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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伤全文阅读

作者:支柱     阴伤txt下载     阴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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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城贼踪

    柴少宁醒来,头痛欲裂。

    昨天黄昏起,从不饮酒的柴少宁在杯斛交错中,一碗接一碗,直至醉倒。幸而体内自行流转的强大内息化掉了大部分酒力,令柴少宁不至于觉得太过难受。

    难耐的口渴感袭来,柴少宁揉揉鬓角,坐起身子。

    未关的窗外天光全无,分不清是什么时辰?室内不分坑上坑下,横七竖八躺满醉酒酣睡的学子。

    柴少宁转头之际,眼中有奇异暗芒流动,虽然外人无法察觉,但柴少宁一阵风般飘忽飞起的身体,竟准确避开众多同伴睡卧的位置,在如墨般漆黑的室内轻松落往无人的空处,掸掸睡皱的长衫,推门出屋。

    四声更鼓适于此时传来,正是夜沉时分。柴少宁回手关上房门,回忆着白天见过的伙房位置,迈步向前。

    高墙的暗影由左侧压来,柴少宁不自禁扭头。

    墙后是这座“儒言学院”院主林孝儒夫妇及其女儿林芷梅居住的内院。想起昨日傍晚席间,林芷梅替父亲接下众多学子敬酒时大方的举止和得体的言语,柴少宁心中一阵发热。

    双方素昧平生,自己竟然会对漂亮的林小姐生出想法,柴少宁失笑回头,突然发现身旁一株粗壮的红果树干后面有人影一晃。

    柴少宁停下了脚步。

    藏在树干后面的人意识到身份暴露,一探手,捂上柴少宁嘴。

    虽然双方只隔一株树身,但柴少宁完全有能力避开对方,之所以没有躲,是因为看出对方并无恶意。

    带着清纯气息的柔软手掌触上嘴唇,一具修长纤美的身影自树后闪出。

    “不要怕!我是县令之女宋媞兰,在此公干,公子切勿出声,以免惊动贼人!”宋媞兰附耳细语。

    宋媞兰比柴少宁矮了一头,或许是怕被贼人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趴在了柴少宁身上。

    夏夜的山城虽然不算热,但两人穿的衣服可也不多,随着宋媞兰的动作,柴少宁清晰地感觉到两团软软的突起若即若离地在他胸上蹭了一下。

    嘴被柔若无骨的小手按着,鼻子里充满宋媞兰身上发出的少女幽香,耳中呵气如兰。从没有和女人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柴少宁面红耳赤,心中尴尬,不禁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躲开对方。

    宋媞兰倒是没有过多的想法,说话间仍一心专注墙后动静,见柴少宁已经会意,又低声安慰一句道:“你不用害怕,快点回屋去,如果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千万不要出声!”说完轻轻把手从柴少宁嘴上抽回,一转身,狸猫般顺墙窜往前方一道月亮门前,姣好的身姿在夜行衣的紧裹下,美丽而诱惑。

    “宋媞兰!”柴少宁心中默念。

    此次柴少宁离开自幼居住的大山,进入偏头关县城,是为了参加每年一次的童生选举,中选的学子们将会获得赴省城科试的资格,倘若能再通过科试,会被留在省城书院加以培训,等着参加秋季的乡试,乃至会试、殿试,直至金榜题名。

    偏头关地处晋西北,北靠长城,西临黄河,是内地出长城到域外的重要贸易集结地之一,也是边关重镇之一,历来兵荒马乱,繁荣与威胁并存,因此被当地人视为出人头地唯一捷径的文、武二科选举便极受重视。

    导至柴少宁大醉的狂欢正是偏头关县令宋长庚携女宋媞兰带酒肉前来慰问众学子的贺宴。

    和林芷梅一样,宋媞兰的出现同样令一直身处大山中的柴少宁为之惊艳。比林芷梅毫不逊色的美丽容颜、细柳般纤长的腰肢,尤其是在其她少女身上难得一见的修美双腿,让柴少宁初见之下便惊为天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双方身份悬殊,柴少宁本没有对宋媞兰生出过半点妄想,岂知误打误撞下,竟与这位绝色美女有了如此近距离的一次触体接触,这让柴少宁那年轻的心生出一阵燥动。

    莫名的响动突从墙后传来,柴少宁看看正顺门缝向内院偷窥的宋媞兰,身形无风自动,升往墙旁红果树上,隐入枝间,隔墙打望。

    天空星月齐掩,一片漆黑,相信宋媞兰根本无法看清楚门缝后的具体情况,只能凭声音判断内院形势的发展。但柴少宁却是曾获奇遇,一双夜眼清晰看到有两名黑衣人蹲在内院另一侧的墙头,在下方同伙协助下,连托带拉,把一个大麻袋搬上墙去。看麻袋下垂的形状,里面装的竟然是人!

    柴少宁心中大怒,知道遇上贼人出没时,下方轻微的衣袂挂风声传来,一个魁梧大汉身穿夜行衣,快速掠往伏身月亮门前,正从门缝内观望内院情形的宋媞兰身旁。

    柴少宁在贺宴上见过这名大汉,知道他姓陈名忠寿,是县令宋长庚的师兄,和林孝儒一文一武,成为宋长庚的左膀右臂。

    援兵赶到,宋媞兰心情略为放松,然而一回头间,却是浑身剧震。

    虽然天色漆黑,但在空旷的院中,仍可以影影绰绰看到各种模糊的轮廓,只是之前的那道人影,却已经如幽灵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宋媞兰急抬手捂嘴,总算没有叫出声来。

    “怎么了?”陈忠寿见状,低声发问。

    宋媞兰颤抖着放下手,轻声道:“刚才院子里明明有人。”

    听宋媞兰简要一说,陈忠寿也是吓了一跳,然而此时内院里,贼人已经把装人的麻袋运出墙外。陈忠寿于是道:“此人既然是从屋中出来,应该是参选的学子,多半听了你的话,避了回去。能如此快不声不响离开,想必是位武生,以后留意一下,或许可以给你爹招揽一员虎将。”

    宋媞兰想想也有道理,刚放下心,忽然想起刚才情急下似乎让对方碰到了自己胸口,脸上不禁发红,幸好黑暗中,陈忠寿半点没有发觉。

    “等此事一了,定要找出那个人,总不能莫明其妙被他占了便宜!”宋媞兰一边想着,一边跃身上墙,和陈忠寿一同尾随往贼人身后。

    前方四名贼子,合力抬着装人的麻袋,沿民房间一条小巷迅速潜行。

    暗巷幽深,四人左钻右拐,半个时辰后终来到一座小院的门前。

    院门一开,贼人鱼贯而入。

    宋媞兰才以为到达贼窝,却听耳旁陈忠寿的声音道:“不要妄动!”

    半柱香时间,屋中人听听外面没有动静,又从院子里钻了出来,唤出早已隐藏在附近的另外四名贼人,八个人轮流抬着麻袋再次向前疾奔。

    扭头看看一直伏在身旁的陈忠寿,宋媞兰心中佩服,如果不是陈忠寿经验丰富,刚才自己一定会贸然闯入贼人精心设下的埋伏中。

    这次贼人离开后,一路上不再瞻前顾后,快速穿过几条胡同,径直进入城西一所大宅院的后门。

    宋媞兰和陈忠寿怕贼人再次使诈,避开正门,绕往左侧一处被几棵大树遮掩的墙下,听听里面没有动静,这才悄悄跃上树身,跳入墙后无人的地段。

    仔细打量一下周围环境,二人发现立身处是一座花园,花木无人修剪,乱蓬蓬和杂草长成一片。

    入院的贼人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在犹如野地般的园中,只孤零零伫立着一间马厩。

    此时的马厩中空空荡荡,没有一匹牲口,厩侧存放草料的小屋房门紧闭,寂静得有点怕人。

    贼人应该不会把煞费苦心劫来的人质单独留在草料房中,陈忠寿一招手,带着宋媞兰由马厩下穿过,直奔前方屋舍众多的内院所在。

    还没有到达内院墙下,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骤然笼罩陈忠寿全身。

    “啊呀”一声惊叫,陈忠寿猛地撞开随在身旁的宋媞兰,人也同时滚往地面。

    宋媞兰却是直到倒身地面,才听到那道兵器划过时挂起的风声。

    前方内院院门一开,无数身影涌出,有人大叫道:“不要让他们跑掉!”随即火光亮起,照在一名早已立于陈忠寿和宋媞兰身前的老者背上。

    老者身材高大却干瘦如柴,手中提一把黑铁弯钩,在背后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得面色黝黑,精铁般散发着幽光,如星芒般闪烁的眼神中透着狠辣,给人强大无俦的可怕感觉。

    宋媞兰急起身“噌”地拔出长剑,身旁的陈忠寿却是大叫一声:“快走!”,拉了她回头就跑。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后方同样出现一群贼人,前后夹击,顿时把陈忠寿和宋媞兰逼往马厩旁的草料房前。

    “陈大叔,你受伤了!”宋媞兰直到无法逃走,停下脚步时才发现,陈忠寿右臂鲜血淋漓,改由左手握着长剑。

    陈忠寿连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欠奉,苦笑道:“是我太轻敌,来之前竟没有派人通知你爹。如今只有和他们硬拼一场,希望打斗声能惊动附近巡夜的更夫,引来官兵。”说完向前一步,把宋媞兰护往身后,左手举剑,一指逼近过来的黑瘦老者,喝问道:“贼子,有胆报上名来。”

    老者嘿嘿一笑道:“陈忠寿,凭你这点能耐还不是我沈国雄的对手。劝你放下长剑,免得死都不痛快。”

第二章 初试身手

    “黑煞手沈国雄?”陈忠寿心里面一惊,脸上却露出不齿神色道:“你也就会干些劫掠妇女的.勾当,在官府的通缉下藏头露尾,苟且偷生!”

    “彼此彼此!”沈国雄面露讥笑道:“你一路上偷偷摸摸,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多少。如果不是有宋小姐同行,早在路上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宋媞兰这才知道行踪早已暴露,对方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是要把自己引入陷阱,她惊怒问道:“沈国雄,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沈国雄还没有说话,一阵爽朗的笑声已经由院子右侧传来,声音清亮自然,竟含有一种见到好友时的喜悦感。

    宋媞兰困惑扭头,见贼群中让出一条通道,一位身穿绣有镶边金线的蓝衫公子手摇折扇,说不出的意态悠闲。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个子虽然不高,但生得眉清目秀,风流俊雅,如庭园漫步般边走边朗笑道:“宋小姐光临,小弟有失远迎,还望小姐能随在下往前厅一叙。”

    “叙你的头!”宋媞兰有点反感他的装腔作势,瞪眼骂道:“你们把芷梅姐劫去了哪里?快点把人给我交出来!”

    蓝衫公子挨骂,却一点也不生气,双目灼灼,充满兴趣地在宋媞兰身上来回打量,不疾不徐道:“宋小姐何必动气?小可慕容年华,心慕小姐久矣,想请小姐去前厅喝杯水酒,林小姐随后就到。”

    慕容年华说得客气,但宋媞兰又怎么会相信贼人的话?一摆手道:“少故弄玄虚,我只要芷梅姐,你先把人带来这里。”

    慕容年华盯着宋媞兰的眼中笑意更浓,悠然道:“宋小姐稍安勿燥,等会儿药力一发,不由你不乖乖听话。”

    “药力?”宋媞兰听得一愣,但随即脸上露出恐惧神色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慕容年华“哗啦”一声收了折扇,哈哈笑道:“宋小姐不必害怕,这酥骨散只会麻痹你的身体,却不会令你丧失意识,在下此为,只为避免动手之下会不小心伤了小姐。”

    陈忠寿正利用宋媞兰和贼人说话的时间,撕下衣袖往右臂伤口处包扎,不料一转眼间,却被慕容年华利用扇动折扇的动作把迷香送入了宋媞兰鼻中。

    陈忠寿的内力比宋媞兰要深厚得多,感觉脑袋一晕时,急闭住呼吸,扶上摇摇欲倒的宋媞兰。岂知这时风声窜动,沈国雄那高大的身形已经晃动着之前伤了陈忠寿的带血弯钩侧划而至。

    顾不上右臂疼痛,陈忠寿用力将宋媞兰甩往身后,同时左手剑猛磕往沈国雄划来的钩身。

    “踢他右腿!”一道声音适于此时在身后响起。

    交战中的陈忠寿和沈国雄全都惊得“啊”一声叫,向后跳开。

    陈忠寿还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但沈国雄出手诱敌,正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出脚,岂知被人一语道出破他脚法的关键,当然吓得不敢再战。

    陈忠寿也是魂飞魄散,拉着宋媞兰斜窜出去。身后咫尺来了生人,他竟然一无所觉,如果是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年华眼中露出惊容,狠狠盯向陈忠寿、宋媞兰闪开后,出现其后的这个年轻人。

    就在他的眼前,慕容年华竟然没看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满院贼人虽然被陈忠寿和沈国雄的交手吸引了注意力,但众目睽睽,一个人就这么突然站在了那里!贼群中“轰”一声爆出骚动,形势似乎并不像他们所想那样一面倒地发展。

    宋媞兰的身体虽然失去探制,意识却没有丧失,本能认出出现的这个年轻人正是之前书院中偶遇的那名学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学子竟然褪去长衫,只穿一条长裤,精赤的上身隆起块块肌肉,看得宋媞兰面红耳赤。

    之前黑暗,宋媞兰又一心专注贼人动静,并没有留意对方长相,这时候火把强光一照,发现对方竟然相貌清奇、体魄丰俊,心中不自觉便想到了附在他身上时的情景。正失神的时候,一瓢凉水突然从头浇下。

    扔掉手中水瓢,柴少宁冲一脸狼狈、有点气急败坏的宋媞兰抱拳道:“在下柴少宁,书院中偶遇小姐,忙于追贼,没来得及解释,还请小姐见谅。”

    “见谅你个头。”宋媞兰已经恢复知觉,抬臂闻闻湿衣的味道,大怒道:“你给我浇的什么?怎么会有一股臭味?”

    柴少宁无奈笑道:“我从柴房水缸中随手所取,可能是放置时间过长的缘故,有点溲味!”

    “呸呸……”还没等柴少宁说完,宋媞兰已经吐了起来,狠抹两把脸上的水珠,开口骂道:“你既然藏在屋中,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柴少宁迟疑一下,把头附往宋媞兰耳边。

    宋媞兰眼中怒意一闪,却没有避开。

    听柴少宁轻言了几句,宋媞兰的脸容突然变为惊喜,回身冲进草料房中。

    房间不大,除了剩余不多的草料外,就是门后那口足有半人高的大水缸。

    想想柴少宁就是拿这喂牲口的水浇了自己一脸,宋媞兰又是一阵恶心,急忙转头,已经看到披着一件长衫、赤足立于窗前,正满脸通红望着自己的林芷梅。

    “芷梅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宋媞兰刚欢喜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上前伸手一掀林芷梅身上长袍袍口。

    林芷梅没想到宋媞兰会有此举动,轻“啊”一声。

    袍口内,一副胜过山峦风景的雪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宋媞兰眼前。

    林芷梅本来就长得漂亮,这时候披散的长发上挂着水珠,脸庞因羞涩而带上红晕,加上手足无措的神情举止,令她全身都散发出我见犹怜的娇柔之态,即便同为女人的宋媞兰,也不由看得目眩神迷。

    放开衫角,宋媞兰胸中妒意冲天,张口骂道:“不出我所料,这个柴少宁竟然趁机占你便宜,简直禽兽不如!”

    “没有啊!”林芷梅听宋媞兰竟然怪到了柴少宁头上,急忙红着脸出声辩解道:“是、是那帮贼子……如果不是他的衣衫——”

    宋媞兰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想想柴少宁潜入柴房时看到的景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蛮不讲理地打断林芷梅的话道:“你敢说他在救醒你之前没有对你动手动脚?你敢说他给你穿衣服时没有趁机碰过你的身子?”

    林芷梅听得目瞪口呆,但对于这么羞人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才道:“我相信他是个君子!”

    “伪君子吧?”林芷梅越是替柴少宁说话,宋媞兰越是生气,跺足埋怨道:“芷梅姐你还帮他说话?不行,咱们出去找他要个说法!”

    林芷梅吓了一跳。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见林芷梅满脸通红,既不说话也不动,宋媞兰也有点清醒过来,暗自惊讶自己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不再说话。

    屋中气氛为之尴尬,二人各怀心事,并肩立于窗前,透过破开的窗纸望向屋外背门而立的柴少宁。

    院中形势一触即发。

    柴少宁先声夺人的气势一过,慕容年华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看被手下牢牢困在中间的柴少宁和陈忠寿,冷笑道:“真人不露相,原来老弟早已经知道一切,事先藏在屋中。不过二位势单力孤,今晚怕是要有来无回!”

    “不劳阁下费心。”面对十数倍于己的群人,柴少宁只是轻蔑一笑道:“慕容年华,你还是想想将来如何熬过大牢里的漫漫余生吧!”

    “阁下说这话不觉得为时过早么?”慕容年华仿如听到天大笑话,失笑出声之际,手中折扇“哗啦”抖开,轻扇一下,收往胸前。

    这个动作做得习惯而自然,慕容年华甚至连眼光都没有望向柴少宁。然而柴少宁一声冷笑,抬手“叮”地一弹,一道银芒凭空现形,电光般由柴少宁指间转射往站在慕容年华身旁的沈国雄喉间。

    连沈国雄都没能看穿慕容年华的诡计,一点防备没有,闷哼声中猛抬手捂上咽喉,本来黝黑的面庞刹那间变得更加黯淡,随即“当啷”一声银钩坠地,仰面栽倒。

    在场群贼全都大惊失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年华眼中射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扇出的那枚银针上含有剧毒,纵使柴少宁有弹飞银针的功力,但赤手触针,怎么能不受毒浸?

    瞪了柴少宁半天,慕容年华终于确定柴少宁并没有中毒,恼羞成怒般大叫起来道:“这个卑鄙小贼,竟然暗算沈当家,弟兄们一起上,宰了他为沈当家报仇!”

    众贼人一听,顿时仗着人多势众,举刀剑嗷嗷叫嚣着扑向柴少宁。

    这时慕容年华却是身形突动,如一支利箭般倒射出去,利用手下群贼缠住柴少宁的刹那功夫,跃出墙外不见。

    一扇银针是慕容年华最隐秘的暗器,如此近距离下出其不意的一击,竟不能对柴少宁造成半点伤害!慕容年华深知遇上了自己惹不起的对手,当断即断,脱身而去。

第三章 赤阳神珠

    群贼一看傻了眼,万想不到主帅会临阵退缩!正不知该进该退时,惨呼声大起,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名大汉一个照面间被柴少宁打得横七竖八摔飞出去。

    后面的贼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发一声喊,掉屁股四散奔逃。

    柴少宁也不追赶,回身叫出屋中的林芷梅和宋媞兰,捡起贼人慌乱间丢在地上的火把,一把火点着草料房,之后召呼林芷梅,带她去到之前贼人所在的内院大屋,找出衣衫让林芷梅换上,同时穿回自己的长衫。

    宋媞兰见衣衫不整的林芷梅对那个陌生的年青人竟毫不避讳,心里面更加不痛快,也不帮忙,只是盯住柴少宁的背影一语不发。

    迅速蔓延的火势很快惊动左邻右舍,同时引来大批的官兵。

    闻讯而来的宋长庚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女儿险险失陷贼人手中。

    谢过柴少宁救女之恩,宋长庚道:“前些日子县城里有两名少女失踪,我就猜有人在暗中从事皮肉生意,正派人加紧调查,想不到这伙贼人胆大妄为,竟把主意打到了芷梅侄女和媞兰的身上。”

    “以黑煞手沈国雄的身手,岂会沦为妓院中的皮条客?那个慕容年华虽然被柴贤侄吓退,但看他身手还在沈国雄之上。这伙人绝非普通的淫贼,背后只怕有更大的图谋!”陈忠寿右臂受伤,却不肯离开,仍留在院内大厅中和师弟一起议事。

    这时衙役来报,查明这所宅子本属城中大户王富贵所有,自打王富贵做生意得罪了塞外马贼,举家迁往南方避祸后,宅子便一直空着,半月前忽然住进了人,周围邻居只道是王富贵把宅子盘了出去,不想竟被贼人做了贼巢!

    另外从受伤被擒的贼人口中得知,他们都是随沈国雄长年四处做恶的惯匪,此次来偏头关,事先并不知道头领的目的,更不知道那个叫慕容年华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陈忠寿听了遗憾道:“可惜让慕容年华逃了。看他年纪轻轻,竟能指使得动沈国雄这等悍匪,背后势力必定非同小可。如果不能阻止他们继续做恶,本县将不知道会有多少良家少女要遭殃?”

    说话间林院主也闻讯赶来,抱住女儿林芷梅直呼好险。

    宋长庚让女儿宋媞兰带人护送林芷梅先回书院,好安慰仍在记挂女儿安危的院主夫人。

    厅中只剩下了宋县令、陈忠寿、林孝儒以及柴少宁四人。

    关好屋门,县令宋长庚开门见山问柴少宁道:“这次多亏贤侄出手,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练就一身绝技,但不知尊师是哪位前辈高人?”

    “我的老师?”柴少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宋长庚察颜观色,以为柴少宁不愿意或者不方便说,于是一笑转口道:“贤侄如果有难处,可以不说。”

    “大人不要误会。”柴少宁苦笑一下,坦言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恩师是谁?”

    宋长庚师兄弟和林孝儒都是听得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柴少宁怕三人误会,忙解释道:“十三岁那年,由于生性顽皮,我在山中走迷了路,坠入一道深崖。岂料无意中发现一个山洞,里面大石上放有用布包裹着的三本绢册。当时年幼,不懂其中一本心法的重要,只是从另外两本绢册中学会了游龙步法和游龙剑法。”

    “游龙剑法!”林孝儒对江湖轶事并不熟悉,宋长庚和陈忠寿听到游龙剑法四个字时,却是一齐惊叫出声。

    陈忠寿疑惑问道:“游龙剑法天下只有一家。如果贤侄无意中发现的绢册果真是前辈异人游龙剑客留下的秘芨,以那套步法和剑法的深奥繁复,没有心法引导,你怎么可能练成?”

    柴少宁听了大为赞同道:“果如陈老师所料,我开始时每走一步都会摔跤,几乎以为那些绢册是用来戏弄人的把戏,差点放弃。”

    “既然如此!”宋长庚说到这里,和师兄陈忠寿对望一眼,这才一字字问柴少宁道:“贤侄最后是怎么练成的游龙步法和游龙剑法?”

    柴少宁毫不隐瞒道:“我坠崖之前,洞中一颗被丢在尸体旁的发光红珠已经引来一条红色的巨蟒。我掉下去的时候,刚巧砸在蟒蛇身上,由此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当我入洞不久,那条大蛇也随后窜了进去。”

    柴少宁说到这里,仿如又回到当初被蛇追赶的恐惧中,略微停顿,恢复一下紧张心情,这才又道:“我以为大蛇入洞是为了找我报仇,哪知道它直奔红珠,一口将其吞下,之后还没来得及伤我,就已经开始不住翻腾,最后竟挣扎而亡。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巨蟒有可能是被红珠毒毙,困在洞中无法脱困,饥饿难耐,只好以蛇肉为食。谁知之后每一觉醒来,体内都会生出更多汩汩流动的气息,力气与日俱增,以至以往根本走不顺的游龙步法在气息流转间自然而然便走了下去。”

    “果然如此!”宋长庚似乎早料到真相,脸色变得既羡慕又难以置信,追问道:“贤侄还记不记得那粒红珠的样子?”

    柴少宁回忆道:“那粒红珠约有指头肚大小,入手温暖,发出夜明珠般夺目的霞光,仿如有氤氲云气要从珠内升腾而出。”柴少宁记忆全面复苏,目光灼灼道:“就像珠子里燃烧着红色的火焰!”

    陈忠寿右臂受伤,左手仍是忍不住一拍木椅扶手道:“定是赤阳珠无疑!贤侄之所以能练成游龙步法和剑法,全赖此珠神力。只是不知道贤侄吃下赤阳珠后,多长时间学全的那套步法?”

    “我当时急于脱困,也晓不得算日子,仔细想想,应该不到半月。”柴少宁的回答令宋长庚师兄弟和林孝儒听得大为惊愕。

    柴少宁继续道:“我也是事后才想到那颗珠子绝非凡物,否则不会引来罕见的红鳞巨蟒。全赖神珠之力,我才能在半月内脱胎换骨,有能力爬上崖去,与因挂念我而卧病不起的大伯、大娘重新团聚,更由此拥有了夜能视物的奇异本领。”

    柴少宁说到这里,沉吟一下又道:“只是那粒珠子既能毒毙巨蟒,却不知道为何对我如此恩惠?”

    “真是天意!”宋长庚听得哈哈大笑起来道:“贤侄还不知赤阳珠乃天赐神物,若有人食之,立可平添百年功力。但因为赤阳珠所蕴含的阳力太盛,必须辅以一种七色彩菌,否则食它的人会真气失控、五内俱焚而亡,反之七色彩菌也是一样,这两种神物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然而造化天成,那条巨蟒也非等闲凡物,由它先承受赤阳珠的阳刚戾气后再被贤侄分而食之,巧妙吸取了附在赤阳珠上的巨大能量,否则此时被毒毙的人恐怕就是贤侄。”

    柴少宁明白过来,连呼侥幸,吁出一口长气笑道:“看来上天真的待我不薄。”

    宋长庚笑罢感慨道:“柴贤侄所说洞中尸体必是游龙剑客老人家无遗。江湖传言,八年前游龙剑客带着赤阳珠北上寻找可以消化它阳刚戾气的七色彩菌,从此不见踪影,岂知竟是死在了那人迹罕至的苍莽大山之中。”

    陈忠寿也是唏嘘不已,但他和游龙剑客并没有什么交情,感慨几句也就放过,拉回话题问柴少宁道:“不知贤侄后来有没有再去学习那套游龙心法?”

    柴少宁遗憾道:“当时慑于山洞中的神秘气氛,我并没有带走绢册,依旧把它放回原处,拜过尸体后自行离开。一年后当我意识到游龙心法才是步法及剑法的总领,是发挥二者威力的精粹所在,于是悄悄重返旧地,谁知除了地上被蚁鼠啃光身上余肉,只剩一副白骨的红蛇外,放在石上的绢册以及洞中尸体都已经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宋长庚师兄弟二人一惊后随即恍然。

    陈忠寿拍额庆幸道:“幸好贤侄宅心仁厚,没有带走秘芨,否则后来发现游龙剑客尸体之人必定会继续搜寻剑谱下落,那时贤侄就危险了。”

    其实柴少宁心中也一直在为疑团难解而耿耿于怀,趁机请教道:“对方取走秘芨也就是了,为什么连游龙剑客的遗骨也要一并带走?”

    陈忠寿看看柴少宁道:“贤侄还年轻,没有见识过江湖匪类阴魂不散的可怕手段。这个人既能于断崖绝谷下发现游龙剑客的尸体,必定已追寻游龙剑客多年。更有甚者,他可能就是害死游龙剑客的凶手,因为没能得到秘芨而一直不肯罢休。带走游龙剑客的尸体自然是为了毁尸灭迹。”

    柴少宁听了怒道:“什么人如此歹毒,竟然连死人都不肯放过?”

    宋长庚和师兄陈忠寿再次互视一眼,目光不自禁转往屋门处,竟仿佛是害怕那个恶人会突然间推门而入。

    柴少宁见状问道:“宋大人和陈老师莫非猜到了那人的来历?”

    陈忠寿放低声音,语调中略带恐惧道:“游龙剑客失踪八年,三年前才被贤侄发现,其间尸体一直保持不坏,一种可能,是有神物镇体,另一种可能则是——”顿一下才道:“身中奇毒!”

第四章 美人入怀

    “奇毒?”见陈忠寿说到身中奇毒时的恐惧表情,柴少宁立知那毒或是施毒之人必定非常可怕,于是仔细回忆道:“我当时发现赤阳珠时,它并不在尸体身上,也就谈不上神物镇体。但如果是毒,游龙剑客中的是什么毒?竟至尸身可以长达五年不腐烂?”

    陈忠寿没有回答,目光望向师弟宋长庚。

    “应该是他!”宋长庚沉重点头道:“也只有这个人,才有手段害得了游龙剑客!”

    知道师弟的猜测和自己一致,陈忠寿目光望回柴少宁道:“没有人晓得这个人的真实姓名。江湖中人只知道他使一杆精钢蚕丝钩,擅用奇毒,常扮做渔翁垂钓于江河湖海。死在他手下的高人异士不计其数,大多都是被鱼钩钓去脑袋,所以大家都称他为恶钓客。”

    不知道为什么?刀剑杀人,人们已习以为常,但用鱼钩杀人,就会让人觉得异常恐怖。

    柴少宁听得心中惴惴时,宋长庚再次转回话题,替柴少宁惋惜道:“只可惜贤侄那时候年幼,阅历尚浅,竟没能学会游龙心法。”

    “此话也不尽然。”林孝儒不懂武功,因此一直坐在旁边静听,直到这时候才发表自己的见解道:“你们习武之人所谓的内功,不过是顺应人体气息脉络,摸索创造而出。少宁既然有此奇遇,行动间气息顺势运行,合乎自然天道,不是比人为催发更强胜百倍?”

    宋长庚讶然望一眼林孝儒道:“这一点我们二人倒没有想过,不过听院主一说,的确有点道理。”

    陈忠寿也赞同林孝儒的看法,感慨道:“举凡稀世神功,大多记载在先人留下的秘籍中。但那些人为什么能独辟蹊径,自成一脉?除了少林、武当这些大派是世代累积的成果外,其余说不定就像柴贤侄一样,先有了机遇,才留下的心法。”

    宋长庚和陈忠寿啧啧称奇的同时,都不约而同叮嘱柴少宁,千万不要把武功的来历轻易告诉外人,免遭宵小觊觎。

    柴少宁受教,频频点头。

    不知不觉这间,天色大亮。

    经此一番畅谈,柴少宁和宋县令等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尤其林孝儒,对这位既是自己名义上的学生又是女儿救命恩人的年青人十分看重。

    由宋县令师兄弟亲自送至书院门口后,柴少宁被林孝儒牵着手,直接带进院主夫妇居住的内宅。

    林芷梅这时候已穿戴整洁,绣有梅花图案的粉色长裙用丝带束紧腰间,更加凸出了双峰处的曲线,圆润细滑的肩头搭一条黄色披肩,衬得鹅颈修长、白晰诱人,头上长发挽成双环,美丽外透着高贵,天仙般的俏脸上,一对水波般轻盈明亮的大眼含情脉脉望向入门而来的柴少宁。

    柴少宁早就对这位美丽的林小姐怀有好感,这时候意识到英雄救美,有可能已触动佳人芳心,他骤然紧张起来,心中怦怦乱跳,低下头不敢和林芷梅对视。

    见场面陷入尴尬,林芷梅轻推一下院主夫人,埋怨道:“娘!”

    院主夫人伸指在女儿额头轻轻一点,将丈夫拉过一旁。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当林孝儒回身在厅中坐定后,突然开口问柴少宁道:“我意收你为徒,不知少宁意下如何?”

    柴少宁大愕抬头。

    自从进入学院,林孝儒根本没来得及考较众学子文墨,因何能对自己生出青睐?柴少宁不自禁扭头去看林芷梅,见这个昨夜初见时尚羞涩不堪的美女此时却正用一双大眼焦急地望着自己。

    想到救醒林芷梅时难以避免的肢体相触,虽说情况特殊,但一个清白姑娘被人看过身子,与失贞相差无几。况且柴少宁相貌英俊,更身怀绝技,林芷梅心中自然生出对英雄的崇慕。

    林孝儒之所以会有择徒之举,很显然是要借机会近距离观察和了解柴少宁,看他是否够资格做自己的女婿?

    想明白一切,柴少宁心情一阵激动,毫不犹豫跪倒叩头道:“学生柴少宁拜见恩师!”

    林孝儒坦然接受柴少宁三跪大礼,正式收了这个徒弟,之后扶起柴少宁道:“我阅人无数,少宁你眼神清澈,为人正直,将来前途无量。只是武之一道,打打杀杀,我并不希望你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你可明白?”

    柴少宁点头道:“这正是家伯父对少宁的祈愿,少宁定会遵从师嘱,绝不惹是生非。”

    林孝儒不喜欢多言,听罢露出欣赏神色,转对女儿道:“芷梅,你去帮师弟重新安排一下住宿。”之后便自行离开。

    柴少宁和林芷梅被两位老人有意无意单独留在屋中,都是既兴奋又羞涩,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林芷梅打破尴尬道:“师弟,我去叫人把你的铺盖搬入内宅。”

    柴少宁反应过来道:“何必劳烦他人,我自己动手即可。”

    “那我陪你一起去。”林芷梅话落,意识到自己接近对方的意图太过明显,红着脸低下头。

    柴少宁知道自己猜测的没有错,本来只敢想象一下的佳人突然间变得如此贴近,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喜悦?手指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二人并肩出屋。在林芷梅的帮助下,柴少宁把自己的行李由前院学子的住所搬往后宅林院主夫妇卧室旁一间屋内。

    接下来的日子,林孝儒每日一早都会把柴少宁叫过身边,仔细考较诗书,看起来神色严厉,但柴少宁心中却明白,老师是希望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起足够的知识,好在童生选举中一举胜出。

    院主夫人知道柴少宁救了女儿一命,对他更是嘘寒问暖,命人量体裁衣,置办衣物,就像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柴少宁感激之余,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很快和林芷梅背着人牵起手来,二人间的关系又再提升一个档次。

    这天,宋长庚师兄弟听说了林孝儒收徒的事情,风风火火杀过来,讨伐林院主的不告之罪。

    林孝儒没办法,只好重新办过拜师宴,让学生柴少宁向宋县令师兄弟敬酒,当众宣布二人的师徒关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和林芷梅形影不离的宋媞兰这次却并没有随父亲一同前来。

    转眼半月时间一晃而过,第二天就是童生选举的大日子。此次朝庭科开文、武,文场由林孝儒主考,武场则由陈忠寿主持。

    宋县令把文、武二科的考场都放在了林孝儒的“儒言书院”内,同时宣布朝庭圣旨:由于偏头关地僻人穷,因此凡该村有人能通过省城科考,则免其一年地税。

    这一点柴少宁进城以前就已经知道。乡邻们肯出资让他来考童生,也是希望柴少宁能顺利通过科考,甚至获得一官半职,全村跟着沾光。

    第一天考过,林院主选出十份写得较好的卷子,柴少宁发挥不错,也在其中。

    当天晚上宋长庚邀请林院主一家人到他府上做客,点名要柴少宁同行。

    林孝儒欣然应允。

    一家人到达县衙时天色尚早,林院主夫人被县令夫人邀进内室闲唠家常,宋县令和陈忠寿陪林孝儒在大厅说笑。

    宋长庚本来想让女儿宋媞兰带林芷梅和柴少宁去后花园欣赏风景,但宋媞兰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不肯露面。

    见宋长庚脸上露出不悦神色,林芷梅忙称不碍事,权做东道,带柴少宁入园漫步。

    看看四下无人,柴少宁悄悄探手抓上林芷梅手腕。

    林芷梅吓得扭头四顾,见园中没人,这才放下心来,责备柴少宁道:“府衙不比家中,让人看见会笑话。”

    柴少宁笑而不语。

    林芷梅瞪一眼师弟,不忍心再责备,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前行。

    前方花意渐浓,姹紫嫣红争奇斗妍。

    柴少宁看惯山花清秀,猛见到这种大红大紫的富贵花,也不由得啧啧称奇,顺手摘下一朵插在林芷梅发间。

    林芷梅心里面温暖,含羞微笑问柴少宁道:“好看么?”

    柴少宁一边饱餐秀色,一边应道:“人比花娇!”

    林芷梅笑嗔道:“好酸。”

    柴少宁由衷赞道:“师姐容貌之美,在少宁所见女子中,不做第二人想。”说着四下张望道:“师姐不信,可以找个人来问。”

    附近当然没有人,林芷梅眼珠一转,嘻嘻笑着原地转一个圈,对柴少宁轻施一礼道:“请问这位公子,小女子是否天下间最美丽的女人?”

    柴少宁大感有趣,哈哈一笑,不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捧住林芷梅双肩道:“待小生仔细看过。”

    夕阳将没,余晖金黄,映在林芷梅绝美的娇容上,有一种梦幻如仙般令人心悸的美感。

    尽管这几天时时目睹林芷梅的美貌,柴少宁仍是被师姐霞光下独特的美态征服,目光渐渐迷离。

    林芷梅预感到不妙,惊叫起来道:“不可以!”

    然而柴少宁已经情难自禁,俯下头来。

    林芷梅一怔间,柔软湿润的香唇顿时被柴少宁满口含住,再也出不了声。

    象征性挣扎两下,林芷梅放弃反抗,软软倚入柴少宁怀中。

    郎情妾意,两人甜蜜得如要融化在幕色中时,“咣”一声响,一个大花盆由不远处的假山上摔落,把一对忘我鸳鸯惊得跳开两旁,红着脸四向张望。

第五章 府衙夜宴

    柴少宁眼尖,发现假山顶上有纤细的身影一闪即没。

    林芷梅见柴少宁神色有异,一边顺他目光望向假山顶,一边紧张问道:“是不是有人?”

    柴少宁恢复冷静,冲林芷梅柔声笑道:“一只野兔踏翻花盆,这时候早吓得不知逃去了哪里?”

    林芷梅长出一口气,拍胸道:“还好没人看见,咱们还是回厅去吧。”

    柴少宁点点头,两人并肩返回。

    厅中桌椅已经摆好,正在招呼林孝儒入座的宋长庚见柴少宁和林芷梅回厅,笑道:“我才要派人去找你们,你们就自己回来了。媞兰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芷梅,你帮伯父去请一下你母亲和你徐伯母。”

    林孝儒口中的“徐伯母”自然是他的结发妻子徐氏。

    林芷梅答应一声刚要出厅,县令夫人徐氏的笑声已传入厅中道:“哪有劳动客人的道理?你这个宋叔叔呀,就喜欢指使旁人。”随着话音,县令夫人陪着院主夫人双双步入厅中。二人都是徐娘半老,少妇风韵,只略施淡粉,已看得众人眼前一亮。

    不见女儿,宋长庚问道:“媞兰还没有回来么?”

    县令夫人叹道:“那丫头不知道刚刚去了哪里?满脚是泥,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问也不说。我叫她同来,她埋怨说自己又没有师弟,贺什么喜?”说完叹口气道:“长庚,我看你该好好管教管教女儿了。”

    宋长庚见夫人说话间不时尴尬去看身旁的院主夫人,显然宋媞兰这些话是当着院主夫人的面嚷了出来,顿时怒道:“她在哪里?我去找她出来!”

    院主夫人忙拦道:“媞兰自幼性格灵动,做事出人意表。我最欣赏她这份率真,大人又何必和孩子一般见识?”

    林芷梅却是闻言暗惊,瞪大眼睛望向柴少宁,见柴少宁以苦笑回应,知道刚才园中那只“野兔”是宋媞兰无疑。

    摔碎花盆无非是为了阻止林芷梅和柴少宁亲近,“没有师弟”的怨言更直接流露出她对林芷梅和柴少宁关系的嫉妒。同为女人,林芷梅心中多了一层隐忧。

    宋长庚不愿冷了厅中气氛,见院主夫人出面,也就借坡下驴,哼一声道:“回头再找她算帐。”说完再次露出笑容,吩咐丫环上菜。

    替众人倒上酒,宋长庚第一杯酒竟是先祝柴少宁日间文场发挥出色,通过初试。

    柴少宁受宠若惊,忙举杯谦逊道:“这一切全赖恩师教导有方。”

    林孝儒哈哈一笑,与有荣焉。

    待众人饮毕放下酒杯,宋长庚问柴少宁道:“少宁今天初试过关,明天的复试想必也难不倒你。只是不知道少宁对通过省城的科试有几分把握?”

    “大人过奖!”柴少宁实话实说道:“这几天受恩师栽培,我才得以侥幸过关,只盼上天保佑,能为乡邻们免去一年田税之苦,但能否达成心愿?我实在没有一点把握。”

    宋长庚点头笑道:“贤侄是个实在人。”

    林孝儒听出宋长庚话中有话,问道:“不知道大人对少宁入省城应试一事有何高见?”

    宋长庚笑笑道:“省城藏龙卧虎,少宁文采虽佳,却未见有出奇之处。恕我直言,他未必能胜得过其他才子!”说着话风一转道:“但少宁若肯改考武生,以他现在的本领,即便去到京城,也必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柴少宁这才知道宋县令指名邀他陪老师林孝儒一同赴宴的用意。想起拜师时林孝儒说过的话,柴少宁冲宋长庚抱拳道:“实不相瞒,学生父母当年也是习武之人,双双惨死在押镖途中。因此大伯大娘不愿意我再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给学生取名少宁,正是希望我自幼安宁,不要招惹事非。学生实不敢违逆家伯父之意。”

    “原来如此!”陈忠寿在一旁连呼可惜。

    宋长庚为人极其豁达,闻言只是一笑,端杯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此揭过。我这第二杯酒,敬院主收了个好徒弟。”

    林孝儒对柴少宁拒绝宋长庚改考武生一事极为满意,认为柴少宁儒子可教,毫不谦虚地举杯回应道:“这杯酒,你不说,我也会提!”

    众人一起哄笑,举杯共饮。

    晚宴在欢乐的气氛中进行,直至深夜方散。

    酒意微酣的柴少宁起身扶起老师林孝儒,林芷梅则掺了母亲,一并向宋长庚夫妇及陈忠寿告辞。

    淅沥声传来,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密雨?

    林孝儒来时只带了一乘轿子,由夫人和女儿合乘。如今夜雨浇人,宋长庚忙命人用自己的轿子送林孝儒返回学院。

    柴少宁虽然没有轿子坐,但他却很享受仗伞缓马穿行雨中的惬意。

    夜晚的古城漆黑静寂,不过在柴少宁的夜目中却是独具清新。雨的清凉正好冲散体内因吃酒而来的燥热,想起入城来这些日子的遭遇:老师诚挚的教诲;师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师姐深情款款的陪伴……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知不觉中,路程过半,前方到达一处坡下,队伍后方灯光忽然熄灭。

    走在前面的柴少宁以为是雨水浇透了灯笼,刚要让人去送火石,突见身旁家丁走路间摇摇晃晃,如若醉酒。

    还不等柴少宁发问,那名家丁雨伞一歪,护不住灯笼,眨眼间第二盏灯也已熄灭,队伍前后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意识到事情有异,柴少宁急停马回身,这才发现后面抬轿的轿夫、随行的从人,一个个相继摔倒。片刻间,除了柴少宁,已经没有一个人能站立地上。

    柴少宁大吃一惊,跳下马跑到林孝儒轿前掀帘查看,见老师神情慵懒,侧靠轿背,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酒中有麻药!”见到柴少宁,林孝儒低语出声。

    柴少宁明白中计。

    大雨倾盆,众人身上药性不减,下药之人绝不简单。所幸的是麻药无毒,众人性命无碍,柴少宁心中总算略略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自己丝毫感觉不到中毒的迹象!柴少宁思索间,忽然想起宋长庚的话,当年无意中食下的赤阳珠乃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神物,或许它同样有避毒之效,才令自己逃过一劫!

    柴少宁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有人竟在饭菜中下药,既然是麻药,对方必会趁众人无法动弹之际展开下一步行动;喜的却是年少时一段奇遇,造就无穷后福,令自己今夜有了反击的能力,不至于一败涂地。

    柴少宁丢掉雨伞,迅速将老师林孝儒背往师母、师姐所在轿中,之后将其余众人拖往轿旁,以便集中保护。

    刚做妥一切,马蹄践踏在雨夜青石路面上的踢踏声混杂着落雨的淅沥声已清晰入耳。

    柴少宁顺声音方向抬头,一群黑衣人冒雨而来,为首三匹黑马,左右马上之人都是黑衣黑裤,手提厚背大砍刀,长相凶恶威猛,中间一人却是蓝衣书生打扮,斜背长剑,意态悠闲。

    未到近前,蓝衣书生的笑声已隔远传来道:“林小姐,小生久慕艳名,上次未能如愿,这回定要与你一续前缘。”不是慕容年华是谁?

    柴少宁见这伙贼人胆大包天,于官府缉拿之际尚如此嚣张,心中大怒,开口骂道:“慕容年华,凭你也敢打我师姐的主意?今天定叫你有来无回!”

    对面居然仍有能够活动的人,慕容年华也是吃了一惊,等听出是柴少宁的声音,他冷笑道:“难怪,原来又是你。不过这次吃了我的三步逍遥散,看你能撑多久?”

    “三步逍遥散?”柴少宁明白了众人疲累的原因。

    看看倒在地上的一众随从、轿夫,柴少宁知道一旦混战起来,势必无法保全这些人的性命,于是摊手劝对方道:“慕容年华,今夜之事,我不想过多计较,你眼中如果还有王法,就不要再做这种缺德事,以免将来遭到报应!”

    见柴少宁投鼠忌器,慕容年华顿时得意起来,摆手示意众贼止步,然后俯身马头,笑看着柴少宁问道:“我的王法在林小姐身上,不知道你讲的王法是什么?”

    慕容年华身后群贼一听,立时爆出肆无忌惮的淫笑。

    “哪里来的蠢货?”慕容年华左侧马上的黑衣人发出一声暴喝道:“给老子滚开!”话未落,身形已自马上拔起,半空举刀,刀锋映上远处门檐下的灯笼微光,如生出一道闪电,瞬间跨越双方间遥远距离,挟风裹雨,直劈柴少宁顶门。

    “轰”一声贼人暴起彩声。

    可惜彩声未停,闷哼骤起,那名扑向柴少宁的黑衣贼人竟被柴少宁一脚踢飞,凌空倒摔回来,不偏不倚正好跌爬在他骑来的马上。

    马匹受惊,嘶骝一声侧向奔出,把贼人身体摔落地面。

    众贼吓得一起噤声。等有人跑过去看时,黑衣人口吐鲜血,出气多,入气少,已经难以活命,再看对面柴少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在场贼人虽众,却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楚柴少宁夺刀的动作!

    夜雨唰唰,仿佛有猛兽潜伏暗中发出低沉哮叫,让人从心底不自禁生出寒意。

第六章 挫敌锋焰

    柴少宁本来是想诱慕容年华靠近,突施奇袭,擒贼先擒王,以避免发生混战,伤及无辜。但慕容年华身边的黑衣人却不清楚柴少宁的底细,急于立功,以至轻敌丧命。

    柴少宁也没有料到一脚就踢出一条人命!明白自己对敌经验太少,还不能自由控制出手的力度。

    对面的慕容年华眨眼间丧失一名手下,又惊又怒,拔剑向空一挥道:“兄弟们一起上,宰了地上那堆废物,看这小子能救得了几个人?”

    众贼一听,嗷嗷叫嚣着向前扑来。

    这正是柴少宁最担心的地方,如果让贼人靠近,他根本无法保全地上众人。

    幸好平时一直用柴刀练剑,柴少宁掂掂手中钢刀,半点没有不称手的感觉,信心大增下,一刀削出,人随刀动,匹练横前。

    那些小贼哪儿是柴少宁的对手?割草般被砍倒一片,一时间大街上“砰啪”作响,刀、剑、尸体满天乱飞。

    一招使完,柴少宁身形侧滑,顺带一个扫堂腿,又踹倒几名贼人。然而再回头,慕容年华已趁着他忙于应付众贼,和另一名黑衣匪首跃上路旁高墙,绕过战场,腾身向林孝儒所在轿顶扑下。

    柴少宁再想拦截已来不及,情急下大喝一声,钢刀脱手飞出,挟风声一刀双斩,车轮般旋转着横射慕容年华和黑衣贼人。

    慕容年华早领教过柴少宁的厉害,正因为摸不清对方底细,才会使出这种阴险招数。

    事实上连柴少宁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深浅。

    这也难怪,柴少宁并不知道,三百年前,正邪两道四大神功对决江湖,游龙剑法正是其中之一。

    柴少宁虽然得到游龙剑谱并凭借赤阳珠的威力将剑法练会,但由于缺少高人指点,他仅仅只能算是学会了剑招,对剑意的运用可说压根没有入门,再加上缺少和人打斗的经验,他其实仍处在对游龙剑法的揣摩之中。

    但尽管如此,赤阳珠赋予柴少宁的内力也是非同小可。第一次独挡一面就被对手轻易绕到背后,柴少宁情急下这一刀甩出,体内“轰”一声气息荡开,那刀如一道闪电,瞬即去到慕容年华面前。

    单听风声,慕容年华就知道这一刀裹挟的内力非常强劲,不敢硬挡,长剑点出,“叮”一声触上刀脊,整个人如弹丸般弹起,侧翻往柴少宁所在的相反方向。

    和慕容年华一同跃起空中的黑衣贼人可没有这么幸运。被慕容年华一挡,他根本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待刀光暴现,这个贼人“啊”一声叫,猝不及防下,竟被钢刀从腰肋处横着切入,直到身体砰然落地,这才分为两截,血水染红了半条街面。

    本来叫嚣前冲的贼人们吓得一齐停下脚步。

    一时间长街上除了风声、雨声,再听不到半点人声。

    远处传来呐喊声,附近巡城的官兵被打斗声惊动,迅速赶了过来,防雨罩的牛皮灯笼高高举起,把笼罩在雨丝中的街景照得如幻如梦。

    众贼人见势不妙,发一声喊,四下奔逃。

    柴少宁再找慕容年华,那个小贼早不知道溜去了哪里?

    回到轿边,柴少宁道:“这边有官兵照应,谅贼人不敢再来,老师大可放心,学生要返回府衙一趟。”

    林孝儒其实也早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形势危急,没办法提醒柴少宁,这时用微弱的声音催促道:“快去、快去!”

    柴少宁不再多说,从地上操起一把贼人丢下的长剑,身化游龙,瞬间刺穿夜空雨幕,一道流星直奔县衙。

    才跃上县衙大墙,柴少宁就看到点起火把的县衙后院里,一群明显落于下风的衙役正和贼人们拼死搏斗。就在众人之前吃酒的大厅门口,宋媞兰则手持长剑,和一个挥舞铜棍的黑衣大汉展开恶战,阻止对方冲入厅中,伤及父母。

    由于和柴少宁赌气,宋媞兰没有赴宴,竟然因此侥幸逃过一劫。但此时和宋媞兰交手的那个黑衣大汉人高马大,一张方脸瘦可见骨,根根黑髯炸开,如同一尊瘟神,手中铜棍力大招沉,如果不是想生擒佳人回去邀功,宋媞兰就算有三条命,也早已不保。

    久战之下,宋媞兰已成强弩之末,一个不慎,长剑被铜棍击中,“呼”一声脱手飞出。

    情况危急,宋媞兰一声大叫,在黑衣大汉以为她要退的刹那,竟舍命扑入敌人怀中,抬手掐上对方咽喉。

    这一抬用得极险,可也极巧,只可惜宋媞兰筋疲力尽下,虽然冒险一搏占据上风,但手指乏力,对黑衣大汉已造不成半点威胁。

    黑衣大汉一时轻敌,呼吸立窒,暗叫不好。然而惊吓一过,突然发觉宋媞兰抓上来的双手柔软滑腻,且伴有女性幽香。

    一种别样的刺激感生出,黑衣大汉哈哈怪笑道:“难怪少主嘱咐我一定要把你活捉回去,果然是够味道。”说话间一掌抓往宋媞兰近在咫尺的丰胸,手段极其猥琐。

    宋媞兰一声惊叫,拼命后跃,堪堪躲过黑衣大汉掌抓的范围,不意棍头倏忽闪现,挑往她因后跃而门户大开的双腿之间。

    如被挑中,宋媞兰必会仰面栽倒,束手就擒。

    这一招更是下流。因身中麻药、坐在厅中无法动弹的宋长庚夫妇和陈忠寿见状,齐声怒叫,却是无力相助。

    眼看宋媞兰就要中招,“叮”然脆响,一点寒星刺破雨幕,毫无征兆点上棍端。

    本以为稳操胜卷的黑衣大汉突然间如遭雷击,剧震后跌,长棍“呼”地脱手飞出,挟风声斜掼向院侧一名正在逞凶的贼人。

    惨叫声中,那名贼人被大棍死鱼般带着撞上院墙,“噗”地嵌入墙面,软软下垂的手脚犹自抽搐,看起来十分诡异。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激战中的敌我双方全都被惊得侧目观望,一时间忘记了打斗。

    黑衣大汉的反应也是极快,明白来了无法撷抗的高手,连对方容貌都没有看清,已然兀鹰般窜起,倒翻往远处院中空地。

    一脚踏地,剧痛袭体。

    来人如影随形,竟然贴着黑衣大汉的身形追到院中,在黑衣大汉落地的刹那,一脚踢出。

    黑衣大汉连哼一声的机会也没有,被踹得从院落中央滑往门廊前面,“砰”地撞上凸起的坚硬石阶,晕死过去。

    来的人当然是柴少宁。干净利落地收拾掉黑衣大汉,柴少宁回身关切地问宋媞兰道:“有没有受伤?”

    宋媞兰长发在激战中散开,雨水一浇,贴在带着疲容的脸上,有一种令人心痛的憔悴,听柴少宁发问,却是一捋乱发,怒目问道:“我是你什么人?要你来管?”

    柴少宁讨个没趣,不再理会宋媞兰,径直入厅查看宋县令等人状况。

    见援兵赶到,宋长庚长出一口气问道:“院主夫妇和梅侄女——”

    “大人放心!”柴少宁打断宋长庚话道:“凭那些毛贼还奈何不了老师他们。”

    “很好!”宋长庚眼中寒光一现道:“不要叫贼人走脱!”

    柴少宁道声“明白”,转身出屋。

    此时院中敌我形势已发生逆转,大部分贼人见机不妙,翻出墙外逃走,剩下的贼人则被奋起还击的众衙役迫在院中一处狠斗。

    柴少宁提剑直奔群贼,犹如闪电惊现,顿时有一名贼人被劈成两半。

    剩下的贼子吓得腿肚子发软,“噗嗵”坐倒,纷纷丢兵器做了俘虏。

    解决战斗,柴少宁来到晕死的黑衣大汉身旁,却突然“啊”地叫了起来。

    火把光芒映照下,一柄发着令人心悸蓝芒的短刃不知何时已插在黑衣大汉颈间。

    一定又是慕容年华所为!柴少宁恨得一跺脚。由于急着救人,竟没有想到败逃的慕容年华仍有胆量奔来这里,见救不走黑衣大汉,索性杀人灭口。

    柴少宁不甘地冲出门外。

    高高的府衙台阶下夜雨萧萧,由门外广场延往远处的民房、街道,直至目所难及的雨慕深处。朦胧凄迷中,哪里还能找到半点慕容年华的身影?

    次日,通过审问擒住的贼人,宋长庚等人知道了昨夜使铜棍的黑衣大汉竟然就是在北疆为恶多年的悍匪:“黑面神”胡坤。至于死在柴少宁手下的另二名黑衣匪首,一个是“冷面金刚”刘槐,一个是“旋风刀”武俊宝,同样都是官府缉拿多年而未果的江洋大盗。

    然而再问慕容年华的来历,仍然是无从知晓。被擒的贼人们只知道胡坤等人称慕容年华为“少主”,对他的态度十分恭敬,但慕容年华究竟是什么帮派或门会的少主?却是没人知道。

    宋长庚知道这些贼人一如之前抓到的小贼,都只是些被胡坤笼络来替慕容年华卖命的强盗、恶匪,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迅息,于是命人收监,将三名匪首的首级割下,以石灰镇腐,连同写好的书信,一同上报省里。

    宋长庚本来想在信中替柴少宁请功,但被柴少宁拒绝。

    受这次突发事件的影响,童生选举推迟一日进行。

    柴少宁经过两次与贼人的实战较量,对游龙剑法有了一种全新的领悟,心情振奋下,在第二天的复试中发挥出色,进入文生前三名。

第七章 奇侠异侣

    柴少宁觉得怪异,正望着湖中小舟出神,忽听身后脚步杂乱,一回头,见一群服饰各异、有老有少的人已步出酒楼,直冲凉棚下而来。

    当先一名穿着薄锦绸衫,身材五短肥胖,看样子像是酒楼老板的中年男子紧走两步,抢在头里钻入棚下,冲众人发声喝问道:“什么人敢在此闹事,难道不知道路盟主的公子大驾来临?”

    陈忠寿等人一听,纷纷扭头去看。

    柴少宁也听说过当今武林盟主“圣人剑”路玉山的名头,暗道莫非竟是他的公子驾到?但挟父盛名,行动张扬,这路公子多半是一个纨绔子弟。

    众人侧目下,一位宽额大脸、面色红润,看年纪才二十出头,却已一身福态的粉衣胖公子在大批随侍人员的簇拥中步入棚中。

    胖公子手里面摇着折扇,看似脚步悠闲,目光却在四下搜寻,最终锁定坐在棚下、临湖最外一角处的白衣少女身上。

    或许听过下人描述,胖公子眼中射出不负所望的惊艳光芒,眼神在白衣女子脸上浏览片刻,微笑着刚要迈步上前搭诎,棚外湖中景色忽动,渔翁所乘的小舟晃入胖公子视野。

    胖公子脸上笑容忽敛,眼中讶色一闪即逝,赔罪般冲白衣女子一拱手,竟不搭话,冲仍在对少年男女虎视眈眈的一众汉子喝斥道:“蠢才,定是你们酒后闹事,得罪了人。还不给本公子退下!”

    胖公子说完,再次向少年男女拱手致歉,脸上神色已变得端庄无比,之后对棚下众人洒然笑道:“一场误会,大家不必在意,今天朋友们的茶钱在下请了,算是给这位姑娘陪罪。”言罢转身招呼同伴们回楼,边走边道:“大家继续喝酒,别为些许小事扫了雅兴。”

    虽然胖公子至始至终没有正面向那对青年男女说出道歉的话,但处事大方泰然,倒不失为名家风范。

    柴少宁看得心生好感,暗道虎父无犬子时,忽听身后湖中传来沙哑低沉、犹如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可怕声音道:“路公子不想买条鲜鱼吃么?”

    酒楼老板模样的矮胖中年男子听渔翁这么一说,失笑斥道:“你这渔人做买卖不拣地段,我这酒楼上多的是鲜鱼,何需向你买?”

    柴少宁却是心中一动。这渔翁从湖上漂来,竟能一口道破胖公子身份,实在古怪。

    路公子也是眉头暗皱,回身对渔翁笑道:“谢老丈好意,这湖中之鱼鲜美可口,在下刚才已经品尝过,就不叨扰了。”话中执礼甚全,说完转身又要回楼。

    “用人肉钓上来的活鱼,路公子可曾尝过?”渔翁此话一出,棚下众人“哗”一声起了骚动。

    路公子眼里面闪出惊容,不再离开,反回身迈步朝湖边走过去道:“老丈说笑了,哪里有用人肉钓鱼的道理?”

    随路公子下楼的当地武林人士觉出情形有异,生怕路公子有危险,才要一齐上前,岂料路公子反手一摆,示意众人不要靠近。

    “路玉山就吃过我的人肉活鱼。”渔翁发出嘿嘿狞笑。

    听渔翁说出路玉山之名,陪在路公子身后的当地武林豪客立知对方来意不善,纷纷大叫扑前。

    路公子也感觉到了危险,声色俱厉地吼了一声道:“你是恶钓客!”身形向后急退。

    “你知道的太迟了!”渔翁手一抖,三丈多长的渔线倏忽掠过船与岸间的水面,闪着寒光的鱼钩瞬间追射往路公子咽喉。

    柴少宁见路公子突然遇险,有心出手相助。岂料坐在身旁的陈忠寿生怕柴少宁年轻气盛,暗中从桌子底下伸出手去,一把抓牢了柴少宁的手腕。

    柴少宁一迟疑间,湖边形势骤变。

    路公子身形倒退间一扬手,手中折扇准确无误敲上高速前掠几乎肉眼难察的夺命银钩,借这一点微力空中转身,“呼”一声加速回掠。判断之准、反应之快,都显示出他身为名家后人的深厚功底。

    然而柴少宁却惊叫一声道:“不可以!”

    话音未落,“啪”一声响,路公子身体后仰,犹如被线扯住的公鸡,身体于空一横,重重摔落地面,一颗头颅却像挣脱束缚的鸟儿般飞起空中。

    原来渔翁早算准路公子的反应,在路公子折扇击中鱼钩的刹那,鱼线抖成套索,借助阳光的掩护,悄无声息候往路公子后方。

    路公子半点没有察觉,一转身,自投罗网般冲入圈套。

    线如银刀,立刻钓走了路公子的头颅。

    随着路公子的尸体落地,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惊叫声中,柴少宁突觉头顶棚布一动,一条人影“呼”地凌空出现在小舟上方,一溜银芒如瀑下泻,直击渔翁顶门。

    这个变故来得过于突兀,以柴少宁的敏锐耳目,竟是直到对方脚尖点上棚顶,才觉察到此人的存在。

    惊骇于来人的身手,本想出手的柴少宁也不敢再妄动,坐在原位静观其变。

    “叮当”声响中,渔翁手中杆尾上扬,磕飞由上袭下的银芒,之后杆如标枪,毒蛇般上噬空中来人。

    然而来人功力之高,超乎想象,于无从借力处身形倒翻,鬼魅般探手一把抓牢变幻莫测的鱼竿,另一只手挥动间,又是一溜银芒袭往渔翁虽上仰却仍被斗笠遮挡、看不到真容的面门。

    柴少宁这回才看清楚,来人手中射出的是一支银镖,只不过速度快得出奇,以至在阳光下只余一溜银线。

    “银镖铁燕子肖云飞!”身边的陈忠寿难掩震惊道:“江北武林,除了他,没人能打出这么快的镖!”

    柴少宁顿时恍然。

    肖云飞是路玉山的结拜兄弟,以轻功和暗器闻名天下,这次定是受义兄所托,保护侄子出来办事。

    以肖云飞的身份,当然不齿下人争风打架。偏偏好色的路公子却欲一睹美女风采。肖云飞多半拗不过侄子,又不愿陪他胡闹,因此没有一起下楼,岂料一时疏忽,铸下大错,等听到楼下声音不对,穿窗而出时,已经迟了半步。

    即便以恶钓客的凶悍,面对一心为侄子报仇的肖云飞,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被迫丢开鱼竿,身形翻往船尾,躲避银镖的同时一把提起脚下鱼篓,朝空中的肖云飞砸去。

    盛怒中的肖云飞不躲不闪,一拳轰裂鱼篓,身形凌空下扑,直追已经势穷的恶钓客。

    湖风掠过,鱼篓中洒出的水雾弥漫飘飞,顿时在肖云飞和恶钓客间形成一层朦朦雨球。

    肖云飞如出水游龙,在雨雾间一穿而过,挥掌击往无处可避的恶钓客。

    双方手掌接实,巨大的力量透过渔翁脚下传往舟底,水花轰然四溅中,整条小船都在肖云飞这一击之威下向湖中漂了回去。

    柴少宁看得心旷神怡,为肖云飞的神功暗自折服之际,却见肖云飞探脚在舟沿一撑,整个人窜回岸上,落地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地面。

    “噗嗵”声响,路公子的头颅直到此时才掉落湖中,一片潮红迅即在湖面扩散,情景诡异而恐怖。

    柴少宁不知道肖云飞因何肯放过恶钓客?正大惑不解之际,突然发现肖云飞脸上堆满溃烂的腐肉,竟然是中了剧毒无比的毒水,瞬间毁容,以至于柴少宁连他的长相都没能看到。

    一种恐惧起自心底。如果不是陈忠寿早有防备,一直拽着柴少宁的手腕,这时候中毒的人怕就是柴少宁自己。虽说赤阳珠不惧迷药,但能不能抗得住如此剧毒的毒水?柴少宁吓出一身冷汗。

    岸上为肖云飞和路公子接风的一众当地武林豪客们见事情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顿时都傻在了那里。

    “还不救人?”大喝声发出,棚下的白衣青年箭步冲往湖边,手中已经晾凉的茶水朝肖云飞当头浇下,希望能籍此缓解毒水的强度。

    岸上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一面派人飞速去请大夫,一面各自涌前,不敢用手去碰肖云飞的身体,脱下外套裹手,把肖云飞身上被毒水浇过的衣服扒掉,七手八脚抬回酒楼。

    看着气息奄奄的肖云飞被人抬走,柴少宁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歉疚。

    “那个恶钓客乃是有人假扮!”陈忠寿看穿柴少宁的心思,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肖云飞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恶钓客却是黑道上的顶级人物,绝不会被人迫到全无还手之力的地步。路天勇并不是认出渔翁是恶钓客,而是认出他不是恶钓客,所以才要逃走!”

    柴少宁听得心头一震,明白了事情原委,望向陈忠寿的目光中也就含满了既震惊又钦佩的神色。

    路天勇当然是路公子的全名。

    陈忠寿阅历丰富,知道路玉山儿子的姓名并不奇怪,但他能从蛛丝马迹中迅速判断出路玉山的确与恶钓客有染,从而阻止柴少宁卷入这场黑道纷争,这种敏锐的感知能力和老到的行事手法正是初出茅庐的柴少宁所最为欠缺的经验。

    舟上渔翁手段毒辣,多半不是什么正派人物,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圣剑山庄”为敌,要蓄意在这里揭穿路玉山道貌岸然的假面目?或许白衣青年也正是基于此点,才一直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由着两帮奸人火拼,直到肖云飞遭劫,他才忍不住仗义出手。

第九章 夜半窗影

    岸上一片纷乱,湖中渔翁却好整以暇地收起鱼竿,也不见他划船,那船却开始慢慢离岸飘远。

    “这就想走了么?”正当众人似乎都已经忘记渔翁的存在时,白衣青年突然伸指冲舟上一指道:“如此毒辣的手段,不知阁下是谁?”

    “江湖垂钓客而已!”渔翁隐在斗笠下的表情不得而知,沙哑的嗓音发出轻蔑之音道:“凭你一个小娃娃,还不配问某家的姓名。”

    白衣青年哈哈笑道:“凭阁下这点功夫,还冒充不了恶钓客!”

    渔翁听白衣青年竟敢对他的身份生出怀疑,大怒道:“老夫纵横江湖之时,你小子还没有出世,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说话间发出内力,小舟无风自动,加速向湖中飘走。

    “怎么,害怕了?”白衣青年大喝道:“想溜可没这么容易!”说话间一探手,向身旁路公子带来的一名恶奴抓去。

    那个奴才没想到白衣青年会对他出手,吓得一跳避开时,手上突轻,刚刚拣回的钢刀不知如何?已呼啸着向湖中小舟处飞了过去。

    白衣青年身形晃动,如一道闪电由众恶奴群中穿过,立时又有三把钢刀飞射往舟上渔翁。

    渔翁也料不到白衣青年的身手如此惊人,磕飞两把钢刀后,竿身被刀上传来的惊人力量震得颤动不已,再也无法稳住。

    渔翁反应也是神速,撒手丢了鱼竿,一把接住第三把飞刀,刀光回旋,磕飞第四把钢刀。

    白衣青年见状笑道:“恶钓客也有使不动鱼竿的时候么?”话音才落,随着身形转动,又是四把钢刀盘旋飞舞,带着呜呜啸声飞向湖中。

    舟上渔翁穿着厚重的蓑衣斗笠,本来就行动不便,处身狭窄的小舟之上,更是连闪避的地方也欠奉。

    情急之下,渔翁大叫一声道:“要你小子多管闲事?”霍地闪掉身上的衣帽累赘,钢刀全力舞开,银轮般把袭近身前的飞刀悉数击落。

    这下柴少宁才看清楚,渔翁穿在蓑衣里面的竟是一身黑衣,就连头都用黑布包住,只在两眼处挖出孔洞,露出一对豹子般突凸的大眼,瞳孔中散发着绿光,直如夜半野兽的双瞳,令人看得不寒而栗。

    “藏头露尾之辈,今天要你现出原形!”一直端坐桌旁的白衣女子直到这时候才娇咤一声,起身拔出手中长剑。

    恰这时,白衣青年双臂齐抡,两把钢刀贯满力道,一上一下,冲舟上渔翁疾射过去。

    白影一闪,柴少宁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道:“好轻功!”

    原来白衣女子竟是以极快的速度跃起空中,伸脚踏上被白衣青年丢出的一把钢刀刀柄,御风而行般随刀向小舟上疾飞过去。

    尽管动作快到无以复加,但白衣女子的姿势依旧轻灵优雅,看不出一丝勉强,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流利美感。

    眨眼间,人刀一体,飞临渔翁面前。

    白衣女子长剑前伸,剑尖轻灵飘逸,幻化出一片寒星罩往对方头部的同时,脚下用力,飞刀倏忽间下沉一尺,刀柄正撞在下方钢刀刀身上,两把刀同时变向,突破渔翁划出的刀网,齐射向他小腹,变化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渔翁“啊呀”一声,再变招已来不及,急切间身躯后倒,跌入船舱。两把钢刀险之又险从渔翁胸口擦过,飞落往远方湖深处。

    “咔嚓”声响传出,渔翁的身体压破船底,消失水中不见。

    白衣女子身躯凌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飞过小舟,忽见她腰肢一弯,长剑巧之又巧搭上船尾内沿,整个人顿时变得倒立空中,由脚尖至剑尖,如同一支插在船尾的桅杆。

    这一招使出,白衣女子优美的身躯展露无遗,风摆荷叶般晃出无限妙曼,带得小舟也轻盈若仙乘般向前轻漂出去。

    柴少宁看得不禁大声喝彩之际,白衣女子手中的长剑一弯,身形随即向上弹起,一阵风般轻飘飘刮回湖岸,动作一气呵成,姿势说不出的美妙动人。

    “莫非是他们?”陈忠寿的神情突然间变是兴奋起来,望着青年男女的眼中射出崇慕光芒。

    “他们是谁?”目睹青年男女神奇的武功和绝世的风采,柴少宁心中折服,很想知道二人来历,立即开口向陈忠寿请教。

    陈忠寿激动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二人应该就是近几年崛起于江湖年轻一辈中的顶尖人物,孤星剑客和冷月公主!”

    “孤星剑客、冷月公主?”听到这样冷傲的外号,柴少宁不禁好奇心大起。

    “一定是他们!”陈忠寿语气变得肯定起来道:“之前听人说孤星、冷月是继二十年前磐松剑客、翠竹仙子后又一对令人称羡的江湖奇侠异侣,我还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两个人正说着,孤星剑客和冷月公主已经相偕返回,却没有入棚,径直唤店小二结帐牵马。

    店中伙计这时候对二人敬若神明,争着把马牵来,连茶钱也不肯收。

    孤星剑客也不勉强,与冷月公主双双上马,两朵白云般飘向远处,消失不见。

    柴少宁痴痴望着孤星、冷月离开的方向发呆,暗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对人中龙凤时,身后哭声传来,回头一看,一众路府仆人正抬着一具尸体走出楼来。

    柴少宁吃了一惊,起身去看。

    才一会儿功夫,肖云飞整张脸颊已经烂出白骨,实在是没救了。想一想那毒药的厉害,柴少宁心里面不禁骇然。

    路天勇的尸体这时候也已经被人收起,有会水的仆人下到湖底把少主的头颅捞起,一并用布包好。

    路家恶仆们再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告别当地士绅,匆匆向来路返回。

    经过这个变故,“仙人来”酒楼的伙计们战战兢兢,连招呼客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忠寿叫大家赶紧吃过饭,离开这个险地继续向前赶路。

    柴少宁有心询问关于游龙剑客及其孙女的下落,但见随行其他人等全都一脸紧张神色,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只好作罢。

    黄昏前,众人进入省城太原。陈忠寿向府衙交过文书,有衙役安排众人住进城东一座驿馆。

    这间驿馆占地广阔,前后三进院落各有二十多间客房,柴少宁等人被安排在前院连接一、二进院落敞厅旁的一间大屋内。

    二天紧张的备考后,科试开始。经过三天筛选,榜文公布,柴少宁同行六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入选。

    大伙儿垂头丧气,回到驿馆收拾行李,准备次日返回偏头关。

    当天晚上,柴少宁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为乡邻们免去一年田税的愿望彻底落空,他有点怕回山村的感觉,但对大伯、大娘的思念却更加强烈。离开二老已经月余,不知家中近况如何?

    心情矛盾间,柴少宁忽又想起孤星、冷月这对人中龙凤,可惜失之交臂,没能和他们结识,还有路家恶奴口中的少女,不知道她是谁,现在哪里?

    由于没有见过游龙剑客的面容,柴少宁只能充满感激地在心中刻画这位冥冥中造就自己的恩师长相,渴望了解关于他的一切,结识他留在人世的亲人。

    然而再一转念,师姐林芷梅美丽的容颜无可扼制地浮现眼前,令情窦初开的柴少宁心中充满炽热的甜蜜。

    思绪万千之际,微弱的声响由窗口处传来,错非柴少宁内力深厚,又正值清醒之际,否则绝难听到。

    觉出响声有异,柴少宁轻轻转头,被室外星光照得异常明亮的窗纸上,一道黑影一闪即没。

    知道必有下文,柴少宁静卧不动。

    片刻,黑影再次从窗子上方垂下,一根细管悄无声息顺适才被人用舌头舔破的窗纸洞处伸了进来。

    直至此刻,柴少宁的身体才游鱼般从被中滑出,飘上窗台,暗中伸手堵在伸入屋内的管口上。

    “噗”一声,对方用力猛吹下,藏在管内的药粉悉数反喷出去。

    低低惊呼过后,黑影出声求助道:“快拉我上去!”竟只在这瞬间已经被药迷得身子疲软起来。

    窗纸上的黑影向上升起,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道:“你怎么了?”

    黑影勉强应了句:“我被迷药呛到了!”然后就只听到屋顶同伴的轻唤声,再听不见黑影回应。

    贼人另有同伙。柴少宁轻轻落地穿好衣服,顺手操起一把同行武生的钢刀,推窗跳出,从后跃上房去。

    这间屋子位于前后两进院落之间,屋顶呈双面瓦坡状。柴少宁隐身屋脊后面,悄悄探头向前坡望去,见一个贼人躺在屋瓦上,他的同伙蹲在身边,手拿瓷瓶,从瓶中倒出一滴液体抹往昏迷贼人的鼻端。

    不大一会儿功夫,昏迷的贼人醒了过来。

    后者见贼人苏醒,把手中瓷瓶盖好盖,往腰后袋中放入。

    柴少宁身躯柳絮般飘起,掠往贼人身后。

    贼人手一松,瓷瓶恰好掉落柴少宁掌中。

    醒来的贼人一睁眼,“啊”地叫出声。

    同伙惊道:“轻声,不要惊动了屋里人。”

    贼人揉揉眼道:“难道是我眼花?竟然看见你背后有人。”

    同伙吓了一跳,急回身四向察看。

第十章 林中陷阱

    当夜星空明亮,屋面更是空旷,一目了然,哪里有什么人影?同伙低声笑话贼人道:“你被药迷了一下,大概还没有清醒,下次用熏香好了。”

    贼人嘀咕一句道:“难道是我药粉塞得太多,堵死了管子?”

    同伙笑话道:“幸好有我陪你一起来,不然要去大牢里见你。”

    贼人道:“今天晚上有点晦气,先放那小子一马。等我休息一会儿,咱们立即赶回去,不要耽误少主的正事。”

    隐在暗处的柴少宁闻言吃了一惊,心道哪个少主?莫非是慕容年华记仇,竟然从偏头关一直追到了这里?果真如此,贼人的猖狂令人心悸!

    恼怒之余,柴少宁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直以来,敌暗我明的形势令众人头痛不已,虽然几次都侥幸挫败了对方的阴谋,但却始终无法获悉慕容年华的真实身份,这种情况如果不能改变,总有一天会着了对方的毒手。

    想到这里,柴少宁立下决定,今晚一定要摸清这伙贼人的底细,去除后患!

    此时那名中了迷药的贼人已经恢复过来,在同伙扶持下由屋面跃出墙外。柴少宁来不及知会陈忠寿,起身追去。

    三个人两前一后,穿房越脊到达城北一所宅院的墙外,看院墙向两侧长长伸展出去,可知庄园面积非常巨大,必是城中某位大富之人所有。

    两个贼人并不叫门,直接跃墙而入。

    落地足音才起,已经有人叫道:“康勇、梁毅,你两人去了哪里?少主正在找你们。”

    仅从此点,柴少宁已知贼人在院中的防范措施做得十分到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游上附近一所高楼,确定其上没有贼人布下的暗哨,这才伏在屋顶,利用夜眼之便,远远观察院中景况。

    院中贼人根本想不到有人跟踪,在暗处潜伏久了,难免活动一下,顿时被柴少宁掌握了分布情况。当下再不迟疑,悄然越过贼人暗哨,向早已留意很久,康勇和梁毅进入的一间宽敞客厅处潜去。

    等到达檐下,十指抓牢挑出的方木,将身形隐往星光照耀不及的暗处,清晰的笑声顿时从屋中传出道:“果然是喝水呛了鼻子,够背的。不过这也许正是你们两个小子的运道。那个柴少宁连我的三步逍遥散都迷不倒,怎么会怕你们这些迷药?省城不同于地方小县,一旦惊动官府,立会有大批官兵赶到,捕快中的确有几名好手,咱们就算不怕,可也没法再在这里立足。所以依我看,还是等他们上路后再下手为好。”

    听出果然是慕容年华的声音,柴少宁吓出一身泠汗。刚刚科考失利,众人无不处于极度沮丧的心境中,毫无防备下,贼人成功的可能性确实极大。但现在既然阴差阳错被自己获悉阴谋,就绝不能让慕容年华奸计得逞。

    正想着,也不知道是康勇还是梁毅的声音不甘心道:“少主把那个柴少宁说神了,所以我们才想去试试他的深浅,没想到那小子还真是运气!”

    慕容年华不屑道:“他算什么?我只是不想你们像我之前般轻敌罢了。如果当时三位老师但有一位同行,哪轮得到那小子逞能?”

    “那是。”另一位贼人忙拍马屁道:“等擒下那个小丫头,办完少主的事,到时候有三位老师出手,任那小子三头六臂,也只有乖乖就擒的份。”

    柴少宁听得大怒,这帮贼人奸淫掳掠,专干坑害妇女的勾当,这次不知道又盯上了谁家的姑娘?只是听他们口气,背后还有三位厉害人物撑腰,看来今夜大可以顺藤摸瓜,查清对方隐藏的实力。

    柴少宁沉住气,不急着动手,慕容年华却很显然对这次的行动怀有迫切期待,问明康勇、梁毅离开的原因,便下令全体人员集中往厅前院中广场,一共二十六人,竟是连一名暗哨也不留,全部在他的带领下出宅院向北行,到达城下时,由一处事先选好的所在翻墙出城,直奔城北密林。

    柴少宁很想查看一下这座庄院的主人是谁?慕容年华众贼所在院落只是这组院落群中不起眼的一个。偏头关王富贵的宅子只是个例外,柴少宁不相信有人肯放弃这么大一座庄园并且恰巧被贼人发现、利用。庄园的主人如果不是被人蒙蔽,错将其中一组院落租给了贼人,就是与贼人暗通款曲。

    不过这些并不需要非得当下查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待收拾了慕容年华,翻回头再扫荡他的残余势力也不算迟。

    贼人行动很快,目标明确地直奔位于城北那一直可向东延伸进广袤东山的密森中。

    由于星光明亮,柴少宁不敢过分靠近,直等贼人都消失在林中,他才利用起伏的地形,远远绕了一个大圈,进入密林。

    有了茂密的树木掩护,柴少宁的游龙身法充分发挥出它迅捷灵动的长处,只顿饭时间,已找到并悄然游上位于群贼头顶处足有三十丈高的一棵巨树树冠内,将身形隐入密不透风的枝叶间。

    “啊”地一声惊叫突然在寂静的林中响起,突兀而响亮,吓得正从背上取下包裹的众贼一齐停下手来。

    “康勇,又他妈发生了什么事?弄出这么大动静?”慕容年华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扭头怒骂道:“这次对付的人非同小可,一旦出差,怕你小子连命都难保!”

    凭慕容年华的轻功,就算对上柴少宁,也完全有脱身的能力。听他讲得如此慎重,柴少宁更加好奇,想看看这令慕容年华绞尽脑汁要对付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少主,我不是故意的!”康勇焦急解释道:“我的回神水找不到了!”

    “是不是被你丢在了驿馆中?”叫梁毅的贼人插话问道。

    “我明明把药水放回了袋中。”康勇说着,再次伸手入袋摸索。

    “算了,用我的吧。”梁毅见状,掏出一个瓷瓶,倒点药水先抹往自己人中,然后递给康勇。

    藏在树上枝叶茂密处的柴少宁居高临下把贼人行为看了个清清楚楚,依样画葫芦掏出瓷瓶滴一滴药水抹在鼻前,呼吸间顿觉一片清凉,头脑为之清醒不少。

    下方贼人散开,很有规律地在林中各处点起篝火,然后打开随身包裹,取出一包包药粉洒入火中,一缕缕浓烟随即窜起。

    不多时柴火燃尽,贼人们弄熄余焰,林中很快又恢复黑暗。

    柴少宁看到一团白雾把方圆百丈的范围完全笼罩了进去,当火光一灭,那些白雾立时融入黑暗,树高林密,看不出半点破绽。

    “来了!”当柴少宁正在猜测贼人此举用意时,守在外围的贼人发出信号,众贼纷纷躲往树干后面藏好身形。

    不多时,四道人影在林中快速闪现。前面两人黑衣蒙面,一个少了左臂,右手握一把钢钩,另一个缺了右腿,右肋下拄一根铁拐,竟是两名残疾人。这两名残疾人身材长得不矮,却都是奇瘦无比,合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普通胖子粗壮,但行动极其灵活,触地即弹,行动飘忽,活脱两根会动的竹竿在林中晃来晃去,令这夜晚的密林深处突然间变得鬼气森森。

    追在两名黑衣蒙面残疾怪人后面的是一对白衣男女,男的英俊,女的靓丽,尤其身形在月光斑驳的林中快速掠过时,忽明忽暗的光线令二人更显飒爽英美,犹中仙境中人。

    柴少宁一看之下双目放光,认出这对男女竟然是日前在北坪镇仙人来酒楼外见过的孤星、冷月,心中顿时兴奋起来。

    追在前面的孤星剑客并不知道慕容年华已在林中设下针对他们的陷阱,边追边骂道:“贼子,一晚上在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当我们不知道么?竟敢妄想打柔儿的主意,活得不耐烦了。”

    前面的持钩残疾怪人好像跑不动了的样子,停步骂道:“小娃娃欺人太甚,真的以为老夫怕了你么?今天好叫你小子知道天外有人。”说话间回身一钩,钩向飘忽不定,又快又急,一如他本人诡异。

    贼人突然间功力暴涨,孤星剑客虽然觉得不对,但却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他有信心有十招内拿下对手,即便对方有什么阴谋,怕也来不及施展。

    然而叮叮当当一阵骤响,孤星剑客却没有占到半点上风!他大吃一惊,暗道自己明明看出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为什么偏偏总感觉差一步无法反击?深吸一口气刚要再次攻上,蓦地脑中一阵眩晕,手中剑变得千逾千斤。

    “是迷烟!”终于知道了贼人的伎俩,孤星剑客张口大叫起来道:“师妹不要呼吸,林中有埋伏,快走!”

    对方已经中计,使钩怪人又怎么能让冷月公主逃脱?他发出夜袅一样难听的尖笑声,冲拄拐怪人叫道:“二弟缠住那个女娃娃,不要让她跑掉!”说完甩了孤星剑客,提钩朝冷月公主身后夹击过去。

第十一章 拔刀相助

    使拐怪人这时候已经扑向了冷月公主。别看他只有一条腿,然而铁拐抡得旋风般迅疾,和单腿配合得天衣无缝,有如一把怪异的大剪刀,翻滚着照冷月公主横旋而至。

    冷月公主明知道一耽搁便会被使钩怪人截断退路,但她无论如何不能舍下孤星剑客独自逃生,长剑毫不犹豫地划出一道长虹,火星四溅中,把疯狗般扑来的使拐怪人劈得滚跌出去。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孤星剑客侧身倒地,明知道使拐怪人和冷月公主硬拼是为了迫对方吸入迷烟,但他已无力提醒,只用极弱的声音喃喃叫道:“不要过来!”

    见孤星剑客倒地,冷月公主更加着急,手中招式也越发狂猛,回剑把使钩怪人也震得摔跌出去,然后一个跨步已来在孤星剑客身旁,一把提起同伴,回身要跑时,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挥出的剑竟然和二次冲来的使钩怪人拼了个势均力敌,再也无法迫退敌手。

    树上的柴少宁不惧迷烟,又涂上回神药水,因此一点也没有想到下方迷烟的药性竟然如此强烈,转瞬已对孤星剑客和冷月公主产生效力,情知不能再耽误下去,一松手,身体在弹腿间如一道箭矢向下射去。

    下方抱着孤星剑客的冷月公主身体微摆,摇摇欲坠,而使拐怪人也已再次扑上,一拐朝位于冷月公主怀中的孤星剑客颈椎处点下,如果点中,孤星剑客必死无疑。

    柴少宁恰在这时候射落下来,身在半空,钢刀离鞘,犹如一道闪电击中拐头。

    这一下毫无征兆,却是快若雷霆。使拐怪人拐头触地,身体“呼”地飞起,翻往三人头顶上空。

    柴少宁这一刀是不得已而为之,假若他趁机偷袭使拐怪人,而非斩往他的铁拐,成功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但却必须付出孤星剑客饮恨拐下的代价!

    照柴少宁的想法,对方蓦然受袭,必定会失去重心,向前栽倒,那时趁胜追击,仍然可以取敌性命。但在孤星、冷月手底下看似不堪一击的使拐怪人和柴少宁比起来,却是一点也不逊色。

    柴少宁料敌失误,也是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错误地以孤星冷月的实力参照了自己的力量。

    一向以来,柴少宁都只是凭着个人的理解苦练剑法,但直到进入县城和贼人交过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游龙剑法的理解仅只是百丈高楼踏上一个小台阶,而如今面对孤星、冷月这些真正的用剑高手,更是无法比较,他心中顿时对能否战胜使拐怪人失去了信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柴少宁已就此气馁认输,而是思维迅速运转,开始寻找对方身上可以利用的弱点。

    面前的怪人身手再灵活,毕竟有残疾在身,根基不稳是他们永无法弥补的缺憾。

    想通这一点,柴少宁再次鼓起勇气,抬头望向一个跟头弹上半空,脱出自己钢刀威胁范围后,又巨吼一声,抡拐凌空猛砸下来的使拐怪人。

    另一边的使钩怪人这时候已经占据绝对上风,钩如冷月,直削因吸入迷烟而瞬间变得行动迟缓的冷月公主。

    与此同时,慕容年华众贼也纷纷从林中现出身来。

    孤星剑客身形“噗嗵”倒地的声音适于此时再次响起,并不比上次突兀,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分外憾人心魄。

    形势险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柴少宁也没有想到局面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恶劣,事到如今,他退无可退,心一横,“嗷”一声仰天狂啸。

    在犹如龙吟般的啸声冲上云霄之际,柴少宁闪电前窜,手中刀化为一道惊芒,力劈使钩怪人,速度之快,令使钩怪人根本来不及闪避。

    兵器相交的大响由一点处轰然荡开,火星四射中,使钩怪人再次浑身剧震,向后跌退。而柴少宁的身形却已借这一撞之力螺旋升起,刀光绕体,如一个巨大的银轮横斩使拐怪人。

    使拐怪人虽然挟下冲之势,但苦于身在空中,无从借力,刀拐相交,顿时被这股力道撞得横飞出去,眼睁睁看着柴少宁石子般被自己一拐之力震落地面,却无力追击。

    柴少宁一跤倒地,顺势前滚,起身时已再次立于使钩怪人面前,刀光霍霍,一连三刀,狂劈而出。

    使钩怪人钩法精奇,但柴少宁现在使的却是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令他空有一身绝技,却无从施展。

    柴少宁这时候也已经知道这两个怪人任何一个的功力都不比他差,一旦被缠上,必败无疑,因此才要用这种硬劈硬斩的招式,力求让对方无法合击,甚至发挥不出本身的长处。

    使钩怪人也被激出了怒火,一声大吼,钢钩针锋相对,“当当当”三声大响,完全封闭柴少宁刀光。

    然而招势才尽,不意柴少宁刀身绕体,又是一刀劈来。

    三刀诱敌,这最后一刀才是柴少宁的真正杀着。

    使钩怪人惊叫一声,狠狈倒地,不管地上荆棘丛生,拼命向外滚出。

    柴少宁也不追击,长笑声中,刀如飞虹,转向射往在树干上猛踹一脚,横飞而来的使拐怪人。

    使拐怪人心中暗叫可惜,只要兄长再拖延柴少宁片刻,他就能及时赶到,前后夹攻,但现在却仍要面对独战强敌的局面。

    不过使拐怪人倒也没有因此退缩,他的拐法本来就擅攻,完全不同于使钩怪人以奇巧取胜的路线。

    二人针锋对上麦芒,谁也不肯后退半步。一个立于已然倒地的孤星、冷月身旁,身如坚岸,誓不退缩;一个转成急旋的车轮般,已分不清着地的是腿还是拐?翻翻滚滚,如一个触地便会弹起的大球,不停向柴少宁水银泻地般的刀光中心处发起强攻。

    这个过程说起来慢,实际上快,柴少宁一眨眼间也不知道劈出了几十刀?蓦地又是一刀劈出,突觉风云变色,仿如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充满一往无前的气势。

    使拐怪人也没有料到柴少宁的刀法竟如大江奔流,生生不息,气势早为之夺,直到这无可抗拒的一刀劈来,他终于招架不住,“当”然声响中,如一桩枯木,被刀力撞得身体拖地横飞,压断无数枯枝,直到撞上一棵大树的树干才停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刀法?”还没有爬起身,使拐怪人已经双臂撑地,仰头惊叫起来。

    柴少宁却是只觉最后一刀劈出,刀与人间再没有半点隔阂,钢刀仿佛已化为人体的一部分,如臂指使、浑然天成,知道在强敌的压迫下,终成功突破以往瓶颈,在对游龙剑法的认识上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心情大畅下,柴少宁哈哈笑道:“无知贼子,连名震天下的游龙剑法都认不出来,你们输得不冤枉!”

    “游龙剑法?”连率人围前的慕容年华都剧震停步,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由偏头关开始,便令他恨之入骨却无可奈何的强大对手。

    “果然是游龙剑法!”悦耳的声音响起,本已倒在地上的冷月公主突然持剑站了起来,以同样惊讶的目光望向柴少宁道:“原来这位小兄弟竟然是屈通涯屈师叔的后人,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屈师叔他老人家现在哪里,一向可好?”

    柴少宁知道贼人绝不会给他救助孤星、冷月的时间,定会全力阻止,因此早在被使拐怪人一拐从空中震落之时,便神不知鬼不觉把装了回神水的瓷瓶丢往冷月公主怀内。

    以冷月公主的经验,怎么会猜不出瓶中装着的是迷烟解药?完全失去知觉前,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开瓶塞,将药水涂往自己和师兄的鼻前,直到这一刻终有力气站起身来。只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柴少宁和使钩、使拐怪人的大战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屈通涯?”柴少宁还沉浸于刚刚领悟到的剑法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游龙剑法里面会有那么多削劈的招式?以至于让他觉得用刀施展比用剑更得心应手。

    处于敌人围困的核心,冷月公主也没留意到柴少宁的反应,自我介绍道:“在下方小芸,家师人称西荒侠隐。”

    “原来方姐姐是仇老前辈的弟子!”柴少宁倒吸一口凉气。

    宋长庚和陈忠寿虽然不知道游龙剑客的名字,但二人却曾经不止一次向柴少宁提起过游龙剑客的莫逆好友:西荒侠隐仇浩天,乃是当今武林界的泰山北斗,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是少数几个能与游龙剑客相提并论的高手之一。难怪孤星剑客和冷月公主剑法如此高强,一出道便震动江湖。

    可是对面慕容年华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震惊神色。

    夜晚密林遮蔽星月,黑暗中别人或许看不到,但柴少宁却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一动。慕容年华凭什么敢和孤星、冷月这种强大的对手为敌?那个贼子背后的势力恐怕远不止目前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我们走!”慕容年华虽然年轻,做事却极其干脆。虽然方小芸刚刚恢复知觉,离真正有能力和人交手还有一段时间,但慕容年华却知道今夜已经事败,这段时间有可能是击败对方的最后机会,但也有可能是让自己安全逃走的唯一良机。

第十二章 游龙传人

    说实话,相比柴少宁,慕容年华更忌惮的人还是孤星、冷月,否则也不必使用这种卑鄙手段。一旦孤星、冷月恢复过来,恐怕就该轮到慕容年华为今夜的行为付出代价。

    见贼人要逃,柴少宁刚要追赶,却被方小芸一把拽住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帮贼人早晚难逃公道。”

    柴少宁虽然对游龙剑法的真正威力有所领悟,但自觉仍差得很远,反是这种发现令他更加认识到了自身的差距。就像面前突然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立在门中的人,只会因此而感到卑微渺小。

    再看方小芸,自保或者可以,追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孤星剑客更是直到这时候才睁开眼,茫然看着立于身前的冷月公主和柴少宁。

    方小芸俯身扶起师兄,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解释一遍。

    孤星剑客在师妹的搀扶下站起身,冲柴少宁抱拳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兄弟请受耿秋文一拜!”

    柴少宁急忙伸手拦住对方,自报家门道:“小弟柴少宁,耿大哥折煞我了!”

    “小芸说柴兄弟是屈师叔的传人,这事可当真?”耿秋文犹自难以相信。

    “千真万确!”柴少宁苦笑一声,也不隐瞒,把意外学会游龙剑法的事讲述一遍。

    “原来是这样!”耿秋文和方小芸脸上都露出震惊却又失落的表情。

    方小芸语转悲哀道:“想不到屈师叔终于还是如传闻般遇害!”但既然此事早在料中,方小芸也没因此过于难过。

    耿秋文叹息一声,转话题冲柴少宁既佩服又责备地摇摇头道:“少宁可知你这一露底,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柴少宁无奈道:“天明后,陈老师就要率人返回偏头关。我听说师傅的后人就在附近,却苦于无从找起,只好借贼口传信,希望她听到消息后能来偏头关找我。”

    耿秋文和方小芸对望一眼,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柴少宁看得眼前一亮,张口问道:“耿大哥和方姐姐知道我要找的人现在哪里?”

    “少宁算是问对人了。”方小芸笑道:“你要找的人可是一位名叫上官柔的漂亮小姑娘?”

    听方小芸开自己的玩笑,柴少宁尴尬一笑道:“原来师父的传人叫上官柔。耿大哥和方姐姐此行可也是为她而来?”

    “这倒不是。”耿秋文摇头道:“我和你方姐姐偶然间发现了恶钓客的行踪,因为那个恶人和你方姐姐间有一段血海深仇,于是我们暗中一路追查,结果发现他乃是由人假扮。我们想看看那个人的目的何在?便没有揭穿他,直到‘仙人来’酒楼前的湖畔,才知道他的目标竟然是圣剑山庄!”

    听到圣剑山庄的名号,方小芸在一旁发出冷哼。

    柴少宁知道圣剑山庄庄主路玉山与恶钓客暗中有染,方小芸既然和恶钓客是仇家,连带把圣剑山庄也恨上了。

    耿秋文继续道:“拆穿假恶钓客的面目,我们本来想上大名府圣剑山庄一访。因为恶钓客与路玉山竟然是旧识,这对我们实在是一笔意外的收获。”说着望一眼身旁的方小芸。

    柴少宁明白这一定是方小芸的主意。说实话,这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别看耿秋文话讲得随意,但圣剑山庄高手如云,不仅路玉山本人武功绝顶,更可能有恶钓客这种不世恶人潜伏庄中,耿秋文、方小芸此行不亚于在闯龙谭虎穴。

    然而想想自己见到师姐林芷梅那种刻骨铭心、无法压抑的强烈爱意,柴少宁理解地冲耿秋文点点头。为替师妹报仇,耿秋文早已将自身生死置于度外。

    “不料我们刚离开太原府不远,就听人议论,说路天勇之所以会在太原府出现,竟然是为了寻访屈师叔的传人。”耿秋文接着叹口气,既喜且悲道:“幸好我们返了回来,不然也不会结识柴兄弟,得知屈师叔的确切消息。”

    柴少宁并没有和游龙剑客屈通涯有过实质的接触,因此反不像耿秋文、方小芸那样伤感,怕二人难过,转换话题问道:“这么说,上官柔就是师父的传人?”

    “正是!”耿秋文点头道:“她是屈师叔在山西境内收留的一个孤儿,入山前托由住在距此不远北坪镇上的老朋友宋首成宋前辈照料。只是没想到,屈师叔一去八年,沓无音讯。如果不是路天勇觊觎游龙剑法,来到太原府,我们还不知道屈师叔有这样一位女传人。包括那个假恶钓客和今夜出现的这伙黑衣人,怕都对上官柔不安好心。”

    “糟了!”听耿秋文提到黑衣人,柴少宁忽然想起贼人说过的话。慕容年华想要擒拿的小丫头是否就是上官柔?对方有三位老师,今天夜里见过的使钩怪人和使拐怪人想必是其中两位,那另一位又在哪里?

    听柴少宁惊叫出声,耿秋文忙问原因。

    柴少宁用最快的速度把从贼人处听来的话复述一遍。

    方小芸大急道:“不好,咱们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说完掉身便跑。

    耿秋文这时候也基本上从迷烟的药力中恢复过来,冲柴少宁一招手道:“少宁快随我们来!”话落追在方小芸身后向密林外急掠出去。

    这座密林犹如巨兽吐出的一条长舌,从太原府城东的东山上延伸下来,横过城北,直达城西汾河岸边,将太原府与柴少宁等人来时经过的那片美丽小平原隔开。

    北坪镇就座落在那片小平原的边上,镇口与密林只有一箭地的距离。

    三人才奔出林子,前方灯光一现,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顺镇中大道走来,前面老者须发皆白,看年纪最少在七十开外,略瘦的脸形透着一种儒雅,头扎方巾,身穿短打,腰挎长剑,右手提着灯,左手拉着一位头上梳了两条长辫的小姑娘,一边迈步一边抬目打量前方,目光中除了期待,还透着一种慈祥,颇具长者风范。

    见三人从林中奔出,小姑娘雀跃起来道:“爷爷你看,大哥哥、大姐姐果然带了人回来。”说完放开老者的手向柴少宁三人跑来,神态十分可爱。

    耿秋文和方小芸看见二人,立时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

    五个人很快会合。方小芸先拥住奔来的少女,拿掌在她头上抚摸,十分怜爱。

    耿秋文挥手向女孩打个招呼后,径直迎往后面的老者。

    柴少宁猜面前这个小女孩就是师父屈通涯的传人,留意打量,见她穿一身粉底印花上衣,淡蓝色的丝裤把长腿勾勒得笔挺秀气,虽然年幼,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异常清秀。

    小女孩看年纪在十三四岁间,粉扑扑的俏脸上透着一层嫩嫩的红晕,两只眼中如蕴有两潭山泉,出奇的灵动飘逸,躲在冷月公主怀里,乌溜溜的大眼不停向柴少宁打转。

    见柴少宁也在看她,小女孩开口问道:“大哥哥,是屈爷爷派你来接我的吗?”时隔八年,上官柔竟仍在时刻盼望着屈通涯的出现。

    柴少宁听得心下一酸,不自禁握住女孩的手道:“没错,屈爷爷有事不能回来,因此让我来看你。”

    “屈爷爷在哪里?”证实对方是爷爷所派,上官柔欣喜地哭出声道:“我好想爷爷!”

    “爷爷他老人家一直在惦记着柔儿。”柴少宁弯腰伸指,把上官柔脸上的泪水轻轻拭掉,安慰道:“爷爷说了,他希望永远看到柔儿的笑容,所以柔儿千万不可以哭。”

    这时后面的老者走近,借助他手中灯光,方小芸发现柴少宁眼中也已涵满泪水,怕他失态,忙对女孩道:“柔儿妹子乖,咱们先回家,然后再向你这位哥哥打听爷爷的消息,好吗?”

    上官柔把头一歪,神情认真的对方小芸道:“柔儿已经长大,方姐姐再不要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

    方小芸笑道:“柔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就应该知道替客人带路,对不对?”

    上官柔这才收了泪水,一手拉一人,回身迎上后方老者。

    柴少宁忙抱拳行礼,以晚辈自居。

    老者正是屈通涯在太原府的好友宋首成。他已经听耿秋文简要讲过柴少宁的来历,把灯笼递给耿秋文,一把拉起柴少宁道:“想不到我那老友竟还有你这样一位传人,真是太好了!”

    双方打过招呼,耿秋文在前领路,大家边走边聊,很快到达位于镇子西面、宋首成居住的宅院。

    宅院不大,布置的紧凑利落,入门正对一座假山,宽敞的通道由两旁绕石而过,中间小径弯弯曲曲,恰好隔开入院者的目光,让人无法直视院内风景,巧妙通幽处比之大富人家的照壁多了几分雅致。

    穿过假山,通向内院的弧形甬道旁出现几株树木,风一过,月影婆娑,令这夜晚的小小空间竟也变得林木森森,让柴少宁有了一种回到山中的感觉。

    在树与树间,宅院主人独具匠心,用短木围起花坛,透过不规则的边缘,众绿丛中偶现几抹红艳,尤为显得美丽娇贵。

    再行几步,前方修有一座水池,乱石砌就塘沿,就如天然形成。众人从池边走过,池中水花一翻,里面居然养有活鱼,池上搭一座单孔青石板桥,小桥流水,又另是一番江南味道。

第十三章 师妹来历

    紧凑而富有生机的格局占据了半进院落。当柴少宁步下青石板桥,一个非常平整的小院呈现眼前,三面有屋,中间地面打夯平整,两旁各放一排兵器架,显示出主人爱武的性情。

    看得出,宋首成虽非富贵,日子却也过得怡然自得、饶有风趣。

    宋首成的儿孙们听到动静,纷纷出屋和客人打招呼。

    为双方做过介绍,宋首成让家人继续回屋睡觉,他和耿秋文等人把柴少宁让进院落正南一间客厅。

    火烛亮起,众人相继落坐。

    上官柔依旧偎在方小芸怀中,大眼看看方小芸又瞅瞅柴少宁,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方小芸知道上官柔的心思,指着柴少宁轻拍她背道:“柔儿妹妹好该认识一下,这位柴少宁大哥是你的——”

    说到这里,方小芸忽然不好意思地望着柴少宁笑了起来。

    柴少宁既然是游龙剑客的弟子,上官柔又叫游龙剑客爷爷,理论上便应当是柴少宁的师侄,但柴少宁面容比上官柔大不了几岁,因此方小芸自然而然把柴少宁介绍成上官柔的大哥,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竟是随口间给柴少宁降了一辈。

    柴少宁脑筋也转得很快,一笑接话道:“论年纪,我理当称游龙前辈一声爷爷,虽然学了他老人家的剑法,却没有正式拜师,和柔儿自然是师兄妹称呼。”

    宋首成在镇口已经听耿秋文讲过柴少宁和屈通涯离奇的师徒缘分,这时候见柴少宁为人随和,大为欣赏,微笑点头道:“少宁说得在理!”之后转对上官柔道:“柔儿,这位柴少宁师兄已尽得你屈爷爷真传,受他所托教你武艺。你以后要听师兄的话,不要再记挂你屈爷爷,更不许再哭鼻子。”

    上官柔听爷爷的语气,竟然是不让自己再提屈爷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屈爷爷既然把自己托付给了这位柴少宁师兄,那他以后就是自己的亲人。

    上官柔性情温顺,当即起身对着柴少宁恭恭敬敬深施一礼,正式拜过师兄。

    柴少宁心道自己无意中得到游龙秘籍,受游龙剑客恩惠不浅,自然应当把这一身武艺都传给他真正的后人,宋首成所说正是他自己的心愿,当下起身拉住上官柔道:“宋前辈说的不错,柔儿以后要用心学习,师兄代师传艺,定把学到的剑法全部教授给你。”

    上官柔甜甜一笑,坐进师兄身旁椅中,那种依赖的样子更显柔顺可爱。

    众人又聊一会儿,呼噜声响起。柴少宁扭头去看,上官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椅中睡着了。

    宋首成叫来孙女宋窈,把上官柔抱去屋中休息。

    柴少宁趁机问起上官柔身世。

    或许是由于想起老友屈通涯,宋首成轻叹一声,抚杯细述。

    上官柔现年十三,是游龙剑客屈通涯八年前在山西平阳境内无意中捡到的一名孤儿。

    当时上官柔年幼,虽然能说出自己的姓名,却说不清家族来历。

    屈通涯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与父母走散还是被亲人遗弃?问遍周围所有人家,没有结果,无奈下只好把她带在身边。

    上官柔人如其名,长得灵秀可爱,为人更是乖巧柔顺。屈通涯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竟再也舍不得把她送给别的人家。

    那时屈通涯偶然间得到一颗赤阳珠,为了进深山寻找七色彩菌,他把上官柔寄养在宋首成家中。

    宋首成早年曾做过镖师,一次押镖被山贼围困,幸好屈通涯打那里路过,仗义拔拳,救了宋首成。

    宋首成为人实在,性格豪爽,两人相谈之下一见如故,结为挚友。

    自从留下上官柔,宋首成对这个女孩百般呵护,如同亲孙女一样看待。

    上官柔平时很少外出,三个月前,镇上赶庙会,上官柔少女心性,想出去玩耍。宋首成疼惜这孩子没有父母,于是领她去了庙会。

    也是不巧,就在那次庙会上,上官柔竟然被从城里来的恶少胡满贵看到。

    胡满贵被上官柔水样容姿震憾,打听到宋首成居所,托人上门说亲。

    宋首成以上官柔还小,尚不到谈婚论嫁年龄为由拒绝。岂知胡满贵数度纠缠,不肯罢休,宋首成一怒之下把媒人赶出了家门。

    事情过后,宋首成也没有太在意,恰巧家中生意不顺,于是和儿子宋炯明一起外出料理,需月许时间才能返回。

    不料胡满贵提亲被拒后竟打起了歪主意,趁着宋首成父子不在家,领人来抢上官柔!

    宋首成的孙子、孙女拦不住那个恶少,眼看形势危急,谁也没有想到,上官柔操起一把长剑,把来人悉数挑出门外。

    胡满贵万没有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女孩竟使得如此一手好剑法,心中更添爱慕,为得逞私欲,花钱雇了一名拳师。

    一番比试下来,竟是那铁塔般壮实的拳师在上官柔的剑下狼狈逃出门去。

    这样一来,胡满贵对上官柔又爱又怕,更加心痒难搔,索性从山中找来一帮匪人,要凭武力强行掳走上官柔。

    也是凑巧,那帮匪人为非作歹时曾经被游龙剑客屈通涯出手教训过,竟然由此认出上官柔的剑法,大惊下退了出去。

    胡满贵这才知道上官柔大有来头,怕得罪游龙剑客,从此不敢上门纠缠,但游龙剑法重现江湖的消息却渐渐传了开来。

    宋首成回来后,知道此事后患无穷,正想着如何为上官柔另觅藏身之所,路天勇、假恶钓客这一类的武林豪客已纷至沓来。

    所幸的是耿秋文、方小芸听到消息及时赶到,才消弭了一场祸患。

    耿秋文和方小芸本来有意把上官柔带回西疆,交由师父“西荒侠隐”庇护,但上官柔念念不忘屈通涯,怕爷爷回来时见不到自己,怎么也不肯离开。

    耿秋文、方小芸不忍心逼迫上官柔,于是留下来慢慢劝解。

    这天晚上,二人觉察到又有贼人前来骚扰,出屋看时却是一对残疾怪人。那两个怪人的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一再纠缠下引得耿秋文、方小芸火起,仗剑追出镇外,这才和柴少宁遇在一起。

    柴少宁听上官柔仅凭五岁时学到的半套游龙剑法就能屡次赶走贼人,心里面也是吃惊佩服。这位小姑娘对剑法应该有一种异乎常人的领悟力,如果不是屈通涯遇害,上官柔此时的成就应该已非同小可。屈通涯寻找七色彩菌一定也是为了上官柔,只是误打误撞下,却被柴少宁食掉了赤阳珠。

    想到这里,柴少宁心里面更觉歉意,打定主意要保护好这个师父留下来的真正传人。

    “少宁说贼人有三位好手,不知道我们离开后,另外有没有贼人来过?”耿秋文见宋首成无恙,因此直到这时候才问了一句。

    “想必就是那个戴斗笠的蒙面人了。”宋首成捻须沉吟道。

    柴少宁三人听得大吃一惊,都没有想到耿秋文的随口一问竟然真的引出了下文。

    “说来也奇怪。”宋首成道:“等我发觉院子里有人时,竟是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那里。”

    “两个人?”柴少宁惊讶地叫出声来。

    “是两个人!”宋首成回忆道:“一个人黑衣戴了顶垂纱斗笠,把头脸全部蒙住。另一个人长相剽悍,长发披肩,内里穿着灰布衣袄,外面罩了件印花丝绸长袍,却是斜肩披着,坦露出一条膀子,腰间丝带上镶了珠宝,看样子十分珍贵,但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珍惜的样子,随意挽系,脚下穿一双牛皮长靴,打扮像是北方大漠中人。”

    宋首成说到这里,目光转往耿秋文和方小芸,见二人也是一脸茫然,知道他们不认识此人,便又接下去道:“我起先见那个大汉长相凶恶,以为他是歹人,却不料那个黑衣蒙面人和他对视良久后说了句‘原来是你!’,大汉便道:‘是我,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打家劫舍之人!’”

    “他两个人才说到这里。”宋首成的目光又望向柴少宁道:“镇子外面忽然响起啸声,如龙吟虎啸,经久不绝。蒙面人听到后飞身离去。等我再一回头,那个大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我正惊骇于他武功高绝,柔儿冲出屋来,神情激动地说曾多次听到屈爷爷发出过这种长啸。我与通涯是好友,怎么能听不出镇外的啸声雄浑处远不及通涯?但运气发声却如出一辙,因此断定是我那老友的后人到了,这才和柔儿出镇相迎,果然见到了少宁贤侄。”

    听完宋首成的讲述,众人都是大奇,议论半天,猜不出大汉的来历。这时一缕光线透入房中,天色不知不觉见亮。

    柴少宁记起今天还要返回县城,陈忠寿醒来后看不到自己,一定会着急,于是向众人告辞。

    听柴少宁说想要带走上官柔,宋首成笑道:“少宁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该把我当成外人。”说完转对耿秋文和方小芸道:“我这里已成险地,怕没有办法护全柔儿,我把她托付给二位,你们可以带她先回青海。”之后目光再次转往柴少宁道:“少宁回家和长辈交待一下,然后可以动身往西疆去找柔儿。你既然是通涯的再世传人,自然应当去拜见他的莫逆好友,西荒侠隐仇浩天。”

第十四章 师门遭劫

    身为上官柔师兄,柴少宁自然而然把照顾上官柔视为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却一时忽略了上官柔在宋家居住八年,实已成为这个家中的一份子。听到宋首成的责备,柴少宁蓦然醒觉,不好意思道:“前辈的安排合情合理,等我去西疆拜见过仇老前辈,当带柔儿回来看您!”

    宋首成其实更舍不得让上官柔离开,闻言大为欣慰,起身和耿秋文、方小芸一道把柴少宁送出门外。

    这时上官柔醒了过来,听说师兄要走,追出门来拉住柴少宁的手不放。

    虽是初识,柴少宁却已对这个小师妹生出难舍之情,温言嘱咐她先随耿大哥和方姐姐去西疆,同时保证自己不久就会去找她。

    上官柔点头同意,想到要和爷爷宋首成分手,不禁大为伤感,回头扑进宋首成怀里痛哭起来。

    宋首成笑道:“柔儿的眼泪好没出息,爷爷想你的时候自然会去看你,你想爷爷的时候,难道就不能来看爷爷?”

    上官柔听宋首成说得有理,破涕一笑,但想想还是不对,千里迢迢怎么能说来就来?于是又伏在爷爷怀中哭了起来。

    众人笑上官柔几句,又安慰她一番,之后与柴少宁挥手道别。

    等柴少宁回到驿馆,天色已经大亮。陈忠寿和一帮学子们正在着急,见他回来,都出声埋怨。

    柴少宁支开旁人,把事情原委告诉陈忠寿。

    陈忠寿听完大吃一惊,但没有证据,不敢贸然报官,二人谎称帮人购物,稳住同行众人,之后沿柴少宁昨夜路线找到贼人所在院落附近一打听,原来这座宅子是城中有名的富豪,“孙记绸缎庄”老板孙仁寿的府第。

    柴少宁一听“孙记绸缎庄”的名字,忽然不再言语,掉头就走。

    陈忠寿以为柴少宁是因为拿不到贼人的把柄,无计可施,于是胡乱买些城中流行饰物,回驿馆招呼众人收拾行李,启程返回偏头关。

    一路上,柴少宁和陈忠寿小心翼翼提防贼人报复,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天晚上,众人平安回到偏头关城内。

    看着路旁古朴而透着安宁气息的民房,闻着飘散在大街上熟悉的烹煮羊肉的香味,众人心中都是阵阵激动。尤其柴少宁,想到马上就可以与师姐林芷梅及老师、师娘见面,心里面更是充满兴奋,本想直接返回书院,却被宋县令派来的人拦住,请他立即去县衙相见。

    柴少宁和陈忠寿都预感到有事发生,因回到家乡而松驰下来的心情顿时又变得忐忑起来,二人互看一眼,相偕急匆匆赶往县衙。

    到达衙中,宋长庚正站在大厅等候,连一直不肯和柴少宁交好的宋媞兰也意外地出现在厅中。

    柴少宁见宋媞兰两眼通红,好像刚哭过,心里面更是惴惴不安。

    宋长庚的表情还算平静,先和师兄陈忠寿打过招呼,请二人坐下后,才对柴少宁道:“有一件事情,贤侄听了千万不要着急!”

    柴少宁一听急道:“可是我的老师有事?”

    在这偏头关县城里面,除了老师林孝儒一家人,还有谁能让柴少宁着急?

    宋长庚默然点了下头。

    宋媞兰忍不住在一旁抢过话题道:“昨天晚上有贼人潜入书院,林伯伯、林大娘,还有芷梅姐,都被贼人劫走了!”

    犹如晴天霹雳,柴少宁腾地站了起来,瞪圆眼睛问宋县令道:“什么人干的?大人可查出线索?”

    听柴少宁晓得想对策,宋长庚知道他仍保持理智,不再拐弯抹角,摇头道:“书院的学子们直到早上才发现林院主一家人已经失踪。我听到消息带人赶到书院后,在林院主夫妇的床头发现了这封书信。”

    宋长庚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页写有字的纸张递给柴少宁。

    柴少宁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用秀气的小楷写道:

    “柴兄别来无恙,自城中别过,心中常自挂念,甚盼能与兄于这穷乡之县再会。令师我已接走,代为照料,柴兄切勿挂念。若柴兄仍想在师前尽孝,只需把‘游龙剑谱’备好,在下三日后自会向柴兄去取。如肯交换,在下不胜感激,到时必将令师奉还。如若不肯,在下亦不强求,自此代你侍奉尊师,让他老人家早日得享天年。

    谨此!”

    落款:“慕容年华拜上!”

    柴少宁看得眼眉倒立,贼人显然一路上都在跟踪自己,算准了众人回城的日子,先一步把老师一家人掳走,以做要挟。

    狠狠把信撕成碎沫,柴少宁怒声道:“慕容年华,我柴少宁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陈忠寿并不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见柴少宁情绪如此激动,忙问师弟原因。

    宋媞兰幽怨地望着柴少宁,双目微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姐妹林芷梅遭劫的缘故,还是因为柴少宁到现在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的忽略?

    宋长庚看看女儿,轻叹一声。

    连柴少宁也不知道,这位宋小姐竟然和林芷梅一样,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柴少宁,但她迟了林芷梅一步,见两人越走越近,心中妒意大发,因爱生恨,才要避开柴少宁。

    宋县令是过来人,看出女儿的心事,但既然柴少宁和林芷梅已经彼此相许,也只有劝女儿断了这个念头。

    宋媞兰的为人却是敢爱敢恨,沉默数日后,竟向父亲提出愿与林芷梅共事一夫。

    宋长庚夫妇不相信女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况且堂堂县令千金,怎么可以去给人做小?当然拒绝了宋媞兰的要求。

    得不到父母的支持,宋媞兰心中更是万分凄苦,正想着要等柴少宁回来当面向他表白,岂料这时候书院出事,林芷梅和林孝儒夫妇一道,被贼人掳走。

    宋媞兰性情看似刁蛮,其实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想起平素和林芷梅的感情,不禁后悔因柴少宁而冷落、伤害了自己的好姐妹,当然就更不能在林芷梅出事的时候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

    宋长庚看在眼里,知道女儿性格执拗,不由发出叹息。

    柴少宁并没有注意到宋媞兰对他态度的转变,强迫自己稳定下情绪后,拒绝宋长庚留宿的好意,一个人默默回到书院,苦思救出老师一家人的办法。

    此时的书院已经被县衙差人看管起来,因此除了柴少宁和几个衙役外,再无他人。

    看看面前空旷而冷清的偌大书院,想想昔日人声鼎沸的盛景,柴少宁心中无限悲凉,直至半夜,仍是辗转难眠,暗道即使屈通涯复生,也一定不会反对自己拿他的剑谱去救人。

    想到这里,柴少宁找来笔墨纸砚,挑亮灯光,把游龙剑谱一招招、一式式画了出来,虽然有些潦草,但经过标注,倒也似模似样,让人看得十分明白。

    天亮的时候,有衙役前来叫他吃饭。

    柴少宁半点食欲也没有,咐吩人不要再来打扰他,就连宋长庚差人来请,也被柴少宁借口推辞。

    等又到月上中天,一本剑谱终于画完。

    等到墨迹已干,柴少宁把剑谱收入怀中,这时候又饿又困的感觉袭来,才想起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饭、睡觉。

    起身活动一下四肢,柴少宁刚想去伙房找一些食物充饥,锐啸声忽然在窗外响起,一支长箭射穿窗纸,在钉上室内墙壁前的瞬间,被柴少宁探指捏住。

    等柴少宁冲出屋外,院子里已经重归一片空寂。

    看看手中长箭的箭杆上穿有一封书信,柴少宁取下展开。字迹依然是上次那种秀气的小楷,简短写道:“明晚三更,城西鹞子湾,以物换人,勿带官兵。”

    柴少宁看完,心中发出冷笑,说到底这慕容年华也只是个鸡鸣狗盗之辈,使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把信放入怀中,随手扔掉箭杆,柴少宁进厨房找了些凉水冷饭充饥。

    填饱肚子刚要回屋,忽然瞥见房顶上有黑影一闪即没。

    柴少宁心中火气腾地冒了上来,径直跃上屋顶,也不掩饰,大踏步朝前走去。

    潜入书院的贼人刚藏好身形,忽听脚步接近,急抬头的时候,柴少宁已经站在面前,目如寒星,冷冷地盯着他。

    贼人吓得差点没有从屋顶上栽下去,刚要拔刀,柴少宁已怒声道:“回去告诉慕容年华,明晚三更,准时在鹞子湾见面,只要恩师一家人安然无恙,我自然会把游龙剑谱交给他。不过在此之前,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这些小人的踪迹,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贼人愣了片刻,见柴少宁果然没有出手的意思,于是慢慢后退,到屋沿处,一纵身掠出墙头,很快消失在院外的茫茫暗夜中。

    夜风吹来,柴少宁长吸一口凉气,让心情恢复平静,然后抬头望月,默默向天祷告,希望恩师一家人明晚能够安然脱险,盼望师姐林芷梅能尽快回到自己的怀中。

    想起初见师姐时那人比花娇的容貌,柴少宁胸口如被大锤捣中,痛彻心扉,忙抛开一切念头,下房回屋,用被子蒙头,把自己和这个冷酷、血腥的世界隔开。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柴少宁被人叫醒,原来是宋长庚和陈忠寿赶了过来。

第十五章 荒湾夜战

    听说柴少宁连续两个晚上不吃不睡,宋长庚和陈忠寿放心不下,丢开手头公事过来探望,顺便也想和柴少宁商议一下对付慕容年华的办法。因为过了今天便到了三日之期,不知道慕容年华接下来又会耍什么手段?

    柴少宁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拿出纸条给两个人看。

    陈忠寿看完后道:“慕容年华小人一个,就怕他拿了剑谱,还是会伤人,他的话不可以轻信。”

    柴少宁怒道:“他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他要是敢背信,我一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鹞子湾。”

    宋长庚摇头道:“现在还不是和对方拼命的时候,以少宁你的武功,当然不把慕容年华放在眼里,但林院主一家人的性命,你必须得兼顾。”

    柴少宁牙根咬得直响,却说不出话来。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刚刚步入江湖的青年,无论是经验还是耐性,都差得很远。

    陈忠寿同情地看了柴少宁一眼,劝道:“贤侄不要自乱阵脚。”说完转向宋长庚道:“我虽然在县衙,却没有挂任何头衔,由我陪少宁前往,慕容年华也挑不出理来。”

    宋长庚点头同意道:“如此最好,届时我会带足人手在城外相候,如果对方有任何异动,师兄以烟花发号,我马上前往接应。”

    陈忠寿点点头,回身安慰柴少宁道:“我们这样做也只是以防万一,慕容年华应该会信守承诺,毕竟害了林院主一家人,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柴少宁表面上强自镇定,心里面早已经乱成一团,一切都听由宋长庚和陈忠寿做出安排。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柴少宁提剑出城。

    宋长庚率人一起来在西城门外,拉住柴少宁,千叮万嘱后才放他和陈忠寿离开。

    出西门过一条大河,便进入地势起伏的苍莽大山。

    柴少宁快步当先,和陈忠寿一路向西,在峡谷中穿行半个时辰后,前方转过一道山坳,已来在鹞子湾内。

    鹞子湾三面环山,其中一面陡崖,另两面却是长满茂密树木的缓坡,即使有大队人马藏身其中,也很难被发现。

    柴少宁和陈忠寿才在湾中立定,左面坡上已传下笑声,慕容年华领着一帮人从密林中钻了出来,隔老远便打招呼道:“柴兄果然是信人,能和柴兄这样的人打交道,在下甚感荣幸!”

    柴少宁恨不得活撕了慕容年华,也不理他的虚言假语,定睛往对面观望,见一帮黑衣人中间,果然裹挟着两个人。等双方靠近,黑衣人向两旁一分,露出那二人面容,正是老师和师娘,却不见师姐林芷梅。

    林孝儒远远望见柴少宁,立即张口叫起来道:“少宁不要管我们,想办法救你师姐!”

    柴少宁见老师和师娘虽然性命没有大碍,但头发零乱,衣衫不整,想这三天里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柴少宁心中发酸,差点流下眼泪,回叫道:“老师放心,少宁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说完转向慕容年华大声喝问道:“贼子,你把我师姐弄去了哪里?”

    慕容年华悠哉道:“林小姐就在距此不远的地方,柴兄武艺高强,在下不得不防,只要我拿到剑谱,自然会把令师姐送还。”

    旁边林孝儒一听叫道:“少宁不要信这畜牲的话,你师姐已经被他——”

    刚说到这里,慕容年华回手一个巴掌。

    在院主夫人的惊叫声中,林孝儒仰面栽倒,未落地已被一个黑衣人一把揪住头发拖了起来,再站好的时候,嘴里鲜血喷溅,再也出不了声。

    柴少宁大急叫道:“住手!”

    慕容年华冲柴少宁一抱拳,呵呵笑道:“柴兄不要怪在下粗鲁,在下最听不得读书人口出污言。”说完言归正传道:“柴兄只要把剑谱交给在下,在下保证三日之内,令师姐会无恙归来。”

    柴少宁虽然心有不甘,可也只能暂且信他。

    陈忠寿听林孝儒话中另有文章,但人质在对方手里面,也只能是先救一个算一个。

    柴少宁从怀中取出剑谱,高高举过头前道:“慕容年华,你先放了我的老师和师娘,剑谱马上给你。”

    话音未落,斜刺里劲风急响。柴少宁一低头,一支暗箭擦着发稍呼啸而过,力猛箭疾,显示发箭之人内力十分雄厚。

    柴少宁“啊呀!”一声怒骂道:“贼子你敢!”把剑谱塞回怀中,顺手从腰间拔出长剑。

    然而当柴少宁再一抬头,却愕然发起愣来。原来不仅他遭到袭击,就连对面的慕容年华一伙人,也被从另一边密林中射出的排排利箭打乱阵脚,开始向身后的林中退去。

    柴少宁一见大急,顾不上喝问袭击自己的是些什么人?仗剑前冲,要夺回老师和师娘。

    就在这时候,贼人背后的林中也响起弓弦声。

    猝不及防下,慕容年华的手下死伤惨重,再没人顾及林孝儒夫妇。可怜那二人手无缚鸡之力,眨眼间被数支利箭穿身,倒在血泊之中。

    柴少宁拼命前冲,仍是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老师和师娘遇害,无力回天,几乎痛断肝肠。悲愤之下,柴少宁仰天长啸,一股怨气全集中往慕容年华身上,巨啸声中,身如蛟龙,摆长剑朝慕容年华飞扑过去。

    数支利箭朝柴少宁背上射下,差之毫厘,竟没能追上他闪电般迅急的身形。

    一名贼人护主心切,斜刺里飞身迎上柴少宁。

    柴少宁长剑不刺反劈。

    “噗”一声,贼子架不住柴少宁的神力,刀背压下来把自己的头颅砸个粉碎。

    借这一劈之力,柴少宁纵身前跃,凌空朝慕容年华扑下。

    慕容年华早知道柴少宁厉害,可是仍想不到他一怒之下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威力!见柴少宁面目狰狞,如凶神恶煞般,顿时吓得大叫起来道:“老师救我!”

    旁边钩、拐齐现,一削柴少宁左胸,一砸柴少宁长剑,攻敌救人,配合无间,招势凌厉无匹。

    柴少宁凌空翻身,避过削来的钢钩,长剑猛甩,荡开砸来的铁拐,身形却是悍不畏死,不顾一切地向慕容年华处砸下。

    眼看一剑刺出,就可以要了这贼子的性命,眼前一花,一顶斗笠罩面飞来。

    柴少宁急用剑去挑斗笠,忽听锐啸森森,身周已全是点点寒星。

    柴少宁下了拼死斩杀慕容年华的决心,“叮叮”脆响中长剑全力出击,眨眼间与对方互刺一十三剑,脚下虽然没有退后半步,但也不能迫开对手分毫。

    柴少宁倒吸一口冷气,这才仔细打量对方,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已经站了一位黑衣黑裤之人,头上黑巾罩面,只露出一对突凸绿眼,恶狠狠盯住柴少宁,如夜半觅食的野兽,冷酷可怕。

    柴少宁认出这对怪眼,正是“仙人来”酒楼下见过的假恶钓客,原来他和慕容年华是一伙。

    先是与有恶钓客这种超级恶人坐镇的圣剑山庄为敌,后是出手对付有西荒侠隐撑腰的孤星、冷月……柴少宁也不知道慕容年华是什么来头?竟然全不把当今天下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看在眼里!

    但他现在也顾不上考虑这些,大叫一声:“还我老师命来!”挺剑强攻。心浮气燥下犯了兵家大忌,不但没能逼退对方,反连遇险着,仗着游龙步法的奇妙,左晃右闪,总算勉强化解了一轮危机。

    两个人正在拼命,假恶钓客身后忽然传来连声惨叫。一伙黑衣蒙面、臂缠白布之人从坡上密林中涌出,为首两人功力之高,但见手中剑光一动,立有人惨呼倒地,片刻功夫,已经把假恶钓客身后同伙杀得只剩了使钩、使拐的一对怪人,尚拼死护着慕容年华在那里苦苦支撑。

    假恶钓客见状,叫声“小华不要害怕,为师来了。”一剑猛刺,迫退柴少宁,回身朝使剑的两个蒙面人冲了过去。

    压力忽消,柴少宁刚要追过去找慕容年华报仇,身旁有人低喝一声道:“留下剑谱!”

    随着喝声,柴少宁眼角处寒芒骤现,一支长剑斜向刺来。

    柴少宁已经杀红了眼。出道以来,他还是首次接连受挫,又是在亲眼目睹了老师和师娘惨死的情景后,急怒攻心,胸膛中一口怨气憋得如要炸开。见有人来犯,柴少宁脚下一错,避开刺来的剑尖,轮剑反击,挟风声朝对方斜劈过去。

    双剑相交,没有发出半点响声。

    柴少宁的长剑如黏在对方剑身上一样,被对方一牵一甩间,力气顿时全部使岔,胸口处无着无落,异常难受。

    柴少宁惊骇欲绝之际,剑芒再起,来人趁他门户大开,剑如流星,直奔咽喉。

    柴少宁情急下仰面栽倒,身如游鱼向后滑出,岂料尚未站起,眼前剑光闪烁,对方已如影随形,追击而至。

    先机一失,柴少宁处处受制,陷入绝境,知道避不开对方长剑,他突然悲叫一声,挥剑猛刺往对方小腹,竟是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双方剑式都已经使老,眼看就是血溅当场的结局,“叮”一声响,柴少宁必杀一剑却刺在对方长剑护手上,而对方巧妙解厄的同时,长剑受阻,也堪堪停在了柴少宁腕前。

    柴少宁浑身巨震,被这股力道撞得再向后滑,终于抵在一棵树干上,借力站起。直到这时候,他才有机会看清楚对手的真面目,细审之下,见又是一个黑衣蒙面人,听他先前语音沧桑,年龄起码在七十以上。

第十六章 意外强援

    险死还生,柴少宁头脑冷静下来,再也不敢大意,收摄心神,和对方二次战在一起。

    这次交手,柴少宁发现蒙面老者的剑法比假恶钓客更胜一筹,逼得他有力难为,剑法根本施展不开,唯有不断后退,仗着独步天下的游龙步法堪堪保持不败。

    对面的蒙面老者也没有料到柴少宁的韧性如此强,间或一记反击,剑法精奇至极,不禁看得心中猎喜,对游龙剑谱更是欲得之而甘心。

    双方纠缠之际,陈忠寿惊惧的声音突然传来道:“少宁快来!”

    听陈忠寿声音凄厉,柴少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次闪身后退间匆忙扭头,见一位少女身形阿娜,挥长剑朝他打斗处扑来,看样子是想助柴少宁对敌,却被三个黑衣人围困在中间,眨眼间已是险象环生,情况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宋媞兰?”柴少宁惊叫出声。他这时候自顾不暇,宋媞兰的出现令形势更趋恶劣。

    事已至此,柴少宁已经没有了责备宋媞兰的心思,连出三剑,暂时扼制住蒙面老者的剑势,然后一掉头,朝宋媞兰被围处飞速跃去。

    陈忠寿一来因为对方的高手都集中在柴少宁和慕容年华处,二来这一个月间不断和柴少宁切磋武艺,在柴少宁有意相授下,竟然把一套游龙剑法学会个七七八八,因此才能在群贼的围攻下支撑到现在,但却再也没有能力施放信号。

    宋媞兰突然冲出,陈忠寿以为援兵赶到,精神为之大振时却骇然发现来的只有宋媞兰一个人,顿时猜到这丫头任性妄为,因为挂念柴少宁,竟偷偷追着跟了过来。

    眼见宋媞兰陷入困境,形式危急,陈忠寿急忙大声向柴少宁求助。

    宋媞兰一心记挂柴少宁的安危,奋不顾身从藏身处冲出来时才发现敌人的强横远超她想象,正左支右拙,招架不来的时候,头顶处突然光芒大盛。

    叮当的剑交声不绝于耳,强大的劲风压顶而下。

    宋媞兰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凌厉炫目的剑招,完全不知道如何躲避,吓得大叫出声时,一道人影撞上身来,抱着她扑倒地上,狼狈滚出剑光笼罩的范围。

    原来柴少宁看到宋媞兰的同时,蒙面老者也窥见了挫败柴少宁的良机,柴少宁才一掉身,他也飞扑过来,直接对宋媞兰发起攻击。

    柴少宁拼命相救,一轮剑交下来,敌不过蒙面老者,情急下和身撞倒宋媞兰,总算勉强脱出了险境。

    宋媞兰省悟到自己的出现给柴少宁帮了倒忙时,为时已晚,身形还没来得及站起,眼前一花,蒙面老者的又一剑已向她当胸刺下。

    双方功力相差太过悬殊,宋媞兰根本无从招架,狂喝一声,长剑甩手飞出,猛射蒙面老者面门。

    蒙面老者冷哼声中,身形如鬼魅一晃,轻易避过飞剑,抬左手“嘭”一把掐上宋媞兰咽喉,右手长剑却是倏忽回刺,毒龙般扎往情急跃起的柴少宁心口处。

    刺宋媞兰是假,诱杀柴少宁是真。

    宋媞兰脑中“轰”然大响,悔恨自责的泪水疯狂溢出,以为柴少宁必死之际,突听“叮”地一声,柴少宁剑身妙至毫巅垫往蒙面老者剑尖与他胸口处。

    蒙面老者也没有料到柴少宁变招如此迅速,但凡有半点差错,就将是利剑穿心之厄,不过很显然,柴少宁成功了!不仅成功,而且利用这拼着受伤的一震之力,硬撞得老者身形一趔趄,不由自主向后跌退。

    当然,柴少宁受到的震力比老者更大,以至于上身受阻仰倒,整个身形一瞬间变得横在空中。不过柴少宁拼了,他早算到会有这种结果,变劣势为优势,身形横摆的瞬间,弓着的右脚猛踢而出,利用甩力一脚朝蒙面老者小腹飞踹过去。

    强大如蒙面老者,也被柴少宁巧妙、神速的应变弄得手忙脚乱,长剑已被柴少宁利用旋躺之际向上荡开,来不及收回,他只好放开掐着宋媞兰的左手,一掌拍往柴少宁踢来的脚面。

    砰然大响声中,蒙面老者终被柴少宁震得向后跌飞出去,宋媞兰则是感觉腹部一紧,让柴少宁横揽着旋飞而起。

    “快走!”柴少宁在宋媞兰耳边低语一句,手臂用力,身形倒飞中一把将宋媞兰甩向贼人所处位置的另一侧。

    呼唿声传来,蒙面老者被柴少宁彻底激怒,终于丢开独力收拾对手的自傲,向同伴发出招唤。

    正在围攻慕容年华的两个黑衣蒙面人听到信号,一掉头朝蒙面老者身旁聚来。慕容年华趁机在假恶钓客及使钩、使拐怪人的保护下逃入坡上密林。

    形势危急,柴少宁却是全身麻痛。虽然隔着剑身,但被老者剑尖点中的胸口处仍是剧痛无比,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这时耳旁响起宋媞兰关切的声音道:“你不要紧吧?”

    柴少宁大吃一惊,右手勉力提剑,对准气势汹汹而来的三个黑衣蒙面贼人,嘴里冲着去而复返的宋媞兰大声吼道:“快走!”

    寡不敌众,柴少宁自知无力回天,他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凭自己最后的力量尽可能缠住敌人,以换取宋媞兰的性命。

    宋媞兰看看柴少宁,看看仍在被蒙面贼人围攻中的陈忠寿,看看快速绕往自己和柴少宁身后,以防二人逃走的大批黑衣贼人,心中突然没有了半点恐惧,大吼起来道:“我不走,要死大家死在一起,我绝不会丢下你独自逃生!”

    “快走!”柴少宁第三次大叫出声,然而眼前一阵眩晕,疲软的右膝支撑不住身体,忽地跪往地面,他忙用长剑拄地,以防栽倒。

    “我是不会走的!”宋媞兰眼泪涌出,语转柔和,一只手扶住柴少宁,另一只手接过他手中长剑,举剑冲敌,嘴里道:“我知道我连累了你,但我只想保护你一回!”

    “愚不可及!”对面奔过来的蒙面老者听得嘿嘿冷笑起来道:“老夫今天成全你,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朋友,这话讲得有点早了吧?”蒙面老者话音才落,一道不疾不徐,但却雄浑无比的声音如在耳畔般清晰响起道:“仇浩天面前,怕是由不得你猖狂!”

    “仇浩天?”蒙面老者惊叫出声道:“这不可能,仇浩天怎么可能来这地僻人稀的边关小城?”然而回看湾中入口,幽长至无限黑暗,刚才的声音就如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这么远的距离,来人不仅能听清谷中人的对话,而且千里传音,发出警告,除了仇浩天这种泰斗级人物,别人怕是真做不到!

    “你们先带人离开!”蒙面老者知道来人功力之高,不是他们所能撷抗,这些老贼能活到这个岁数,无不是精明干练之极,立即冲两名同伴下达撤退的命令。

    宋媞兰听的刚松一口气,突觉手中剧震,长剑被绞飞的瞬间,蒙面老者的剑尖如一道闪电,直刺柴少宁心窝,速度快到无以复加。

    蒙面老者终于还是不肯放过柴少宁。

    以柴少宁的年龄,他今夜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就显得有点太过突出,假以时日剑术大成,必定要为他的老师和师娘报仇,那时候将成众贼心腹大患,单凭这点,蒙面老者就不能容柴少宁活在世上。仇浩天虽然可以远距离传音,但毕竟人还没到,蒙面老者觉得他完全有机会在仇浩天到达前要了柴少宁的性命。

    宋媞兰完全没有想到蒙面老者会来这一手,以对方的速度,她即便想用自己的身体拼死护住柴少宁也来不及,顿时吓得大叫出声道:“不!”

    叫声未停,锐啸顿起,一个物体于黑暗中忽然闪现。由于速度太快,以至于直击上蒙面老者手中的长剑,宋媞兰才听到那一瞬间撕裂空气时留下的近乎凄厉的破风声。

    别看蒙面老者在宋媞兰面前予取予夺,俨如神迹般存在,然而竟是完全避不开这一击,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手中剑“当”地断为两截,人也如石子般被震得滚跌出去,再爬起来,连头也不敢回,飞速追在已经撤远的同伙身后,窜入林中不见。

    “少宁不要慌,我们来了!”直到这时候,耿秋文和方小芸的声音才传入柴少宁耳内,与此同时,有一道少女娇嫩的声音隐约夹杂其间道:“师兄,柔儿帮你来了!”

    “耿大哥、方姐姐、柔儿?”柴少宁惊喜抬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在湾口出现,似慢实快,如御风而来,只一瞬间,已缩地成寸般跨越数十丈遥距,站在柴少宁面前,白须白发,长衣飘飘,如仙境中人,皲皱双目满含慈爱地端详着柴少宁面容。

    老者身后,三道身影逐渐显现,正一边叫着少宁和师兄,一边持剑向这边奔来,男的英俊,女的靓美,不是耿秋文、方小芸、上官柔是谁?

    想到面前这位老者就是老师游龙剑客屈通涯生前最好的朋友、当世武林界的泰山北斗:西荒侠隐仇浩天。兴奋之情在柴少宁体内为之奔涌,刚要躬身施礼,疼痛的身体突然又是一阵疲软,如果不是有宋媞兰搀着,几乎一头栽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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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伤介绍:
天地浩大,万物不朽,人有生有死,面对那未知的死亡,人类充满了恐惧,小说将带你进入一个生与死的世界,感受万物的凋零和异世的璀璨。生死两世界,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昔日的红颜生离死别,如今是世界弱肉强食;种族之争、国家之战、正邪之道,生与死的救赎,情与爱…
阴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