比欣喜:“姐姐,你可算平安回来,我都吓坏了!”

    江小楼唇畔笑容很淡:“我没事。”

    “蒋公子放了你回来?”姚珊瑚不安地追问。

    江小楼只是点点头。

    姚珊瑚小鹿一般的眼睛里雾气纵横,眼泪堪堪落下:“全怪我不好,要不是我非来上香,也不会出这种事。”

    江小楼定定瞧着她的眼睛:“这本不关你的事情,上次在江水阁有些不愉快……”

    言辞之间,并没有对她的一丝责怪。

    姚珊瑚收了眼泪,轻轻笑:“也是,姐姐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因此迁怒我。”

    江小楼心底冷笑,若你不是故意,蒋泽宇又怎会找到这里来,未免太巧了。

    ------题外话------

    如果我从此后消失了,那就是被因庶女番外而激怒的渣妹们给扣起来了……悄悄跟你们说呀,就是不能写番外,一写番外误终身!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6章 暗夜阴影

    她们回到国色天香楼,刚进门便见到李香兰扶着翡翠,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哟,这不是桃夭姑娘吗?”

    姚珊瑚笑容满面,清湛眼波流转:“香兰姐姐怎么来了?”

    李香兰看也不看她,只盯着江小楼道:“国色天香楼什么时候也收容这等丑八怪了?”

    姚珊瑚掩住眸子里一丝嘲讽,李香兰越跋扈,越显得愚蠢,口中却温言道:“金玉姐已经答应了——”

    “哟,这是拿金玉来压我么?”李香兰斜睨着她,一副慵懒模样,“这里一颗米都是要钱买的,珊瑚妹妹好大方,尽是养着闲人。”

    “香兰姐——”

    “姚珊瑚,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免得将来被疯狗咬一口。”李香兰冷笑道。

    从始至终,江小楼唇畔挑着若有若无的笑,眸子低垂,一言不发。

    “说什么蒙尘明珠,分明是丑怪的女人!”李香兰鼻子里哼出好大一口气,“我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恢复那张漂亮的脸!”

    姚珊瑚怯生生地陪着笑脸,拉着江小楼离去。

    李香兰犹觉不足,心中愤然,向身边翡翠低声吩咐道:“去找个人……”

    江小楼如今依旧在挽月楼,只是住在婢女的房间。百合经常偷懒不做事,将活计安排给江小楼,她也从不推拒。姚珊瑚要用夜宵,江小楼走入花园,经过花丛的时候,一个阴影迅速将她拖进黑暗,力道十足——

    她整个人被扑倒在地,死死压住,一股陌生丑恶的气息扑面而来,男人涎笑着:“原来国色天香楼的第一美人在这儿——”

    江小楼一惊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你不知道我的容貌比鬼还丑么?!”

    来人狞笑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我的小乖乖,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明白呢,若非有人花钱请我消灾,我哪里肯碰一个丑鬼?”

    犹如当头一瓢凉水,头脑清晰无比,江小楼脸容藏匿在阴影里:“……放开我。”

    对方更嚣张:“你还以为自己还值钱?!别犯傻了,这种德性谁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还是老实点——”一边说着已上来扯她衣裳,连嘴巴都不捂,压根毫无顾忌。

    江小楼袖中的一道冷光倏地落下,这副身体没有攻击力,匕首自然是她最好的傍僧物。

    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把握好动手的时机!

    就在利刃快要插入他腰侧的瞬间,那人突然嗷叫一声,脑后就被重物猛地一砸,他勉强起身要搜寻偷袭者,头又被猛击数下,顿时涌出数道血流糊住了双眼,只能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趁着这空挡,江小楼已经被一双冰凉的手拉着飞奔离去。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兀自捂着血流不止的头哀嚎不已,那一片地上更是触目惊心的红。

    来人一直拉着她跑到僻静处才停下,随即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她的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呼啦呼啦,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江小楼瞬间认出了眼前的人——郦雪凝。

    “是你——”

    郦雪凝终于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些人不是好惹的,你自己要小心。”

    “你说李香兰?”

    “不光是她,我想真正要防备谁,你比我更清楚。”郦雪凝认真地说,久病的眼下有深褐色的阴影。

    江小楼却笑了:“从前我得意的时候你从来不肯锦上添花,如今我这么惨你却来雪中送炭,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郦雪凝轻轻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懂江小楼为什么这样镇定,待看到小楼收起袖子里的匕首,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我多事了。”

    江小楼点头:“对,你是多事了,如果让李香兰知道是你救了我,你会因此而遭受到更多的不幸。”

    郦雪凝抿了抿嘴唇:“如果因为害怕就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那我活着就连一点意义都没了。”

    锦上添花无济于事,雪中送炭才是真的回报。她苍白的脸上那一抹隐隐的微笑,让江小楼心头微暖。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倒有了一丝欣赏之意。

    “你应该尽快想法子离开国色天香楼。”郦雪凝不放心地提醒。

    “不,我不会走的。”江小楼轻松地笑起来,声音轻柔里透出一种坚定。千载难逢的机会马上就要到来,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离开。

    月光下,她的眉眼飞扬,纵然那脸上红斑遍布,也挡不住眼底的神采,这张清丽的面孔一笑起来就仿佛盛开的花海,风流恣意,妩媚至极,不动声色间勾了人的心魂。

    郦雪凝不禁愣住,别人都说她面容尽毁,毫无魅力,实在是太浅薄了!

    这个女子,一言一行,无一不透出骨子里的清艳……

    雅室内架了紫檀木镂空雕花屏风,檀香在室内袅袅盘旋。王鹤与姚珊瑚正在下棋,王鹤一路奏响凯歌,姚珊瑚眉头拧紧了,露出苦恼的神情:“王公子,为何不肯让让我呢?”

    王鹤哈哈大笑起来:“从前桃夭可没这么要求过,都是她让着我啊!”

    姚珊瑚手中的帕子不易察觉的捏紧,面上笑容却无半分变化:“桃夭姐姐是下棋的高手,连王公子都要甘拜下风么。”

    王鹤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姚珊瑚笑了,眼神轻轻一飘,语气里带了点娇柔:“如果今天王公子输了,想要点什么?”

    王鹤心头顿时一动,轻松地笑:“如果我赢了,珊瑚今晚就陪我——”

    姚珊瑚抬起眸子,似乎很认真地听。

    王鹤笑着继续说下去:“陪我说一晚上的话吧。”

    姚珊瑚笑得温柔,眼底却有娇羞:“那我今天晚上要任凭王公子发落了。”

    王鹤瞧见那小模样,心里早就被撩了起来。

    姚珊瑚微笑,站起身借口要换衣裳出了门,对着站在门边如同婢女一般的江小楼,惊讶道:“姐姐怎么在这里?又是百合这丫头偷懒,真是没规矩!”

    江小楼轻轻笑了笑,若非你这位主子的示意,她怎么敢,不过是想要让所有人看看如今桃夭便是你的仆人罢了。

    两人刚下楼梯,迎面撞见金玉笑盈盈地和人说话:“权督公要的东西,怎可不尽心尽力,卫公公请放心,绝不会有差错的。”

    “公公最爱兰花图,金老板这趟差事若是办得好,那一定有不少赏赐。”淡青色长衫包裹着中等身量的中年男子,衣着分外朴素,可一身居高临下的气息绝不容人错认。

    “一定办的妥妥帖帖。”金玉连忙躬身说道,语气里有从未有过的恭敬。

    姚珊瑚一愣,公公?难道是宫里头的太监?!

    这卫公公笑容和煦,眉眼和善,竟然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江小楼落后一步,她可以清晰的看见卫公公微笑时下巴微抬,略带倨傲。在听清他们所说的话后,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金玉亲自送了卫公公离去,回过神来发现姚珊瑚正站在走廊上看着,向她微一点头,目光落在了江小楼的身上,语气十分郑重:“桃夭,你容貌虽然毁了,但我也还留着你在楼里吃饭,让你不至于无处可去,现在到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江小楼看着金玉,目光款款:“不知金玉姐需要我做什么?”

    金玉神色从未有过的肃穆:“权督公要一幅兰花图。”

    江小楼缓缓舒了一口气,在国色天香楼耗了这么久,终于让她等到了。

    ------题外话------

    大家都是没耐心的,不死人就不开心的,我很伤感,真的,以前你们都是一群多么活泼可爱又纯真的姑娘,都长着一双双善良的大眼,怎么都变成这渣渣的模样了呢……

    陌上花开ら亲,你这么积极打赏……一定是要客串了吧……一定是吧……(⊙o⊙)…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7章 绝世名画

    姚珊瑚抢先道:“原来是这样的事,金玉姐难得表情这么郑重,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

    金玉脸色微沉,低声呵斥道:“你懂什么!那是谁也得罪不起的贵人!”

    江小楼很清楚这位权督公何许人也。

    他原名权海,当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随着,两次豁出性命保护太子。陛下登基后,他最受信任,掌管着负责皇城秘密监察的部队天策军。权海得势后并不得意忘形,相反,他不吝金银,仗义疏财,后宫妃嫔、太监、宫女、能够接近皇室的道士、天子近臣等等,时不时可以从他那儿得到不少好处。因此,皇帝耳边经常可以听到关于他的好话,称得上好评如潮。更重要的是,他极为精明能干,每每能够事先预知皇帝的意图,大得陛下欢心。

    世人皆知,这位权督公极爱附庸风雅,见到名画名作必在上面题字,京城藏画难寻未被他提识的。一个人若爱附庸风雅,必定广求名画名作,曾经便有清高文人不肯献出诗作,结果被权海罗列罪名残酷杀害的。对敢于反抗他的人,权海固然是极端残酷,但那些依附逢迎的,他也是不吝金钱。这样一个人不知从何处听闻国色天香楼有一个名妓画技倾城,一手兰花出神入化,竟然上门讨画来了,金玉自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江小楼还没有说话,姚珊瑚已经醒悟过来:“刚才那个卫公公他……”

    “他就是权督公麾下的爱将,”金玉道,“所以桃夭,这一次你可得好好画,督公吩咐了,要比给杨阁老画的更好!若是让督公高兴了,你要什么有什么!若是画得不满意,那国色天香楼都要跟着遭殃,听见了没有?!”

    江小楼面上淡淡的:“金玉姐,我最擅长的就是画画,难道还会出错么?”

    金玉仔细地盯了她一会儿,才吩咐吕妈妈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她,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这是要盯着江小楼防止她背地里耍花样。江小楼哂笑:“这也事关我的生死,难道我会不要命么,金玉姐你也想得太多了!”

    的确,若江小楼暗中使花招,第一个要死的就是她本人。

    姚珊瑚已经把整件事听得明明白白,她向金玉使了个眼色,声音柔柔地道:“金玉姐,我有点事想私下去和你说,不知道……”

    金玉点头:“那你跟我来吧。”

    江小楼刚要迈步,姚珊瑚连忙道:“姐姐这几日辛苦了,还是换了百合那丫头来伺候。”说罢,便丢了江小楼,往走廊尽头走去。

    江小楼看着对方轻快的脚步,唇角微翘。

    到了房间里,姚珊瑚一脸喜色:“金玉姐,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金玉端了茶,用盖子轻轻撩拨茶叶,只是漫不经心地挑眉道:“什么机会?”

    姚珊瑚笑容恬柔宁静,像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若得到权督公的赏识,当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荣耀。”

    金玉盯着她,只是不说话。

    姚珊瑚干脆点破:“桃夭的手因为做粗活受伤了,根本没办法作画,但我的兰花图画的比她更好!”

    金玉倒有三分意外:“李代桃僵?果真打得好算盘!”

    姚珊瑚微笑:“金玉姐,一块最赚钱的招牌倒下去了,当然要重新树一块起来!”

    金玉心头掠过千万个念头,最终轻轻点头:“你可有把握?”

    姚珊瑚脸上浮起难以掩饰的惊喜,忙道:“金玉姐大可放心,我定会做得天衣无缝,只是权督公那儿……”

    金玉微笑,又道:“督公是何等身份,他只要画,其他一概不管,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吧。”

    那样的大人物,根本不会打听画画的真人是谁。

    姚珊瑚连忙说明,她只要名,赏赐分文不取,全部都属金玉。

    如此,也算将彼此利益都说定了,双方都很满意。

    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姚珊瑚才回到挽月楼。

    姚珊瑚回来后,只是坐着垂泪,百合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话,直到江小楼来,她一下子扑进小楼怀中,哽咽道:“姐姐……”

    江小楼表现得有些惊讶:“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姚珊瑚眼睛微红,说话有些急:“我……我是……”

    江小楼心里明白对方开始做戏,面上却不动声色,安抚道:“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能够猜到对方想要做什么,语气恰到好处。

    姚珊瑚抽抽噎噎:“金玉姐说我处处不如你,我无意中顶了两句,你瞧我的脸……”

    那一张雪白无暇的脸上有一道鲜红的巴掌印,看来让人怜惜。

    江小楼眸子一闪,似有些恼意:“她居然下这样的手?”

    姚珊瑚泪珠子簌簌滚落,梨花带雨的模样,哭道:“我的确是不如姐姐,画不精,舞也不好,不能代替姐姐给国色天香楼挣面子!”

    江小楼摇头道:“金玉也是过于苛刻了,你自然有你的好处,何必处处要比别人?”

    姚珊瑚更加委屈:“我何尝敢与姐姐比,都是被逼得没办法,就像这一次,若是我能画出漂亮的兰花图,也不至于被金玉姐骂没用了!”

    一边说,泪珠一边不间断的滚落下来。

    百合拿了沾湿的帕子,小心地替她擦拭红肿的面颊:“这有何难,不如请桃夭姑娘代小姐您……”

    姚珊瑚脸色微白:“不许胡说,我怎么能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

    她不安地望着江小楼:“姐姐,你不要听这丫头胡说,我绝没有这种意思!”

    空气里倏然变得窒闷。

    百合蹙眉,眼睛一个劲儿往江小楼身上瞟:“桃夭姑娘,当初若非我家小姐求情,您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呢!”话音刚落,面上立刻挨了一记耳光。

    姚珊瑚大怒:“若还口无遮拦,我就立刻赶了你出去!”

    百合吓得哭了:“小姐,奴婢知错了,千万别赶了奴婢出去!”

    江小楼心头轻叹,唱念俱佳,果真是个妙人。

    像姚珊瑚这样聪慧的女子,怎么会约束不好身边的丫头?

    而且,再仔细回味姚珊瑚的话,本就是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让江小楼主动提出来,好狡猾啊。

    “姐姐不必想那么多,”姚珊瑚恬柔道:“不管金玉姐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江小楼思虑片刻,才缓慢开口:“百合说得对,承蒙你的照顾,我才能留在国色天香楼,受人恩德千年记,我总该有所回报的。”

    “姐姐,你怎么也这样?”姚珊瑚震惊般睁大了双眸,作出一副吓到了的模样。

    江小楼声音淡淡的:“我是实话实说,你若是得到权督公的赞赏,将来必成国色天香楼第一人。”

    姚珊瑚结结巴巴,一张小脸绷得通红:“可……可……我怎么好意思夺走你的名声……”

    江小楼笑起来:“我如今样貌全毁,这才女的名声对我有什么用?”

    姚珊瑚心里欢喜,表面上又推诿了好久,最后推不过才接受了。

    江小楼果真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日,三日后,她请了金玉和姚珊瑚来欣赏。

    这是一幅巨大的兰花谱,用巧妙的构图将生长在风、晴、雨、露、崖、盆等不同环境的兰花一一展现出来。笔法挥洒自如,所到之处形到神到,意境深邃,体现出兰花清幽空灵的气韵。仿佛画由心生,幽静深远,引人入胜。

    最重要的是,当她们徐徐展开画幅,一股馥郁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令人迷醉。

    整个作画的过程,吕妈妈都亲自在门外盯着,不允许江小楼和外人接触,三餐送进去都要接受严密检查,这是金玉的聪明之处,她怕江小楼挟怨报复在画上做手脚。此刻见这幅画比想象的更加精美绝伦,金玉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金玉对外宣称桃夭的手因为意外受伤,兰花图乃是珊瑚学成后所画,人人都特地赶来欣赏,皆对这画赞不绝口,并且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的确,这幅兰花图的笔法、技巧和意境都比送给杨阁老那幅更高一筹,有青出于蓝之势。

    画很快被送到了督公府上,权海对这幅画十分满意,将之挂在自己的书房日夜欣赏。不止如此,他还按照惯例邀请京城权贵和文人雅士来自己的府邸,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赏兰大会。当这个消息传到国色天香楼,姚珊瑚不禁喜上眉梢,她知道自己时来运转了。从今天开始,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她姚珊瑚的芳名,她会比桃夭红上百倍、千倍!

    人必自绝,然后天绝之,欣喜若狂的姚珊瑚绝对想不到一场弥天大祸将会降临在她的头上……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8章 香兰暴毙

    为表感激,姚珊瑚特地请了江小楼,摆了一桌子酒宴,嗓音绵软:“这回多亏了姐姐。”

    江小楼的眸子落在她面上,粲然一笑:“妹妹不必客气。”

    姚珊瑚穿着一袭水红色绣并蒂荷花罗裙,仅带了只珠钗,面孔如同晶莹的梅花,既青春又清纯,叫人移不开目光。

    “姐姐这样帮助我,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满脸的感激,提起一杯酒便要敬,江小楼却轻轻摇头,止住了她的手,道:“我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姚珊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放下了手,讷讷地道:“哦,昨儿百合才说姐姐你月信来了不能吃生冷的东西……你看我都糊涂了,那就不喝了!”立刻转头吩咐百合将酒壶全都收了起来。

    江小楼只是含笑并不生气,姚珊瑚却一再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始终怏怏不乐的模样。等回到屋子里,江小楼刚刚准备休息,百合立刻来敲门了。

    百合微带歉意:“小姐说怕您用不惯奴婢们用的那些,特地送了新的来给您。”说着,她递过来一个托盘。

    江小楼看清托盘上放着一条工艺精良的缎带制品,面上出现了一丝惊讶。

    前朝的时候,若是女子来了月信,她们通常会将草木灰装进小布条里,两头同细线系在腰间,成了所谓的红梅带。脏了需要更换,便将里面的草木灰倒掉,用清水加皂角清洗后风干再用。家境富裕的女子则会用干净的棉花取代草木灰。但是由于新棉花不容易吸水,所以草木灰依旧是首选。到了大周一朝,姑娘们多是喜欢将草纸夹在红梅带里使用,而金玉特地吩咐人制作了最高档的红梅带,用的是寻常大户人家祭祀用的柔软白纸,缎子的质地也是最好的,每月定期供应。但由于这种纸价格昂贵,只有国色天香楼里面最当红的姑娘才有使用的权力。

    物以稀为贵,金玉总是从衣食住行各方面区分档次,果真成效显著。

    现在,红梅带被姚珊瑚送给了江小楼,这可不是一般的恩惠。江小楼眼眸微敛,果断笑道:“多谢你家小姐。”说完便关上了门。

    百合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下子噎住,顿时落了脸,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江小楼当然不会使用姚珊瑚送来的红梅带,但她照常每天都要清洗后晾晒在院子里,并且挂在特别显眼的地方,像是故意给所有人看见。有一天晚上,这条缎带突然不翼而飞了。这样好的东西被人盗窃,江小楼向姚珊瑚表达了歉意,对方虽然再三说了没关系,神情却掩不住不自在,过后千方百计派百合出去找那缎带究竟被人偷走了,最终却一无所获。

    三天后的早晨,江小楼是被一阵喧闹的声音惊醒的,刚起身便听见有人在大声尖叫:“不好啦,来人啊,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

    她凝神去听,声音似乎从东面传过来。

    开了门,姚珊瑚一脸慌张地站在门口:“姐姐,你听到没有,外头出事了!”

    她们急急忙忙赶到了碧月阁,于是大家便都看见了。李香兰仰面倒卧在床上,脸上胭脂化了一半儿,秀目大睁着,上半苫着内衫,扣子解开三两颗,露出雪白的香肩,一只脚上幽幽的悬着一只大红缎面的绣鞋,鞋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另一只却孤零零地躺在床边上。

    翡翠跪坐在一旁,吓得已经失去了言语,一张脸白纸一般。

    李香兰竟然一夜暴毙,姚珊瑚眸子里雾气朦胧,泪盈于睫:“好可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金玉满脸冰霜,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李香兰是大半夜准备就寝的时候突然暴毙身亡的,连鞋子都只脱了一半儿,翡翠早晨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具僵冷的尸体。

    江小楼一动不动,将自己藏匿在阴影里,仿佛是一尊雕塑。

    姚珊瑚壮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到枕头边上放着刚清洗过的红梅带,面色不禁大变。雪色贝齿咬住朱唇,立刻捂着帕子,哀声哭起来,“香兰姐姐死得好惨!”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百合连忙扶着姚珊瑚出去了。

    江小楼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唇角挑起一抹冷峭笑意。

    金玉一脸厌恶地吩咐吕妈妈:“这丫头死得太不吉利,快点拖出去埋了,悄悄地,可别惊动楼里过夜的客人们!”

    吕妈妈应了一声,金玉再也忍受不了屋子里的浊气,快速地带着人离开了。

    吕妈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李香兰,想要掳下对方脖子上的金链子,无奈那一双凄厉眼睛死死瞪着她,害得她心头不安,便只挥手吩咐翡翠:“别号丧了,把你主子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摘下来,好好送她上路!”

    “是。”翡翠抽抽噎噎地道。

    “等一等!”江小楼突然走上前。

    吕妈妈斜眼瞧她:“干什么?!”

    江小楼轻言细语道:“吕妈妈,那红梅带原先是珊瑚送我的,可以物归原主吗?”

    翡翠很忐忑:“桃夭姑娘,这带子我家小姐已经用了两回了……”

    吕妈妈厌恶地皱起眉头:“拿走吧,这种肮脏东西都要,真是不上台面!”

    江小楼用布包起来收好,只是微笑道:“多谢吕妈妈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姚珊瑚被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就请了王大夫来看诊,大夫看了病、开了药,随后便绕道江小楼这里看她的旧疾。江小楼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将那红梅带取出来给王大夫。

    男人碰到这种东西实在是晦气,他皱眉半天,但还是仔细检查了,很快整张脸都发白:“这缎带上头涂了南天竹的汁液,谁要是带在身上,药力会迅速通过皮肤渗入身体,血越是流得快,中毒越是快,严重点还会发生痉挛、呼吸衰竭而亡,你可千万别碰这东西!”

    论起过河拆桥,姚珊瑚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刚刚画完那幅画,转眼就想要她的性命,还在这种一般人提防不到的地方下药,手段堪称毒辣。

    江小楼眼底的锋芒敛去,眼若寒潭:“李香兰不过是替死鬼……”

    ------题外话------

    所谓红梅带,其实就是月经带,详细的样子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在我很小的时候见到奶奶用过……咳咳,一不小心暴露了大婶的本质……

    恭喜glx786513722亲成为本书第一个状元,特别感谢女候丸子童鞋的超级大红包打赏,丸子童鞋,你好好想客串的名字,我决定给你一个超级好的角色,能活千年万年,比女主都长寿哟……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39章 权阉之怒

    王大夫有些不解:“她若是杀了你,今后再想要找人代笔怎么办?”

    江小楼冷笑一声:“很多事情可一不可二,若是一直找我代笔,怎么可能始终不泄密?大不了事后说自己的手伤了再也不能作画,得到权督公的青睐,她再也不用怕别人了。”看到王大夫担忧的面孔,她放缓了语气:“您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对了,小蝶的卖身契……”

    王大夫点头道:“小蝶只是个丫头,姿色不出众,最近又胖成这样,身价不过五两银子,我已经将她赎了出来,只说喜欢这丫头要收房小妾,金玉倒也没有怀疑。可怜我真是晚节不保啊……”

    老大夫在那里长吁短叹,江小楼却是柔声道:“小楼感激不尽。”

    世间总有一些愿意不计报酬帮助你的人,比如这位老大夫,若说小蝶还是因为切身利益,王大夫却是不曾向她索取分文,真正值得人尊敬。

    王大夫刚走,姚珊瑚亲自到访,一脸惴惴不安的神情:“桃夭姐姐,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对香兰下了这样的毒手?”

    眼睛里流露试探。

    江小楼挑了唇角笑,姚珊瑚被她笑得有点心虚:“姐姐缘何这样看着我?”

    “妹妹今天来找我,是要再送我一条红梅带,还是准备在茶水里下毒?”江小楼轻描淡写地问道。

    姚珊瑚脸色一瞬间煞白,嘴巴动了动,后背有冷汗冒出,眸子楚楚可怜:“姐姐这是何意,难道怀疑是我……”

    那么温柔可爱的脸孔,却有一副恶毒的心肠。

    江小楼已经说得这样明白,她却还是死不承认,果真人至贱无敌。

    “珊瑚,你不必在我跟前浪费感情,已经用不着了。”江小楼神色温柔,眼眸深凛。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姚珊瑚再也坐不下去,她甚至没办法掩饰自己眼角眉梢的狰狞之色。

    江小楼神色从容,并不回答。

    姚珊瑚猛地站了起来,眸子严苛:“若非我的庇护,你早就被人赶出去了!我从来不知道你这样恩将仇报,简直是毫无廉耻!”

    江小楼的眼神太嘲讽,让她觉得这场戏没办法再演下去。

    门砰的一声,百合突然闯了进来,一脸慌慌张张。姚珊瑚勃然大怒,斥责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出去!”

    百合跌倒在地,满面涕泪:“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佩剑的将领已经率军冲了进来,他的目光在美貌的珊瑚和丑陋的江小楼面上轮番掠过,最终指着姚珊瑚,笔直地道:“捉住她!”

    姚珊瑚惊骇地盯着对方:“出了什么事!”

    对方压根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身着闪亮盔甲的士兵已经将她押了起来。他们身上的盔甲和腰刀铿然作响,让姚珊瑚恐惧得几乎膝盖发软。

    两名士兵拽住姚珊瑚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求饶将她扯出门去,百合战战兢兢地跟着追出去,追到楼梯之时却不小心翻滚了下去,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此时,她听见楼梯上响起咯吱咯吱的声响,一双绣鞋落在了她的面前,随后裙摆直接从她面上跨过,百合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桃夭姑娘,救救我们小姐吧!”

    江小楼停住,低下眼睛瞧她,那一张遍布红斑的面孔此刻看起来格外静谧:“来不及了。”

    说完,她轻轻抽出自己的裙摆,转身离去。

    整个国色天香楼已经乱成一团,姑娘们面面相觑地看着眼前吓人的一幕。先是老板娘金玉被揪着头发绑出来,接着轮到姚珊瑚。

    大厅里的客人们都震住了,一时戛然无声。

    “到底怎么回事?金老板和姚姑娘是犯了什么罪?”

    “你没看见吗,连天策军都出动了,分明是得罪了那一位!”

    那一位,说的自然是天策军的都统权大督公。

    金玉脸色发白,金钗散落在地,头发十分蓬乱,她死死扯住士兵的盔甲,指尖发白:“军爷,我们到底哪里犯了罪,总得让我心里明明白白!”

    吕妈妈忙不迭点头:“到底怎么回事,也得说个清楚啊!”

    姚珊瑚也是泪如雨下。

    楼梯的拐角,郦雪凝正疑惑地看着大厅里喧闹的一幕,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是你——”

    “嘘……”江小楼食指轻轻靠近唇,眼眸静谧无痕。

    姚珊瑚眼尖,正好瞧见几位华服公子大步流星地进了楼,顿时眼前一亮:“王公子,救救我,快救救我吧!”

    王鹤看到满面泪痕、衣衫散乱的姚珊瑚,登时勃然大怒:“你们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到这里来拿人?!”

    他的话音刚落,却被吴子都一把抓住,吴子都压低声音道:“你看清楚再说话,这是天策军在拿人!”

    天策军地位非凡,直接隶属于权海,权海又为皇帝效命,权责比禁军都要大三分。

    姚珊瑚瞬间红了眼睛,她莫名其妙被天策军抓住,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现在只有王鹤这一线希望,她怎能轻易放弃?她用力挣开士兵,一下子扑倒在王鹤脚下,白净脸颊惨白一片,妩媚眸子泪水滚滚:“王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王鹤极度气愤,而其他人看到面无人色的姚珊瑚含泪娇滴滴的模样,心中不免也十分同情。王鹤上前一步,向那领头的佩剑军人道:“不知她们二人犯了什么过错?”

    那军人眼神阴鸷,面容瘦长,语气带了三分戾气:“天策军办事,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姚珊瑚脸色从原先的苍白,到如今的一片死灰。眸子惊恐地睁大,浑身抖动的如同筛糠,豆大汗珠从脸颊滑落。

    而向来冷静的金玉脑子正在急速转动着,她突然大声喊道:“一定是桃夭,是桃夭那个贱人,肯定是她做了手脚,得罪了督公!”她大声喊着,然而所有人都是茫然不解的眼神,她快速转向领头的军人,瞳孔骤然收缩,极度气愤:“一切都跟我们无关啊!”

    郦雪凝吃惊地望着江小楼,然而她神色平静,毫无动容之色。

    那么平静的眼神,像是早已预料到一切的发生。

    军人冷冷道:“我们只奉督公的命令,捉拿国色天香楼老板娘金玉和姚珊瑚。”

    金玉猛地爬起身就要往楼上跑:“我带你们去找桃夭,是她害人,一定是她啊!”

    两柄雪亮的长剑,一下子抵住了她的去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郦雪凝莫名惊骇。

    “没有人会相信她们的话。”江小楼乌黑眼眸似有锋刃劈过,冷芒四溢。

    金玉和姚珊瑚都是聪明人,但她们的聪明没有用在正道上。金玉仗着国色天香楼有不少后台便自以为是,而姚珊瑚凭借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就想操纵一切。只要江小楼蓄势待发,猛力一击,她们就会输得一塌糊涂,再无翻僧机。

    姚珊瑚用手捂住脸,嚎啕大哭,刚刚她落泪时,依旧是那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此刻那种陷入绝境的恐惧已经逼得她完全失去狼,声音撕心裂肺,眼眸一片死灰!

    为什么,明明那幅画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她们全都检查过,绝无半点机会给人动手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题外话------

    女候丸子童鞋已经升上探花了,恭喜!

    一直趴在小饭桌上码字,今天出去跑了一天买电脑桌没有买到,最后拖回来一张青少年版学习专用桌,看来小秦还很年轻么,叉腰笑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40章 画皮一笑

    天策军来拉姚珊瑚,她尖叫着死死抱住王鹤的靴子,拼命哀求:“救救我,救救我啊!”

    王鹤想要阻拦,然而沈长安和吴子都却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王鹤怒喝:“放开我!”

    沈长安一张俊帅脸孔难得凝重:“我们是把你当成朋友才会拦着你!不要无缘无故招惹天策军,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不值得!”

    王鹤整个人僵住,终究是无力地垂下了头,眼睁睁看着姚珊瑚被人拉走。

    金玉和姚珊瑚都以为有机会申诉,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根本没有人要审理她们,权海只是吩咐人将她们直接投入暗牢。

    当然,青天白日之下天策军不会无缘无故捉人。权督公给出的证据很充分,数名苦主状告国色天香楼公然掳劫年轻美貌的平民之女。而金玉在得到这些女子之后,强迫她们接客,若是不愿意的,她就将她们关起来毒打,一直到打死为止。其中一名叫杨柳的少女,本是秀才的女儿,清白门户,谁知被金玉看中,竟然设下陷阱将女孩子捉了来。杨柳本是烈性的女孩子,金玉便命人将她的衣裳剥去,命她卧于冰上,用木棍毒打,棒子打断了再换皮鞭,直打得小便失禁。等到杨秀才找到国色天香楼,杨柳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更有针穿伤痕四十余处,早已经气绝身亡了。还有一个叫青萍的女子,本是良家妇人,因为丈夫欠账被金玉买进楼内,在发现她早有身孕后,立刻强迫着她打胎,小产后又马上逼她接客,青萍不肯,就被金玉用烧红的火筷连烫带打,打得体无完肤。

    如此不胜枚举,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苦主,纷纷向督公大人哭诉。于是有监督京城各处职责的权督公便大为恼火,直接将金玉和作为她“帮凶”的姚珊瑚一起给捉了。

    此时,郦雪凝固执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小楼挑起眉头:“什么怎么回事。”

    郦雪凝满面困惑:“权海不是那种伸张正义的官员,他捉走金玉她们定然不是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猜一定是因为兰花图出了问题。但我也远远瞧见过那幅兰花图,构图美妙,异香扑鼻,你到底是怎么下的手?”

    江小楼淡淡地举起自己的右手:“我的手可是做粗活的时候受了伤,一直包着布条,那幅画是姚珊瑚自己所画,你问我……我可不知道。”说完,她径直便要往前走,郦雪凝却拦在她面前:“那些话你去骗外面的人可以,但我知道画画是要有心境的,似姚珊瑚那等小人绝对画不出美妙的作品来。”

    江小楼见她斩钉截铁,潋滟眸子微动:“不错,权海捉走她们并非为了伸张正义,不过举办赏兰会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意外罢了。比如说,原本芳香四溢的兰花图突然有了尿骚味,又比如说,向来与他不对盘的杨阁老当众嘲笑了他。”

    “你怎么会有机会换掉那幅画?!”郦雪凝惊诧万分。

    “不必换,因为那本就是同一幅画。只要在画兰花的时候用尿研磨,画完后再在宣纸洒上一些用兰花煮成的香花水,刚开始的数日闻着当然是香喷喷的,可时间一久,尿骚味自然会铺天盖地。”江小楼好整以暇地说。

    “权督公明明有鼻子,变味后怎么会闻不出来?”

    “这是因为他心头得意,经常捧着那幅画欣赏,天天嗅着,自然适应了,而外人又有谁敢对太监、阉人提个‘臊’字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幅图的笔法画技都是无法比拟的,督公得到的兰花图明显更胜一筹,所以他一定会邀请杨阁老。其他人都不敢说,阁老这种人却绝对不会隐忍,一定是当面嘲笑了,如此一来,督公当然会暴跳如雷。”江小楼有条不紊地说着,眼睛似夏露般晶莹透亮。

    “你就不怕金玉和姚珊瑚说出一切?”

    这种带着恶意的嘲弄和陷害,竟然是眼前这个文质彬彬、温柔可亲的女子做出来的事,郦雪凝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怕,当然怕,可是我需要赌一把。权督公不是一般男人,他的心胸会更狭窄一些,不,或者是狭窄很多,被当面嘲讽后怎么还会给人辩解的机会,只怕那两个人压根没有解释的机会就会被大卸八块了。”江小楼色如春花,语气温柔。

    不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就是江小楼真的疯了。

    敢在画上动这样的手脚,又一步步谋算每个人的心态,绝非常人所为。

    如此胆大疯狂的主意她都能想得出来,郦雪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收拾东西离开吧,这里已经是一盘散沙了。”江小楼微笑着说完。

    郦雪凝一愣:“我这样的人,能去哪里?”

    江小楼却施施然笑了:“我买了一座农庄,至少可以短暂安身。”

    郦雪凝望着她:“你早就预备着今日?”

    江小楼微薄的唇角翘了翘:“是,我早就准备着这一天。”

    一个时辰后,国色天香楼收到了两卷草席,吕妈妈壮着胆子上前掀开,登时吓得惨嚎一声跌坐在地。其他人只看一眼,同样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大叫着跑开。

    金玉的尸体满是泥沙,铁钉贯脑,其状惨不忍睹。而姚珊瑚则只剩一张薄皮而不见血肉,可见受刑的时候有多么痛苦。

    世人皆知,在天策军的暗牢内,有一套所谓全刑,包括笞杖、枷锁、脚镣、手钮、夹棍、拶指、压膝、断脊、刺心、剥皮。权海毕竟是一个变态的阉人,凡是违逆他的人,都要在暗牢中受尽各种酷刑,一个个皆是肌肉腐烂,筋断骨裂。而他似乎尤其痛恨拿他的尊严开涮的姚珊瑚,亲自为她定制了特别的死法。

    站在楼上亲眼看着那一张笑容宛然、栩栩如生的美人皮,郦雪凝只觉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头顶。

    江小楼叹了口气:“督公真乃当世高才,美人笑乃是古籍所记载,早已失传多年。剥皮的时候由脊椎下刀,要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再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最后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这可不是一年两年能练出来的刀功。”

    郦雪凝觉得周身都在发凉:“他真是残忍。”

    残忍?她们害人的时候就不残忍吗?

    江小楼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过去,神色如常:“马车我已经雇好,农庄里什么都有,小蝶也在那里,你们彼此可以照应。”

    江小楼真是个奇人,对仇人极狠,对她却极好。郦雪凝愕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只是劝道:“好,我马上收拾好,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江小楼这样说道。

    “为什么?”郦雪凝吃惊地瞪大眼睛。

    “因为……”江小楼停顿片刻,眉梢闪过一丝冷冽,“因为还有一个人,也必须接受惩罚。”

    郦雪凝倏然抬眸瞧着她。

    ------题外话------

    本章中涉及的兰花图并非杜撰,历史上早有记载,秦淮名妓马湘兰用同样的方法狠狠戏弄了魏忠贤,一时名动天下。全刑史上也有记载,出自锦衣卫的刑场。

    许多童鞋找到微博去,告诉我想要看文却又被血腥可怖的死法吓得睡不着,所以为了免于有些童鞋害怕,我会尽量描写得温柔一点、文明一点。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41章 新仇旧恨

    郦雪凝心里闪过一丝怜惜。

    江小楼戾气很重,金玉和姚珊瑚虽然不是她亲手所杀,但却是她一手设计。

    跟这样一个心机极深的女孩子在一起,她应该感到害怕才对。

    可是郦雪凝不害怕。

    金玉不断压榨无辜女子,用掠夺来的财富过富贵奢侈的生活。

    姚珊瑚靠着一张清纯的脸,踩着别人的鲜血往上爬。

    老天爷没有给她们惩罚,所以江小楼才会发怒。

    这个世界,永远都没有所谓的公平。

    善良的人得不到幸福,恶毒的人活得猖狂。

    “我不知道你还要对付什么人,但我知道继续留在国色天香楼非常危险,跟我一起离开好不好?既然金玉已经死了,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郦雪凝忍不住劝说。

    江小楼眼底透出冰凉:“老天爷留下我这条命,本就应该珍惜。可惜不管重来多少次,受过的伤害永远都在,这里!”她指着自己心脏的方向,“一直在告诉我,不要放过他们,那些欺骗、背叛、凌虐,还有亲人死去的痛苦,永远都不要忘记,这是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仇恨会让你迷失方向,小楼,如果你把我当成朋友,好好听我的劝告,离开这里远走高飞——”留下来等于危险,郦雪凝不想让朋友陷入危机。

    “远走高飞?雪凝,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希望我和你一样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吗?”江小楼语气陡然变冷。

    “我是不想让你卷入更大的漩涡。”郦雪凝分明担心着她,“所以不要这么倔强!”

    “很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可我没办法喜欢你。如果不是一开始你救过我,我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过去,你有美丽的容貌,有健康的身体,有动人的身段,可是现在你看看自己被摧残成什么模样了?消瘦、重病、走路摇摇晃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镜子里你都没办法认出自己了吧?还有你的孩子,你是怎么失去他的还记得吗?明明变得如今这副惨样,想到的只有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因为金玉已经死了,所以你的病能治好了吗?你的人生可以重来吗?你的孩子也可以活过来了吧?就算是迫害你的幕后黑手继续逍遥法外,你也感受到美好的明天在召唤你?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江小楼声音很是动听,即便是嘲讽的话也说得如同珠玉落在盘中一般。

    这番话如同尖利的刺,锐利而冷酷。

    郦雪凝一震:“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明知道我失去孩子是多么痛苦,明知道我也非常不甘心,但我能怎么样,这是我的命运,我必须接受!”

    “明知道这命运是不公正的,你也要全盘接受吗?”江小楼眸子光泽犀利地反诘道。

    “孩子已经死了!”郦雪凝的身体隐隐在颤抖,双手却紧握起来。

    “那又如何?因为你失去了孩子,就认为别人会同情你、怜悯你、安慰你?所以一得到重新开始的机会就感恩戴德、无比兴奋?因为懒惰、害怕、贪图安逸所以要幸福地期待平淡的生活。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很抱歉,我们没办法成为朋友,因为我跟你完全不同。我的人生本来可以更幸福,我的亲人本来可以好端端的活着,为什么我要承担这样的痛苦,是谁害得我和至亲天人永隔,是谁害的我伤痕累累!对于那些人,原谅他们重新开始,借着蔑视的借口远离那些畜生?不,我不会!不承担责任,就这么逃避过去的活下去,我不接受。如果你以为离开国色天香楼就能得到幸福,那真是太天真了,这世上强者的幸福总是建立在弱者的不幸身上,有些人总是喜欢通过践踏别人获得利益。而被踩的,永远都是自欺欺人的废物,这就是现实。”

    江小楼转身,不再想和对方说任何一个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小楼!我们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你用自己的方式去判断别人,这样真的对吗?”郦雪凝心头惶然,一时快步追了上去。

    “当本该判断对错的手段失去效用的时候,我只能按照自己的对错来审判。”江小楼冷冷地回答。她不懂得原谅,什么活得好、活得幸福就是对恶人最好的报复这种话,完完全全是懦弱的人自我安慰的谎话。

    因为没有本事报仇,因为害怕承担后果,所以自我欺骗、自我陶醉地放弃一切重新开始。

    真正要表现骨气的方法,只有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赢回被践踏的尊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甘心情愿躲进乌龟壳里面舔舐伤口的行为,怀着感恩老天、平稳走向人生尽头的心态,她江小楼不会有,永远也不会!

    “江小楼,你站住!”郦雪凝跑得过快,只能扶住楼梯,气喘吁吁。

    江小楼已经走到了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郦雪凝:“还有什么事?”

    “你真的什么都不怕,执意要报仇?”郦雪凝强忍住咳嗽的冲动,执着追问。

    江小楼没有给她回答,只是转身离去。

    现实生活中没有单纯的幸福,要么选择妥协放弃,要么选择充满血腥的斗争。

    不仅仅是秦家,还有紫衣侯,她将要以一己之身与这个国家强大的权贵集团对抗。

    江小楼回到屋子里,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早已配好的抗敏药,她从小就对穿心莲过敏,如果放任不管足足需要三四个月才能恢复,从前金玉请大夫来看病,她总是暗中继续服用穿心莲,过敏又怎么可能康复。事实上,最好的解药是穿心莲的根须配上十来种中药熬成的水,用来泡澡一个时辰左右便能完全康复。

    泡在温水里,江小楼的脑海中浮现刚才金玉和姚珊瑚的死状。

    一个……两个……三个……

    她将自己缓慢沉入水底,乌黑的发丝随着水波荡漾,如同碧波中的水草,妖娆弥漫。在水底呆了许久,她才猛然破水而出。

    晶莹的水珠顺着她洁白的脸颊缓缓流下,仇人么……

    她微微一笑,缓缓赤身从浴盆中走出来。燃烧的红烛发出劈啪一声响动,照亮了她如同细瓷一般的肌肤,当然,还有肌肤上蜿蜒的累累疤痕。

    江小楼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戏院内,只听得锣声一响,云板的声音打得犹如飘风疾雨,台上眉眼娇艳的小生头扎洁白包巾,身穿紧身武服,胸前白绒绳绕着双飞蝴蝶,腰间系着湖色缎带,刚上台便左手向上一横,亮开门户,右手剑光如同电光,漫天飞舞。反串小生的戏子那一双莹莹的眼波,只盯在台下蒋泽宇的身上。

    蒋泽宇看得兴起,连声叫好。台上戏子们知道这位金主出手大方,少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台上只看到剑光飞舞,冷光闪闪,异常精采。

    就在这时候,一个护卫快步从外头进来,俯身在蒋泽宇的耳边低语几句,原本懒洋洋的人腾地一下子从藤椅上跳了起来:“此言当真?!”

    “大少爷,如今事情都传开了,国色天香楼这回算是倒了,谁也不敢替他们出头,老板娘一死,只怕那些姑娘都要作鸟兽散。”

    蒋泽宇哈哈大笑:“好,真是太好了,新帐旧账这回一起算!”

    ------题外话------

    潇湘年会活动开始了,感谢各位的踊跃投票,哈哈哈哈哈,没有大家的投票,小秦只能游泳去桂林了……现在很多地方下暴雨,各位渣妹,祝平安!

    编辑:我已经牺牲了,可以还魂吗?

    小秦:不可以。

    编辑:那我重生可以吧?

    小秦:→_→

    编辑:实在不行诈尸也可以啊!我死了之后不甘心然后半夜爬出来找女主,你想想看这种情节多么惊心动魄啊!创新啊懂不懂!

    小秦:⊙▂⊙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42章 色胆包天

    傍晚时分,挽月楼来了不速之客,直接送上拜帖,声称蒋公子今夜要作客国色天香楼。

    吕妈妈一脸谄媚:“桃夭姑娘,您看这怎么办呢?”

    江小楼脸色平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吕妈妈满脸惊诧。

    挽月楼外面多了不少守卫,进出者都要一一盘查,摆明了不让江小楼离开。

    晚上,蒋泽宇一脚迈进挽月楼,重重纱帘之后,江小楼静静坐着,面目朦胧。

    他刚进门便听说桃夭容貌恢复的事,不怀好意地笑道:“难怪引来那么多人疯狂追求,果然名不虚传!就这影影绰绰,就堪当这国色天香楼第一的名头。”

    江小楼淡淡笑道:“公子既然今日到访,可见太子妃出京的消息是真的。”随后,她伸出一只手掀开纱帘。

    那只手没有一丝瑕疵,洁白细腻、肤色如玉,蒋泽宇一怔,随后便看到江小楼那潋滟的眸子,月光般皎洁的面容,叫他心动不已。

    她微笑,上前轻轻倒了一杯酒:“酒已斟上,公子请。”

    蒋泽宇盯着她美丽的面孔,笑道:“从上次见面后,我一直朝思暮想,今驼于有机会一亲芳泽,明日一早,我必会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

    江小楼仿若听不懂话中暗示,眉眼平静地推过酒盏:“公子请。”

    想把他灌醉,还是这杯子里有毒?蒋泽宇眼底莫名警惕,他不是蠢人,自然不肯上当。江小楼不以为意,只是大方地将酒杯一饮而尽,亮出了杯底。

    她那双漆黑眸子望着他,冷冽潋滟。

    红烛高燃,不如这瞬间迸发出的烈烈风情。

    蒋泽宇满心的火气顿时消弭,眼睛一时都撇不开了。

    她身上有一种清新的莲花味道,清雅中香气阵阵,一缕缕侵入心田,渗透到四肢百骸,让人不自觉地浑身发软。

    “这是我珍藏的美酒,寻常人喝不到……”江小楼神色温柔,如沉香般优雅,安静。

    蒋泽宇确信无毒,这才呷了一口,笑道:“桃夭姑娘不但人美,连鉴赏力都比旁人更高一筹!”

    言笑晏晏,仿佛彼此之间的龃龉从不存在,男人啊——

    江小楼唇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目光盈盈,掩住心底冷嘲。

    蒋泽宇满脸笑容地看着江小楼,目光在她粉嫩的面颊上流连不去。

    江小楼容貌清雅,眸子却妖娆,带了一种清纯的妩媚。原本他想来给她一个下马威,没成想看到人就连仇结在何处都想不起来了。

    今天晚上,这个美人就是他的!

    桌子上早已摆好了莲子百合、金丝蜜枣、八宝鸭子、酥肉滚等佳肴,中间的托盘里还放着一盏荷叶,碧绿宽大的叶子别出心裁地托着小巧的红樱桃,十分清新可爱。江小楼自己用牙签挑起薄薄的樱桃片,刚要放入唇中,却被蒋泽宇半路拦住,硬生生将她的手送到自己嘴边,一口咬下。

    “嗯,味道真好。”他笑容更深,明显带了不明意味。

    江小楼恍若未觉:“这莲叶十分新鲜,樱桃也用蜂蜜腌制了一个半时辰,恰到好处才能香甜可口。”

    蒋泽宇不知不觉,便又多尝了几口。

    江小楼给他斟酒,笑容恬柔,长长的睫毛下,斜斜看人的眼睛,充满了风情:“公子是稀客,要多喝几杯才好,否则便是我怠慢了。”

    几杯酒下肚,蒋泽宇身子渐渐燥热,一张白玉面孔泛起红光。他嘿嘿一笑:“良宵苦短,既然有美人陪伴,怎能浪费?”他一边说,一边就想要搂人进怀。谁知却听见对面美人轻声一笑:“那么,你就好好地记住这一刻吧!因为这将是你永生难忘的回忆。”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蒋泽宇身体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来,他瞬间惊恐地瞪大眼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他幽幽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更可怕的是,江小楼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笑眯眯地望着他。

    一张嘴巴被抹布堵得严严实实,他心头恼怒,眼带威胁。

    “其实,我一直惦记着你,就等着你来找我,结果你这么快就送上门了。”江小楼声音很甜,笑容却很冷。

    蒋泽宇用眼神盯着江小楼:你敢怎样?

    江小楼眸子盈盈如水:“公子的护卫们都在楼外守着,我能怎样呢?不过是跟你玩一个游戏。”

    蒋泽宇眼睁睁看着原本挂在腰间的鞭子落在对方手中,鞭尾上的宝石在红烛下闪着诡异的光泽,他一时心头猛地跳起来,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下,打你色胆包天。”她一扬手,重重给了他一鞭子。

    这鞭子是正宗的牛鞭,打人奇痛无比。这一鞭子下去,他闷哼一声,不仅感觉到痛,还感到一种痒从身体里爆发出来,那种感觉叫人生不如死。

    “鞭尾加了点天荷的粉末,接触皮肤后当然会很舒服。”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瞬间荡起狠戾的涟漪。

    天荷粉,就等于痒痒粉,怪不得他只感觉痛中有痒,痒中带痛,难受得要死。

    蒋泽宇怒上心头,一双眼睛充满仇恨地盯着江小楼,一副恨不能吞掉她的模样。

    江小楼声音清脆悦耳:“公子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很胆小的,手一抖,您的小命可不保。”

    她话说得软,手底下丝毫不软,一鞭子又接着一鞭子,蒋泽宇浑身痛得撕心裂肺,火辣辣的疼痛里带着奇痒,痒到了骨子里,他恨不能抓掉自己身上一层皮,恨不能马上趴在地上打滚,然而他动不了,一点都不。

    “第二下,打你和金玉狼狈为奸设陷阱。”

    “第三下,打你挟私怨扰佛门清净。”

    “第四下,打你害我受了惊。”

    “第五下,打你用箭乱伤人。”

    “第六下,打你——”江小楼想了想,似乎想不起来,又是一鞭子下去,这一鞭的力道,比刚才五下还重。

    蒋泽宇心头怒火冲天:想不起来也要打?

    江小楼青葱般的手指握着长鞭,眼神无辜地看着他:“刚才数到哪里,我都忘记了。哦,第一,打你**熏心。”

    她竟然厚颜无耻地从头开始数,这女人分明是睚眦必报的疯婆子!蒋泽宇脸色越发地狰狞,心头在咆哮,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时几乎要跳起来。

    ------题外话------

    小秦:因为各位渣妹的努力,小秦在鲜花榜和钻石榜上都占了一席之地,受宠若惊中。

    编辑:我要活过来……

    小秦:小楼不会为了折磨人而折磨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下文,`(*∩_∩*)′

    编辑:我要活过来……

    小秦:再次感谢所有为小秦投票的童鞋。

    编辑:我要活过来……

    小秦:⊙0⊙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43章 绿毛乌龟

    蒋泽宇拼命想要呼救,想要让外头院子里的护卫发现自己。然而江小楼却笑道:“不必白费心思,那些护卫……现在早已被美人们灌倒了。”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容,然而鞭子却毫不留情,直打得蒋泽宇皮开肉绽,白骨森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里还带着难受的麻痒,他身上的每一块皮肤和血肉都在哀嚎不已,真正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江小楼打人的姿态很优雅,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却没半点留情。

    蒋泽宇奄奄一息,却始终用恨毒的眼神盯着她,他在赌,赌对方不敢杀他,等他被救出去,非刺穿这丫头琵琶骨不可!

    江小楼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只是笑着丢了鞭子,打量了一下浑身血污的蒋泽宇:“好像依旧不服气?是不是?”

    当然不服气!蒋泽宇这辈子没有受过这种屈辱。

    他一定不服气。

    江小楼笑容慢慢沉下来:“我不过是打了你几下,你就这么不服气,那你羞辱我的时候,我就不难过吗?你痛苦,我就不痛?你是人,我就不是?你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我就不能把你踩在脚下?这一切,不过是报你当日之恩罢了。”

    蒋泽宇瞪大了眼睛。

    江小楼面容素淡如初荷,轻声叹息道:“公子猜的不错,我的确不会杀你,但并非因为我害怕承担后果,而是我觉得,让一个人痛苦地活着,要比让他痛快的死去强得多。”

    听了这一句话,蒋泽宇只觉得连骨头都开始发毛。

    “你这辈子欺辱糟蹋过多少无辜的少女,一个,两个,三个……我想起来了,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啧啧,真是个庞大的数目。”她的声音那般柔和宁静,可是隐隐带着危险。

    那又如何,那些女人都是出身低贱!他的眼神这样说。

    江小楼点点头:“是啊,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她们都是出身卑贱,所以只能任人践踏。”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蒋泽宇的身边,一只手托起他那张年轻俊俏的脸:“蒋公子,我必须告诉你,出身是不容人选择的,但这并不代表你有权力去践踏别人的人生。当然,作为你总是对我念念不忘的馈赠,我要送你一件厚礼。”

    蒋泽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江小楼一只纤纤玉手已经伸了过来。

    哗啦——衣服和皮肉撕开,他本该惨叫,然而却只能闷哼一声,眼皮子一翻,痛得昏了过去。

    等他第二次醒过来,是被那种剧痛弄醒的,这一回,他上半身已经被扒了个精光,整个人依旧如粽子一般被捆得严严实实,显得狼狈至极。

    “刚才我很小心,正好留下地方可以作画。”江小楼轻轻说着,认真地在他的胸前位置画着什么,又低头微微想了一下,才道:“这幅画很配公子,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蒋泽宇的脖子被绳索勾在红木柜的一角上,根本没办法低头,只感受到那湿漉漉的毛笔在胸前游走,两人靠的很近,这场景本来应该让他觉得很香艳,无奈浑身被鞭打过的地方又痒又痛,生不如死,实在没有办法注意到别的。他竭力想要动一动,才发现身体比刚才更加没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要白费力气,刚才那些酒菜是没有毒的,有毒的是我的手指,不经意间碰了碰牙签,染上樱桃汁,所以你不知不觉就没了力气。”江下楼继续认真地作画。

    蒋泽宇恨得发狂,面色不由更加狰狞。

    在画完一幅满意的画之后,江小楼微微一笑,取出一根长长的针,在蒋泽宇面前晃了晃:“先说好,千万别乱动。”

    蒋泽宇的身体一瞬间僵住,绷直了。

    江小楼如同绣花一样,一针针下去,针随着节奏在皮肤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种痛感一直深入骨肉,蒋泽宇浑身冷汗涔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每刺一笔,细细的针划开皮肤,江小楼便用颜料及时涂上,灌入色彩,线条加粗、深浅填色,蒋泽宇一旦痛得昏死过去,很快又会痛得醒过来,这样死去活来几十次,若非嘴巴里还有个抹布,简直恨不能就咬舌自尽了才好。

    他总算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连一开始的愤怒、怨恨、屈辱全都忘光了,就剩下一定要报复回来的心态在苦苦支撑。等一个时辰之后,他连报复的事也给忘记了,只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女疯子。

    终于,她停了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满意地点点头。

    “你真要感谢我天资聪颖,看人家师傅刺了一会儿就学会了。呀,我忘记要消毒了,真是抱歉。不过,想必蒋公子也不会在意的,是不是?”

    江小楼言笑晏晏,随手丢了针和颜料,一刀割断了他脖子上的绳子。

    蒋泽宇一低头,一只绿毛乌龟正在他胸前,张牙舞爪地冲着他笑。

    瞬间火冲头顶,江小楼这个贱人,居然敢在他胸前画绿毛乌龟,而且还覆盖了胸口大片皮肤,乌龟的尾巴抵达肚脐上半寸为止。

    下一刻,尖锐的刀锋抵住了他的脖子,她贴近了,弯起的唇角有丝略带嘲讽的天真:“蒋公子,千万记得,下次不要轻易得罪女人。”

    蒋泽宇气得目眦欲裂,浑身剧痛,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惊怒交集的折磨,彻底昏死过去。

    江小楼冷冷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蒙蒙亮,江小楼却不立刻逃跑,而是对着铜镜细细梳理长长的青丝,精挑细选了一支镶嵌着猫眼石的金簪配上,手腕上也戴了价值不菲的雕花赤金手镯,脚腕叮叮当当挂着金铃,又挑了一条色泽红艳的花笼裙穿上,这种裙子轻软细薄,是用半透明的单丝罗织绣而成,上面用各种颜色的丝线绣出花鸟等图案,看起来光彩夺目。

    她穿上以后,透过铜镜看向自己。

    浓郁黑发,雪色肌肤,明晃晃的耳坠,艳丽夺目的裙子,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美不胜收。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天亮了。她看着昏迷的人,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参加为期五天的培训,基本不在线,无法准时回复留言的话,大家见谅。那啥,总是联想到**的……自己去面壁!你们太不纯洁了!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44章 纵身一跃

    蒋泽宇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经松了,赶忙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眼就瞧见后窗悬着一条长长的绳索,他一把扑到窗边,赫然发现那红色的裙摆已经闪过了一楼的拐角。他大声喊起来:“抓住她,快抓住她!”

    护卫统领这才慌忙快步过来,还未说话便被他一个巴掌招呼上去:“没用的东西,她往东边跑了!”

    蒋泽宇被江小楼如此羞辱,怎么肯轻易放弃,带着护卫们一路急忙追上去。一边喊一边往外跑,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跌的鼻青脸肿,不由更加气急败坏。睁眼一看,院子里一角堆着无数柴火,他一时怒向胆边生,大声道:“给我一把火烧了!”

    护卫们一时愣住,他抢过火折子,一下子丢进了柴火堆。

    事实上,如果他静心想一想,就会察觉整件事的蹊跷之处,可是人在暴怒之下,脑子早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很快,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整个挽月楼都陷入一片火海。国色天香楼的人全都被惊动了,一看到火势这样大都吓得够呛,忙不迭地往外跑,哭天喊地尖叫连天,也有人想起来要救火,可惜柴火太多,火势太大,已经根本来不及了。火势从挽月楼一连串地蔓延开来,一直烧到国色天香楼的前厅,楼里的人们虽然逃了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国色天香楼付诸一炬。

    天色这时候已经大亮起来,国色天香楼紧挨着阊门大街,繁华喧闹,蒋泽宇一路带着人拼命顺着东面追,不知道踢翻了多少百姓的摊子,撞到了多少无辜行人,一时引来无数骂声,却都被那些凶煞的护卫给吓退了。

    眼见前面到了护城河,江小楼终于在高高的桥上站下。

    蒋泽宇站在桥底下冷笑:“这回你可跑不掉了吧,小贱人,居然敢拿我寻开心!”他浑身痛得快要散架了,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到现在还能支撑着,说话都有气无力地。

    到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众人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红衣的女子美貌无匹,容色清冷,而下头这个明显是纨绔子弟,浩浩荡荡地带着十来个护卫。

    江小楼一只脚跨出了桥外,整个人悬空坐在桥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蒋泽宇。

    蒋泽宇怒喊一声:“你以为寻死我就放过你了,别想,今天一定要把你这个贱人捉回来!还不上去!”

    他这一嗓子倒是喊了,奈何各处涌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护卫们偏偏挤不过汹涌的人群,压根没办法过去抓人。

    江小楼扬眉,清澈如水的眸子瞬间带上锋芒,声音亦凛冽:“蒋公子,桃夭是国色天香楼的人不错,纵然洗遍护城河,也没法洗清这身份的卑贱!尽管如此,桃夭却也知道洁身自好、出污泥而不染,并非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攀折。而你,生来纨绔,行事不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过因为桃夭不肯从你,便毒打折磨、百般羞辱,甚至一把火烧了国色天香楼。蒋泽宇,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等无恶不作的奸诈之徒?!”

    她说的义正言辞,铿锵有力,蒋泽宇和众人听得愣住。

    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桃夭的话无疑激起一片声讨的浪潮。

    “这人怎么这样不要脸,人家姑娘不肯从她,竟然逼得人家走投无路!”

    “是啊,怪不得刚才瞧见浓烟滚滚,竟然连国色天香楼都给烧了!”

    “这是谁家的混账东西,简直是胆大包天!”

    “对对,刚才踢翻了我家的摊子!”

    人群里有寻常的摊贩,有刚准备去书院的举人秀才,有富贵加身的名门子弟,腰缠万贯的大商人,满面皱纹的买菜大婶,年轻美貌的姑娘……清一色的都是义愤填膺。

    毒打折磨,百般羞辱?

    蒋泽宇暴怒:“你这个贱人,满口胡言乱语!你们聋了吗,还不把人给我捉下来!”

    护卫们拼命挤上去,人群变得更加混乱,很快便将他们彻底冲散。

    江小楼已经站到了桥头,声音决绝:“蒋泽宇,你仗着出身权贵横行京城,整日驰骋街头,不知踩踏多少无辜百姓;为报一己私仇,闯入佛门地方,众目睽睽打得出家人重伤;只因你爱听戏,戏院女子多受戕害,无辜枉死不知几何;为霸占良家女子,你不惜花言巧语欺骗,害得城东刘家女一尸两命;因为桃夭不从,你就一把火烧掉国色天香楼……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历历在案、血泪累累,偏偏老天无眼,王法不公,让你这样的人逍遥法外!”

    江小楼没有胡言乱语,这些事情蒋泽宇都不得不认,因为这些都是他亲手做下的,可他万万没想到江小楼会在此刻一五一十全抖出来,随着她所言,他的脸都已经变过无数回颜色了。

    “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可以告诉你,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男子如此,女子又有何不同?桃夭是个青楼女子不错,但我纵然要委身,也要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绝不会选择你这样的小人,免得脏了自己。你既然逼迫至此,我情愿一死,也绝不肯屈从!”

    江小楼高高立于桥上,一身红衣,裙衫飘扬,神色清冷,语气凛然,当众人听完这番话,立刻醒悟过来不对要去拉她下来,她却已经毅然决然纵身一跃,投入湍急的护城河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桃夭这一死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一个烈性的青楼女子,竟然因为不肯屈从一个纨绔子弟跳了护城河!

    一时间,平日里受尽了欺压的百姓群情激奋,人群中有人大声喊着:“他逼死了人家姑娘!别放跑了这畜生!”“抓住他,打死他!”“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蒋泽宇见到这种情况知道不对,连忙向后退去,却被一个高大的汉子推倒在地,左一拳右一拳按着往死里打,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你出一拳我踩一脚,把蒋泽宇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他拼命哀嚎着恳求着告饶着,可惜平日里他得罪的人太多,不少人借机寻衅报复,挑唆着人群越发愤怒,护卫们拼命地要保护他,可惜人数毕竟不多,不多时就被人们挤得七零八落。

    过了好半响,终于有人想起来更重要的事,立刻有几个人扑通扑通地跳下护城河去救人,一时之间河上河下乱成一团。

    ------题外话------

    其实我真的很想写,江小楼从此香消玉殒,全文完……

满座衣冠雪,俱是观潮人 第45章 黄雀在后

    京兆尹梁庆终于带人赶到,大批带刀衙役扑过来,人群一哄而散,留下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蒋公子,孤零零地倒在地上。京兆尹连忙派了人去捉打人者,奈何见者有份,一人一拳,这时候人群如同鸟兽一般散开,谁能找到究竟是谁下的手。京兆尹见蒋泽宇气息奄奄,着了慌,连忙带着蒋泽宇先去治病,又赶紧吩咐了人去蒋家报信。

    然而,事情的直接引发者——国色天香楼的桃夭姑娘到底没能捞上来,蒋泽宇也被打了个半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事情本是一桩风月案,却莫名变成了一场民众的暴动。太子妃得讯后哭得眼睛都桃子一样,刚要进宫去向皇帝告状,没想到御史的折子已经像雪花一样飞进了皇宫。一告蒋泽宇骄横跋扈,积习难改。二告仗势横行,欺男霸女。三告无故纵火,烧毁民宅。四告言行不当,犯了众怒。可怜蒋公子一身皮肉都被打得稀烂,又被皇帝拖进宫训斥,若非太子妃苦苦求情,只怕皇帝当场打死了他,尽管活了下来,却也是三魂七魄掉了一半儿,龟缩蒋府再也不敢出来。

    消息传扬出去,国色天香楼的名妓桃夭就此葬身护城河,一时之间引来无数文人雅士叹息不已,好一个绝世美人,就这么葬送在了一个纨绔子弟的手上,可惜,可惜啊。

    他们不知道,当天跳下护城河,江小楼已经顺着河水一路而下。

    小时候,她总是羡慕可以四处玩乐的大哥,便悄悄瞒着父亲跟着大哥去河里捞鱼玩水,后来她可以独自潜泳游过半个湖泊,可惜终究被父亲发现,当时她站在岸边浑身**的,父亲又好气又好笑,说女孩子是不应该去学这种技巧的,因为压根用不着,可她还是着迷于水下的欢快,被发现第二次后,整整罚跪了三天的祠堂。

    作出这样的筹谋,她早已思考了许久,岸上必定有不少会水性的人,其中胜过她的也未必没有,所以她跳下水之后立刻将全身的珠宝全都丢掉,那些人虽然纷纷跳下水救人,但她将满头钗环珠宝全都丢在水下,自己却从桥的另一边潜走,他们一时找不到人,便以为她被水冲走,纷纷拿着晶莹璀璨的珠宝返回岸上。

    刚下去的时候水很冷,她咬着牙泅泳出去,顺水而下。直到出去二十多里,再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才终于攀上了河岸。

    一出了水,寒风立刻向她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支撑起身体,向一家成衣铺走去。片刻之后她再出来,已经是用金耳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仰天看了一眼,骄阳烈烈,刚才的寒冷已经无影无踪。

    蒋泽宇,多谢你的配合,桃夭才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江小楼微微一笑,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江家墓园

    江府衰落以后,这园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扫,坟上长满了青草,江小楼找到父亲的坟,轻轻在坟前跪了下来:“爹,小楼来看望你了。”

    记忆里,父亲总是喜欢将她抱在怀里,教她读书写字:“我们小楼生得太漂亮了,但是女孩子漂亮不一定是好事,你要多学一点立身处世之道,才能好好保护自己。”

    “进则兼济天下,退而独善其身,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要轻视自己!”

    “父亲会一直看着小楼,等你长大,成亲,生子,将来到了底下,我才好和你母亲交代啊!”

    “父亲,小楼一直记着你的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会按照你的吩咐,好好活下去。”她默默地说道。

    父亲虽然是个商人,骨子里却十分骄傲,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沦落青楼,一定会十分悲伤。而大哥——有着和父亲相似的面容,只是脾气急躁了一些,不如父亲那样沉得住气。大哥被活活打死后,有江家的老仆怜悯,特意将他带来埋葬在父亲的身边。江小楼缓缓地站起来,若是没办法报仇雪恨,小楼绝对不会再来这里。

    父亲,大哥,你们等着我。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间,周围突然亮起无数火红的灯笼,刹那亮若白昼。

    江小楼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烛海中,她瞧见了一张脸。

    这张脸她毕生不会忘记。

    萧冠雪的面上带着微笑,那微笑十分迷人,充满兴味:“你果然在这里。”

    江小楼望着他,心尖滞迫,一瞬间有了明悟:“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的面上并没有惊恐之色,萧冠雪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拍了两下:“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看着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好姑娘。”

    江小楼清湛眼眸莹莹,眸子里恨意瞬间敛去,缓缓垂眸:“小楼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在我府中的时候,你一直想方设法避免引起我的注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逃出府去,够隐忍。”

    “进了国色天香楼,你故意大放异彩,从千百佳丽中脱颖而出,够本事。”

    “装作毁容,欺骗金玉,掐准了各方的反应,算计人心功夫到家,够聪明。”

    “攀上阁老,当做靠山,在毁容的情况下屹立不倒,够狡猾。”

    “利用权海,借刀杀人,那些人怕是死不瞑目,够狠毒。”

    “做完了这一切,你本可以远走高飞,就此罢手,可你却依旧不肯放过曾经羞辱过你的蒋泽宇,可谓睚眦必报。护城河上那一幕,够大胆!”

    这一句句的话,听起来都是夸赞,却实在触目惊心。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见紫衣侯一直都在注视着她。

    她终于,扬起脸望着他,心底现出毒蛇般的恨意,面上却是谦恭的微笑:“侯爷说错了,我怎么敢算计蒋公子,护城河不过是……无奈之举。”

    “你把我当成外面那些傻子吗?一则挽月楼院子里的柴火都是你送到蒋泽宇面前,二则桥上人群中你买通了人去煽动。”萧冠雪眸子平静幽深,却隐隐带着兴奋与激赏。

    “瞧您说的,我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做?”江小楼轻笑,声音恬柔。

    “一把火烧了国色天香楼,你的卖身契永远消失,害你沦落之地永远埋葬,蒋泽宇今生今世入仕无望,一辈子遭人唾骂。你也算是聪明,若是一刀杀了蒋泽宇,反而会背上杀人之罪,现在你手上干干净净,他却满身脏水。国色天香楼的名妓桃夭姑娘就此功成身退,完美谢幕。现在想来,你还真是会记仇,凡是得罪过你的一个也不肯轻易放过啊……”

    岂止,为了报仇,她简直是是无所不用其极。

    到现在为止,刘耀、金玉、姚珊瑚,一个个都死在她的手上。就连曾经羞辱过她的蒋泽宇,如今也是生不如死。一场大火,真正说明她连国色天香楼本身都不肯放过。算计之心,仇恨之心,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

    “可惜算计千百次,算错一次也就死无葬僧地。”江小楼轻轻叹息。

    “怪就怪你太痴,好好地直接走了,也许我就不会找到你。”萧冠雪眸子里略带得意。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终究要来看望父亲,对方正是把握了她的死穴。

    不过,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这么做。

    “那么,侯爷要抓我归案吗?”江小楼笑着望向对方。

    轻轻一笑,亦动人心魂。

    ------题外话------

    谢谢各位的踊跃投票,哈哈哈哈,在培训里痛苦挣扎的我很开心。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1979/ 第一时间欣赏娼门女侯最新章节! 作者:秦简所写的《娼门女侯》为转载作品,娼门女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娼门女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娼门女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娼门女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娼门女侯介绍:
古语有云,一个女人的迅猛成长,永远离不开渣男。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秦思为攀附权贵,将她反绑入轿送与紫衣侯为妾。

阅遍群芳的紫衣侯萧冠雪为飨宾客,将她当作玩物赐给冷面将军为奴。

冷酷无情的将军裴宣为迎高贵公主,将她十两银子卖入国色天香楼。

那一日,她因不愿倚楼卖笑而被鸨母毒打断气。

短短三年之间,从妻到妾再妓以至身死,江小楼以为这一生永无翻身之机。

谁知她命太硬,阎王不敢收,不得不再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一回,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直面悬崖绝境的人生。

当被逼到极处的弱女子撞上煊赫权贵的男权集团,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复立乾坤,激起险恶世界万丈波澜!谁若再敢轻易践踏,莫怪她举起屠刀,来他个干脆利落杀伐果断尸横遍野…娼门女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娼门女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娼门女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