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结寨拒敌
直到这时,忧色重重的王忠才有空过来见郑大鹏,唉声叹气道:“朝廷本来派了一队兵马驻扎在山下县城里面,专门对付日益猖獗的太行群寇。不想那领队的胡总兵绰号胡日鬼,把这里当成他盘剥生财的宝地,拿着朝庭的傣禄和地方献上的银两,却谎称粮晌不足,不肯发兵,以派人向省里上报为由,把郑大叔他们挡了回来。如果等省里面的文书批下来,我们这些山民恐怕早变成了一堆白骨!”
郑大鹏回到山村时并没有看见官兵的身影,推算一下时间,已经料到事情的结果,因此也不意外,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对王忠道:“王忠,官场中人,有好有坏、忠奸不一,你速命人持这封书信骑快马赶赴太原府,拜见一位名叫赵颐年的总兵,他见信自会做出安排。”
王忠没想到郑大鹏早有安排,顿时大喜。为慎重起见,他请族长派了十个身强力壮的猎手偕同下山,保证定要把书信平安送达。
郑大鹏见这些人牵出来的都是骡子,忙掏出银两交给领头之人,嘱咐他们下山后立即购买快马,千万不可心疼银两,耽误了时间。
尽管做出安排,但太行山距太原府,快马跑一个来回也得六七日时间,如果是大队人马行军,没有半个月,根本无法赶到。这段时间,将成为黑虎寨剿杀众人的最佳时机。
为防止贼兵到来,郑大鹏顾不上休息,带领王忠及一干村民推举出的领袖,堪察地形,划定界限,砍伐木桩,筑起御敌的围墙。
好在众人抗贼的消息迅速在山中传开,附近村中那些不堪忍受贼人欺侮的山民们纷纷赶来,只这两天时间内已经聚集起近千人众,并且仍有人不断到来。
人多力量大,到傍晚时分,一座简易的寨子已经初具规模。
那些村民们受尽贼人的欺负,家里面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山贼抢走,这时候看见有救星出现,也全都希望能借助这些武林大侠们的力量除贼荡寇,从此过上安定的生活,因此有粮出粮、有力出力,事情办起来十分顺利。
柴少宁在一旁看得心中感慨。山贼为恶之烈,由村民们身上可见一斑,然而当权之人却大多一昧贪财.,置民怨于不顾。若非自己误打误撞下学会游龙剑法,此刻恐怕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可是自古奸佞当道,纵然读再多的书,怕也改变不了这种弱肉强食的现状。
柴少宁不由心中侥幸,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对武学的向往,推着他迫切想要领悟一层又一层更高的剑道。
其实经过黑虎寨一战,柴少宁已经晋入剑道的极高境界,虽然还没有真正登堂入室,但面前仿佛敞开了一扇大门,从中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剑术的高峰绝顶,只是要达到那个高度,他还需要不断努力地攀登。
当夜幕降临,派出去侦察贼人消息的村民返了回来,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月芽山上已经被柴少宁和肖霆挑了的山寨内,重又亮起了灯火。
早料到骆花平吃了大亏,必定不肯善罢甘休,但当威胁真正来临,村民们仍是起了不小的骚动。
郑大鹏感觉到了弥漫在村民中间的恐惧气氛,于是叫上柴少宁和肖霆,由一位在村民中辈分极高的董老族长陪同下,绕寨巡查,不断对众人鼓舞士气,终于又使这些村民们的情绪安定下来。
草草吃罢晚饭,郑大鹏做出安排,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肖霆、雪念慈、宋媞兰为一组,郑大鹏、高凤兰率领其余众小为另一组,两组人马前后夜轮流值哨,守护村寨。
到达后半夜,经过充分休息,养足精神的柴少宁一组人接替下因心疼众小而坚持前夜值哨,以至近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郑大鹏和高凤兰,来到了正对月芽山方向的寨东出口处。
寨子的出口处已经搭建起一座哨楼,虽然简易,却颇具高度。四角支柱分别由双巨木错开绑扎加长,再拉以斜撑固定,在近五丈高的地方搭出一座平台,平台四边用横木做栏杆,沿边还钉有长条木板,可以供人坐下休息,平台上方支起茅草顶,以防降雨。
众人顺绑成的简易直立木梯爬上哨楼平台,发现在哨楼的四角处都挂有铁锤和铜锣,两名放哨的村民已经分踞两边,一旦有事情发生,他们抄起铁锤击打铜锣,即可以向村中人发出警告。
此外寨子里面还有两队由村民们自己组成的人马,不停地交叉巡逻,防止有贼人化装成难民混进来趁夜捣乱。
和两个村民打过招呼,柴少宁众人分坐往平台四边。
耿秋方、方小芸首先下了哨楼,沿寨墙巡视一圈,回来时巧笑嫣然、相视低语,一副脉脉含情的样子。
隔半晌,柴少宁、宋媞兰下楼巡视,回来时手手相牵,直到哨楼下面,宋媞兰这才甩开柴少宁,一跃上楼,抱住方小芸的胳膊说笑讨好,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看得众人直想发笑。
接下来轮到肖霆、雪念慈二人下楼巡视,回来时雪念慈施施然在前面走着,肖霆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临快上楼前还警惕地东张西望一番,十分的尽职尽责。
众人不由得相视苦笑。
方小芸冲柴少宁使个眼色,柴少宁过去对肖霆道:“二哥再陪我巡视一圈,让耿大哥和方姐多休息一会儿。”
肖霆那老实疙瘩,脑筋不带转弯,顿时信以为真,继续保持着一副警惕的样子,瞻前顾后地随着柴少宁绕圈子去了。
方小芸走到雪念慈身边,指指下方肖霆朦胧的背影问雪念慈道:“念慈妹妹,你这位二哥怎么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
雪念慈“噗哧”一笑,嗔怪地瞪一眼方小芸,替肖霆辩护道:“芸姐怎么能这么说二哥?他才是位真正的实在人呢。”
“噢?”方小芸笑着反问道:“念慈妹妹觉得你耿大哥不实在么?”
雪念慈道:“芸姐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二哥和耿大哥性格不同,是不能单纯比较谁更实在的。”
“妹妹说得有道理。”方小芸装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道:“可我担心你二哥以后会找不着媳妇。”
“芸姐杞人忧天!”雪念慈差点笑喷,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道:“二哥为人正派,性情耿直,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依我看,谁能嫁给像二哥这样专一的好男人,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方小芸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妹妹你不知道呢?”
雪念慈失笑道:“我怎么会不知——”说着话突然一愣。
旁边的宋媞兰早听得哈哈笑了起来。
方小芸一推宋媞兰,两个人嘻笑着躲过一边。
话不需要多说,雪念慈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只是身在其中,一时没有体会到肖霆的心意罢了。方小芸虽然希望能看到两个弟弟、妹妹走在一起,但愿不愿意,还是要雪念慈自己决定,别人没有强迫她的权利。
雪念慈当然明白方小芸的意思,红着脸默默坐在哨楼边,心里面七上八下,再也无法平静。想起肖霆每次看她时候的眼神,果然和别人有点不同。
雪念慈自幼随师父岳如妃在华山习艺,思想单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从来没有想过将来要找一位什么样的男人?
柴少宁是雪念慈奉师命下山后真正意义上打交道的第一个男人,但因着师父岳如妃和屈通涯的关系,雪念慈一直把柴少宁当成自己的师兄,一位没有谋过面的亲人。纵然两人在太原府城外林中有过外人所不知的亲密接触,但在雪念慈心里面,也只是把那当成兄妹间的亲情。
之后遇上的司马龙,为人稳重,年纪轻轻已有长者风范,雪念慈从心里面把他敬为大哥。至于肖霆,雪念慈却是没有任何感觉,结拜兄妹,渐渐熟络,无话不说……
但这一切发生的太自然,雪念慈根本不认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爱情!
雪念慈思想渐渐走神,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我当年路过秦岭雪峰,在一道峡谷中发现了你母亲的尸体。从她身上穿着的名贵雪貉衣来看,你的母亲应该是位官宦或者富商人家的妻子。”师父岳如妃曾经这样对雪念慈说过。
秦岭扼守川陕要径,常年有盗贼在山中出没。雪念慈猜想家人一定是遇上强盗,母亲才被迫独自带着她在山中逃生,却不幸失足落下悬崖。要不是母亲一直紧紧把尚是婴儿的雪念慈揽在胸前厚衣内,雪念慈早已被冻死在雪岭之间。
岳如妃认为像雪念慈母亲这样的大户人家失去妻女,应当会遍传消息,请人搜寻。然而岳如妃却一直没能探访到雪念慈父亲的来历,多半一家人全都遭了贼人毒手。于是岳如妃以雪岭取姓,给女婴命名念慈,让雪念慈永远记住母亲的大恩大德。
当岳如妃发现雪念慈母亲尸体的时候,峡谷内积雪皑皑!
雪白的原野,雪白的貉衣,配上雪念慈母亲冰雕玉琢般的绝世容颜,冰冷而凄美。
第六十九章 夜半敌袭
这幅画面曾经千百次在雪念慈脑海中闪现,她心中绞痛,泪眼欲滴之际,一种不祥的感觉突然升起,抬头看到了耿秋文乍变的眼神。
情知不妙,雪念慈身躯本能向侧急闪,臂上剧痛,一支箭已经从左臂嫩肉里透穿而过,飞上半空。
直到这时候耿秋文的叫声才传入耳中。要不是雪念慈闪的快,这一箭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剧痛袭体,雪念慈神智回复,顿时听到背后飞箭的锐啸。她急忙前跃,半空中来不及转身,长剑带鞘向后猛抡,“当”一声磕飞射向她的另一支长箭,但终因反应稍迟,左腿被第三支飞箭“嘭”地钉上,箭头从腿面突出,箭杆嵌在肌肉里。
雪念慈“啊呀”一声摔倒在哨楼平台上,疼得站不起身。
耿秋文、方小芸、宋媞兰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却来不及相救。听雪念慈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三个人不知道雪念慈是死是活?惊呼声中,各拽长剑拼命抢上。
耿秋文、宋媞兰拔开飞箭,方小芸抽空去看雪念慈,见她只是左臂和左腿受了重伤,并没有危及性命,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哨楼上的两个村民见状大惊,操铁锤就要往铜锣上敲,没提防黑暗中两道人影闪电般窜上。
两个村民来不及出声,双双被长剑刺穿喉咙。
耿秋文看清楚扑上楼来的人是孙忠和孙仁寿师兄弟,心里面大吃一惊,知道凭自己三个人的力量根本挡不住这两名恶贼。他连头也顾不上回,大叫道:“师妹快带念慈回村!”说完挥长剑拼命迎上。
宋媞兰一语不发,随在耿秋文身侧,长剑霍霍舞动,把义父、义母传授的功力施展至极限。
方小芸知道形势险恶,顾不上提醒师兄小心,背起雪念慈纵身朝楼下跃去。
孙仁寿“嗷”一声吼,身形快如闪电,从耿秋文、宋媞兰间窜过,飞身追跃下去,竟是一心要置雪念慈于死地。
耿秋文有心去挡孙仁寿,但被孙忠鬼魅般窜前拦住,顿时急得大叫起来道:“师妹小心!”。
方小芸身在半空,已听到身后剑风锐啸,匆忙间回剑去架,一股大力传来,长剑用力不足,立时被震飞脱手。
雪念慈的惨叫声随即再次响起。
原来方小芸硬挡孙仁寿一剑,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但那老贼功力深厚,竟在方小芸即将跃离他攻击范围之际,剑尖奇迹般伸前两寸,刚好及上雪念慈后背,“嗤”一声在雪念慈背上划开长长一道血槽。
雪念慈剧痛之下右臂一松,从方小芸背上滑落,仰跌往地面。
方小芸惊叫一声,半空扭头,却见孙仁寿仍不罢休,伸脚在哨楼立柱上一点,脚上头下,长剑化为一道惊虹,直追下落中的雪念慈。
雪念慈小小年纪,已经具备和孙仁寿独立抗衡的能力,虽然一定程度上是仗着宝剑的锋利,但其本身功力之高,令孙仁寿深自戒惧,如今有机会除去这一威胁,孙仁寿当然不肯放过。
眼看雪念慈就要饮恨孙仁寿剑下,蓦地里长啸声响起,只一瞬间,柴少宁如同巨龙般拖着在楼角火把光中化出的长长虚影拼命窜回,长剑耀出一缕寒芒,连人带剑疾射往孙仁寿。
黑虎寨一战,柴少宁在孙仁寿等人心目中的形象已由当初那个不堪一击的小角色迅速升级为足可与他们分庭抗礼的重量级人物。因此孙仁寿虽然不情愿,却不敢置之不理,只好暂时放弃击杀雪念慈的念头,举剑相迎。
雪念慈只见上空剑花大盛,叮当声不绝于耳之际,坠势突缓,被人由下面紧紧抱住,紧接着“砰”然巨震,身躯坠落地面。
由于有人在最后一刻垫往雪念慈的身体和地面之间,有效化解了下坠力度,雪念慈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巨大的撞击力也已令她受伤的身体不堪重创,神志变得模糊之际,突觉下方之人手臂松开,雪念慈侧滑触地,扭头看到了口吐鲜血,晕倒地面的肖霆。
明白是二哥于最后关头不顾一切救了自己,雪念慈想到当年母亲是否也是这样,用生命维护了女儿?
两滴热泪顺腮滑落,雪念慈失去意识,昏迷在肖霆身旁。
呼、呼两声,柴少宁与孙仁寿分别落往地面。
孙仁寿发出一阵得意的桀桀怪笑。
柴少宁之所以能和孙仁寿抗衡,很大一部分程度是靠他游龙般变幻莫测的身法,但现在肖霆和雪念慈都躺在地上,只要柴少宁稍一退让,孙仁寿立可取了那二人性命,因此孙仁寿才会得意大笑。
看到躺在身侧的二哥和二妹,柴少宁也是目睚欲裂,张嘴发出龙吟般的狂啸,手中剑全力挥舞,竟然主动出击,朝孙仁寿狂刺过去。
“叮当”的剑交声如浪潮奔涌,经久不绝。
在柴少宁心存拼命的状态下,竟是寸步不让地顶住了孙仁寿海潮般一波接着一波的疯狂攻击。
“呼呼”声响,又是两条人影落地。耿秋文和宋媞兰抵不住孙忠的诡异剑法,被迫得从哨楼上掉下地来。
孙忠跟着跃下,不追耿秋文和宋媞兰,闪电般一剑劈出,震得柴少宁向后跌出。
以柴少宁目前的功力,就算再拼命,也不可能挡住孙忠和孙仁寿师兄弟二人的联手之威。
柴少宁大叫不妙之际,幸好之前落地的方小芸早猜到了众兄妹必定不是贼人的对手,趁柴少宁挡住两名老贼之际,一手一个,抱起肖霆和雪念慈向后便跑。
撞击木墙的砰然声骤然响起,大批贼人由村外林中涌现,向这座临时木寨发起猛烈攻击。
“轰隆”一声,简陋的木墙经不起敌人的大力撞击,转瞬间成片倒下。贼兵如潮水般涌入的同时,支支火箭越过众人头顶,射落村内。
村子里大多是山民们白天伐木割草,临时搭起的茅屋,火箭落下,熊熊烈焰顿时映红了大地。
冲天的喊杀声中,更多贼人从黑暗处涌出。
守在墙内、由村民组成的民兵队伍一个照面下,已经被贼兵砍倒近半,剩下的人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回身朝村内逃去。
柴少宁心中暗叹,既然寨子已经失守,他也就没必要再苦苦撑持,不理会扑来的孙忠和孙仁寿,身形突然间侧窜出去。
孙忠和孙仁寿也是暗自心惊,没有想到柴少宁拼命之下竟然能迸发出如此超强的实力,在他们师兄弟二人的合力攻击下说走就走。
两个老贼吃惊之际,突然发现柴少宁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竟是一头扎入了冲入寨子的贼兵中间。
“小子你敢!”孙忠和孙仁寿这才知道柴少宁打的是什么主意?二人怒叫一声,急追过去时,柴少宁身形已如一条长龙在贼群中穿过,惨叫声冲天而起,刚才还气焰嚣张的贼兵们刹那间倒下了一大片。
村民们本来已经被贼人的凶恶气焰吓住,这时候受柴少宁带动,长期积压在心头的怨气顿时如火山般喷发出来,随着更多的村民从村中涌出,锄头、铁锹一齐挥动,把群贼当成了田间的蒿草,狂锄猛铲。
成功调动起村民的抵抗性,柴少宁一回头,和耿秋方、宋媞兰再次迎上孙忠、孙仁寿。
此番交手,三人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能打则打,打不过就让,只是尽力纠缠住两名老贼,苦待救援力量的到来。
孙忠和孙仁寿也发现了三人的企图,二人一打眼色,竟然不再理会柴少宁和耿秋文,双双朝宋媞兰夹击过去,要先从对方弱处下手,撕开三人防线的口子。
不意这时候一声断喝传来道:“可恶!”
随着喝声,一支剑似慢实快,嗡嗡颤动着刺向孙忠,在孙忠急忙回剑招架的瞬间已化出一片片的剑花,虚虚实实罩往老贼全身大穴。
孙忠暗道不妙。此次攻打村寨的可不止他这一处人马,两面夹击下,对方竟然能腾出人手支援,说明己方另一支人马很可能已经失利。
想到这一点,孙忠没有接招,而是一跃跳出战圈,回头细看,果然发现负责潜往村寨另一侧的骆花平和柳定坚正节节败退,在一群女人穿花蝴蝶般的攻击下向这边突围过来。
由于骆花平过于轻敌,又急于报仇,此次远道奔袭,只带了三百人马。原以为可以一鼓做气荡平郑大鹏等人所在的小山村,岂知到了这里一看,竟黑压压聚集起上千的人众。
贼人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双方人数相差悬殊,骆花平也不敢妄动,这才暂时入住月芽山,到夜间再寻机发动袭击。
到了后半夜,整座大山都如睡着般变得死寂一片。
骆花平估计那帮村民们为搭建临时营寨辛苦了一天,这时候必定熬不住,睡死过去,于是让孙忠和孙仁寿率领大队人马担负起正面攻击的任务,他和柳定坚则带了一支精悍的匪兵由后潜进村中。
只要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杀郑大鹏和高凤兰,村寨中将群龙无首,人数再多也无济于事。
然而郑大鹏和高凤兰久走江湖,经验丰富,怎么能想不到贼人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采取刺杀行动?于是悄悄命匠人用木材雕出自己和妻子的模样置于房内,然后选出一批箭法精准的猎手埋伏在房屋四周。
当骆花平发现中计时,那些猎手乱箭齐发,虽然奈何不了骆花平和柳定坚,但却把二人带来的手下射死大半。
第534章 窦压财的绝招
被惊醒的郑大鹏夫妇出门一看,顿时哈哈大笑,拔剑扑前。
单这二人联手,已经可以和骆花平、柳定坚打个平手,再加上欧阳倩、上官柔、春、夏、秋、冬四女,就连司马龙也带伤加入战斗。
这样一来,骆花平、柳定坚顿时支撑不住,向着孙忠和孙仁寿所在方向败逃过来。
追到寨东出口处,郑大鹏猛然发现义女宋媞兰正遭到孙忠、孙仁寿师兄弟二人的围攻,形势危在旦夕。他这才舍了骆花平和柳定坚,飞速来援。
见郑大鹏赶到,耿秋文、方小芸、宋媞兰全都精神大振,一起发动反击。
另一边司马龙和欧阳倩众女趁着高凤兰挡住骆花平的时机,乱剑齐出,杀得老贼柳定坚第一个跳出了墙外。
骆花平见状,知道今夜的偷袭行动已经宣告失败,忙发出撤退信号。
此消彼长,众山民的气势顿时高涨起来。这其中有很多人长年打猎,练就一手好箭法,面对挤成一团的贼群,更是箭无虚发。
哭爹喊娘声中,山贼丢下上百具尸体,连滚带爬退出木栅墙外。
战事初起时,村民们大都惧怕贼人凶恶,等厮杀一阵,心头复苏的仇恨渐渐代替了恐惧,再加上以众敌寡,纷纷追在贼人背后反杀了出去。
柴少宁等人更是怒气冲天,手中剑狂劈猛刺,直杀上月芽山寨。
那帮山贼平日里为非作歹、威风八面,哪里会想到有今日下场?慌乱下自己踏翻设在坡上林中的机关陷阱,惨嚎声中被村民们的铁锄砸成肉饼。
恶战从夜半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正午。郑大鹏、柴少宁众人带领村民攻上山顶贼人的大寨,一把火把月芽山山寨烧了个干干净净。
扬眉吐气的村民们仍不肯罢休,自发地组成小队,分片遍搜山区,把没来得及逃走和伤残倒地、无力反抗的歹人一一活活打死。
郑大鹏知道,并不是村民们残忍,实在是平时受尽了贼人的恶气,这时候哪里还能压抑得住复仇的怒火?想想这也是山贼们平日种下的恶果,因此也不阻拦。不过郑大鹏也由此看到村民们无法约束的弱点,当遇到真正的大仗时恐怕难以调度,如果以后要想和山贼长期抗衡,有必要规定一些纪律,对他们进行一些必要的训练。
直至傍晚时分,再找不到活着的贼人,村民们这才陆续返回寨中。
此一战,来犯贼人中除骆花平、柳定坚、孙忠、孙仁寿这几个匪首仗着武功高强逃脱外,带来的人马全军覆灭。
村民们这边连死带伤也超过了三百人众,但两相比较,仍算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当天晚上,郑大鹏便召集董老族长、王忠等人谈话,说出自己想法,着手整顿人马,把年轻力壮的村民挑选出八百人众,分成四个小队,以缴获的武器及猎户自有的柴刀、弓箭进行装备,推选队长,规定纪律。
柴少宁众小也已经救醒肖霆。
肖霆内脏受到剧烈震动,所幸他落地前以内力护住心脉,这才没有伤及根本,只要静静调养一段时间,自然会没事。
雪念慈却是身负三处重伤,尤其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从肩胛以下直划至右臀,只要孙仁寿的剑再深入半寸,就会伤及骨骼内脏,那时候就算大罗金仙,怕也救不回雪念慈的性命!大量失血早让雪念慈陷入了深度昏迷。
高凤兰替雪念慈拔出腿上的箭杆,方小芸捏碎药丸,撒在雪念慈各处伤口上。
仇浩天为徒弟配置的药丸果然神奇无比,以雪念慈背后如此长的伤口,居然也渐渐止住出血,被高凤兰像个粽子般用厚布层层包裹起来。
过了一夜,雪念慈伤口开始发炎,全身滚烫,生命陷入极度垂危之中。
伤势未愈的肖霆再也躺不下去,顾不得隐藏心事,冲进雪念慈房中,含泪守护。
众人知道肖霆对雪念慈的心意,更知道雪念慈极有可能熬不过这一关,因此也就抛开男女忌讳,嘱咐肖霆好好照顾雪念慈。
月芽山大捷的消息迅速传开,四方山民闻讯而至,村中人数在短短三天内激增数千,郑大鹏和柴少宁领导的队伍也滚雪球般扩大到三千之众。
战后第四天,驻扎在山下城中的官兵突然开到。
柴少宁众小知道事情越闹越大,这些狗官怕引起上面重视,不好交待,况且听说村民们打了胜仗,急着赶来抢功劳,因此全都怒而不见。
郑大鹏和高凤兰更是不屑于和那种人见面,于是董老族长只好自己带了人出去迎接。
嘈嘈间又是一天过去,官兵们在村子旁边另设营帐驻扎下来。
虽然仍记恨官兵见死不救,但有官府人马在旁守护,村民们心里面毕竟安定了不少。
次日一早,有村民来报,黑虎寨派下人来,自称孙忠和孙仁寿,要见磐松剑客郑大鹏。
郑大鹏不知道那两个老贼又要玩什么花样?于是率众小出到村口。
村口外并不宽敞的山路上,并排立着两匹黑马,马上端坐孙忠、孙仁寿两个老贼,都是一身黑衣,腰挎长剑,背后背一张硬弓。
或许这就是天盗团伙当年行凶时候的装束。
郑大鹏用手点指对面,喝问道:“孙仁寿,如今你我已成对头,除了在战场上一决生死,还有什么话好讲?”
孙忠在做管家的时候慈眉善目,但现在恢复天盗面目,却是面色阴沉,本来矍铄清秀的面容变得阴狠可怖,坐在马上一语不发,一副倨傲毒辣的神态。
孙仁寿依旧是那副嘻皮笑脸、贼忒忒的奸商模样,笑着接话道:“磐松剑客文武双全,一猜就中。我和师兄今天找你,正是奉我家骆寨主之命,来下战书。”
“战书?”郑大鹏不齿道:“孙仁寿,你当这是两国交兵么?像你们这种贼人,迟早难逃被剿灭的命运,有什么资格来下战书?”
“有什么资格?”孙仁寿轻蔑地看看四周道:“前几天要不是我们过于轻敌,你们这帮人现在能否站在这里还是两说。太行山六寨十八岭,处处都是我们的人,而你——”孙仁寿哈哈狂笑起来道:“就凭你身后那些官兵,还有村子里的一帮乌合之众,就想剿灭自古即有的太行群雄,郑大鹏你不觉得过于痴心妄想了点么?”
“太行群熊?”站在郑大鹏身旁的宋媞兰听孙仁寿贬低义父,心里面生气,表面上却笑嘻嘻接话道:“孙仁寿,太原府到太行山,你专干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在我义父面前从来都是望风而逃,我看你连熊都不算,只能算鼠,不如就叫孙鼠好了。”
“小小年纪,便学得伶牙俐齿,这可不好。”孙仁寿倒不生气,只是反唇相讥道:“太原府,你们不过是倚仗官府的势力赢了一场。在这里,怕就没那么多便宜好占了。”
郑大鹏并不想和对方打嘴仗,直接问道:“孙仁寿,说出你的来意。”
孙仁寿笑嘻嘻看着郑大鹏道:“我家寨主听说你们一路上扬言要和圣剑山庄十阵赌输赢,因此也想和郑老弟来个十阵赌输赢。”
双方说到这里,身后大批的脚步声伴着马蹄声响起。原来是官营中的胡总兵听到消息,带领手下赶了过来。
宋媞兰漫不经心问孙仁寿道:“孙鼠,你代路玉山接下这盘赌局,不知道可否做得了他的主?”
孙仁寿仰天大笑道:“路玉山是谁?我孙某堂堂天盗,纵横江湖数十年,所向无敌,岂会趋炎附势,结交那些武林大家?”
宋媞兰知道孙仁寿识破自己诱他口实的计策,把天盗团伙当年做下的事情揽到一人身上,以保路玉山平安,于是撇嘴羞他道:“说到底,都是些藏头露尾的鼠辈。”
孙仁寿身躯往马头处一俯,眯眼盯住宋媞兰,似笑非笑道:“你当我孙仁寿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么?被你污蔑一句,就会受激上当?孙某虽然不是好人,可也不屑做那栽赃嫁祸的事情,你想利用我算计路玉山,算盘打得很响啊?”
宋媞兰也哈哈笑了起来道:“那么你承认自己是孙鼠了?”
孙仁寿为之气结,仰起身冷视宋媞兰道:“丫头,有种咱们擂台上比输赢。”
宋媞兰笑道:“你说打擂就打擂?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只孙鼠罢了!”
孙仁寿眼中寒芒一现,却又冷哼一声忍了下来,不再和宋媞兰纠缠,问郑大鹏道:“郑大鹏,战与不战,给句痛快话。”
旁边的胡总兵静坐马上,一副从容神态,心里面却是强压怒火。
自胡总兵到来,就受到郑大鹏等人的冷落,如今敌我唇枪舌剑,却都对他视若无睹,就连贼人下战书,也是找郑大鹏而非他这位总兵大人,摆明了是对他的蔑视。
不过这位胡总兵能在贼人林立的太行山站稳脚跟,凭的却不是刀剑的厉害,而是左右逢源、阳奉阴违的本事,因此心里面恼怒,表面上却装着若有所思地插话道:“擂台比武,一战定输赢,避免生灵涂炭、伤及无辜,倒也不失为一种解决事情的好办法!”
第535章 嫂子威武!嫂子必胜!
孙仁寿装出这时候才注意到胡总兵的样子,抱拳道:“总兵大人不愧是爱民如子,失敬、失敬!在下这次来,确是不忍心双方交兵,祸及百姓。因此才要和这位郑大侠擂台比武,以定输赢!”
胡总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实在?对贼人竟也一副斯文败类样,抱拳回礼道:“份内之职罢了!”
郑大鹏听胡总兵摆明一副隔岸观火、两不得罪的态度,回头看了一眼这位绰号胡日鬼的总兵大人,见他身材不高,四方脸,似乎因为刚喝了酒的缘故,眼圈、脸颊泛出红色,显得长相也算清秀,只是一副倒八字眉像两把扫帚般挂在额头,说话间上下忽扇,慢吞吞有点装腔作势。
看出胡总兵是个欺软怕硬的卑鄙小人,郑大鹏心中厌恶,不客气道:“大人既然如此说,必定有赌擂取胜的把握,到时候就请大人登台打擂,为民除害。”
胡总兵打个酒嗝,一脸严肃状道:“郑大侠糊涂了!胡某身为朝庭命官,职责在于保护山中百姓平安,怎会凭赌斗这种儿戏之事来决定事态的发展?”
郑大鹏一时为之气结。
宋媞兰大声嚷了出来道:“你让我们登台打擂,赢了是你总兵大人的功劳,输了罪不在你,伤的人更不是你。拿这位孙鼠的话来说,算盘打得很响啊!”
“大胆,敢和总兵大人如此说话。”胡总兵身旁虎狼侍卫齐声喝骂。
胡总兵一摆手,颇具涵养道:“丫头,说话要凭良心。我姓胡的什么时候讲过这种话?况且目前形势,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宋媞兰好笑道:“你是总兵大人,你问我可有办法?要我说还真有,就是尽你本职,剿灭山贼,老百姓自然不用受此凌辱。”
“谁是山贼?”胡总兵耷拉的扫帚眉忽然扬起,因酒色而浑浊的双目变得明亮,森冷道:“依我看,你们煽动山民,聚众闹事,你们才是导致目前危机的罪魁祸首。”
“说得好!”对面的孙仁寿一听,顿时挑指哈哈大笑起来。
柴少宁气得开口骂道:“胡日鬼,你真是糊弄老百姓糊弄得连你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你叫我什么?”胡总兵转头盯上柴少宁,目光森然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和老爷我这样说话?”
“狗屁的老爷。”众小再也无法忍耐,纷纷喝骂出声。
眼看双方矛盾就要激化,董老族长吓得忙插进来道:“总兵大人息怒,各位大侠息怒。大敌当前,切不可自乱阵脚,让人笑话啊!”
“你他妈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这儿有你说话的余地么?”胡总兵的目标顿时转往董老族长身上,慢条斯理地骂道:“你说你年纪这么大了,没一点眼力见。胡老爷我正在气头上,骂你吧,你不舒服,不骂你吧,胡老爷我不舒服,与其我不舒服,不如让你不舒服——”
董老族长身边的王忠听这胡总兵唧唧歪歪,心中怒火一阵阵升腾。
妻子命丧贼手,王忠早存下和贼人拼命到底的念头,然而看这胡总兵,竟是把矛头渐渐转向了村民一边,他实在忍不住,站出来道:“胡大人,我等本是太行百姓、朝庭子民,只因受尽贼人凌辱,才被迫抱团求生,不想在大人您的眼里却变成了闹事的贱民!我等原也不敢指望大人您能领兵来救,现在更无福消受您的好意,请您带兵回城。”
“这又是他妈的什么东西?”胡总兵见又跳出来一个顶嘴的人,气得笑了起来道:“你说来就来,你说走就走,你他妈的把胡老爷我当成了什么人?”
“谁他妈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到了这份上,众小再也压不住火气,柴少宁当即就指着胡总兵的鼻子骂出声来。
胡总兵身边大批侍卫“哗啦”抽出长刀。
董老族长吓得忙再次摆手示意双方冷静,向胡总兵央求道:“大伙儿之所以聚在一起,全都是被山贼所逼,总兵大人您明查啊!”
“明查个球!”胡总兵眼珠瞪得把扫帚眉都挂到了太阳穴上,暴跳如雷地打断董老族长的话道:“你的话是说老子平时不明查?”
胡总兵一口一个老子,董老族长偌大年纪,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怯怯反驳道:“大人您得讲道理啊!”
“讲屁的理!”胡总兵斯文全坏,彻底爆发道:“老子来保护你们,你们连理也不理,现在他妈的想起来和老子讲道理?你他妈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和老子讲理?老子的话就是理!”
郑大鹏一看这胡总兵哪儿还像个朝庭命官?整个一泼皮,虽然生气,但也觉得奇怪。胡总兵既然要坐收渔翁之利,大可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态度,完全没必要如此自毁形象。
想到这里,郑大鹏顿时明白过来,气极反笑道:“胡总兵,我看你不如把这两位贼人接进你的大营,细细向他们表述苦衷。”
众小一听,也都醒悟过来。这位胡总兵之所以肯来,并非是要相助众人,而是怕朝庭责怪,其实他对战胜山贼没有一点信心,为了让贼人将来不要拿他开刀出气,竟然在这里变相向贼人表示他两不相帮、甚至宁肯亲近贼人的立场。
为求自保,不计形象,这位胡总兵果然不愧胡日鬼的绰号。
被人说破,胡总兵顿时不再使泼,瞬间恢复斯文败类的形象,坐稳马头道:“郑大侠,本总兵尊你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但你如此诽谤,令人孰可忍、孰不可忍。”说着抬抬眼皮,颇为文静道:“也罢,本总兵也不与你们计较,你们且在这里胡闹,本总兵尽到职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负朝庭信任则可。”
目的达到,胡总兵打马率领手下回营喝酒去了。
看着胡总兵一帮人屁股后面留下的一溜飞尘,在场众人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郑大鹏,你也看到了。”孙仁寿的声音从后传来道:“这些狗官欺软怕硬,只会搜刮民财。一旦你们离开,不用我们动手,此处村民的下场你也可以想像。但如果你们不走,啧啧啧……”孙仁寿咂嘴冷笑道:“堂堂磐松剑客,只怕也要和我们这些草寇一般,从此埋名深山,和荒草为伴。”
一直不言不语的孙忠这时候也开口接过师弟的话道:“擂台赌斗实是最干脆的解决办法。擂分十阵,我黑虎寨和郑大侠双方各出十人,不得重复上台,以获得胜利场次多的一方为胜。如果我们黑虎寨输了,立即解散全体弟兄,我孙某人和师弟自缚见官,任凭朝廷发落,从此江湖再无天盗。但如果郑大侠一方输了,就请你们退隐山林,不再插手江湖纷争,同时留下各人所习剑谱,发誓此生不再使剑,也不再收传人。”
这个筹码相当恶毒,虽然孙忠此举是为防止郑大鹏等人或他们的传人将来报复自己,但练武人心性,宁可性命不要,也不愿让自己一身技艺失传。
但这个赌注也相当公平,贼人以性命为赌注,换取的只是对方一个承诺。
然而郑大鹏根本不屑和贼人赌擂,因为他很清楚,贼人的话不可信,他们越示弱,越可能埋有厉害的后招,所以才来麻痹众人。
孙仁寿却不管郑大鹏接受不接受,接回师兄的话道:“黑虎寨下迎客酒楼已经腾空,随时供你们入住。郑兄有十天时间考虑,有胆量的,咱们黑虎寨下再见。”说完勒转马头和师兄并骑离去。
回到村里,听闻消息的高凤兰把众人让进已经放置好小板凳的一间土屋,坐下后开口道:“现在咱们一方武功最高的少阳兄弟已经受伤,念慈性命垂危,龙儿、霆儿也暂时不适宜和人动手,而贼人一方就目前所知,至少已有七名顶级好手,还不排除黑虎寨中另有像荆虎一类的副寨主级别人物存在。”
“我也知道这些。”郑大鹏苦笑道:“但当下的形势,胡总兵完全指望不上,靠村民们一时积聚起来的士气尚不足以和常年厮杀的贼兵抗衡。孙仁寿铁定埋有咱们不知道的后招,因此先前才会流露出无所谓答应不答应他条件的态度。只不过十阵赌输赢对咱们而言,同样也是一种拖延时间的办法。希望赵颐年能尽快说服知府大人,带兵及时赶到。只有攻破山寨,铲除贼人,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然而郑大鹏的愿望显然落了空,当十日之期到达,加上之前的日子,已经有半月之数,但山西兵马却是丝毫不见踪影。唯一的好消息是晕迷中的雪念慈终于停止梦呓,苏醒过来。
大家见这女孩历经生死大关,最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也都替她高兴。
由于雪念慈这段日子只能靠众人灌喂流食来维持性命,因此这一醒来,立即觉得饥饿难耐。
肖霆取来一些粥饭喂食雪念慈。
众人已经习惯了由肖霆侍候雪念慈,并不觉得有异,倒是雪念慈,趴在床头把义兄喂过来的一勺勺米粥慢慢吞咽下去,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时偷偷去看二哥,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孙少阳身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疤,司马龙更是恢复了自由行走的能力。众人的心情为之大振。
第七十三章 雨大势危
郑大鹏等人正陪着赵颐年在厅中商议省里大军到来后的攻山计划,闻言回过头来。
柴少宁认识进来的汉子,知道他是赵颐年身边的参将何润玉,然而再一看那个大眼大嘴、一脸凶相的黑衣贼人,竟然也认识。
“这不是月芽山的薛鹤鸣薛寨主么?”柴少宁笑道:“你的窝都没了,不老老实实呆在黑虎寨中苛延残喘,怎么会让人给擒进军营中来?”
“我不是被你们擒住的!”薛鹤鸣用他的大嗓门嚷道:“我是趁大雨逃下山,向赵将军投诚的。哪位是赵颐年赵大人?”
“咦!”柴少宁心里面一动,问薛鹤鸣道:“你认识赵大人?”
薛鹤鸣道:“赵大人率领三万精兵来太行山为民剿贼,哪个人会不知道赵大人的威名?”
这就更不对劲了。柴少宁回头看一眼众人,转过身来又问薛鹤鸣道:“你怎么知道赵大人领的是三万精兵?而不是四万、五万?”
薛鹤鸣冷笑道:“我若不知道点内情,凭什么敢来投诚?直说了吧,你们危险了!”
柴少宁道:“你说说,我们怎么危险了?”
薛鹤鸣大手一摆,不客气道:“你不够资格问我,我要见赵颐年赵将军。”
众人听得好笑,柴少宁为之气结,赵颐年开口道:“我就是赵颐年,你说吧,有什么要求?”
薛鹤鸣大指一挑道:“赵将军果然痛快!”接着狮子大开口道:“太行群寇相互倾轧,我手下没了人马,在太行山已无法立足。我希望官府能对我的过往既往不咎,另外给我百万两银子,供我起宅买婢,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说着嘿嘿一笑道:“如果可以,最好能有个一官半职,我老薛也算没给祖宗蒙羞了。”
“你志向不小!”赵颐年笑道:“第一个条件我答应你,只要你以后不再为非做歹,哪怕住到太原府衙门旁,我老赵也可以罩着你。但恕老子没钱,官你更不用想,”
“别看你们过几天就会有三万精兵开到。”条件没有谈成,薛鹤鸣顿时冷下脸来道:“但千里太行,处处山寨,弟兄们加起来超过十万之众——”
“柴兄弟!”赵颐年突然转头对柴少宁道:“听说王忠一心想为妻子报仇,你去叫他进来,就说我老赵送他一颗脑袋!”
“大人且慢!”薛鹤鸣一听,连忙摆手,凶巴巴的大眼珠子也变得畏惧起来,快速道:“大人身边出了叛徒,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骆花平已经对大人的计划了如指掌,因此决定在三万山西人马到来前一举全歼你们于此地。”
“他凭什么?”赵颐年抚着椅手轻蔑道:“我这里连官兵带村民加起来一万六千人,怕是不比他骆花平势弱吧?”
薛鹤鸣摇头道:“单只骆花平的人马,或许赵大人你可以凭这临时建起的木寨抵挡几天,但柳定坚为防骆花平另有企图,此次来时也带了三千人马,就驻扎在黑虎峰下,距此不过半日路程。更重要的是,骆花平已经成功说服六寨十八岭各家寨主协力抗敌。罗豹、林江雄都已经返回自家山寨召集人马,至多明天夜里,你们就会被多达五万的兵马包围。除非赵大人的三万精兵能于明天赶到,否则,今天的大雨,将是各位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众人心中震惊。面面相觑之际,有人来报,胡总兵失踪了!
就在薛鹤鸣准确说出三万大军一事时,赵颐年已经暗中给何润玉使出眼色。
此事赵颐年只对有限几个人说过,内奸必定出现在这几人之中。
然而当何润玉去寻胡总兵时,却发现胡总兵的大帐内空空如也,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得到禀报,赵颐年气得一拍桌子道:“老子来时就想夺了他的兵权,只是怕动摇军心,没想到这姓胡的果真不是个东西。什么胡日鬼,再让我看到他,我让他变成胡见鬼。”
郑大鹏道:“为今之计,应当先决定怎么对付骆花平的袭击!”
赵颐年问薛鹤鸣道:“你知不知道骆花平此次来袭的详细布署?”
“知道!”薛鹤鸣虽然失势,但了解到的情报还真不少,当即蹲下身以指划地道:“这是黑虎峰,这是迎客酒楼。骆花平已点齐一万人马,只等雨停便从岭东大道开下,会齐柳定坚的三千人马后,翻过迎客酒楼前面峡谷两侧的山头扑下。到时候罗豹的五千人马在西南、林江雄的五千人马在西北,其他各家寨主聚集的五千联军在正西,切断赵将军的退路,将你们全歼于此,再合兵一处,对付山西来的三万人马!”
“骆花平他可真敢想,居然想把老子一口吃掉!”赵颐年嘴角溢出冷酷笑意,目光阴森道:“无毒不丈夫。老子既然知道了他的计划,就不会让他白来一趟!”
“赵将军你想干什么?”薛鹤鸣吃惊道:“这场大雨可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赵颐年不理薛鹤鸣,吩咐何润玉道:“你把咱们带来的一千铁骑分散安插进胡日鬼的一万人马中,绝不能让这些人受主帅离开的影响。”
说到这里,赵颐年才看一眼薛鹤鸣,对何润玉道:“派人看好咱们的客人,在老子踏平黑虎峰之前,绝对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天呐!”薛鹤鸣听得吓了一跳,对赵颐年道:“赵将军你们算上那些村民也不过一万六千人,对方可是近三万经验丰富的惯匪,光凭熟悉地形这一项,骆花平就吃定了你们。”
“谁说他有三万人马?”赵颐年大眼一瞪,狠辣的气势顿时透体而出,嘿嘿冷笑道:“你不是说罗豹、林江雄他们明晚才能到么?老子就欺负骆花平想不到我敢主动出击,趁雨摸到岭东,在骆花平下山后立足未稳之际,把他的人马一口吞掉!”
“你简直疯了,你们都疯了!”薛鹤鸣害怕起来,大声嚷道:“放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们放我离开。你们疯了,我可还不想死!”
“走?”赵颐年凶睛死死盯住薛鹤鸣,冷笑道:“这次老子不灭了黑虎峰绝不离开太行山。只要你的消息不错,老子就有把握把他们分而歼之,但如果你小子敢欺骗我,老子当场取你的狗头祭旗!”
薛鹤鸣被赵颐年一瞪,慌忙低头避开赵颐年的目光,口中哀叹道:“不想我出卖骆寨主,竟落个如此下场。希望大人您的计划能成功吧!”
“少他妈废话!”何润玉一推薛鹤鸣,把他押离酒楼。
薛鹤鸣刚离开,郑大鹏便开口问赵颐年道:“老赵你当真相信薛鹤鸣说的话?”
赵颐年狡猾一笑,用手指指耳朵,指指这楼,嘴里却大声道:“我本来也有所怀疑,但胡日鬼失踪,显然是怕事情败露,慌忙逃走,这就令人不得不信。”
郑大鹏明白赵颐年手势的意思,虽然怀疑,依旧配合道:“但骆花平发现薛鹤鸣失踪,就一定能猜到咱们已有所准备,他还会领人下山么?”
“你忘了薛鹤鸣给咱们的建议么?”赵颐年装腔作势道:“贼人都以为咱们听到消息,必定仓惶逃走,骆花平不但不会取消计划,反而会加速追来。我就是要在他们全无心理防备之际,打他个措手不及。”
“大人高明!”郑大鹏挑指称赞。
“走!”赵颐年一拉郑大鹏道:“陪我一同派兵遣将,今天要辛苦大家了!”
楼外大雨依旧,柴少宁等人撑开雨伞,族拥着赵颐年、郑大鹏到达军营大帐。
等帐帘放下,门外有士兵层层把守,赵颐年这才道:“各位可还记得我刚进酒楼时闻到的一丝酒气?”
柴少宁难以置信道:“大人是怀疑那座酒楼另有古怪?可我们进入前已经做过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骆花平肯把酒楼让给咱们,说不定里边果真有什么名堂!”郑大鹏也起了疑心道:“当时被赵大人道破,那股酒气立刻消失,的确有点不正常。”
“别的不敢说,对于酒,我姓赵的绝不会闻错。”赵颐年道:“不是我小瞧胡日鬼,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小人罢了,他的本事仅限于欺凌弱小、搜刮民脂民膏。至于私通山贼,给他个胆他也不敢。依我看,姓胡的平时认贼做父、左右逢缘,现在混不下去,怕朝庭追究他责任,因此吓得弃官而逃,这时候必定是在回城的路上,准备带着他积蓄的银两,携家潜逃。”
“他如果真有本事,也不会落下胡日鬼的外号。”柴少宁鄙视一句胡总兵后,问赵颐年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颐年眼珠一转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骆花平的人马必定就埋伏在咱们后撤的路上,如果咱们当真逃走,人心惶惶、艰难跋涉之际突遭袭击,恐怕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柴少宁点头道:“近三万人马对一万六千人,就算公平对决,咱们也没有丝毫胜算。”
第七十四章 意外兵败
“你当真相信薛鹤鸣那小子的鬼话?”赵颐年哈哈大笑道:“所谓罗豹、林江雄等人的一万五千人马,纯粹是薛鹤鸣杜撰而来,他的任务就是要吓得咱们仓皇逃窜。贼人心性自私,你觉得罗豹、林江雄他们会为了骆花平的一句空头许诺,就冒险与官兵开战,引杀身灭族之祸上门么?”
“原来赵大人是要利用酒楼内贼人的耳目给骆花平传递一个假消息。”柴少宁有点明白赵颐年的计划了。
这位赵颐年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粗中有细,对人情世故了解透彻,能升为将军,绝非侥幸。
“就是这个意思。”赵颐年咧嘴大笑道:“骆花平得到消息,怕咱们趁虚端了他的老窝,必定撤伏追来,那就是咱们以逸待劳,反过来杀他个片甲不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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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山雨暂歇。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了被赵颐年舍弃的军营。
看着酒楼伙房内那早已冷却的灶灰,骆花平眼中射出恨意道:“没想到赵颐年竟是如此狠辣的一个角色。”
“咱们快追!”身旁的柳定坚催促道:“赵颐年发现不对劲,必定会对薛鹤鸣用刑。一旦那个脓包讲出实话,以赵颐年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多半会趁山上空虚,向黑虎寨发起进攻,那时候弟妹就危险了!”
骆花平点点头,面露感激之色道:“听说要与官兵开战,罗豹、林江雄他们全都找借口离开了山寨,只有柳大哥肯留下来助兄弟我一臂之力——”
“我说过了。”柳定坚摆手打断骆花平的话道:“我老了,但却希望看着咱们太行山出一位人杰。骆贤弟,你可不要让做哥哥的失望!”
二人眨眼间已由柳老、骆寨主变为兄弟相称,关系一时间融洽无比。
然而这两个太行山最大的匪首却不知道,当他们领兵离开军营的时候,已经一脚踏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支响箭突兀间升上半空,爆出一树银花,从树后、石后、山坡、山顶,飞出的无数箭矢遮蔽了因刚刚雨停而变得稍亮的天空,锐啸声瞬间由高空扑压下大地。
猝不及防的贼人这时候刚好位于一处山凹地带,慌不择路下挤成一团,顿时死伤惨重,活者慌忙躲往身边任何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甚至钻入死尸堆下。
好不容易捱过可怕的无边箭雨,喊杀声四面响起,大量人影在周围坡顶现身,挥刀枪向下冲来。
贼兵争相后退,自相践踏下又不知道踩死多少人?
骆花平大惊失色,明白赵颐年已经识破楼中布置,反过来设计让他上当时,突然发现官兵发起的攻击远没有想象中猛烈,大部分人竟然滞留坡上,只是挥刀呐喊,却不当真冲下。
带人冲在最前面的赵颐年也很快发现己方人马后继无力,回头一看,勃然大怒。
赵颐年之所以让何润玉把自己带来的一千铁骑分散安插进胡总兵的一万人马中,一来是因为山中作战,骑兵完全发挥不出本来的优势,二来就是怕那些人在胡日鬼的长期影响下,懒散成性,丧失战斗力。可哪知道那一万人马关键时刻仍是采取了观望的态度,脚下越跑越慢,最后真正随一千铁骑冲下坡底的人还不足两千之数。
“日你妈的胡日鬼!”赵颐年气得大骂。然而那一万人马早已和他们的主将胡总兵般,变成一群油条,根本无法指挥。相反,憋了一肚子气的贼兵却是个个意志顽强,很快站稳脚根,开始向官兵发起反击。
留在坡上做为后援力量的宋媞兰、秋菊、冬梅、王忠等人见状,连战马也不再看护,带领五千村民便冲了下来,这下又带动一批守望的官兵加入了战斗。
由于贼兵开始吃了大亏,死伤超过三千之众,因此双方拼斗的人数基本相当。然而村民队伍的战斗力终究无法和常年刀头舔血的山贼相比,那些本以为可以占便宜、抢功劳的官兵发现形势不对,顿时又向坡上逃了回去。
赵颐年看得大骂不已,但也只能吩咐村民队伍迅速向山顶撤回,以免全军覆没。
骆花平一见机会来临,带领手下贼人追在官兵身后反杀上坡来。
郑大鹏、高凤兰等人协助何润玉指挥村民杀退贼人几波攻击,勉强在山顶站住脚根后才发现,赵颐年、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等人仍被困在贼群中,无法脱身。
郑大鹏大惊失色,让何润玉和众小留下,不停伐木设置障碍、制做滚木,依靠山顶的险恶地形阻挡贼兵进攻,他和妻子高凤兰跃身冲下山坡,在潮水般的贼兵中挥剑前冲,向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艰难前进。
赵颐年被几股贼兵一冲,顿时和大队人马走散,环目四顾,身边全是密麻麻扑来的贼人。
身陷敌群,身边仅余的十多名官兵一个接一个倒下。赵颐年自己也不知道砍翻了多少山贼?然而力疲之下,只一个疏忽,身上立现十多道伤口。
赵颐年挥刀猛抡,大刀舞得如狂风暴雨,一举砍翻最靠近身边的几名贼人,避免乱刃分身的结局,但脑中嗡嗡作响,意识逐渐模糊,慢慢地眼前只剩下了一个个叫嚣而来的贼人身影。
贼兵们看出赵颐年已是强弩之末,嗷嗷大叫着再次扑上,一个照面已把赵颐年卷了刃的钢刀磕飞。
赵颐年自认无法幸免,跌倒之际一把从靴管里拔出暗藏的匕首就要自尽。不意一声虎啸龙吟般的巨吼传入耳中,赵颐年握刀的手腕顿时被人捉住,不管他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脱出对方手掌。
才以为做了贼人俘虏,下一刻,越颐年却惊奇地发现,身边贼人海浪般被不断抛出,连绵起伏,竟是被来人一脚一个,踢飞出去。
赵颐年这才知道来了救星,松开握着匕首的手,不再挣扎。只片刻功夫,身周已经被来人扩出一个丈许方圆的空地,四围人潮汹涌,却没有一个贼兵敢靠近半分。
犹如平地刮起一股旋风,赵颐年的身躯被来人托着向前飞去,迎面所见无不是惊惧后退的眼神。
赵颐年正惊异来人的威猛之际,“哗啦”一声,贼兵散开,骆花平、孙忠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剑光暴现。直到这时,来人才拔出长剑,一个照面间,骆花平惊叫后退,孙忠怪叫跃开。剑光如一道决堤洪水,所过之处,贼人无不被冲飞出去,彻刻间到达被孙仁寿、柳定坚围攻的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身边。
那三人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心中清楚是友非敌,于是纷纷聚往银河般耀眼的剑光周围,跟着来人,一只楔子般钉穿贼兵的包围圈,奔向附近被贼人包围的又一处官兵所在。
来人功力之高,世所罕见。骆花平、孙忠、孙仁寿、柳定坚四人合力,竟然也无法阻止众人前进的脚步。
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三小看得触目惊心,又惊又佩之际,忽听郑大鹏、高凤兰的声音传来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小这才知道,原来是创立东海隐仙庄,一夜间名动天下的江湖奇人、火凤凰欧阳倩的父亲、东海神君欧阳玉侠踪驾到。
在欧阳玉的提携下,赵颐年仿若御风而行,眼前看到的那把长剑所向披靡,经过处敌人纷纷后退,不多时已串起敌群中大量被围攻的己方人马,上到坡顶安全地带。
剧烈的兵刃撞击声伴着骆花平等匪首的连声怒吼终于渐去渐远,赵颐年知道已经脱离险境,心头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迷迷糊糊中,饭菜的香味传入鼻中。赵颐年睁开眼,正看见冬梅拿着根细草棍在他鼻孔里乱搅。
“阿嚏!”赵颐年突然打出的喷嚏吓得小丫头本能抬手,把个“作案凶器”直直地举在耳边忘了藏起。
“我说怎么总梦见蚂蚁爬我的脸、咬我的鼻子、钻我的耳朵。”赵颐年恼火道:“你老实招来,趁我睡觉的时候,害过我几次?”
“你这叫睡觉?”冬梅清醒过来,把举着草棍的手往身后一藏,转移话题道:“哪有你这样三天四夜睡不醒的懒虫?”
“咦,你骂我什么?”赵颐年喝道:“把你的手拿出来。”
“不给你看。”冬梅撅嘴道:“我和三姐这些日子天天端着粥轮流守候在床边,等待大人您醒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人不可以恩将仇报。”
“少给我装好人。”赵颐年不吃那套,喝道:“你手里面撰着什么?给老子伸出来,不然老子叫人把你吊起来毒打!”
冬梅一听乐了,刮脸羞赵颐年道:“怪不得大人昏睡不醒,原来是个昏官。我看你审案子,一定都是屈打成招了事。你问我手里面撰着什么?我手里面撰着的当然是侍候赵大人您吃饭用的汤勺。”说着手由背后向前一举,掌中握着的,果然是一把小勺。
第七十五章 河北消息
“来,让我看看你脚下掉了什么东西?”赵颐年怎么会识不破冬梅这点小伎俩,仰身就要坐起,才至中途,脑中一阵眩晕,失去力量倒回床上,同时被扯动的伤口处传来剧痛。
冬梅忙伸手扶起这位倒霉的赵将军,拿枕头往他背下一垫,嘴里却幸灾乐祸道:“大人啊,您身体要紧,需要找什么证据么?不如求小女子代劳,小女子无不遵从呢。”
赵颐年被冬梅阴阳怪气的声调气得笑起来道:“小丫头不要得意,我知道你家老爷如今就在这里,只要本大人在他面前告你一状,自然会有人代我打你板子。”
“那可太糟糕了!”冬梅一弯腰,捡起被她丢掉的草根跑到窗边,推窗向外一扔,嘻嘻笑着回来道:“现在好了,大人无凭无据,看你怎么冤枉我?”
赵颐年哭笑不得地瞪眼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只怪自己当初对她们太过随和,以至失了威严,埋下今日祸患。
事到如今,赵颐年也只好叹气道:“罢了、罢了,本将军大人大量,不和你这小丫头计较。我肚子饿了,服侍本将军吃饭,侍候好了,本将军自然不会在你家老爷面前说三道四。”
听赵颐年妥协,冬梅得意笑道:“我就知道大人是个好人。”说完端起碗侍候赵颐年吃饭。
其实赵颐年经过一场生死大战,一醒来就看到冬梅这个伶俐可爱的丫头,两相对比,心里面犹为温暖,尤其冬梅说话的时候,表情和动作都极其丰富,笑容固然十分可爱,身子也是扭来扭去,一刻不肯停下,有趣之极。
赵颐年看得好笑,有意引冬梅说话,问她道:“我已经晕睡三天四夜了么?现在是在哪里?你们是怎么突出贼人重围的?”
“我们当时被困在坡顶,又冷又饿。”冬梅一边喂赵颐年吃饭,一边回忆道:“幸好坡上还有赵大人留下的一千匹战马——”
“什么?”赵颐年一听大怒道:“你们吃了我的马儿?”
“那些马儿临死前叫得好可怜。”冬梅停下喂食的动作,面上露出极其伤感的神色道:“听了它们的叫声,我、我都吃不下肉去——”
见冬梅眩然欲泣,当真就要流下泪来,赵颐年反而不忍心,叹一声道:“一些马儿罢了,吃就吃了,能救五千村民,它们也算死有所值了。”
“小气鬼!”冬梅皱鼻道:“才吃了你不到两百匹马儿。”说话间小舌头一舔嘴唇,露出一副馋样道:“没想到马肉真的很好吃!”
“你妈的!”赵颐年气得大骂出声,要不是伤口疼痛,他非得拿枕头砸人不可。
“粗俗不堪!”冬梅鄙视一句,继续讲道:“直到昨天,省里三万大军在谢奇峰将军的率领下开到,贼人才撤围离开,我们也才能重新回到这贼人开的迎客酒楼。”
“原来又回到了酒楼里面。”赵颐年转着头看看屋中陈设,问冬梅道:“你们有没有找出这楼中的古怪?”
“当然有!”冬梅兴奋起来,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手舞足蹈道:“大家细细搜查,发现酒楼内壁年久失修,留下许多不起眼的坑洞,和楼外观的规整程度不符,以贼人的实力,应该不会无力修缮。这引起大家的注意,检查之下,其中一些孔洞居然深不见底。于是我们把小洞凿大,竟然看到了埋在墙壁内的铜管,从墙中直通地下。”
“我还以为他们有千里眼、顺风耳。”赵颐年不屑道:“原来是一窝耗子!”
“不是一窝,是只有两只。”冬梅窃笑道:“骆花平真是费尽心机。这洞的出口本来在地下酒窖内,为防止被人发现,贼人用石块把洞口完全砌死,只在洞里面留下大量食物。如果不是那两个贼人嘴馋,顺手牵羊从酒窖里般了两坛酒进去,又可巧让你这酒鬼——”
见赵颐年又在瞪眼,冬梅呵呵一笑,改口道:“让神鼻子赵将军您闻到,否则谁能想得到,在这客栈地底下,居然会埋着两个大活人?”
“怪不得那天的酒气会突然消失,一定是贼人听到谈话,吓得封上了酒坛子口。”赵颐年微笑点头。
“最可笑是贼人以为胜券在握,占领这里后竟然没有挖开地窖。”冬梅以一种活该对方罪有应得的语气道:“等省里大军开来,骆花平仓皇退走,两个困在地下的贼人自知事情败露,最终畏罪自杀。”
赵颐年却又皱起眉头继续问冬梅道:“既然地洞出口已经封死,贼人又是怎么把消息及时送上山的?”
“这就是贼人的厉害之处。”冬梅啧啧称奇道:“我们在洞中发现一条极粗极长的绳索,从地洞延伸进一个砖砌的小眼内。大家拉动绳子,足足拽了有柱香时间,才发现一个丝巾系着的标记被扯了出来。贼人定是把消息写好后用丝巾裹在绳上,再由外面的贼人拽出。由那绳的长度推算,小洞的出口至少在里许以外。”
“你们有没有找到这个出口的位置?”赵颐年对骆花平如何挖出如此长一条暗道大感兴趣。
“我们家老爷说了。”冬梅说到欧阳玉,眼中星光闪烁,一脸崇拜道:“贼人的秘密既然已经被识破,也就弃之不用,不会等着被抓。所以大家不必费那个力气,寻找机会攻破山寨才是正道。”
“你家老爷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赵颐年点头称赞。
“这还用你说?”冬梅一副令赵颐年吐血的得意表情。
二人谈谈笑笑间,赵颐年终于把一碗稀粥喝完。刚刚苏醒,肠胃运行不畅,冬梅也不敢多给他吃,嘱咐赵颐年好好休息,收拾碗筷下楼。
不大一会儿功夫,郑大鹏、高凤兰等人得到消息上楼探望。同行人中,除了柴少宁、耿秋文众小及赵颐年的部下何润玉、带兵新来的副将谢奇峰外,另多了一位身着红衣的中年大汉。
此人看样子有五十来岁年纪,相貌威武,身形健硕,往那里随意一立,自有一股王者般的沉凝霸气从体内透出。
赵颐年知道这位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欧阳倩的父亲、东海神君欧阳玉,勉强撑起上身想要表达谢意。
郑大鹏急忙走近床头,摁住赵颐年道:“赵兄勿动,我大师兄来看你了。”
赵颐年抱拳道:“大恩不言谢。赵某今日得见名满江湖的欧阳大侠,十分荣幸。只是不知道欧阳大侠因何会到了太行山中?”
“将军客气了!”欧阳玉声音十分洪亮,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摄人魅力,朗声解释道:“我出海游玩,回庄后听说鄙师弟和倩儿她们对上了早已绝迹江湖多年的天盗团伙,放心不下,这才一路赶来。几天前当大雨停歇后,我不想再耽误时间,即刻起程,哪知道刚绕过黑虎峰,就听见前方喊杀连天,可巧就遇到了将军。”
“看来赵某人命不该绝。”赵颐年哈哈一笑,转头问一旁的何润玉道:“当日大战,村民和弟兄们伤亡如何?”
何润玉回禀道:“多亏大人见机快,村民们得以安全撤往山头,伤亡并不太大。只是——”何润玉顿一下道:“胡总兵的一万人马,归队的不足一千,咱们带来的一千弟兄,以寡敌众下,大部分阵亡,剩下的只有百十来人。”
赵颐年眼中射出痛苦神色,良久才道:“收拾好弟兄们的遗骨,来日运回家乡,断不能让他们埋尸荒山。”
何润玉眼中含泪道:“属下已经把弟兄们的尸体都收了起来,只是回程遥远,不好搬运,我把他们火化贴名,好让弟兄们将来落叶归根。”
“也好!”赵颐年点点头,忍了悲痛,又问欧阳玉道:“欧阳大侠一路过来,是否听说圣剑山庄最近有何举动?”
“赵将军果然是一位古道热肠之人。”欧阳玉听赵颐年醒来后,问的全是有关旁人的事情,不由得赞一句后才道:“路玉山反咬一口,说敝师弟勾结九鬼等江湖屑小,以剑谱和神物为饵,引诱屠戮天下群雄,致圣剑山庄少庄主路天勇、老庄主路秀峰以及护庄四剑先后毙命太原府。他如今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和武当掌教云阳真人联合发出信函,邀请凤舞山庄庄主、三魁剑皇古振铭出山,协助铲除川中九鬼及敝师弟等人。”
“路秀峰的死意味着天盗的重生。”赵颐年一口道破玄机,之后皱眉问郑大鹏道:“云阳真人不是应郑兄之邀前往河北调查天盗一案么?如今怎么会投向路玉山一方?他这种做法等于是公开向武林昭示,天盗一案不仅与路玉山无关,而且坐实了诸位陷害路秀峰之罪。”
“这一点我们也是始料未及,或许云阳真人受了路玉山蒙蔽也未可知。”郑大鹏分析道:“路玉山公然邀请天下武林人士参预此事,以一种正面的方式回应江湖谣言,再加上云阳真人站在他那一边,足以显示他的清白。如今路玉山利用江湖中人对九鬼的仇恨胁迫凤舞山庄,可谓一举两得。他自己则和路秀峰分为明暗两线,部署十分详细。利用太行群寇消灭我们,必定也是其中策略之一,只是他忽略了赵兄这支奇兵。”
第七十六章 明修栈道
赵颐年问道:“郑兄仍准备前往大名府么?”
“不但要去,而且要尽快去。”郑大鹏道:“目前我们的优势在于有关天盗的消息都是由众人传开,而路玉山所言则是他自己编排,份量孰轻孰重,世人心中自然有杆秤。”
“但如果你们不去,就等于承认了心中有鬼,不敢面对路玉山。”赵颐年明白了事情原委,沉吟道:“如果我是骆花平,为今之计会死守山寨,拖你们个一年半载,到时候人们自然会渐渐相信路玉山的话。”
“赵兄不愧是领兵之人。”郑大鹏赞一句后道:“少宁他们之前闯上黑虎寨,虽然险死还生,但却令咱们看清了他的营寨布署,那就是黑虎寨的地势对外不对内,倘能进入山寨内部,由里向外杀出,骆花平所有的防线将形同虚设。”
“黑虎峰背崖而下,从崖后确实可以直接攀上它的主峰。但骆花平既然有恃无恐,后防必定坚不可摧。”赵颐年摇头道:“况且黑虎寨中贼兵势大,如果不能把上千的兵将偷运上峰,根本无济于事。”
“世上没有登不上的山峰。”郑大鹏自信道:“但这需要赵兄帮忙,你派人稳扎稳打,做出步步为营、逼攻山寨的表象,我们则负责找到或开辟出后山秘径,打骆花平一个措手不及。”
“一言为定!”赵颐年也不拖泥带水。
双方刚刚议定,听说赵颐年苏醒的山民们由王忠带头,聚了一大帮人在外求见。
这次要不是赵颐年拼死掩护、何润玉镇定指挥,众村民难逃全体覆亡的结局。
郑大鹏见赵颐年刚刚醒来,身体虚弱,想劝走众人,但赵颐年却天生喜欢爽性的事情,听说村民们到来,让人全都请上楼来,呼啦啦挤满一屋。
正一片闹哄哄之际,忽然有兵士进来报告,贼人占据山谷,在擂台上叫阵,让郑大鹏出去答话。
问清楚都有哪些贼首到了擂台,郑大鹏笑道:“果然让赵兄说中了。贼人不仅要守紧山寨,阻挡我们的去路,还妄想用这擂台来拖延时间。等过上三、五个月,所有人都对路玉山的话深信不疑时,谁再说他是天盗,反成了诬言中伤的小人。”
赵颐年笑道:“孙仁寿若不是把你们当成了墨守陈规的迂腐之人,就是请来了什么高手,否则怎么敢明知欧阳大侠在此,仍然叫擂?”
“他们这是擂台比剑,意在将军。”久未言语的欧阳玉眼中射出洞察一切的睿智光芒,语气平静道:“我们且将计就计。我和敝师弟负责打擂,何、谢二位将军则率兵剿贼,看这帮贼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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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之中,已经被人遗忘的擂台此时清理得干干净净,去掉雨打的痕迹,铺上猩红地毯,不像生死擂,反像是迎宾台。
以擂台为界,峡谷延往黑虎峰的方向布满贼人守卫,另一边则完全在官兵的控制下。两队人马泾渭分明,隔着擂台对峙。不同的是,贼人一方搬出座椅,擂台前一溜坐下骆花平、柳定坚、孙忠、孙仁寿四大贼首,在身后大批贼兵拱卫下,谈笑风声、意态悠闲。而官兵一侧则是整齐的盾牌手和长枪手组成人墙,两侧高地上,弓箭手弯弓待命,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急促的马蹄声打乱谷中静寂,对面贼人举目观望,见官兵队伍向两侧分开,闪出一条通道,欧阳玉一马当先,带着师弟郑大鹏、师妹高凤兰、女儿欧阳倩、义侄女宋媞兰来到擂台前面。
郑大鹏一露面,孙仁寿立即起身拾阶而上,立定擂台大声笑道:“郑大侠果然是信人,十阵之约,可还记得否?”
郑大鹏从马上一跃而起,落上擂台,冷声道:“老子姓郑,不姓人!”
孙仁寿哈哈大笑道:“郑大侠真会开玩笑。”
郑大鹏“唰”地拔出长剑,指住孙仁寿道:“孙仁寿,说好十阵赌输赢,尔等却使诈想要围歼我们。如今什么话也不用说了,痛痛快快,刀剑底下见真章。”
“虚虚实实,兵家常态。”孙仁寿胖脸笑得奸诈无比,油腔滑调道:“郑大侠不也暗中招来三万大军,着实给了我们一个惊喜么?”
郑大鹏哈哈一笑,收回长剑道:“大家彼此彼此。只是我很奇怪,你们真的以为我们会被这形同儿戏的擂台赌斗拖住脚步?”
“聊以解闷罢了。”孙仁寿嘿嘿笑道:“总比大家各自坐在屋中,琢磨怎么算计对方要痛快点吧?”
郑大鹏失笑道:“这不一向都是你的长处么?”
“非也!”孙仁寿摇头晃脑道:“此刻该是郑大侠在耍心眼,你真以为拖住我等,那些官兵就能攻破黑虎寨么?”
大家心知肚明,郑大鹏也不隐瞒,反问道:“那孙仁寿你的心机又是什么?”
“孙某哪里有什么心机?”孙仁寿说话间突然眼珠一瞪,凶相毕露道:“孙某只是觉得若能将尔等斩杀在这擂台上,将会一了百了,省却很多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的。”郑大鹏稳立擂台,手握剑柄,一股淡淡的杀机弥漫开来道:“只是你我半兵八两,胜负在两两之间,讲这种话,徒招人笑罢了。”
孙仁寿凶相一敛,嘻嘻笑道:“我没有赢你的把握,但骆寨主却可以稳胜你一筹。你们夫妻联手,威震天下,但单打独斗,高凤兰绝不是我师兄的对手。剩下那些虾兵蟹将,怕还看不进孙某和柳寨主的眼中。”
“你究竟目的何在?”郑大鹏哭笑不得道:“要打则打,至多再有半柱香时间,官兵将完成集结,那时候怕你将只有望风而逃这一种选择了。”
“是啊,兵贵神速,这是些什么狗屁官兵?动作也太慢了。”孙仁寿嘴里讲着莫明其妙的话,眼神却已越过郑大鹏,仿佛看到官兵大营后方山头,一个幽灵般的身影轻易避过遍布山间的哨卡,隐入山巅一处,居高临下看清楚欧阳玉等人出来的房间后,一闪身消失在脚下浓密的树木间。
“喂,孙仁寿,你发什么呆?”郑大鹏连问两声,孙仁寿这才突然间回过神来般哈哈一笑,转身跳下擂台。
郑大鹏不知道贼人玩的什么把戏?正疑惑之际,骆花平一跃上台,长剑“呛啷”出鞘,一指郑大鹏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叫欧阳玉上来。”
郑大鹏怎么会被别人的一句话吓退?但扪心自问,他的确不是骆花平的对手。
欧阳玉听骆花平点名向他挑战,于是下马缓步上台,对师弟道:“骆寨主如此抬举师兄,我如果再不登台,就显得有点瞧不起人了。”
郑大鹏道一句“师兄小心!”转身下了擂台。
骆花平似乎和欧阳玉没什么话好讲,直接拔剑,一剑刺出。
欧阳玉救赵颐年的时候已经和骆花平交过手,心中有底,大喝声中,也是一剑劈出。
二人都是不挡不架,气势顿时惨烈如两军厮杀,惊得双方人等都呼吸凝滞,人人屏息翘目,看台上二人如何化解对方这必杀的一剑?
台上的二人却似乎都看不到对方的长剑,只顾把气势贯注进自己的剑中。那两把剑前进中竟似勾动了后方天威地怒,牵引身周无数气机汇聚而来,积聚喷涌向前方一点,绝堤洪水般卷向对方。
“嘭”一声闷响。台下双方没人能看清这二人是如何在电光石火之间擦身而过?双掌猛地撞击在一起,如在漫天狂流中出现两个迸裂开来的旋涡。
骆花平一个踉跄,身躯急旋往台边,藉以卸去欧阳玉无可比拟凛冽气劲的同时,一股股绵柔之力自不断划动的剑尖处涌出,层层叠叠,春蚕吐丝般抵消掉欧阳玉一击入体的后力。
“果然有点名堂。”欧阳玉称赞一声,大步跟上,二次举剑劈下。
大响声中,双剑这回才实实在在交击在一处。
骆花平一刹那间连出九剑,由强至弱,层层堤坝般挡住了欧阳玉的全力一击,之后长剑绕身,拦腰斩玉带,向欧阳玉发动反击。
“这是?”欧阳玉收剑后退,轻描淡写避过骆花平袭击,开口问道:“传闻中的九转玄冰剑法!原来你是玉骨魔的传人,你师父是哪位?铁风行还是孙有为?”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骆花平的眼神变得轻藐而傲慢,冷哼道:“别看你创立隐仙庄,号称什么三大山庄,跟我的黑虎寨比起来,不过是几间破屋罢了。”说着声音转寒道:“你没有资格知道我老师的名号!”
欧阳玉笑笑道:“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过。当年南北二魔争霸,玉骨魔不敌龙千道,败回西域,从此立下门规,禁止弟子履足中原。孙有为出名胆小,被人讥为大漠飞鼠,应该不敢违背师命,你是域外一魔铁风行的弟子。”
“一知半解。”骆花平眼中射出得意神色。
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藏有他自认为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能够让骆花平自负的事就是他的师承,但这个秘密却硬是被他隐瞒了二十年之久。如今遭欧阳玉说破,骆花平心中反而生出由衷的优越感,自我卖弄道:“师爷并非禁止门下弟子进入中原,而是设下了一个条件。”
第七十七章 营中刺客
“魔胎,是么?”欧阳玉语调依旧平静,骆花平眼神却已转为震惊。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骆花平一惊过后,却又用一种嘲弄的语气问欧阳玉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铁风行已经到了太行山。”欧阳玉眼神转厉道:“当你们四匪首一齐出现在擂台前时,我就知道你们是在以身为饵,诱官兵离寨攻山。因为对于你们来说,当下击退三万官兵的最好办法,就是刺杀敌方的主帅。”
骆花平这回才真正的大吃一惊。他以身犯险,与欧阳玉在擂台上赌斗,除了不服几天前败在欧阳玉剑下,想要再次一拼外,更主要的原因却是引虎离山,为师父铁风行刺杀敌军主帅创造机会。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只是枉费心机,欧阳玉早已经洞悉他的阴谋。铁风行此去,很可能会掉进一个可怕的陷阱里面。
可是欧阳玉、郑大鹏、高凤兰都在这里,敌营中还有什么人能对铁风行构成威胁?
骆花平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一惊之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笑出声来道:“欧阳玉,你果然厉害,但你之前恐怕绝想不到刺杀赵颐年的人会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擂台上。凭耿秋文、柴少宁之流,想要算计我的老师,和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骆花平越说越得意,哈哈大笑道:“斩不了赵颐年,杀几个狂妄小辈出气,也算没有白忙一场。”
骆花平说得一点不错,这也正是欧阳玉担心所在。
事情已经全部明朗,欧阳玉身上散发出有如实质的杀气,犹如可怕的梦靥,从四面八方向骆花平逼压过去。
“你果然着急了。”骆花平抬剑前指,剑身周围隐见光晕流动,苦苦对抗欧阳玉一触即发的强大气势。
通过回忆欧阳玉威猛无俦的剑势,骆花平思索出九转玄冰剑以柔克刚的策略,并成功在擂台上营造出看似可与欧阳玉分庭抗礼的局面。然而直到此刻欧阳玉展露出真正实力,骆花平才知道他多么错误地低估了对手。
“不急!”欧阳玉缓缓抬剑,凝势待发道:“骆花平,二十招之内,必取尔命!”
骆花平知道欧阳玉这话绝非虚言恫吓,心中才萌出退意,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喊杀声,无数官兵的身影出现在两侧山坡,一举击溃骆花平布置在高处的所有防线,蚂蚁般密密麻麻向前覆盖过去。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涌入谷中,大批马队在前,步兵在后,向擂台前快速逼近。官兵的攻击终于发动。
骆花平侧目望去,见为首一名将领,颌下无须,嘴角两侧却留有两撇密如浓刷的半月形短须,如掀开的两扇帐帘,遮挡了嘴角,马脸黝黑干瘦,双目精芒如电,正是率领三万大军前来剿匪的谢奇峰将军。
看见此景,骆花平不惊反喜,大笑道:“不急么?欧阳玉,你想回营救人,迟了!我虽然只能挡你二十招,但有这二十招的时间,足够了!”
说话之间,骆花平的长剑动了起来,似慢实快,瞬间划出九剑,一剑九转,九九八十一道剑光凝聚在一起,如砌起一道冰墙,横亘在欧阳玉面前。
这还不止,骆花平长剑在冰河般的剑光中只轻轻一划,八十一道剑芒顿时化为无数疾旋的剑影,漫天雪花般席卷往欧阳玉全身上下。
骆花平要的绝不仅仅是挡住欧阳玉,他此时气势大涨,反观欧阳玉则为事分心,彼消此涨,加上后面的孙忠、孙仁寿、柳定坚都于这一刻跳了起来,骆花平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一定要利用这次欧阳玉心神失守的机会,一举斩杀对方,洗刷之前战败的耻辱,扬名江湖。
“螳臂当车!”欧阳玉镇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道剑芒如烈日强光般刺穿肆虐的风雪,随剑而生的强大气流劈波斩浪,破开一条通道,剑身直达骆花平面门。
骆花平“啊呀”一声惊叫,拼力侧倒,一溜跟头滚往擂台一侧,狼狈爬起身时,欧阳玉的身形已消失在密密麻麻涌来的官兵群中。
“贤弟快撤!”柳定坚大声招呼着骆花平,挥刀磕飞迎面而来的如雨飞箭,和孙忠、孙仁寿师兄弟一起,率领贼兵向谷外急退出去。
————
酒楼中,身穿软甲,脸上贴上浓须,化装成赵颐年的柴少宁正在思索贼人会以怎样的方式潜进营时,一股浓烈至令人窒息的杀机突然随着墙破的声音涌入屋中。
铁风行根本没有化装成官兵趁乱混入的打算。当大队官兵离营,他径直从隐身处提剑窜出,只在官兵惊叫出声的刹那,已经接连撞穿三道墙壁,找到了柴少宁所在的房间。
柴少宁从没有想像过一个人的杀气可以凛冽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令他几乎连抬剑的勇气都要丧失。
尽管做足一切准备,柴少宁仍是在勉强举剑的刹那被双剑相交的巨力震飞。好在他这段时间功力突飞猛进,翻腾中连运三道内息,这才化解了对方随剑攻入体内的寒气,双脚一撑墙壁,在敌人追上来前抢先抱住立于室内的冬梅,撞破窗户,电射出去。
“咔嚓”一声,窗口处预设的弹簧启动,无数短箭疾射铁风行的同时,隐在屋中的四张铁网全部弹出,分从四角裹向中央。
屋外,柴少宁的声音已经声嘶力竭地响起道:“放箭!”
敌人的强大超乎想象,令柴少宁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念头。
早有准备的弓箭手点燃火箭射出,刹那间引燃预先浇在楼下的火油,将酒楼化为一片火海。
伏在楼外的耿秋文和方小芸呆呆看着面前的冲天大火,不明白究竟来了怎样可怕的敌人?竟至柴少宁不等他们接应,直接启动了之前仅仅是为了防备万一才设下的最后一道关卡。
“砰”的一声,整座酒楼似乎都要爆裂开来一般,一个火球冲天而起,落地摔成一摊火花,竟是一张被四道铁网裹于其中的大床。
“小心!”柴少宁明白所有的那些设置都没能困住来敌时,一道身影已经闪电般自火海冲出,眨眼间出现在耿秋文和方小芸面前。
“快逃!”柴少宁一把丢下怀中冬梅,拼了命般劈刺过去,身形展至他所能臻达的极限,于那名可怕大敌向方小芸一剑刺出的同时,斩往对方脖颈。
“当当”大响声中,方不芸都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震飞她手中的长剑?眼中只看到柴少宁倒跌出去的身形。
才明白是柴少宁救了自己一命,方小芸面前剑光再起,一道缭绕的剑芒鬼魅般化出九道流光炫丽的水幕,隔断了周围一切声音、景象,令方小芸生出一种天地都已为之静止的幻觉。
方小芸刹那间不知身处何地。
“叮叮当当”的剑交声突然间再次传入耳内,方小芸惊醒过来,看见两道剑光如双龙搅水,破入飞瀑之中。下一刻,方小芸被扑飞过来的耿秋文一把扑倒,着地滚出数丈后,两人跌开,方小芸这才看到如石子般被来敌弹飞出去的郑大鹏和高凤兰。
在擂台下,当郑大鹏、高凤兰从欧阳玉和骆花平的对话中得知刺杀赵颐年的敌人竟然是号称域外一魔的铁风行时,二人大吃一惊,顾不得擂台上仍在打斗,拼命打马奔回。
被郑大鹏和高凤兰及时救下的方小芸两眼中射出震骇欲绝的神色,难以相信以磐松、翠竹双剑合壁的本领,竟然挡不下对方片刻时间。
铁风行虽然凭着强大无匹的内力震退郑大鹏和高凤兰,可也看出那二人剑法精奇,配合默契,没有三、五十招,破不了对方的联手之威。
铁风行也不是傻子,知道敌人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绝对不能让人缠死在这里。
眼珠一转,铁风行的身形已经飘飞而起,趁着郑大鹏和高凤兰回力之际,“呼”地从二人头顶窜过,直扑落后郑大鹏和高凤兰一步、此时才奔到现场的欧阳倩和宋媞兰。
郑大鹏、高凤兰无力回身,耿秋文、方小芸倒地未起,柴少宁鞭长莫及,众人都是一齐惊得大叫出声。
一声巨响,铁风行的剑刃处撞出大量火星,两道身形同时向后跌出。
欧阳玉终于及时赶到,实打实和铁风行硬拼一记,救下了欧阳倩和宋媞兰。
战成平手,铁风行和欧阳玉齐齐收剑,凝神打量对方,都知道遇上了真正的劲敌。
在场众人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看清楚铁风行的装束长相。一身黑色夜行衣裤,长脸奇丑无比,高颧骨、高鼻梁、大嘴巴,握剑的大手指骨嶙峋,头顶隆起的骨盖处一片秃亮,头盖四围的长发却编成无数小辫,垂及脖颈,配上腮下银针般尖硬的短须,以及不带一丝感.彩的绿豆小眼,给人感觉就像是一匹脖毛卷成毡状的孤狼。
身处敌营,铁风行神情淡然到冷漠的程度,目无表情地在现场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柴少宁脸上,问道:“你是谁?”
“不要告诉他!”宋媞兰被铁风行死气沉沉的小眼一扫,竟然浑身泛起毛骨悚然的可怕感觉,听他问柴少宁名字,知道此人想要日后报复,吓得大叫出声。
第七十八章 夜探荒山
柴少宁也知道铁风行用意,但他这时候已经稳定心神,凝聚精力对付铁风行藉目光传递过来的强大压力,不卑不亢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柴少宁,游龙传人!”
“好,记住你了!”铁风行点头道:“咱们来日相会!”话音一落,身形已突然出现在后方聚集而来、严阵以待的官兵面前,一剑划出,惨呼声震天响起。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如一道破开水面的快帆,铁风行的身躯瞬即去远,留下一地伤残。
即便强如东海神君欧阳玉,也是心中震撼,深知自己和对方比起来,仍是有所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铁风行举步杀人,毫无阻碍地闯出包围圈,没入营外山林。
————
月上中天,照得黑虎峰东、南、西三面山坡上一片明亮,然而就在它投下巨大阴影的山峰北侧,呈现出的却是一道数百丈高、黑乎乎直插夜空、仿佛横断天地的直立崖壁。
望着那光秃秃的石壁,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心中一阵绝望。
白天,谢奇峰的大军在付出伤亡超过千人的代价后,彻底肃清了藏身犬齿路所在山坡密林内的无数贼人暗哨,清除了林内刀网、拌索、毒弩、陷坑等种种设置,为下一步进攻黑虎峰打下基础。
遗憾的是,尽管当时成功抢占峡谷两侧高地,却未能消灭被困在谷内的骆花平等贼首。在突然杀出的路秀峰、风剑一路人马的接应下,骆花平率人成功突围,逃回了黑虎寨。
这本来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如果没有周密的布署,骆花平等人也不敢以身犯险。路秀峰、风剑与铁风行同时出现,说明这二人前段时间正是去搬请铁风行这个强援。
如今攻破山寨的希望便寄托在柴少宁三人能否从黑虎峰后方找到潜入内寨的道路上?但现在看来,这个企图似乎难以实现。别说尚不清楚骆花平在后寨崖顶边布下多少防守人马?单只面前这道高不可攀、坚硬至连草木都无法扎根的光滑峭壁就令三人束手无策。
“我们靠近崖下看看。”柴少宁不死心。
耿秋文看看方小芸,他其实并不想让师妹一起来,但方小芸经过白天的危险经历,心中生出巨大恐惧,生怕师兄会遇上铁风行,放心不下,执意同行。
抛开内心的紧张感,黑虎峰后的风景其实还是很不错的,郁郁葱葱的茂盛林木为三人提供了绝佳的天然掩护。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蹑足潜行,借树木掩荫,朝黑虎峰黑暗压人的巨峰下方靠近。
细草被踏倒的沙沙碎响传来,三人急忙伏往树后。
意识到可能是遇上了贼人的巡山夜哨,柴少宁不惊反喜。
有暗哨巡查,说明山上必定有路通往崖下,否则贼人下不来,也没必要下来巡视一个无路的巨壑。
“大哥,你说这崖后真有上下峰顶的路径么?”出乎柴少宁三人意料,夜哨中的一个声音竟然低低问出了柴少宁三兄弟心中的疑惑。
“有九成的可能。”另一个声音轻声回答道:“内寨崖顶处一直由骆花平的女儿骆清玲亲自率人把守,非绝对心腹不得靠近,如果没有秘道,她们在守什么?骆花平一向为人谨慎隐忍,又怎么会不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骆花平表面上和柳定坚称兄道弟,实则对他防范甚严。”第三个声音牢骚满腹道:“否则咱们风流四使也不会变成荒山四探。”
原来是萧逍燕手下的风流四使,柴少宁三人吃了一惊。
萧逍燕的私生子死在天盗手中,他要报仇并不奇怪,但在这与外界隔绝的大山深处,消息传递非常闭塞,萧逍燕怎么可能如此快得到消息派人过来?而且听这些人的对话,似乎连黑虎寨崖顶处的布防情况都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这可是连柴少宁他们都不知道的情报。
除非一种可能,萧逍燕早已提前在此布局,处心积虑收买或派人打入了黑虎寨的内部。
如果这样,情况就复杂了,萧逍燕为什么会对一帮山贼大感兴趣?
尽管在黑暗中,柴少宁三人仍是互相对望一眼,这里的势力已经不止山贼和官兵两股。萧逍燕的插入究竟是好是坏,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如果不是误打误撞下发现了风流四使的存在,一旦萧逍燕趁众人和山贼互拼之际发动进攻,势必会给众人造成意想不到的巨大伤亡。当然,萧逍燕的这种攻击也有可能会对天盗展开。他就像一只鹬蚌相争之侧的渔翁,对战斗中的双方都有可能构成致命威胁。
“四弟不用抱怨。”前方低低的交谈声继续传来,大哥袁志威的声音劝导霍梁栋道:“如今孙忠、孙仁寿都在黑虎寨中。这样一来,咱们反而可以自由行动,不用担心被他们撞见。”
“没想到骆花平竟然是孙忠的女婿!”第四个声音也开口道:“公子用路玉山的名义发出威胁信,造成扑朔迷离的局面,本来是想让柳定坚混水摸鱼,将群寇引往公子麾下,不料反被骆花平利用,白白送了对方一支人马。”
“二哥这话太抬举骆花平了。”最先问话的三弟苗江龙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没想到郑大鹏那帮人竟然能引来大批官兵,阴差阳错打乱了骆花平一统太行的计划。”
“这对咱们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大哥袁志威感慨道:“否则咱们在不知道孙忠等人藏身山寨的情况下贸然发动攻击,怕是会凶多吉少。”
“大哥说得不错。”二弟尹成军接话道:“此次群寇聚会,我们本来有绝对把握借助圣地、圣山二位尊者的力量杀死骆花平。但铁风行的到来,却令咱们人人自危,再不敢轻举妄动。”
“咱们为什么不坐山观虎斗,让骆花平和官兵互相残杀?”四弟霍梁栋再次发出抱怨,他对这探山的行动一点也不感兴趣。
“因为收伏太行群寇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轻易放弃,有负公子临行前对咱们的托负。”袁志威的声音十分坚决。
“况且官兵即使攻破山寨,怕也无法杀死路秀峰等人。既然知道公子的杀子仇人就在这里,我们理应帮公子取回路秀峰的人头,为小公子报仇雪恨。”尹成军附和道。
“也不知道公子在大名府布置的怎么样了?”苗江龙的声音叹惜道:“如果公子在这里,再加上圣地、圣山两位尊者,咱们完全有和铁风行一战的实力。”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条小路?”风流四使说话间已经慢慢靠近到崖下一侧,霍梁栋显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前方石壁惊咦出声。
构成黑虎峰北侧巨崖的石壁异常坚硬,大部分地方寸草不生,尽管背着月光,阴影下仍是白生生一片,只有走近,才能看出石壁上的层次变化。就在那黑暗中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的白蒙蒙中,一条崎岖的山路被人开发出来,天梯般弯弯曲曲通往不知尽头的崖壁上方。
既然有小路通往崖上,骆花平又怎么会不派人看守?风流四使面面相觑,但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分出两人上崖一探,另两人则留在地上做接应。
柴少宁三人隐在暗处远远看着苗江龙和霍梁栋小心翼翼走上石壁小路,却并没有靠近。
既然风流四使也想要找出从黑虎峰背后上山的捷径,三人正好看对方能查出什么结果?
其实今晚不管能不能找到上山的秘径,都没有白来,得到的消息令柴少宁他们心中十分震惊。
此次太行山六寨十八岭匪首齐聚黑虎寨竟然是萧逍燕暗中促成,并准备让圣地、圣山二鬼协助柳定坚击杀骆花平,吞并黑虎寨,统一太行山。
顺天王招兵买马,吸纳武林中人及骆花平一类的山贼,其用意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萧逍燕一个江湖人物,为什么也会觊觎这支山贼人马?他在为谁积蓄力量?三人心中隐隐感觉到一种极大的、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可怕危机,正在悄悄地再次降临这个刚刚经历前朝大战,逐步稳定下来的和平大地。
虽然柴少宁三人所处位置距离崖下很远,已经看不到潜往崖脚的苗江龙和霍梁栋,但当二人走上崖壁石路后,两个黑点却是清晰地在白色石壁反衬下,清清楚楚地一点一点,无声向上移动。
如此明显的景象,如果崖下密林中伏有黑虎寨的暗哨,也绝对会发现!
风流四使此举似乎也含有试探对方的目的,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崖上两人已经攀至近四十丈的高空,却仍没有引起丝毫反应。
柴少宁三人心中渐渐失望。
四十丈的高度,对于这座高高的悬崖仅只能算是巨人的一脚,但对于下方观望的几个人来说,却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如果崖下布有黑虎寨的暗哨,不可能不会觉察。然而无论风流四使留在崖下的袁志威、尹成军,还是伏在远处林中的柴少宁三人,都感觉不到任何有贼人存在的迹象。
第七十九章 意外发现
如果骆花平对自己大寨所处的背侧悬崖毫不设防,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里根本没有可以攀上峰顶的道路。
就在这时,“哗啦啦”一阵脆响传来,在寂静深沟中显得惊心动魄,惊飞起一群栖息林中的夜鸟。
下方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忙凝神细看时,才发现原来是崖壁石路上的两人不小心碰落一些石子,成串敲击在光滑的石壁上。
夜空清冷,空谷回音,声音顿时被成倍放大。
柴少宁三人一下子来了精神。
如果这都引不出贼人,那今晚的探路基本上也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崖上的苗江龙和霍梁栋也知道处于了关键时刻,伏下身不再前进,静静地等待着事情的变化。
死一般的静寂中,双方都把注意力投往崖下四周。
恢复安静的深谷内死寂一片。
失望的心情同时在前后两帮人心中升起。
但突然间,一种隐隐的、可怕的声响隆隆传来,才一响起,已成铺天之势,犹如连续不断的天雷,听得人心惊肉跳。
“这是?”柴少宁才发出疑惑的询问声,猛然醒悟,极力把目光投往悬崖上方。
绝望的喊叫声由崖壁上的两个人口中传出。
无数大石落雨般从天而降,眨眼将毫无遮挡,无路可逃的苗江龙和霍梁栋淹没其中。
“三弟、四弟!”袁志威和尹成军口中发出凄厉呼叫,脚下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转身拼命向后逃出落石笼罩的范围。
一波石雨过后,迅即没有了响动,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魇。
然而崖下几人心中的震撼,却已经无法平息。
过了片刻,两道黑影黯然离去。
损失了两名兄弟的袁志威和尹成军心情悲痛下,失去了继续探查的心思,转身离开了崖下。
等确信没有了任何异常状况时,柴少宁三人这才从伏身处走出,慢慢向前方摸去。
崖壁下方落石嶙峋,树木都被砸为残枝。柴少宁的夜眼可以看到,在一处碎石堆中,仍有汩汩的血水涌出,可怜苗江龙和霍梁栋,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只在眨眼间已化为肉泥,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想想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柴少宁三人心中犹有余悸,脚下异常小心,绝不敢发出半点响动。
抬头望着高不见顶的巨崖,柴少宁心中忽然起疑。如此高的峰顶,当真能听到下方发出的声音么?
想到这里,柴少宁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刚才不是上方人听到动静丢下石块,那就说明在这黑虎峰背侧崖下,的确埋伏有骆花平布下的暗哨。
三人急忙退往崖后较远的区域。
危险不在身边,而来自无法察觉的头顶某处,等一旦察觉时,就已来不及躲避。
到达一个令自己觉得比较安全的位置,柴少宁三兄弟这才停下脚步,仔细回忆石块落下前的景象。
贼人的暗哨应该是听到了石子敲击崖壁发出的声音后才通知上方同伙丢下落石。既非看到,又有时间通知崖顶贼人,这个暗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崖壁上某一处可以上到崖顶的暗道内。
想到这里,三人精神大振。
风流四使猜得没错,骆花平一定在崖后留有一条关键时刻可供逃生的暗道,并且为了防止被人发觉,派有喽罗长期在里面守护。如果能找到这条暗道,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潜上崖顶,从背后打骆花平一个措手不及。
柴少宁的目光重新瞄往了崖壁上的那条小路。
回想之前苗江龙和霍梁栋在小路上越走越缓慢、艰难的景象,三人猜测那条小路随着高度的升高,应该越来越窄,甚至是一条断头路。但这崖壁除个别的地方能够偶见植被,绝大部分崖体都是光秃秃一片,这条小路开在这里,又有什么作用?
有了苗江龙和霍梁栋的前车之鉴,柴少宁不敢再上到石壁小路,而是从侧面迂回绕往崖下,借助夜眼之利,抬头仔细打量石壁。
光滑陡峭的崖壁在夜色烘托中泛出暗青色的坚硬光芒。
柴少宁观察良久一无所获,心中刚泛起失望,突然若有所思地盯往崖壁上距离下方谷底约三十丈高的一处所在。在那里,一个小小的剑柄插在壁石上面,即使以柴少宁夜能视物的本领,如果不是偶然瞥见,也根本不会注意到。
剑柄所在的那块区域正好位于苗江龙和霍梁栋被砸的小路下方,笔直的山壁在这里呈一种回缩状态。由于有了上方巨大的隆起山体保护,也不知道是苗江龙还是霍梁栋情急求生下刺入壁中的长剑才没有一起被石块砸落,而是插在石壁上,仅留一个剑柄突出在外面。
柴少宁靠近到巨崖下面,试着用力一按石壁,坚硬的石面没有任何反应。他心里面更加起疑,如此坚石,竟然能够随手用剑一插至柄,苗江龙和霍梁栋如果真有这么强的实力,也不用煞费苦心探查什么秘道,寻找从骆花平背后下刀的机会了。
听柴少宁说要顺苗江龙和霍梁栋走过的小道上到石壁上面,耿秋文和方小芸都是大力反对。
苗江龙和霍梁栋之所以会踢落碎石,肯定是因为那个区域正好是曾经落石较多的地方,而且刚刚又经过一场落石的袭击,小路上肯定积下了不少的碎石,柴少宁又如何能避开重蹈那二人覆辙的厄运?
然而柴少宁有自己的打算。那把剑所插位置之高,以他目前的功力,不通过小路绝对无法跃得上去,而且那个地方恰好位于上方崖壁隆起之下,苗江龙或霍梁栋一定也是看到了那是个绝佳的、能够避开落石的保命场所,因此才试图以剑入壁,把自己吊在空中。但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人成功将剑刺入石壁,自己却依然撒手落下崖底,被大石砸得粉骨碎身。只是如此一来,却给柴少宁留下一个可供藏身的所在。
柴少宁有把握在落石砸下前从小路下跃至剑柄所在处,通过剑柄把自己悬挂在空中,再利用上方隆起的崖壁避开大石的攻击。
听柴少宁分析得也有道理,耿秋文和方小芸犹豫再三后点头同意。二人退出落石袭击范围,远远看着柴少宁化成的一个黑点在崖壁上慢慢移动。
柴少宁的轻功显然要高出苗江龙和霍梁栋一大截,再加上他刻意小心,竟然踩着碎石到达壁上剑柄所在上方而没有踏落一个石子。这令提心吊胆的耿秋文和方小芸大为佩服,揪着的心也为之放松了不少。
犹如一片落叶,柴少宁的身体自崖壁小路飘下,眨眼落至剑柄所在处。
然而就在柴少宁伸手抓上剑柄的刹那,他明白了苗江龙或霍梁栋为什么能一剑没石,最终却仍坠下崖去的原因。
这一剑无巧不巧,竟然插进了一个风化出的山石洞穴中。当苗江龙或霍梁栋一剑刺出,惊觉力气使空,长剑没入洞中,根本不足以承受载人的力量时,他本能撒手想要扳住洞口,却又恐怖地发现洞壁斜斜向下,根本没有着力的地方。
电光石火之间,柴少宁已经重复了苗江龙和霍梁栋经历的过程,一把滑脱,向下掉去。
可是柴少宁既然知道事有蹊跷,又怎么会让自己重陷险境?闪电拔出从方小芸处借来的一把短匕,用足力气,“哧”一声硬生生扎入石中,借力跃起。
当一只脚踏上匕首柄时,柴少宁目光的高度正好对着那个长剑刺入的洞口。
轻轻拔出长剑,柴少宁提在手中一看,靠近剑尖处竟然有一截染血的剑体。
原来石洞后面藏着有人!柴少宁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石壁内的确隐藏着一条可供人上下的暗道。苗江龙或霍梁栋的这一剑鬼使神差,竟然刺入了藏在洞中向外观望的贼人体内,长剑因此才没有从洞中滑出,柴少宁也因此才能得悉这个天大的秘密。
长剑已经被拔出,洞后却全无动静,里面的人如果没有被刺死,也一定重伤昏迷。
想通一切,柴少宁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举起那把带血的长剑,运足内力,对着洞口周边的石壁猛刺下去。
或许是山风侵蚀久了,洞壁已经发酥,被柴少宁附着强大内息的剑刃片片掀起。
柴少宁小心翼翼将凿下来的石块推入洞中。这当然是害怕石块落下后发出响动,引起洞中有可能存在的其他暗哨的注意。
所幸这个过程十分顺利,柴少宁只用了一柱香时间,已扩出一个可勉强供人爬入的口子。
山洞不深,距外面的崖壁只有半尺厚。柴少宁探进手臂,攀住内壁后一用力,身体如游鱼般滑入洞中。
这时候,身具夜眼的优势就充分显示了出来。洞中的黑暗丝毫不能影响柴少宁的视力。
山洞不大,地上铺了两层已经压成硬片的厚草席,可以容一个人蜷腿侧躺。一个灰衣贼人靠着洞中石壁坐在地上,头顶处洞口的高度恰好在他站起后的目光处。
柴少宁这一进来,洞中立即显得狭小无比。
第八十章 山中暗道
察看过贼人伤势,柴少宁发现苗江龙或霍梁栋的那一剑恰好刺入正在洞中瞭望的贼人右眼,剑尖深入脑中,早已经没了气息,被柴少宁拔出长剑后,贼人的尸体也就顺身后石壁滑坐在了地上。
这种贼人,死不足惜。柴少宁不理会脚下的尸体,全神打量洞中环境,见洞通往一道巨大的天然石缝。石缝在到达崖壁外面前合闭,只留之前那个可供瞭望的小口,通向山体内的缝隙则十分宽大,像一口隐藏在山体内的巨井。
经过黑虎寨贼人的加工,石缝上开出一条险峻的小道,级级陡阶顺深不见底的大裂缝边沿向上延伸,不知道通向寨中哪个方位?在石缝的壁上还挂有一条长绳,隔远用铁环一截截环住,让绳索能顺着套环方向通往贼人想要它到达的地方。
看到这种设置,柴少宁估计在绳索的另一端,一定系有铃铛或铜钟一类的物体,当石洞中的暗哨发现敌情,扯动绳索,上方人员依铃声长短决定攻击力度,推落巨石,对意欲从后崖攀上峰顶的敌人加以无情打击。
柴少宁心中好笑,骆花平大概是属耗子的,对于打洞倒是颇有研究。
正思索间,石缝上方突然传下来脚步声,隐见有微弱的灯光闪烁,洞中果然不止一名贼人。
下来的贼人可能是听到第一次警报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放心不下,也或许是他听到洞中隐约传上异响,下来查看。总之令这名贼人倒霉的是,距离下方还有十来丈距离,他便感觉到有一阵风突然间扑面刮来。
贼人心中大奇。除了供人瞭望,平时下方那仅有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洞口都会被人用专门制作的、具有伪装性质的木板挡住,在这封闭的山洞内,怎么会刮起如此大的风?
贼人忙伸手护住那盏举在头前、只到了下方拐弯处便会挂在壁上、以防被人从外面看到光亮的照路小油灯。
行走在这陡峭的崖壁石阶上面,如果没有了灯光,一不小心就会掉入身旁深不见底的大裂缝中,粉身碎骨。
然而贼人一抬手,却感觉碰到了一把冰凉的剑刃。
贼人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柴少宁已经一把掐住他的喉咙,略一用力,贼人被掐得眼珠突出,一跤坐倒在身后的石阶上。
柴少宁没空和这个贼人耗时间,接住对方撒手掉落的油灯,放在石阶上面,剑刃压上贼人的脖子,低声恐吓道:“敢出一点声音,我就切开你的喉咙,让你一点点痛死在这里。”
贼人惊惧一过,已经明白了一切,点头表示会意。
慢慢放开掐着贼人脖颈的左手,柴少宁问道:“这条暗道通往哪里?上面有多少人把守?”
这个贼人倒也干脆,知道玩不出花样,索性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条暗道乃是骆花平当年建寨时无意中发现的一条通彻山峰内部的巨大裂缝,可以直达上方黑虎寨内寨的石场。
如今的石场已经被骆花平另砌高墙围了起来,并由骆花平的女儿骆清玲率领十大心腹山将及一百余名亲兵严密把守。除了派在石场上的这些人,就连寨中的头目,也不知道岭后有这样一条暗道存在。
除了下方瞭望孔所在的石室,在暗道中间部位,山缝为之缩小的地方,骆花平另外还凿壁安槽,嵌上铁板,形成第二间石室,里面另有两名暗哨把守。一旦发现有人进入,石室中的贼人锁死铁门,下方的人插翅也难上去。
在崖顶暗道的出口处,同样修有一间地室,地室的上方就是耸立在石场中央的哨楼,一方面可以做为石场镇守人员接收警报及休息的所在,另一方面如果暗道完全失守,贼人只需要往地室内浇入准备好的火油,点燃后便可以阻止敌人进入,甚至将潜入暗道中的人烧死。如果攻入暗道的人较多,贼人也可以用石场的石块填死地室,这条暗道将会被彻底封闭。
当然,所有这些设施都只是以防万一之用,暗道最大的作用仍是如风流四使所猜,在最后关头为骆花平和他的家人、属下提供一条逃生的退路。
瞭望孔位于崖壁三十丈高处,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柴少宁根本无法发现,或者发现也没有能力进入藏在那个不起眼坑洞后面的秘密通道内。
问明白一切,柴少宁点了贼人的穴道,把他放在石阶上,然后扯下贼人的外衣,撕成一幅幅布条,向上走出足够长的一段路后,这才用撕开的布条小心翼翼将长绳和圈挂它的铁环一个个绑在一起。
直到确信不会因绳重的变化引发崖顶警报,柴少宁这才切断下方的一截长绳。
把绳子放在手中一捻,轻柔凉滑,是用上等的蚕丝专门制成,看似不粗,却十分坚韧,以柴少宁开碑裂石的手劲,竟然没有捻断。
放下心来,柴少宁把绳子一头固定在暗道最下方挂绳的铁环上,试着拽一拽,无论是铁环还是这轻飘飘的蚕绳,都足以承受他身体的力量,这才抓着绳索另一头滑出洞外。
简单把事情经过对耿秋文和方小芸一讲,那二人大喜。
此时离天明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方小芸展轻功全力奔回官兵大营。
如果今夜不能顺暗道攻入山寨,等敌人发现暗道失守,三人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看着方小芸离开后,耿秋文和柴少宁顺绳索爬入暗道,找到贼人交待出的暗道真正出口,那是一个由人工开凿出的半人多高的石门。掏出封闭在出口处的山石,发现竟然是在离谷底高达五十丈的悬崖一侧,下方十丈处即是那条崖上小路,只是出口经过这十丈的高差,已斜行穿往落石范围的前方。
想想也是,如果出口位于小路尽头,一来容易被人猜想到,二来就算谷底再怎么荒无人迹,为了偶尔对付像风流四使般心怀叵测之人,落石也会对小路造成损坏,那时候即使从暗道出来,也无路可走。
在这高达四十丈的山路上,就算骆花平自己,一不小心也会摔个粉身碎骨,更没人敢冒死亡的危险,高跃十丈去探查小路上方有可能存在的壁后暗道,何况普通的江湖高手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跃达这种高度。
总之,这是一条骆花平自认为万无一失的退路,但他绝想不到最坚固的一环会成为他最致命的弱点。
找出暗道的难题已经解决,但更大的困难却是如何能够骗开锁在山道中央的铁门,拿到放置在那里的软梯?单靠柴少宁切下的那一段绳索,在这四五十丈高的崖壁上,过于危险不说,恐怕爬到日午也上不来几个人。
当然,官兵必定会带来备用的绳索,但时间急促,要想制出利于人员上下爬行的软梯,根本不可能。
二人提着被擒的贼人慢慢向上潜行,走了半个多时辰,这才靠近到暗道中段所谓的铁门处。可是一看之下,二人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山缝在这里缩成一个直井,铁门犹如一道井盖严严实实将上下通道阻断,只在绳索穿出的地方开出一个小洞。如果下面有人叫门,上方贼人只需要从小洞中向下一看,立刻便可以将下方情形看个一清二楚,所以原定逼擒住的贼人叫开铁门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在这狭小的通道内,柴少宁和耿秋文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二人突听上方隐约有脚步声传下,接着有人问道:“齐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刘二去了哪里?”
叫齐三的贼人回答道:“之前警报过后,许久没有再传上来消息,也不知道下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二下去找孙五问问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多半又是孙五闲得无聊,发个警报砸野猪玩。”来的贼人显然十分懈怠,嘴里面不满意地哼哼道:“偏偏许头领认为官兵白天攻山不果,不排除他们想要从背后查找通道的可能。等不及天亮便叫醒我,命我提前换班,把孙五换上去了解一下谷底的情况。”
“大鲁哥说得极是!”齐三拍马屁的声音传下道:“这条通道别说外人万难察觉,就是明告诉官兵,他们也攀不上来呀!”
听到二人的谈话,下方的柴少宁和耿秋文顿时大喜。
上面的两名贼人如此自信,二人打赌他们掀开铁门前不会先查看下方情况。
柴少宁才提剑跃到顶盖的下方,“吱呀”一声,大片油灯的光亮已经从提起的铁盖口处漏下。
不过对于上方的贼人来说,比灯光更亮的却是一道从刚刚掀起的铁盖下窜射而出的剑光!
这道剑光来得太快了,快到贼人无法反应,亮到让他们彻骨冰寒。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柴少宁直接对两名贼人下了杀手。
消除威胁,柴少宁立身洞口打量这间在狭窄的直立山缝上凿壁掏出的石室。
比之下方的瞭望孔所在,这里要舒服得多,除了墙角挂有照明用的巨大油灯外,室内不仅支起可供休息的木床,地上还放置着酒肉供人享用。
在这山腹深处无日无夜的幽暗洞穴内,很容易让人的思想变得麻痹,把自己警戒用的哨所变成舒适的住宅也就毫不稀奇了。
第九章 十年闭关
看看没有其它异常情况,柴少宁的心情稍稍放松一点。
让耿秋文带着堆在暗室地面上的软梯下去安放,并等待接应官兵进入暗道,柴少宁继续向上,潜往暗道通向崖顶最上方的出口处。
暗道之长,超出柴少宁想象,虽然大裂缝时宽时窄,总体呈通贯状,但开凿成可供人行走的台阶后,却是弯弯曲曲,如同一条天梯般迂回向上,只有那根报警的细长蚕绳被铁环圈套在缝壁上,一直伸向阴森黑暗的无尽顶端。
柴少宁夜眼看得清楚,越走越是佩服建造这暗道及安装长绳之人的毅力和勇气。可惜这些人把才智用错了地方,越是聪明,对山民的危害越大。
一直又走了有半个时辰,柴少宁终于看到了暗道的尽头,一扇厚实的木门挡住出口。
或许由于年久,贼人又疏于修理防范,木门的缝隙已经无法闭合严密,油灯的光亮和嘻哈的人声从门后一并漏了过来。
“小姐哪天才会再给咱们送一个女人进来?在这封闭的崖顶,没有女人可真难打发时间!”一道没精打采的声音传下,柴少宁甚至可以想象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
“谁让你们这么快就把之前那个女人给折磨死了?”另一个声音恼怒道:“小姐毕竟也是女人,怎么可能对此视若不见?”
“小姐对此从来都不管不问。”刚才的声音辩解道:“谁能想到这次她会突然大发脾气?”
“这下好了,大家都没得玩。”第三个声音抱怨一句后突然流里流气地笑道:“许头你摸,石壁这块儿光溜溜的,像不像女人的——”
“闭嘴!”之前恼怒的声音骂道:“满嘴吐不出一句人话!”
“许头真是假正经。”嘻笑的声音变得更加流里流气道:“我看许头你瞅小姐晃臀离开时的样子,恨不得追上去舔舔小姐的屁股。”
“这可真怪不得许头。”谈到小姐,没精打采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道:“我见过那么多美女,没一个能及得上小姐万一。”
“对你们这些流氓,我无话可讲。”许头领似乎对二名流氓手下也没有一点办法,主动宣告退出战场。
片刻后,室内传出悠扬的笛音,但这并没有换来同室伙伴的欣赏。
“许头你别吹了。”没精打采的声音呻吟道:“你吹得再好,能把小姐吹进你怀里面么?”
流里流气的声音笑道:“说实话,许头的笛子别说在咱们黑虎峰,就算太行山上,那也是一绝。可惜许头为人太死板,假如把这手吹笛的绝活给了我,保不准真能吹动小姐的芳心。”
“就凭你?”没精打采的声音讥讽道:“就你这长相,吹出朵花来,小姐也看不上你!”
“我这长相怎么了?”流里流气的声音大声驳道:“有本事咱们赌一把,我要真能把小姐吹来你怎么说?”
没精打采也来了劲,胸脯拍得啪啪响道:“你要是真能把小姐吹来,我就敢把这笛子塞进小姐的——”
“都他妈给我闭嘴!”许头领的声音大怒道:“谁他妈再敢拿小姐开玩笑,我就把他扔进下面大裂缝中,去陪那无数被你们害死的女鬼。”
“我又说错什么了?”没精打采的声音喃喃道:“我不过想说把笛子塞进小姐手中,给你当个定情信物。真是好心没好报!”
流里流气的声音笑道:“对啊许头,你没胆量向小姐表白,我们帮你还不成?”
“滚滚滚!”许头领气呼呼道:“我要睡觉了,谁也别来打扰我!”
接下来无精打采和流里流气开始东一搭西一搭地聊天,许头领的声音则再没有响起。
柴少宁无心听这些人的污言秽语,他只希望这二人也快点睡着,睡到官兵到来。可惜才过了半个时辰,休息中的许头领突然惊醒问道:“鲁大懒还没有把孙五换上来么?”
“许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鲁大懒?”没精打采应道:“你派他下去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八成又到刘二那里睡觉去了。”流里流气附和一句。
“大小姐被寨主叫去商议退敌策略,骆寨主有意让他的岳父到石场协助防守。”许头领不高兴道:“骆寨主的岳父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们再懒散下去,当心以后连凳子也没得坐。”
“难怪其它山寨的弟兄会讥讽咱们寨主胆子太小。”没精打采不以为然道:“在这鸟都飞不进来的山腹里,到底还需要怎么防范?”
流里流气道:“防,当然要防,防你这色鬼把笛子塞进小姐的——”
“咣”一声响,有人突然推开地下室门,一个声音气急败坏禀报道:“许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悬绳的天平慢慢向铁秤砣一侧发生了倾斜。我试着拽绳子通知孙五,竟然发现绳子根本拽不动——”
示警长绳虽然是用轻柔的蚕丝特制,但几百丈长度,其份量也是相当可观。为抵消这种重量,贼人在长绳通入的最顶端设置天平,天平另一端挂上同等重量的秤砣加以平衡。一旦拽动绳索,悬挂在天平两侧的警铃就会发出声响。
长绳被截掉四十丈,天平必定会发生倾斜,因此柴少宁才用衣服撕成的布条将绳子与圈环绑在一起。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绳索竟然在秤砣的作用下,一点点向上滑去,虽然不至于晃响铃铛,但倾斜的天平最终还是引起了贼人的注意。
事到如今,柴少宁知道如果再不果断采取行动,事情将会功亏一篑,于是把手中长剑一轮,朝木门上猛力斩下。
换作以前的柴少宁,这一剑至多将木门劈开一道裂缝,顶多有助于他下一步顺利踹开木门,但悟通了以剑运气的法门后,柴少宁已是今非昔比。
剑刃切入木门,附着在剑身上的强大气劲顿时如一把无形的锥子般“砰”一声将木门撑得爆裂开来。
室中的四名贼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激凌之际,柴少宁剑如游虹,在四人来不及发出一点声响之前,将四颗头颅全部切落地面。
同暗道中段的石室内情况一样,事关成败,柴少宁绝不会存任何的仁慈之心。
一剑杀四人,柴少宁脚下不停,已奔出地室所在。
门外,一组长阶形成的甬道斜通向上,贼人下来的时候比较慌张,竟然没有关闭台阶顶处的铁门,被柴少宁直接奔出了门外,到达石场所在哨楼内。
楼下一间巨大的房间内,靠墙一侧摆有装满火油的罐子,危急时刻只需要拿起来摔入甬道,便可以将整条石阶化为火海。
柴少宁从罐旁冲过,直接上到哨楼顶,看到了长绳所系天平,同时发现整座哨楼,包括楼下地室及暗道,此时竟然只有许头领这一组人在守候。
没有别的贼人存在,柴少宁大叫侥幸。把哨楼的门从内锁死,然后轻轻拆掉天平上的所有铃铛,以防官兵到来时不小心触动绳索发出响声。
一切办妥,柴少宁潜伏楼中,一边通过窗户偷偷观察外面崖顶广场上敌人的动静,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官兵的到来。
楼外的广场极其宽敞,柴少宁所在哨楼正位于广场的中央。或许是由于形式紧张,也或许崖顶的贼人们想在他们小姐回来时显示一下自己多么地忠于职守,此刻全都不停地在广场四围走动巡逻,却绝没有想到他们重重保护之下的中心地带已经沦陷。
在广场靠近崖边一侧的地方,分层堆满了一组一组的石块,多到占据了半个广场。靠近崖边的大石用木柱支起,成堆耸立在那里,只需要有人用长杆推倒木柱,石块就会直接坠落进崖底。
这些石堆就如一道长长的崖堤,竟然把下方暗道出口也涵盖在内!这让柴少宁看得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如果官兵无法在贼人发现前及时赶到,就算柴少宁能守住哨楼,不让贼人堵死暗道出口,也无法阻止贼人对崖下人马造成伤害,甚至砸落软梯、砸垮崖壁上的小道,令柴少宁成为孤军,最终被困死在山中。
所幸这个威胁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性也在慢慢变得越来越小。当雄鸡三唱,旭日东升,柴少宁终于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从暗道下方隐约传上。
把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处的柴少宁闻声大喜,刚要转身奔下地室内迎接,欧阳玉已经一马当先,提着剑从甬道中冲了出来。身后郑大鹏、高凤兰、耿秋文、方小芸以及何润玉率领的人马陆续现身在阶梯上面。
此次官兵出动了全部人马,前后夹击,只留下欧阳倩和宋媞兰带着秋菊、冬梅保护受伤的赵颐年,同时率领由山民组成的五千人马随时准备策应。
三万大军分前后两路,向黑虎寨发起猛力攻击。
听柴少宁简单讲述了外面的情况,欧阳玉和何润玉决定兵分两路,突然从楼中冲了出去,奔近崖边后由石堆两侧向中间杀去。
第十章 姚庭渡劫
本来崖岸石堆堆得极长,加上天色大亮,贼人都已经起床,众人就算速度再快,也没办法一下控制全局。然而可笑的是,石场上的那些贼人根本不认为这里会出危险,没有一点防范意识,见到突然杀出的官兵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做何反应?等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欧阳玉和何润玉已经合兵一处,完全占领了崖边地带,开始向内朝广场上的贼人推进过来。
看到仍有大批官兵源源不断从哨楼中冲出,那些守卫在崖顶广场上的贼人丧失了抵抗的勇气,转身逃往内寨,把崖顶广场完完整整地让给了官兵。
众人这时候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不急着进攻黑虎峰内寨,而是守紧广场,放出火箭,同时将哨楼中的油罐提出,摔碎在广场围墙外面,一把火形成了另一道防线。
前山蓄势待发的谢奇峰看到山顶处发出的火箭信号,迅速指挥大军从林中潜伏处冲出,潮水般突然出现在黑虎寨前贼人扩出的空地上。
官兵来得突兀且气势压人,但贼人也是早有准备,一时间警锣大响,滚木擂石纷纷从墙顶飞下,把下方来犯官兵砸得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乱石般顺坡滚下。
然而官兵人多势大,毫不畏缩,万千支火箭自上涌的人群中射出,黑虎寨中顿时处处火起,残酷的战争气氛瞬即弥漫全山。
后寨处的战斗这时候也已经打响。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围护在石场周围的高大寨墙被贼人自己用巨木撞塌。土气弥漫中,火势也为之一滞。
铁风行、骆花平、孙仁寿、柳定坚、路秀峰、风剑,以及十多名山寨中武功高强的贼人匪首,带领着大批喽罗,如决堤的洪水般扑击进来。
除了保护着女儿和外孙女赶往前寨指挥人马抵挡官兵的孙忠外,黑虎寨最强大的力量倾巢出动,势要把潜上后寨的敌人消灭在崖上。
欧阳玉早有所料,摆剑冲出,迎上了铁风行。
两人甫一见面就是硬碰硬的拼命打法,长剑卷起的气浪把附近丈许方圆的敌我双方人众全部绞为横飞的血肉。
郑大鹏和妻子高凤兰双剑合壁,挡住了骆花平。
此时的骆花平双目血红,透射出野兽般的凶光,剑法摆开,凌厉无匹,身后大片的空间都仿佛在他长剑的招唤下化为无边风雪集聚而来,由缓至急,旋转着凝冻为夺命银镖,漫天扑下。
郑大鹏知道这只是对方剑光幻出的假像,不急不燥,和妻子双剑缠绕,迅速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光幕。
“砰砰啪啪”的急促剑交声如爆竹骤燃般响起,连绵不绝,永无休止,听得人惊心动魄。
耿秋文和方小芸截住了路秀峰和风剑。
本来耿秋文和方小芸的剑法要胜那二人一筹,但两名老贼的经验丰富无比,而且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关键地步,因此两人都是拼上了老命,四个人倒也打了个势均力敌,杀得难解难分。
柴少宁敌住了孙仁寿。
此时的柴少宁已经不是太原府孙记绸缎庄中那个被孙仁寿杀得全无还手之力的无名小卒,每一剑劈出,都挟有可随敌刃而上、无孔不入的气劲,再加上奇快无比的身法,刹那间转着孙仁寿转成一条长龙,“砰砰”的气劲炸响声中,震得孙仁寿寸步难行。
在场众人中唯一落在下风的就是和柳定坚对决的何润玉。
何润玉平时不声不响,其貌不扬,但这时候使出真功夫,竟然丝毫不在耿秋文、方小芸众人之下,奈何柳老贼的狂沙斩自成一系,经过大半生浸淫,九环大砍刀摆开,已具石破天惊之威。不绝于耳的沙沙刀风中,柳定坚化为一团插满刀锋且不停滚动的沙球般恐怖怪异。
所幸何润玉身边有大批忠心于他的死士,这些人虽然武艺和柳定坚天差地别,却是个个悍不畏死,在何润玉和柳定坚激战之际,如一只只毒蜂般扎入柳定坚的狂沙刀影中,哪怕被搅为齑粉也在所不惜。
双方拼命施为,谁心里都清楚,随着暗道中官兵的不断涌出,欧阳玉众人每多坚持一会儿功夫,实力便会增强一分,终有盖过贼人的时候。
内寨的战斗进入白热化,赶往前寨的孙忠心里面同样明白,凭借暗道,官兵潜入的速度有限,只要有一个人能挡在出口处,官兵便会被堵在暗道中有力难为,所以前寨每挡住官兵的一波进攻,就等于给女婿多赢得一点扳回战局的时间。
然而骆花平绝不会料到,他选择身先士卒冲往最需要人的后崖,让岳父带着妻女前往他此刻认为最有把握、也最安全的前寨,这实在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骆花平的主要兵力都布置在前山,又有高墙凭峙,本来官兵很难攻破。但很快,前寨守山的贼兵便发现了身后内寨中冒出的滚滚浓烟。
听着从身后山上隐约传下来的喊杀声,贼兵不知道内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心中惴惴,开始盘算对策。
贼人的生性自私多疑,这时候又见主帅迟迟没有现身,顿时都猜测一定是有天大的灾祸降临,是到了该为自己考虑一下退路的时候。
微妙的心理变化很快影响到战场形势的发展。当寨墙上贼兵的守势一弱,谢奇峰的大军立即抓住机会推进到墙下,开始架云梯向黑虎寨寨墙发起猛攻。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兵临墙下,众贼兵慌张起来,心理的畏惧作用更加明显。
孙忠一见大怒,挥剑斩杀了几名向后退缩,想要一边躲避城下飞箭一边静观事态发展的贼兵,喝令众喽罗起身奋力抵抗。
只是可惜,孙忠平时并不在山寨里面,在众贼兵的心目中也就毫无威信可言,这时候想要凭武力强压,顿时引起众贼人的反感,甚至后方很多人见状停步不前,以免成为孙忠剑下的枉死鬼。
正是攻防战最激烈之际,贼人后援力量跟不上,墙头的大石、巨木等防守物资的供应立即出现断档,几处区域都被官兵突破,双方开始在墙头面对面展开激战。
一开始孙忠还有心凭自己的武力将攻上墙头的官兵斩落墙下,但随着官兵的突破点一处一处增多,孙忠终于意识到防线全面崩溃的时刻只在眼前。他长叹一声,猛一剑将面前两名官兵劈飞下墙,回身招呼女儿和外孙女向着第二重山寨内退入。
孙忠这一退,贼人的心理防线进一步垮塌。
看着后方山头上冒出的浓烟,很多贼兵都选择了在官兵全面困死山寨前分由战斗没有覆盖的山坡处逃下黑虎峰。
黑虎寨第一道寨墙全面失守,孙忠在丢失大批兵力的情况下退守往第二重山寨。
这第二重山寨比第一道寨墙更加险峻,凭借山势而建,一夫当关,易守难攻。孙忠有信心在这里堵死官兵,令对方寸步难行。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战争形势环环相扣,互相影响,尤其对于这些一贯欺凌山民、威风惯了的山贼,稍稍有点失利,便形成了他们心理上全面败亡的起点。
当前寨失利的消息传入后山,听着那迅速接近的冲天呐喊,本来还和骆花平等人拼死灭杀崖顶官兵的贼兵们顿时人心惶惶,就连骆花平也有了一种腹背受敌的恐惧感。
狭路相逢勇者胜。贼人气势一弱,被压制在广场上的官兵立时发动了反击,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一举把贼兵迫回到内寨墙后。
欧阳玉看看广场上黑压压的官兵,经过半日厮杀,成功阻挡骆花平的反扑,让何润玉带来的三千官兵悉数上到了崖顶,他于是长剑一挥,大喝道:“弟兄们,随我冲啊!”
如一把尖刀插入内寨,骆花平再也无力挽回这前后受敌的颓败局面。
何润玉知道和敌人缠斗绝不是潜入敌寨的目的,他甩开柳定坚,带领大批人马直接穿过黑虎寨内寨那无数的石屋,由后向贼人第二重山寨处发动攻击。
黑虎寨第二重山寨建在成片的险隘处,前方是几十丈的断崖,大有君临天下的气慨,但身后却是一道道上行的石阶山路。官兵由后杀下,在这不设防的贼窝内,毫不客气地挥刀砍杀。
看着兵败如山倒的局面,骆花平知道大势已去,狠狠一跺脚,回身扑往山下,要找到妻女,带他们逃出山寨,投奔顺天王,以图东山再起。
经过这一通乱杀,欧阳玉众人也已经全都分散开来。
柴少宁助一帮官兵击溃几股山贼后,追在一群贼人屁股后面向山下杀来。
眼看出了内寨,到达墙外一片疏林地带,前方一群人从坡上奔出,当先一人正是老贼孙忠,在孙忠身旁,还跟着骆花平的漂亮妻子孙蔷以及一位年龄和宋媞兰相仿,身形极其修长,长相绝美的清秀女子。
柴少宁记得老师、师娘和师姐一家人的血仇,一心要找天盗报仇,再加上形势使然,斗败孙仁寿,使他的气势陡然攀升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这时见到孙忠,柴少宁一声大吼,挥剑便扑了过去。
1829章 御剑飞离
readx;孙忠守丢了山寨,一股怨气正无处发泄,本来还强压着怒火要带女儿和外孙女找到骆花平,一家人会合后一起向山下突围,这时候突然间见到落单的柴少宁,顿时压抑不住火气,对孙蔷道:“蔷儿,你先带清玲去找花平,等我杀了这小子随后就到。”
孙蔷知道父亲的本领远在柴少宁之上,一点也不担心,而且想起那天晚上当着众多匪首的面出丑,孙蔷也恨不得柴少宁早死,因此答应一声,狠狠瞪了柴少宁一眼后,带着女儿先行离开。
孙忠一意要斩杀柴少宁出气,见女儿和外孙女走远,大喊一声刚要迎上,柴少宁已经一阵风般扑近,跃起空中,一剑斩下。
孙忠没有料到柴少宁受气势所托,实力得到超常发挥,竟然被柴少宁一连数剑,杀得步步后退,狼狈不堪。
想到师仇终于有望得报,柴少宁心情变得无比激动,一把剑使得畅快淋漓,犹如化为自身血肉,随心而动,再没有招势的限制,浑身气血升腾,体内一道内息越转越快,渐渐竟变得没有规律,四处奔突。
柴少宁从来没有练过内力,感觉今天体内气息随着气血大幅翻腾而变得迥异平常时,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烫,一股气流在体内越转越快,竟似要突破身体的限制,飞腾而去。
柴少宁吓得魂飞魄散,心说莫非这就是旁人常说的走火入魔?
孙忠并不知道柴少宁体内的变化,见柴少宁突然间实力大增,举止疯癫、眼神狰狞,似乎变了一个人般,心中顿时惊惧起来,再加上此时从内寨中奔出的人群,已经看不到黑虎寨的喽罗,清一色官兵装束,他知道随时有可能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心里面不由得萌生出退意。
柴少宁从孙忠剑法的变化中感觉到了他的企图,心中顿时大急。如果今天让孙忠走脱,以后不知道哪天才能再找到机会?反正无法控制体内那道气息,柴少宁索性任由其肆虐扩大,即便走火入魔,也要利用这股突然强大到无法控制的力量斩杀孙忠,为老师一家人报却血仇!
完全失探之下,柴少宁体内更是变得憋胀难耐,一股气息在急剧膨大,逼着柴少宁本能地使出了狂劈猛砍的招式,整个人在刹那间变得威猛绝伦、势不可挡,犹如化身长龙,追着孙忠疾攻猛打。
孙忠无论如何想不通柴少宁的内力怎么能在打斗中得到攀升?渐渐到达了一个令他无法抵抗的程度。
老贼心中恐惧,无奈两人间的激战已成胶着状态,这时候一旦后退,不但摆不脱柴少宁,还有可能在气势牵引下变得一败涂地,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打不过,退不走,孙忠叫苦不迭之际,面色突然一喜,看到了一道狂飙般的身影瞬息出现在柴少宁身后。
柴少宁已经杀红了眼,全身感官都因体内巨大的气息而处于膨湃状态,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来自背后那一缕毫无征兆、却在刹那间变得席卷天地般的强大气劲。
危险降临,柴少宁却是连看也不看,舞得犹如自己在运转般的长剑一调头,准确无误地回手劈在了袭来的剑身上。
“当”一声大响,柴少宁通体巨震,手腕发麻,长剑几乎脱手。
然而就在柴少宁被震得手脚麻软,不能动弹的危急时刻,体内那股高速奔腾的滚烫热流终于岩浆般突破禁制,“轰”一声在柴少宁体内爆炸,无孔不入地钻入了柴少宁全身四肢百骸。
蓄积多时的气息终因这剧烈的撞击而全面爆发。
柴少宁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和舒适感,颤抖的手脚在电光石火间被巨大的力量灌满,本来因体内憋胀而变得昏沉的头脑瞬息清晰无比,充沛的内力传入剑身,一道剑芒嘶嘶作响着从剑尖上窜了出去,毒龙般暴射丈许。
偷袭柴少宁的不是别人,正是骆花平的师父、域外一魔铁风行。
铁风行武艺高强,无视身周大批的官兵,直到最后时刻,形势完全绝望,他这才一剑狠狠砸退欧阳玉,转身向山下奔去。
和孙忠一样,铁风行心中也憋着一团闷火,正无处发泄之际,突然看见了杀得孙忠手忙脚乱的柴少宁。
想起之前就是这小子破坏了自己刺杀赵颐年的计划,至有今日破寨之灾,铁风行怒气上涌,扑过来就是一剑。
铁风行天赋异禀,功力之高自认已独步武林,虽然在欧阳玉手上没有占到便宜,但却根本不把柴少宁放在眼里。
哪知道就是这个他瞧不入眼的小辈,竟然在看似毫无还手之地的情况下硬接了他十拿九稳的一剑。
目睹了柴少宁剑上长龙般暴起的剑芒,即使是铁风行这种大魔头,也吓得“啊呀!”一声跳开,错过了斩杀柴少宁的绝好时机。
不怪铁风行吃惊,他曾经听师父讲过当年南北二魔争霸中原的情景。龙千道魔功震世,拥有无敌剑气自然毫不稀奇,但柴少宁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拥有这种无上内力?
铁风行还从未真正遇到过那种可凭剑气杀人的对手,现在突然间亲眼见到了这种惊世骇俗的剑芒,几近传说中驭剑飞行的至高境界,他怎么能不吃惊?难免会把柴少宁的实力高估几成。
实际上柴少宁却是当一股热气扩遍全身后,体内竟又渐渐趋于了平静。
得而复失,柴少宁心中的失落感可想而知。但当他暗中一握剑把,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力量似乎骤然间又提升了一倍!虽然比不上适才爆发时的充沛,但如此快速的进步,也已经令他惊喜万分。
柴少宁不由得想起西荒侠隐仇浩天曾经说过的话,当日后自己的内力完全挥发出来时,武林中将再也没有敌手。
那一天,终有一日会到来。
柴少宁信心暴涨,一抬头盯上了对面的铁风行。
缺少七色彩菌的配合,赤阳珠的功效必须要得到某种力量的催发,才能真正发挥出它蕴藏的实力。
铁风行既然能把柴少宁体内赤阳珠的潜力迫出一次,就应该能迫出第二次!
犹如闻到了肉香的豺狼,柴少宁忘记了任何危险,目光变得狂热而炽烈,不躲不闪,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猛扑向铁风行,希望借用对方的绝世功力,把先前体内那股热气再次迫出,成就天下无敌的美好夙愿。
铁风行并不清楚柴少宁的底细,他这时候心里面想到的是师父临终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内胎未定,勿入中原!”
欧阳玉猜的一点没错,铁风行已经结出魔胎,但欧阳玉不知道的是,这魔胎在没有完全成型前,就如十月怀胎的女子,令铁风行不得不分出一半的功力来供养,做为它成长的动力。
也就是说,魔胎是靠吞食铁风行的内力来逐渐成熟。也正因为如此,才令众人逃过了一劫!
铁风行之所以敢在魔功修行到一半、自身功力处于底峰的危险阶段接受路秀峰邀请来到太行山,一是因为徒弟的缘故,二也考虑到将来终归要和中原武林人士一较长短,因此怀了提前试探的目的。
铁风行并不认为体内未定的魔胎是一个负担,相反,正因为怀有这将来会给他提供庞大内力的魔胎,才令铁风行生出一种优越于常人的自傲心态。况且在他眼里面,除了众所周知的几处武林圣地外,他根本不认为太行山这种草寇栖息之所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然而突然间目睹了柴少宁剑上窜出的剑芒,铁风行心中震惊无比。
怀着魔胎和人交手,无异于像是在抱着婴儿打仗。铁风行投鼠忌器下,怎么敢再和柴少宁的“无敌剑气”硬碰?只好展开身法游斗。
柴少宁目的不能达成,顿时大怒,气势极度攀升,越战越勇,手中剑仿如化身成为一道闪电,不依不饶地追着铁风行狂劈猛砍。
以铁风行的强横,竟然也被柴少宁这种野蛮打法吓住。
一向以来,铁风行都以内力和轻功自诩,如今为护魔胎,不敢再贸然和柴少宁比拼内力,而轻功竟然也似乎占不到多少便宜!
胜算无望,铁风行顿时后悔不该忽视师父的警告,生出轻视中原武林人士之心,倘若今天不慎伤及内胎,数十年苦修将毁于一旦,那时得不偿失,悔之晚矣。
“罢了,今日铁某认栽,它日必定回来,报此奇耻大辱!”铁风行一声大吼,掉头呼地飞去。
铁风行说走即走,毫不受对手剑招的限制。
柴少宁震惊之余,也自觉追不上对方,一转身又来找孙忠的晦气。
孙忠本来以为凭铁风行的本领,柴少宁已是在劫难逃,因此冷笑观战,时不时刺死几个试图冲击战圈的狂妄官兵,誓要看柴少宁如何授首?哪曾想事情突起变化,再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柴少宁身躯如陀螺般旋转,长剑耀起一圈诡异白芒,似慢实快,向孙忠抽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