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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涅槃全文阅读

作者:幽泠秋月     德意志涅槃txt下载     德意志涅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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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方彦

    阳光灿烂,碧空如洗,9月初的丝缕晨风懒洋洋地卷过中欧城市汉堡上空,在煦暖当中带来了些许属于初秋的凉爽之意。无数幢雄伟高峻的现代化楼房参天摩云,鳞次栉比,商业区的巨型led屏幕闪烁着炫目的光影;宽阔平整的柏油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摩肩接踵,尽显世界一流大都市的繁华与活力。

    密集来往的人流里,一名少年正满是兴奋和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年龄大约在十六七岁,拥有一张黑发玄瞳的典型亚洲人脸颜;虽然他的五官并不显得如何精致,但合在一处却自有一番英姿勃勃、俊朗阳光的感觉。面对周遭异国路人那略带诧异的眼神,少年自是熟视无睹,满脸笑意的他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周围这座新颖的都市之上,并在不断的转目四顾中发出啧啧赞叹的自语之音。

    “早就听说汉堡风光秀丽,素有北德意志之星的称谓;现在看来,果然不比我之前在网络图片上看到的景象为逊。”少年喜悦地开口,其说出的话语竟是据此近万公里之外的那个华夏文明所拥有的语言。他微微提了提自己后背上的背包肩带,抿嘴笑道:“看来在今后的四年时光里,我再不用担心会感到枯燥乏味了。选择这座城市真是我所做出的最为明智的决定。”

    这名少年名唤方彦,是几个月前刚从天朝京畿省毕业的高中生;在他的志愿填报单上,其排在首位的赫然是由德国汉堡大学开设的工程造船专业。对于他的这一与众不同的志愿,和他在一起相处了三年的高中教师和同学都没有感到丝毫诧异;因为自打他们认识方彦之日起,这名自幼孤居的少年便对那个中欧国家的文明抱有不加掩饰的崇敬和钦佩,曾不止一次的表露出了要想留学于彼的愿念。而他的这一梦想也并不仅仅只停留在脑洞上,而是真正为其付诸了艰苦的努力。在高中那繁重的课业之下取得优异成绩的同时,他还挤出时间自学了德语,并顺利通过了申请留学之后所必须跨过的语言考试。当那份来自异国的录取邮件发到他的邮箱中时,饶是自幼便已变得坚强独立的他,也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唔,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招收兼职工吧。”少年方彦在四下张望了一阵之后,随即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由于他的双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因祸早逝,使得他自小就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虽然录取他的这所学校答应免除他1万欧的首年学费,今后的学年则视其成绩而定,但要在“纸醉金迷的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维持基本的生活,对方彦而言仍是一件令他感到头痛的事情。不过他生性坚强开朗,从不因面前的困难而气馁低头;在连续几次求职碰壁之后,方彦终于在一家名为“黑豹”的店里谋到了一份前台售货员的兼职。

    “黑豹”是一家经营军事历史物品的商店,从中世纪普鲁士军队的长枪细剑、到德皇时代的军服勋章,均可在这里找到它们的身影。虽然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不可避免的是后来仿造的赝品,但其种类和涵盖范围却着实令人感到惊奇震异。方彦方甫进入这家店时,就被其超乎想象的广泛涉猎给惊得瞠目结舌,目光如磁石附铁一般停在那琳琅满目的货品上,再也难以离开。尽管他拥有远胜于同龄人的自立品格,但其毕竟还只是一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年,对于那支在天朝网络上被塑造成了英勇顽强、忠诚严明的光辉形象的德**队,他无疑有着发自内心的向往和倾慕之情。实际上,方彦对德国文明的热忱,其大半原因也正是出于对这个国家军队的爱屋及乌。偶有时候,他甚至遐想自己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溯流而上,回到那个没有核导弹的征服岁月;而德国这个曾经的世界双子星之一也在他的推助下改天换命,将英法红毛等蝇营狗苟的卑鄙小人彻底廓清荡涤,并由此让这个勤劳严谨的民族收获了自己所应得的世界地位。

    此后的近两个月时间里,方彦在假日之余便来到这家距离学校不远的店内,干起了自己赖以糊口的副业。在帮老板看店进货的同时,他也对“黑豹”当中的藏品有了一定的了解。除了销量最佳的仿普鲁士和德皇时代的领章军服之外,这家店也收藏着为数不少的第三帝国遗物:由于在公开场合展露“卐”字标识是触犯法律的行为,因此这些勋章、服饰上面的那个标识都被布裹或其他物事所掩藏了起来。而对于这些前朝之物,德国民众似乎都在刻意地选择回避,方彦到这家店干了近两个月的兼职,这些物品卖出去的数量都是单手可数。

    为了能更好的适应自己的留学生活,方彦在刚刚过去的暑期里曾仔细地研究过这个国家的现状实情。对于其政府和民众在二战之后所表现出的彻底悔过,他也隐隐感觉到了这其中所蕴含的痛楚、严酷、悲哀、和无奈的复杂因素。唯有如此,其在欧洲大陆上的那些近邻夙仇才会给这个国家一条生路,否则身处美英苏法四国占领之下的德国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主权和自由。

    尽管方彦对这个屡遭劫难的民族不愿再提旧伤疤的社会心绪感到理解,但由于他毕竟是外乡来客,其心态和言行之间也自然就没有如同当事之人的那么多顾忌。在他看来,那个曾经一度在东起伏尔加河流域、西至比利牛斯山脉、北臻挪威之极、南临非洲大漠的广袤土地上雄踞傲立的庞然帝国,虽然有在意识形态、官僚行政等方面的诸多严重弊病,其所对犹太人实施的种族灭绝也的确是令人发指的滔天罪恶;但在国家战略层面而言,它却无疑是将德意志人民送上了一千多年以来所从来没有达到过的无上巅峰,而这也正是令某两个分别是世界新老霸主的英语国家、以及屡败于其手下的那些欧陆夙仇们所无比憎恶和恐惧的存在。

    因此,那些鲜有人问津的前朝之物,在方彦眼中便也与普通事物无异;看店闲暇之时,他不是温习自己的功课,就是观摩这些并不招人待见的昔日物品。而在这些藏品当中,方彦尤其喜爱一枚刻有纯白色漂亮纹理的小巧橡叶勋章,不知怎么的,从他看到它的第一眼起,他便产生出了一种想要将其握在手中珍藏的强烈感觉。

    “约纳斯,你是喜欢这枚勋章么?”这一日,头发花白的店主保罗提前返回,见方彦正瞄着眼前的物品微笑品鉴,随即呼唤对方的德国名字询问道。回过神来的方彦并没有忸怩的否认,而是颇为直率的给予了肯定的回复;这个民族的人都带有或多或少的刻板性格,东方式的委婉礼让反而会让对方感到不快。

    “如果你喜欢的话,这件东西就送给你好了。”保罗老头微笑开口,其说出的话语让方彦心中惊喜交集。看到眼前少年那一副受之有愧的神色,保罗拍了拍方彦的肩膀温言说道:“这两个月来你帮了我很多忙,我心里是很感谢的。这枚勋章我本身也没花多少钱淘来,好几年了一直都这么放在这里;与其继续像现在一样没有顾客问津,还不如将它转赠给喜爱它的人收藏保管。”言讫,他便从柜台中取出了这枚小巧精致的勋章,然后径直放在了方彦的手里面。

    感受到掌心传来温润冰凉的感觉,方彦不禁微微张了张口,他实是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爽快,直接就将这枚标价百欧的物事塞到了自己手中。尽管他心中微微有些赧然,但心里对手中此物却又是由衷的喜欢;沉吟片刻之后,便在由衷的道谢中欣然接受了对方的馈赠。

    傍晚时分,结束当日工作的方彦返回了自己的校舍。他罕见的没有在第一时间摊开书本,而是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精致事物,位于勋章正中的卐字符号已经被他揭开了包裹其上的布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清冷亮丽的光芒。勋章上白色的纹理缭绕蜿蜒,构成了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奇诡图案,其繁复玄奥,比起之前他在店里粗略所看到的情形又要更甚数筹。

    “这个东西真的只是廉价品么?光是在这么小的物品上进行如此精细的雕琢,其价值便不止百欧吧?”方彦仔细端详了片刻,只觉得头晕眼花,不由得皱眉说道。他反复摩挲着手中的饰品,心中顷刻间转过了好些个念头。正自犹疑不定,他忽然感觉到手指尖传来一个温润光滑的袖珍凸起,这种感觉如此之奇妙,仿佛皮肤上的水泡一般饱满而突兀。

    不及多想的方彦随着本能的指引,在手指尖上微微发力,岂料那个凸起部位竟直接被按了下去,成为了一个微微凹陷的小洞。方彦倏然一惊,以为自己不经意间损坏了这个今天刚刚到手的心爱藏品;然而还没等他将勋章翻过面来仔细检查,其上面的繁复纹路就赫然发出了点点轻柔的白光。目睹这一场景的方彦脑中嗡然一响,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感到自己被吸入了一个狂转飞旋的扭曲黑洞里,而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

第1章 穿越

    “约纳斯……约纳斯……”

    在一片黑暗的昏睡沉眠中,方彦忽然感觉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不断轻唤着自己的德国名字,那声音如此慈爱而温柔,就像是父母在呼唤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子女一般。听得这饱含感情的声音,方彦的灵魂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倏然触动;他缓缓睁开了自己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也在一阵模糊之后变得清晰了起来。

    吊灯古朴,墙壁雪白。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之上,包裹周身的棉被温软舒适,令他竟有些舍不得坐起身来。转头四顾,一名面容轩逸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自己的床边,其灰蓝色的眸子旁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当看到自己睁开双眼之后,他的脸上登时流露出了狂喜激动的喜悦神采。

    “约纳斯,你终于醒了!仁慈的上帝,感谢您将我的孩子继续留在了我的身边……”中年男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说到最后竟是不能出声,他猛然将刚坐起身来的方彦紧紧拥在怀里,仿佛一松手面前之人就会消失一般。猝不及防的方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正欲发力推开这名侵袭自己的绅士大叔,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仅酸软无力,其体型也竟似返老还童般的变小了一大截!

    方彦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便发出了一声魂飞魄散的大叫;而更令他如坠深渊的是,自己的嗓音竟也变成了稚嫩高越的童声,再不复之前少年那浑厚沙磁的悦耳声音。几在同时,他的脑中又掠过了一大片宛若水波幻景般的画面光影,虽然这些场景都是见所未见,但方彦却突然像是茵蒂克丝附体一般、将这成百上千的浮光掠影尽数铭记于心;这种感觉如此之玄妙,就仿佛自己早就已经亲身经历、并在漫长的岁月沉淀当中成为了与他共存的独家记忆!

    随着方彦的这一声大叫,中年男子却像是如梦初醒,他蓦地松开了紧紧勒住男童纤瘦身躯的双臂,用一种近乎是喜极而泣的语气说道:“约纳斯,我把你弄疼了么?抱歉,因为父亲实在是太高兴了。之前医生都说你患的流感病症是当前人群中情况最严重的那一批,几乎不会有生还的希望,没想到仁慈的上帝竟是格外垂怜于你,让你顺利度过了这次巨大的灾难!”

    看到面前之人那惊怖惶乱的眼神,中年男子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不过对幼子失而复得的激动狂喜,很快就驱散了这点丝缕浮现的不安之情。自己的孩子刚刚在地狱门前走了一圈,难免会在情绪上受到一定的影响和冲击,等过上几天时间,他自然就会恢复原有的精神状态。一念至此,中年男子的神色也逐渐变得慈和起来,轻声说道:“约纳斯,你先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吧。父亲这就把哈里医生叫来,让他再看一下你的情况。”中年男子在方彦的额头上亲吻了一记,而后便站起身来,推门走出了这所房间。

    壁炉温暖,钟摆微鸣。方彦呆呆地靠在床头上,心乱如麻:复古风格的陌生房间、唤自己为子的陌生男子,脑中闪过的万千陌生记忆、以及自己这骤然缩小到仅有**岁孩童大小的幼弱身体……桩桩件件都是如此的诡异,以至于完全超出了他所能够理解和想象的范围。忽然间,他周身剧震,心中泛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自己已经穿越了,而那个具有繁复纹路的银色勋章就是起因?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彦慌忙转头四顾搜寻,以图找到那枚勋章并寻找重新返回原本世界的策略,然而任凭他找遍了周围床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没能发现那枚刻有玄奥符文的勋章踪影。反而是在床头柜的台历之上,方彦看到了令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都彻底破灭的情形:“1918”这四个黑色的年份数字居于台历正中,德文中的“11月”字样则出现在旁侧,而日期下方的背景画面上,所绘制的竟赫然是德皇威廉二世的半身戎装像!要知道在方彦所处的那个时代,为了向拥有绝对强权的英语世界摇尾乞怜,已经在核心国防领域被彻底去能力化了的柏林联邦政府不仅对第三帝国时代展开全面反思,甚至孤身扛起了一战爆发的所有罪责,并向昔日的协约国继续赔款。威廉二世的名声虽然不像元首那般臭名昭著,但在德国也是绝对的反面人物存在,不可能有哪家印刷厂会以他的肖像作为台历的背景底片。因此,当前发生在方彦身上的全部事情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他魂穿到了1918年11月的德国,并成为了这名同样叫做约纳斯的正太的新的意志主宰!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精致可爱的娃娃脸,方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发出了一声凄切的哀鸣。未来已经是不可能再回得去了,他只能以当前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想到这里,方彦强行按下了心中那翻腾激荡的杂陈五味,开始细细回忆起这具身体所拥有的原本记忆;无论将来会如何,他都必须在养病的这几天里完全融入这个角色,并融入这个新的世界。

    约纳斯·布罗姆,1908年5月29日出生于汉堡;其曾祖父赫尔曼·布罗姆,是布罗姆-福斯造船厂的两名创始人之一。由于福斯的后人不堪守业,约纳斯的祖父雷曼现已完全掌控了这座企业的股份大权。父名为鲁道夫,是这座船厂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另外约纳斯还有一个小叔瓦尔特,现在柏林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老雷曼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继承家业、另一个在政府的经济部门供职,如此便能形成标准的官商一体,让整个家族在未来拥有鹏程万里的锦绣发展。

    或许是受到了家庭环境的影响,小约纳斯自幼就表现出了浓厚的海洋兴趣元素;他从3岁起便开始自制舰船模型,拥有“不沉之舰”美誉的塞德里茨号是他最喜爱的素材。巧合的是,这艘满载排水量超过2.8万吨的战列巡洋舰也正是布罗姆-福斯造船厂推出的力作精品。而在稍大之后,约纳斯对海军舰队的钟爱也开始凸显,他曾不止一次的表露出自己的梦想是像舍尔那样指挥阵容鼎盛的公海舰队,将敢于向德意志帝国开战的英国海军彻底击败。对于约纳斯的蓝水之心,其父鲁道夫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他还有一个年长约纳斯8岁的长子弗雷亚,性格缜密沉静,完全有能力继承他的这份殷实家业。

    将“自己”的背景信息在脑中粗略地回顾了一番之后,方彦心中充满了庆幸和苦涩之情。庆幸的是这名孩童和自己拥有相同的名字和相似的喜好与性格,自己能够在未来很好的融入这一新的角色。方彦隐隐猜测,自己之所以会夺舍到他的身上,只怕也是因为二者之间的灵魂有着高度的契合。而令他感到苦涩的,则是当前自己穿越所处于的不幸时期了。作为一个资深的德棍,他对于德国自19世纪末以来的历史可谓是谙熟于心:1918年11月初,正是德意志帝国步俄罗斯帝国之后尘轰然崩溃、并向协约国集团全面投降的时刻,而这也是整个国家陷入史无前例的动荡、饥饿、贫穷、和衰退的开端。如果自己能够早10年来到这个世界,都仍然拥有改变这一切的些许机会!

    在这一历史环境下,自己今后又该怎么做呢?方彦靠在温软的枕头上静静地想着。与前世茕然孑立、需要勤工俭学才能维持生计的窘迫背景不同,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标准富三代:布罗姆-福斯船厂跻身于德国五大造船厂之列,公海舰队最菁华的7艘战列巡洋舰中有5艘都是出自它的手笔。乘着德国海军高速扩充阵容的扶摇之风,船厂早已在过去十年的持续高额盈利中赚得盆满钵满,足可称得上是富甲易北河畔。因此,只要自己卷款往灯塔国一撤,那么今后就将过上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如神仙般奢侈享乐的日子!

    然而,当这个前世所奋斗的目标如今变得触手可及之际,方彦却在思虑半晌之后,缓慢却毅然的将它排除出了自己的选择范围。前世十年独立生活所磨练出的坚韧心性,让他根本不屑于过这种躺在祖父辈的功劳簿上挥霍等死的生活;而这场特殊的魂穿际遇,也让他不甘愿放过这个有可能改变历史的机会。前世的自己不就经常遐想能够溯流光阴、改变这个曾经身为世界双子星之一的国家的悲壮命运的么?现在德国虽已战败,但却无疑拥有东山再起的强盛潜力!

    “让历史上由英语国家主导的世界秩序被砸得粉碎吧!”方彦最终咬牙下定了自己的决心。虽然这一过程伴随着的将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但他并没有任何的畏怯退缩之意;或许在他的灵魂深处,原本就掩藏着一颗锋芒闪耀的不羁之心。

第2章 黑暗曙光

    数十分钟后,方彦的便宜老爹鲁道夫领着一名白衣医生去而复返,而他也就像是一只任人摆布的小白鼠般,在后者所带来的众多医疗器械面前进行了一番全方位的体检。最终的检查结果令鲁道夫大为喜悦,因高致病性流感所引发的种种症状均已在自己的爱子身上消退殆尽;方彦只需再静养数日、将大病初愈的虚弱身体调理过来之后,便可彻底恢复正常的行动。

    “之后的一整个冬天,你都不要再出家门了。”待到医生离开之后,鲁道夫语气郑重的向方彦叮嘱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西班牙流感的患病者,各公共场所也已经全面关停,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到外面去呼吸那漂浮着致命病毒的危险空气。此外,现在整个汉堡的局势也变得十分混乱,到处都是持枪的工人和军警在相互对峙,如果你贸然出门,自身的安全也很难得到有效的保证。”

    “父……亲,今天已经是11月的第几日,在我昏迷期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方彦嘴唇翕动,用这个身体的稚嫩嗓音说出了自穿越之后的第一句话语。他已经决心要融入这个全新的身份和世界当中,而了解到当前的现状便是自己当务之急;这幅身体的记忆只停留在国内革命爆发的11月伊始,在此之后的情况,他便也只能通过眼前的便宜老爹来得到一个全面的认知。

    听得方彦的问询,鲁道夫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似迟疑、似痛苦、似愤怒、又似难以遏止的巨大哀恸;沉默半晌之后,方才用沉重的声音缓缓开口道:“本来你还处在疗养期间,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不应该告诉你的。但这既然是属于整个德意志民族的空前悲剧,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对你有什么隐瞒了。”

    鲁道夫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天是11月11日,因基尔水兵叛乱所引发的全国性暴动的第14天。由工人和市民组成的苏维埃(议会)席卷了大半个德意志,我们所在的汉堡市也未能幸免;由于全国的局势已经失控,威廉陛下不得不在前天顺应那帮革命党人的要求宣布退位,国家权力落在了以社会民主党主席艾伯特为首的一个联合代表团手里。而就在今日,新政府向协约国发出了全面投降的声明,我们输掉了这场持续了52个月之久的世界大战。”

    看到方彦那骤然变色的脸颜,鲁道夫虽然心中笼罩着沉重的阴霾,但仍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出言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德意志并非是因为失败而要求停战:事实上,现在我们仍旧有超过800万军队,全国90%以上的企业都在为战争服务;西边的各条战线也都处在协约国的土地上,而且其防线比起1916年还要更加坚固。再考虑到我们在东线战胜了俄国人,控制了13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和4000余万人口,德意志完全有理由能得到协约国集团的宽大和尊重。美国人提出的《十四点和平原则》中也全然没有要德意志割地赔款的条件,我们还是能以一个相对体面的情况结束这场战争。”

    方彦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心中对当前的局面已然历历明了。现在的形势正与历史位面一般无二,延续了500余年的霍亨索伦王朝终于在这场大战末期走到了它的尽头。然而令包括那些一手推翻帝制在内的德国各方势力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协约国集团给予自己的并非是意想当中的宽容,而是敲骨吸髓般的空前压迫。

    “今天时候不早了,你先早些休息吧。”感受到房间中的气氛有些沉重,鲁道夫率先结束了话题说道。不管怎样,眼前的幼子毕竟还只是一个10岁半的孩童,自己不应该让他这么早就背负起这份重逾千斤的民族担责。他在方彦的额头上亲吻了一记,随即起身走出了房间;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片浓重的乌云已经从东方天际层层涌至,将天空的那轮明月掩藏在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1918年的第一场冬雪,就这么在夜色里悄然降临在了汉堡的上空。

    晨光熹微,钟声悠鸣。方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沉眠中度过了穿越之后的第一个晚上。他心中微动,从温暖柔软的衾被中起身坐起,看到这间陌生而又熟悉的起居卧室,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念头在他心底浮现而出:从此往后,他便要彻底告别昔日的自己,转而以新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经过一夜的休息,方彦感觉这具身体的力气恢复了许多,虽然远没有达到病体痊愈之后的气血充沛的程度,但正常的行走活动却是完全无碍了。他很快就将旁边那几件明显就是小孩子的衣物在自己身上穿戴整齐,并缓步走下了床沿。看到眼前那明显都高了一大截的家具物品,方言嘴角不禁露出了些许苦笑:自己这副孩童之身充其量不过150cm,视线高度比穿越前矮了一个半头有余。窥镜自顾,镜中的那人和前世这个年龄段的自己有着六七分的脸孔相似,只是五官更加俊秀精致,而眼瞳和发色也都转为了标准日耳曼式的湛蓝与亮金色。当他露出微笑之时,便宛若云开雪霁,让方彦这个主宰身体的魂灵都忍不住生出了由衷的赞誉。

    推开房门,寒意扑面,一个开阔纵横的宽大庭院陡然扑入了方彦的眼帘。石径蜿蜒,松柏傲立,远处的巴洛克式房屋穹顶和四周围栏上积了一层薄薄的冰雪;在晨曦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说不出的秀美壮丽。几名精神奕奕的佣人正在庭院里打扫积雪,看到方彦推门走出,无不停下手中的活计与他微笑着招呼见礼。

    “原来资本家都过的是这种奢侈挥霍的腐朽生活,这种感觉真是……太令人向往了。”方彦凭借这具身体的记忆与面前数人一一回应,心中忍不住暗自感叹道。抛开这座位于城市腹心地区的别墅型住所不提,光是在战争末期仍能保有一支十几人的佣人部队,便足以令人感到咋舌惊异了。要知道,在经历了长达四年的海上封锁之后,当前德国国内的物资供应已经变得极度匮乏;前线的军官们尚且因得不到足够的食物而半饥不饱,国内民众的生计便更加可想而知。若非如此,德意志帝国也不会在基尔水兵爆发起义之后的短短12天内便轰然崩溃。而在当前,这个富贾家族的生活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通过地下黑市的交易,其仍是能够获得维持正常运转所需的一切必要物品!

    很快,方彦的念想就得到了完整的证实。一名厨师给他送来了精致的早餐:醇香温热的牛奶、松软金黄的面包、甚至还有鲜红翻卷的香肠,无论是品质还是总量都没有丝毫的折扣。方彦甚至猜测,即便是前线军队中将官级别的要员,其所获得的待遇也不会比自己更加优越了。而在用完早餐之后,自己的便宜老爹又领了一名蓄着山羊胡须的老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方彦一番打听后才得知,眼前这为名叫林茨的老人竟是从巴伐利亚王宫里退休下来的教师。由于各处学校都已经因蔓延肆虐的西班牙大流感而宣告停课,鲁道夫便花了大价钱将闲居在汉堡的老林茨雇佣,以便在流感平息前的这段时间里为方彦传道授业。

    看着自己便宜老爹那张满是期待和关怀的脸,方彦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震异,生平第一次间,他领略到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的核心真谛。忽然,他的心中泛起一个念头:难道上帝令自己魂穿到这个富贾之家,正是为了让其所拥有的财富、在自己的改天换命之路上提供不可或缺的强劲助力么?自己不用经历地狱难度的首轮磨炼,就已经坐拥一个强力的家族背景和丰厚的第一桶金,而这无疑是在那条原本漫长曲折、而又荆棘丛生的艰难道路上架起了一段直通快线,将整个过程都有了决定性的大幅缩减!

    片刻之间,笼罩在穿越之后的方彦心中的所有阴霾尽数散去,而他也在乐观喜悦的态度中,对未来自己所将要做的一切都充满了信心。如果说昨天他还只是将改变这个民族的命运停留在想象当中的话,那么现在则完全具备了付诸实际的本钱;方彦已经决定要为自己将来的行动拟定一个详细的步骤,以便能够最终实现自己心中那久久遐思的那个幻梦。

    白雪飞扬,朔风吹舞,然而在侧厅的书房内却是炉火窜动,暖意融融。11月初冬所发生在布罗姆家的这一幕,似乎和当前德国的形势如出一辙:虽然当前是一片肃杀森冷的严酷寒冬,但在这一严峻的季节之后,迎来的却是希望和胜利的春日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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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萧瑟

    冬风凛冽,霜雪吹舞,时间的巨轮很快就跨过了1918年的圣诞节和年终夜,并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时节岁月。

    壁炉熊熊的温暖房间里,方彦正用恭谨中带有一丝期待的目光看向坐在上首的便宜老爹;后者正拿着一本自己的功课在仔细审阅,眼眸中流露出的满是欣喜和快慰的笑意。过了好一会儿,鲁道夫放下了手中的卷帙,满面微笑的对方彦说道:“约纳斯,这一个半月以来你表现得非常优越。林茨先生素来以治学严谨闻名业内,而他也对你在这一期间的辛勤努力和丰硕成绩不吝赞誉。如今看来,你真的已经是具备了令人宽慰的成熟心性,再用不着我来操心了。”

    “父亲,其实我并不喜欢整日面对这些繁重的课程。只是每当我想到德意志已经战败的这个令人痛心的现实,就觉得我应当用实际行动来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方彦轻声开口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生活,他已经逐步融入了这个新的角色当中;言谈举止间,也都变得像是一个在遭逢大难之后心智骤坚的成熟少年。

    听得方彦的话语,鲁道夫又是欣慰又是感动,他伸手摸了摸幼子的脑袋,微笑道:“你能这么想,父亲极是高兴。实际上,正是由于这份坚韧顽强的精神被一代代德国人所贯彻传承,德意志才会取得了从昔日一个毫不起眼的中欧邦国发展成为今天欧洲第一强国的伟大成就。我希望你能在今后的岁月里牢记当前的国耻,始终保持着努力和自律,未来的德意志就是属于你们的舞台。”

    方彦正色点头。他在前世的奋斗经历早已令他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对于自己今后所要走的道路,也无疑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看到鲁道夫那欣慰中却略带疲惫的脸颜,方彦心中微微一动,道:“最近船厂有很多事情需要父亲处理么?如果忙碌的话,你(西方文化中的‘你’是对亲密之人的称呼,而‘您’则是对外人的客气称谓)完全可以就呆在船厂当中;家里有老管家主持局面,林茨先生也会督促我的学业,你完全不用担心这里的局面。”

    鲁道夫欣慰一笑,心中充斥着被后辈关怀的温暖,他轻轻摇了摇头,道:“现在已经不是战争时期了,船厂里早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啦。马肯森号和弗雷亚号2艘战列巡洋舰都已经停工,今后也不会再迎来建成服役的那一天了。协约国把我们最好的11艘战列舰和5艘战巡都扣押在了斯卡帕湾,等待它们的几乎必然是被敌人瓜分的命运;这2艘战巡原本也在引渡的名单之列,贪婪残暴的英法又怎么会让我们将这级更强大的军舰建造完毕?现在我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裁撤雇员了。”眼见方彦默然不语,鲁道夫又挤出一丝笑容出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家里的生活开销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你只需专注努力于自己的学业,这就是当前的你所能为布罗姆家和整个德意志所做出的最好贡献。”

    “父亲,我听林茨先生说现在外面的情况很糟糕,是这样么?”沉默半晌之后,方彦却是没有回应鲁道夫的安慰,而是开口询问当前的情形。鲁道夫微微一窒,似是并不想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然而当他看到少年眼眸中那一丝坚定的神情之后,终是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有错。当前德意志的情况的确是恶劣到了极点;我在城市和郊区看到的情形,已经再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鼎盛国度了。”

    随着鲁道夫的话语,一副萧瑟凄惨的社会景象逐渐呈现在了方彦的眼前。

    当前已经是全新的1919年,距离去年11月11日签署的贡比涅停战协议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月的时间。然而直到目前,笼罩在整个德国上空的沉重阴霾却仍旧在肆虐,丝毫没有要迎来黎明和晨曦的迹象。致命的西班牙流感正在德国的城市和乡村之间传播蔓延,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在咳血、高烧、头痛等并发症中不幸死去;各家医院诊所中人满为患,有限的医护人员根本无力对所有的患者都进行有效的照顾。实际上,这也是造成德国这架战争机器在去年就轰然崩溃的一个重要原因;那仅有的一点后备役人员,也都在流感病魔的折磨下失去了战斗力,面对协约国在西线的进攻已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单纯的天灾对德国社会造成的冲击破坏并非不可承受;然而关键之处却在于,协约国阵营在“**”上同时也对这个战败国进行着极度猛烈的摧残。虽然战火早已平息,但协约国在海洋和陆地间对德国的严密封锁却仍旧在继续;不仅铁矿石等有可能被用于战争的物资运不进来,就连医治流感病毒患者的药品、和让饥肠辘辘的平民维持生计的食物,都依然处在如战时一般的绝对禁运之列!在战争中遭受创伤最深的法英等国,坚决反对任何一点物资流入东方那个万恶的源头,用那名有着“老虎”称谓的法国总理克列孟梭的话来说:“将物资输送到德国,难道准备让那帮从炮弹里孵出来的野兽用来治愈伤口,然后杀死更多的法国士兵?”当前德国与协约国之间只是达成了停战协议,最终的和平条约还并未缔结;在这种情况下,满怀着民族复仇快意的后者自然是要用一切手段在这一时间打击削弱对手。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在最终的和平谈判中占据绝对优势,迫使对方必须全盘接受自己所提出的所有条件!

    而对于德国民众而言,协约国的持续封锁无疑是将他们推向了通往地狱的悬崖边。早在停战之前的德国就陷入了严重的粮食危机,光是1918年就有超过20万人饿死;而当他们终于迎来和平之后,才发现等待自己的却是一个缺粮少煤、生存情况空前严峻的森冷寒冬。面对饥饿、寒冷、和疾病的肆虐,六千余万德国人只能在痛苦的挣扎中窒息,整片中欧大地已然变成了水深火热的地狱。

    在这种情况下,刻骨的仇恨开始在每一个德国人心中蔓延开来。这种怨怼不仅针对的是凶残歹恶的协约国集团,同时也对准了当前掌权的共和政府:自己之所以会在战争结束后依旧过着痛苦不堪的生活,难道不该归咎于这帮民主分子在治国和外交上的无能与软弱么?原本被困境中的德国民众寄予厚望的魏玛政府,现在带给自己的却是更甚战争时期的深重灾难,尽管它还只是一个尚未立宪的临时政权,但身处怀胎时期的它就已经在整个德国都失尽民心了。

    “英法美这三个混蛋究竟想要干什么,我们已经交出了舰队和陆战装备的菁华核心,他们竟然还在维持着严密的海上封锁,这难道真的是要将德意志推入地狱深渊么?”说到最后,鲁道夫的话语中也带上了一丝焦虑惶急之意。停战以来的局势发展几乎超出了所有德国人的意料,原本期望中基于对德国战争实力的尊重所进行的宽大处理变得愈发遥不可及;即便是最为乐观的人,都在当前的这一形势下对未来产生出了难言的忧虑。

    “父亲,这一次德意志将极有可能得不到一个体面的结局。法国人不会放过这个向我们报仇的机会,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对德意志进行压榨和盘剥;而同样在战争中遭受重创的英国人,也完全有理由会对我们展开疯狂的报复行为。现在公海舰队主力已经被扣押在英国港口,陆军又向协约**交出了大量的重武器和弹药,如果对方提出极其苛刻的条件,我们也将没有任何底气来予以拒绝。”方彦斟词酌句地开口,努力将自己的话语控制在鲁道夫所能够理解、而又不会因自己的生理年龄而感到震惊的范围之内。他正面看向鲁道夫的双眸,沉声说道:“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作为帝国在军工领域的核心企业,极有可能会被穷凶极恶的协约国执行清算;我认为我们应该早做准备,努力将损失降到最低。”

    鲁道夫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幼子,似是没有想到以对方的年龄竟也能说出这番话来。而在仔细思量之下,对方的话语也不无道理:毕竟公海舰队战果最为辉煌的战列巡洋舰队几乎全都是由自家船厂打造,在日德兰海战中遭受到了切肤之痛的英国人很有可能会追本溯源,用明抢暗夺等手段限制并阉割自己的企业资本。如论如何,自己都不允许让这一可能的情形变成现实;这座船厂在经历了两代人共40年的心血之后才发展到了今天的辉煌局面,绝对不能因为外部势力的强行干预拆散而走向衰败!

    “这件事情我会和爷爷详加考虑的。你现在的任务则是抓紧课业,争取能在今年夏天的会试中升入最好的中学。”鲁道夫神色一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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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残酷

    暖风拂绿,草长莺飞,在方彦每天平静充实的生活里,时间很快就进入了1919年的春夏交接时节。

    随着气温的回升,从去年秋季就开始肆虐的西班牙流感终于平息了下去;学校、电影院、运动场、舞厅等公共场所逐步开放,冰封死寂了半年有余的欧洲大陆逐步恢复出了其应有的生机。然而在德国这个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发源地,民众仍是在协约国的封锁之下处在水深火热的环境。由于粮食和药品的极度匮乏,超过25万德国人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里因饥饿和病痛而失去了生命;火葬场的焚尸炉日夜运作,将这些遗体尽数火化以防止瘟疫蔓延,而公墓里那每一个新竖立起来的十字架,都意味着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和长期痛苦的如影随形。

    然而德国人很快就发现,相比于接下来协约国集团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和平条约,自己在今天所受到的痛楚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了。

    时值暮春的4月29日,协约国终于通知德国派出全权代表,到巴黎城郊的凡尔赛宫签署和平条约。在此之前的近半年时间里,各主要战胜国之间都在为战后分赃而进行着唇枪舌剑的激烈争斗;其吃相之丑恶,便如同几条都叼着同一块肉骨头不肯松口的饿狗一般,每个决定都是经过“不愉快的妥协”之后才勉强达成。在这些豺狼鬣狗追逐自己的利益和野心的同时,整个德国却都在严密的物资禁运当中挣扎窒息。

    而当德国代表于5月7日接到条款正文时,惊呆了的他们才发现等待自己的竟是一纸古罗马意欲彻底毁灭迦太基的恐怖条约,这与他们此前一直笃信的由威尔逊总统主张的“无兼并”、“无赔款”、“无惩罚”十四点和平条件完全大相径庭。所有的诺言、所有的前例、所有的传统,都被这份厚达200多页的和约给尽数违背和践踏,这令每一个读到它的德国代表都为之如坠冰窖!

    尽管英美为了避免德国会在过度的严惩之下变得千里赤地、继而步俄国后尘投入**的怀抱,同时也是防止法国在战后的欧陆中变得过于一家独大,而将原本法国所要求的2260亿马克的赔款斡旋削减到了1320亿;但这份国家领土被割裂肢解,军队被严格束缚,主权被野蛮践踏的空前苛刻的和约,同样在德国国内引发了轩然大波。面对政客的滔天愤怒,陆军总参谋长兴登堡元帅却是以冷静的理智警告政府:现在前线的军队几乎已经完全崩溃,一旦战端再启,留给德国的就只有被彻底击败这一种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走投无路的魏玛政府只能被迫于6月21日的最后通牒期限内接受了这份和约。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终结。不知什么原因,德国准备接受和约的这个消息并没有通知给远在斯卡帕湾被拘禁的德国公海舰队;当德国海军军官们在报纸上读到那些挖空心思也要弄个大新闻的英国记者所撰写的消息之后,却集体认为谈判已经破裂将重启战端。为了避免舰队在新的战争中落入敌手,司令路特中将和军官们密谋将军舰全部自沉。

    6月21日清晨,担任监视任务的英国舰队出海训练,这立即就被神经紧张的德国海军军官认为是战争重启的信号。10时30分,埃姆登号轻巡洋舰上升起了“彩虹”的信号旗,所有被拘禁的德国战舰开始打开水密舱门和通海阀集体自沉。当英国舰队发现不妙赶回斯卡帕湾的时候,局面已经不可挽回。最终,除了搁浅的巴登号战列舰和7条杂鱼舰被抢救过来之外,包括10艘战列舰和5艘战巡在内的64艘德国舰艇全部沉没;而光是这批自沉舰队的规模便已经能排到世界第三,除了英美之外再没有其他国家能够凑出这一阵容了!

    德国舰队的集体自沉令协约国集团大为震怒。因为包括英国在内,所有的战胜国列强都对这批公海舰队的菁华舰艇垂涎三尺:德国战舰的优异性能早已在三年前的日德兰海战中声名鹊起,无论是临阵双杀的德弗林格尔、还是身负重创坚持返航的塞德利茨,都已是经历了战火淬炼的不朽传说。而即便是公海舰队本队的战列舰,也在两次前敌大转向中挨了一打以上的大口径炮弹后从容转进,其优越性能令协约国各方都羡妒交集。现在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了这大快朵颐的机会,煮熟的鸭子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钻进了臭水沟里,巨大期望一朝落空所产生的失望和愤恨,如何不让协约国对德国搞的这一手瞒天过海狂怒已极?

    虽然公海舰队是因为英国当地媒体的报道偏差才搞出了这个乌龙事件,但其所造成的后果,却是只能由战败的德国来负责了。6月28日,德国新任外交部长穆勒在神情恍惚中签下了修订之后的凡尔赛和约,当和约的详细条款传回国内之后,整个德国登时仿佛洪水决堤一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洪流。

    根据这份条约,德国一口气失去了14%的土地、10%的人口、一半的铁矿和煤炭储量、全部的海外殖民地和海外投资特殊权益;曾经已经迈向世界的黎明帝国被无尽的阴霾所层层笼罩,最终连立国之初的权益和地位都丧失殆尽。霍亨索伦王朝的发祥地东普鲁士成为了一块行政上的飞地,而曾经被柏林踩在脚下近两个世纪的波兰人翻身农奴把歌唱,在英法的撑腰下僭据了包括但泽港在内的西普鲁士大片领土,俨然成为了后者实施“西牵德国,东拒苏俄”的战略的核心桥头堡。而在西面,德国在莱茵河以东50公里之内不得保留任何建筑、工事、和军队,就连原本莱茵河西岸的国土也被法国窃取,其最为菁华的鲁尔工业区已经毫不设防的暴露在了法国的面前。

    此外,德国在军事和经济领域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摧残。陆军的现役总人数不得超过10万,不得拥有坦克、重炮、飞机、毒气弹等尖端装备;义务兵役制被废除,总参谋部被拆得只剩下零星的枝干。本来协约国还准备给德国留下一支能与法意等量齐观的舰队,但斯卡帕湾的自沉事件却使得他们像发疯一样惩戒这支力量:8艘性能拙劣的无畏舰被一并交出,整个德国海军只能保留8艘前无畏舰、8艘轻巡洋舰、16艘驱逐舰和16艘鱼雷艇,这其中的四分之一还是预备役序列。德国海军的世界排名从停战时仅次于英国的世界第二骤降至第12位,甚至不如拥有一艘戈本号战巡的土耳其。而条约要求的1320亿马克的赔款虽然比最初的2260亿少了近一半,但仍旧是1913年德国财政总收入的40倍之多!

    凡尔赛和约签署后的几天里,德国各地到处可见悲愤怒吼的示威人群;柏林总理府外墙被无数石块和啤酒瓶砸得支离破碎,而就连维护秩序的警察也暗自站在民众这一边不予卖力、并对身居高墙之内的魏玛共和国高层嗤之以鼻。整整一代德国人的拼搏与奋斗,都在这一纸条约之下尽数化为乌有;对于签署了这份条约的魏玛政府,哪一个普通的德国人心中不满怀怨恨与悲怒?

    即便是方彦所身处的这家豪门朱户,也因为这份条约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挫。为了报复德国海军在斯卡帕湾的集体自沉,英法开始大量掠夺德国国内的机械设备来作为“抵债”;除了规模最大的威廉造船厂首当其冲之外,技术实力顶尖的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便成为了黑名单中第二个需要肃清的企业了。

    就在和约签订后的第三天,一艘大船从易北河溯流而上,从上面走下了近百名手持武器的英国士兵。他们径直闯入已经停工的造船基地,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将厂房和船台中的精密机械搬卸装运。那些无法整件带走的大型设施,都被他们用暴力手段切割拆毁后打包装船;而就连值钱的非工业物品,也被海盗出身的英国人在弘扬先辈精神的过程中给顺手牵羊。董事长老雷奥办公室里的橡木地板和波斯挂毯,便在对方的搜罗中被一网打尽;而他却没有任何力量来阻止这帮强盗的入室抢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那些凝结了自己和父辈无尽心血的资产设施劫掠一空,最终只剩下宛若蝗虫过境后一般的凄凉荒原!

    年近七旬的雷奥在短短几天内受到国覆家劫的双重打击,当即就一病不起,健康和生机从这个心死神伤的老者身上快速离去。一周之后,他便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痛苦离开了人世,临终之前犹自满是不甘的念叨着船厂的名字。四十年的梦想和心血一夕破灭,其中的伤痛又岂是旁人所能够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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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未来计议

    阳光明媚,晨风徐徐。碧草如茵的公墓中,又有一个新的浅浅土坑被挖了出来。身材消瘦的老牧师将一枚银白色的十字架放在骨灰盒上,满是虔诚的念完了长长的颂祷词;随后,这个盒子便被埋进了土里,再不见其踪影。而在地表之上,一个两尺来高的十字架则被竖立了起来,平躺着的石碑上写着逝者的姓名与生卒年月两行简短的文字,其朴实的外观样貌与周围的墓穴没有任何区别。

    鲁道夫静静站在这座新立的十字墓前,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悲恸涩苦的神色,然而站在他旁边的方彦却是历历清明,自己在这个位面的父亲只是把心中的所有感情都埋藏在了心底。祖父雷奥离世的当天,鲁道夫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次日清晨的他已是面容憔悴、双眸微陷,仿佛几个小时内就老了十岁一般。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大半年的方彦对自己的便宜祖父并无多少感情,但他却能深刻体会鲁道夫的内心:前世自己的父母早夭时,他也是在一夜的痛苦之后得到成长站立。

    “鲁迪(昵称),父亲已经回归主的怀抱了。我们回去吧。”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晨风中轻声响起。方彦目光微瞄,只见鲁道夫身旁那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嘴唇翕动,而劝慰的话语正是从他那里传来。对于这名眉目间和自己的便宜老爹颇有几分相似的矮壮男子,在他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并不陌生:对方正是鲁道夫唯一的幼弟瓦尔特?布罗姆;由于父丧的原因,现正在柏林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的他便兼程赶了回来。在瓦尔特身后,还站着一名高大健壮的青年,正是因为刚进入象牙塔不久、而与穿越后的方彦始终缘悭一面的兄长弗雷亚?布罗姆。

    鲁道夫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扫过眼前的幼弟和自己的长子,他深吸一口气,道:“今后布罗姆家就要靠我们来支撑了。这次我把你们叫回来,也是为了和你们商讨一番今后家族的具体事务。现在正值德意志自拿破仑战争以来最为屈辱和黑暗的时候,我们必须对未来拟定一个详细的对策。”

    瓦尔特抬头看向自己兄长的双眼,开口道:“鲁迪,你有什么打算么?”

    鲁道夫顿了一下,而后徐徐说道:“布罗姆-福斯造船厂是祖父两辈人的毕生心血,我们不应该就此放弃。我准备继续将船厂坚持经营下去,为德意志海军的重建尽一点绵薄之力。这两天,我仔细研究了《凡尔赛和约》中关于德意志海军的限定:万恶的协约国虽然只允许我们保留8艘前无畏舰和8艘老式巡洋舰,其替代舰的建造也必须从被替代舰服役的20年后才开始进行;但由于帝国(虽然魏玛政府推翻了帝制,但其正式国号却仍旧沿用的是德皇时代的‘德意志帝国’)所保有的舰艇过于‘老式’,这使得帝国最早在明年就可以开工新的替代舰。凭借着船厂这些年来所在海军里积累的性能声誉和人脉关系,得到几份建造合同勉强维持经营,估计也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你之前不是在电话中说,船厂内的绝大多数设备都被英国人给抢走了么?”瓦尔特满是疑虑地说道。鲁道夫长长叹了口气,道:“船厂中的核心设备,的确是已经被英国强盗给劫掠一空了。不过,我在最近半年的时间里却是暗自向外转移出了相当一批设施,另外还有总价值超过30万马克的各种原材料被分散囤储在不莱梅的仓库中,足可作为向银行贷款的抵押物品。有了这批设备和贷款资金,船厂就能保留下最基本的功能,就算是无法再建造像马肯森级那样的大型战列巡洋舰,但承建万吨及以下的小船也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看到瓦尔特那倏然一亮的眼眸,鲁道夫却是涩声说道:“这条最后的退路,还是约纳斯的谨慎最终促使我留下的。我原本以为协约国会遵循私人财产不可侵犯这一基本准则,却没有认识到他们原本就是一群野蛮的强盗!若不是他们的公然劫掠,父亲怎么会在悲愤当中离我们而去?我宁愿这条退路永远没有被使用。”

    体型敦实的中年瓦尔特讶然看了方彦一眼,膝下无后的他对这个聪慧的幼侄又高看了几分;未及弱冠的弗雷亚就没有那么多的矜持,脸上登时喜色浮动,如果不是当前场合不适,他马上就要对自己的弟弟进行追根溯源的问询了。不想在悲伤中继续沉浸下去的鲁道夫挥了挥手,率先向公墓之外停着的那辆轿车走去,今后他们所要做的具体事务,即将在家里的闭门会议中得到完整的商议。

    十几分钟后,载着四人的轿车便稳稳停在了形如别墅的住宅跟前。方彦刚一跟随进入正厅,鲁道夫便毫不客气的对他下了逐客令:尽管方彦在年初曾经有过一次准确的判断,但在鲁道夫的眼中,自己11岁的幼子仍旧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这种成年人之间的计议根本轮不到他在一旁参与。面对自己便宜老爹那明显的年龄歧视,嘴角一撇的方彦当即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振振有词的宣扬自己在挽救家族财产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而鲁道夫不应当对他有任何的轻视。

    眼见方彦态度坚决,心中微动的鲁道夫也没有再坚持将他拒之门外;或许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自己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方彦的成长,倾崩的国势使得他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好玩的童孩了。而对于鲁道夫的松口,方彦自是心中喜悦;时至今日,他已经对自己如何改变这个国家在今后的命运有了一个完整的规划,而现在便是他借助家族力量迈出这关键性第一步的时机。

    电扇嗡鸣,凉风习习。鲁道夫和瓦尔特两兄弟的商谈持续了很久,就如何在战后注定是一片萧条的德国赚得财富进行了多方探寻。让方彦感到惊喜的是,自己的小叔瓦尔特果然是在经济学领域浸淫了近二十年的老手;他向鲁道夫提出了一套建立信用的巧妙手法,通过向各方借债融资来实现自己在其中的高额获利。这一行为的本质说穿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利用战后需要支付巨额赔款的德国必定会大量印刷钞票、引发物价一路上涨的情形,像海盗一般从那些小户个体的手里攫取他们的财富利益。作为这个家族中的一员,方彦自然是对此全力支持,更何况在他的规划中,自己的第一步本来就是要攫取到海量的资金,从而在各个关键的实业领域都打下自己强势涉足的深深印记。

    “瓦尔特叔叔,我最近萌生出了一个谋取财富的想法,也不知道其究竟具不具备可行性?”等到鲁道夫二人好不容易进入中场休息的喝水环节之时,方彦用略带不确定的少年语气轻声开口道。通过刚才的谈话,方彦已经能够判断出自己这个在政府供职的小叔具有极佳的经济学功底;既然如此,他决定临时改变计划,直接将后世那鼎鼎大名的“庞氏骗局”向他透露其中的一角核心。以对方的功力,应该很快就能在自己经过处理之后的无忌童言中发现其中的精义。

    听得方彦的话语,鲁道夫皱眉道:“约纳斯,我觉得你还是要多学习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你的这种策略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骗术,最终根本无法收场,投资者的数量怎么可能会无限制的以几何倍数增长?听父亲的话,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回去好好温习功课;柏林中学的入学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瓦尔特叔叔当年可就是考进了这所学校、并且获得了今天的深造。”

    方彦的脸色微微有些黯然,一双蓝色的星眸却隐含期待光芒的瞟向面前的瓦尔特;后者的手指正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面容略带凝重,似是在进行着紧张的分析思索。过了半晌,他那张沉静的脸上渐渐荡漾开细微的涟漪,喜悦、震撼、激动、又带上了一丝亲手开启潘多拉魔盒的忐忑和紧张之情。

    “瓦尔特,你怎么了?”鲁道夫很快发现了自己兄弟的异常,不由得讶然询问道。随着他的呼唤,静坐在沙发上的瓦尔特竟似忽然从梦中惊醒,他定了定神,随即用满含郑重之意的话语说道:“鲁迪,我觉得小约纳斯的设想拥有几乎无尽的潜力。尤其是在战争刚刚结束、整个经济形势一片混乱的当前,更是我们贯彻这一设想的绝好机会。那些妄图在极短的时间内赚得海量收益的贪婪之人,注定会成为布罗姆家族重新崛起的炮灰;只要我们在吸引资金和卷款逃离的过程中布置严密,这种金字塔型的骗局就将为我们揽得前所未有的巨大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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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决心

    鲁道夫呆了一呆,面容上满是错愕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简单的骗术设想竟会被瓦尔特给予如此高的评价,仿佛家族反而能在经济萧条的战后取得更大的成就一般。他转过头来,用狐疑的目光将方彦全身上下都给打量了个遍:可无论怎么看,眼前之人都只是一名稚嫩的少年而已,若是说他有那些经济学大师的高深造诣,对其知根知底的鲁道夫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

    相比于鲁道夫的惊疑不定,其弟瓦尔特却是喜色浮动;沉吟片刻之后,他随即眉飞色舞的再度开口道:“这种骗局在实施的时候,还需要进行一番精心的设计准备。我们需要开出足够优厚的条件吸引身怀发财梦的人上钩,并且将简单的融资游戏包装成一个令人看不懂的复杂过程以凸显神秘;此外,我们还要有计划的将得到的资金进行分散转移,从而在泡沫破裂的时候能够卷走所有财富全身而退……”说到最后,他的话语已经是如连珠炮般脱口而出,几个小时前在公墓里的悲伤哀恸,此刻已经再也在他的脸上见不到了。

    “鲁迪,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瓦尔特换上了一副郑重的神色,对面前的兄长说道,“我基本上明白了这套骗术在实施过程中所需要建立的关键节点,剩下的就是将这些东西给逐一细化了。如果能够获得成功,我们布罗姆家完全有可能在战后萧条的德意志不退反进,守护祖父两代所创下的荣誉。”

    鲁道夫张了张口,一丝犹豫之色在他的脸上浮现而出;他原本只是想和瓦尔特商讨出一个在未来的大致方略,却没料想对方竟然会因为自己幼子约纳斯的一句童言而另起炉灶,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计划范围。不过,鲁道夫却并不是那种在关键问题上举棋不定的人,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缓缓道:“瓦尔特,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么?父亲当初可是一直都准备让你进入政府当中供职,从而在权力部门建立起关系拱卫家族;现在你正在攻读的经济学博士学位,也正是为了能让你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的积累资历。如果你现在辞职转投商界的话,之前的大半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你最好再多考虑一段时间吧。”

    瓦尔特微微一笑道:“鲁迪,父亲当年让我投身政界,其用意还是为了促进家族企业的发展;既然我现在能够直接在经济层面上实现这一点,也就没有必要再像原来那般进行侧翼迂回了。除此之外,这件事情也不能让经营船厂的你来做。毕竟这是一个不创造任何财富的金融诈骗,一旦事败,其首脑核心绝对不会被政府当局所容忍;如果你被牵涉其中,那这座船厂也会立即被政府抵债没收。”

    “既然最终会面临如此严重的后果,你怎么又能去做这件事情?”鲁道夫有些焦急地开口说道。瓦尔特脸上笑容不减,道:“鲁迪,我都已经考虑好了。这个骗局我不会在国内实施,而是将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展开;而我在美国也将使用全新的身份,与布罗姆家乃至德意志祖国都不会有任何的关系。现在世界大战刚结束不久,各国的行政都处在一片忙乱的状态,我能够有几乎百分之百的把握捏造出一个不被识破的新身份,并以此混入美国社会当中。等到最后,我只需将集资所得卷走遁逃:他们查不出我的真实身份,即便是发出国际通缉也是徒劳。”

    鲁道夫目光凝重,缓缓摇头道:“这还是太危险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到绝对隐秘,就算是改用一个国外的新身份也还是会有被识破的风险;你现在纽伦堡已经有一个不错的政府职务,何须要因为约纳斯的一句梦呓、而孤身前往完全陌生的北美涉险?听我一句劝告,你就此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船厂的经营我再来想办法,绝不会让布罗姆家两代人的荣誉在我的手中被毁掉。”

    瓦尔特的表情渐转沉肃,用缓慢但却坚定的语气说道:“鲁迪,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重振家族,同时也是为德意志今天所遭受的痛苦和屈辱实施最猛烈的报复。如果不是美国这个无耻的战争贩子和暴发户介入欧战,我们早就在西线的攻势中赢得了全面胜利,将法国的军力彻底击溃,哪里还会在威廉大帝曾经加冕的凡尔赛镜厅中遭受空前的屈辱?这份国恨家仇,我永远也不敢忘却,此番我前去美国,正是要让那些头脑里只有钱的无耻美国人血本无归,让他们对德意志犯下的无尽罪行付出代价!”

    听得这番话语,方彦心中既是感慨又是触动:自己刚才提出这种庞氏骗局,其用意仅仅只是想让船厂恢复到战前的兴盛,然而瓦尔特对协约国的憎恨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将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完全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瓦尔特的这一决定堪称理想的选择:当今的美国已经在四年的世界大战中赚取了海量的财富,民间的闲余资金数不胜数,如果庞氏骗局能在这个国度有机的开展开来,其所能凝聚的资金也将能达到一个极为惊人的程度。

    到那时,鲁道夫的船厂就能凭借这股充沛资金的不断注入,而在战后经济萧条的德国反守为攻:那些经营惨淡的公司企业,都将会以极低的价格被自己予以收购,并最终形成一个涵盖多方产业的资本巨头。而方彦也能够毫无阻碍的将自己在武器和资源上的设想变为现实,并凭借家族的力量而在未来的朝野中获得一个坚实的后台。(历史上,即便是个人权威正值巅峰时期的小胡子,对于国内那些巨头企业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1941年初小胡子曾下令奔驰公司给iii号坦克装上l60的长管50毫米火炮以提升穿甲威力,但在数月之后的阅兵仪式上,小胡子发现iii号坦克上装备的仍是l42的短管炮。最终,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而德国装甲兵也就将这种火力贫弱的坦克倚为主力迎来了巴巴罗萨。)

    鲁道夫闻言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很难再劝动这个兄弟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坚持如此,我也没有什么要多说的,唯有全力支持你的行动。置办假身份、以及在美国开设公司所需的起始资金,我都会为你准备完全。北美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瓦尔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出于保密起见,我到了北美之后不会再与你们直接联系,骗局所得的财富也不会直接转回国内;你们需要时刻关注那些被赋予了暗号的国外账户,那将是我在完成洗钱之后所将资金转移到的终端。”他脸上流露出些许的不舍之意,但更多的却是决心已定的坚定神情,道:“家里的事务,就拜托鲁迪你了。一切为了我们的家族和德意志祖国。”

    几天之后,回家参加葬礼的瓦尔特离开了位于汉堡市中的庄园。由于他所做出远赴北美生财的这番重要的决定,连带鲁道夫一道都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忙碌起来。期间,鲁道夫也抽空找到方彦,满是疑惑的询问后者的这种狡猾的金字塔型骗术是从哪里看到的;然而方彦早在庞氏骗局提出之前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使得鲁道夫在盘问之后只能将其归结于方彦那天马行空的不羁想象力。有感自己幼子可能是如牛顿一般的超级天才的鲁道夫心中一动,准备了一个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魔方前去测试他的智力;然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对方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将色彩杂乱的魔方最终复员,比起正常人的效率并没有质的提升。

    “看来是我多心了,约纳斯在这件事上估计真的是偶然所得。”看到方彦那一脸被占用了宝贵休息时间的不情愿神色,鲁道夫在心中暗自思忖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忙得脚不沾地的鲁道夫给抛在了脑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他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需要关注的,那便是幼子的升学问题了。

    时光如流水飞逝,如今的方彦已然是年满11岁的少年;而鲁道夫也对自己后辈的教育格外重视,亲自陪同他赶赴柏林参加各所中学的招生考试,其所表现出的心绪甚至比一些考生还要忐忑。不过,鲁道夫显然是紧张过度了。前世从天朝高考的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的方彦如何应付不了这种小儿科阵势,闭着眼睛随意挥洒间,就拿到了在德国最闻名遐迩的柏林中学的核心录取名额。看到鲁道夫那得知结果后欣喜万分的脸颜,原本对自己杀鸡用牛刀的大材小用颇感不满的方彦忽然间一阵恍惚:自己再不像前世那般只是一个人,而是已经有了最为珍视的家人和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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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未来之路

    1919年8月初秋,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的方彦终于迈出了他本人在求革图变道路上的第一步:即辞别在汉堡操持家业的鲁道夫,独自前往首都柏林的自己中学入学就读。由于担心幼子年龄偏小,很难适应独自在校居住的生活,鲁道夫特意在毗邻学校的住宅区租了一套房屋,并让自己的一名心腹侍者长驻其中,在方彦的课后时间里对他进行生活照顾和学业督促。

    尽管前世方彦开始独自生活的年龄比当前这具身体还要小上一倍,根本用不着再派个人来这么多此一举,但他在仔细思虑之后,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除了不让鲁道夫对自己的改变感到过于惊异之外,他每天也能由此省下不少做琐事的时间,这便可以让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提升自己的行动当中。中学的课程对方彦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真正需要钻研的,乃是学校图书馆中那些关于海军战略战术、以及造船和航空学方面的具体专业知识。

    自从决定要改变德意志的国运以来,方彦就在仔细思考该从哪一个方面来进行着手。从历史上的情况来看,德国在二战中的最终失败与许多因素都有着直接的相关:在政治上,国社党的臃肿**使得德国的战争动员程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相当低下的状态,以至于坐拥整个中西欧工业的德国在1940年的飞机产量还比不上困守孤岛的英国,直到大厦将倾的1944年末才达到了1914年同期的总动员状态。在决策上,经历了前期辉煌胜利的阿道夫?希特勒在1942年后便昏招迭出,不仅葬送掉了东线的大好局面,也让盟军轻易开辟了南方和西线战场,致使德国在胜利的最高峰直落千丈,跌到了数百年未有之低谷末端。在资源上,德国除了煤炭之外无一物不缺,非但战机、坦克、战舰、各运载车辆饱受缺乏燃油之苦,其各项装备的生产规模和质量也都因原材料的不足而大打折扣。在情报上,号称不可破译的恩尼格密码机在盟军手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许多时候盟军都能拨开战争迷雾以上帝视角作战,知己知彼之下自然是百战不殆。

    然而,当方彦经过深入的探究之后,却将这些因素都统统放在了一旁,而将变革的核心放在了海军之上。因为德国海军在对英作战中的战败,才是导致德国最终战败的最根本原因所在。

    1940年7月,德国在欧洲只剩下了英国这一个敌手,然而当英国人在丘吉尔的领导下表现出誓死不降的决心之时,在欧洲大陆上所向披靡的德意志战车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来迫使对方屈服。空军轰炸的方式在持续两月的英伦空战之后不得不惨淡收场,巨大的战损使得德国空军无法再将这一行动继续推进下去:实际上,就算是德国空军成功压倒了英国同行,在没有地面部队渡海的情况下迫使对方屈服也都是纯粹的妄想。由于双方在海军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以及黑夜、水雷、岸炮等不利因素的多加困扰,想要仅凭空中优势就能让大军完成渡海、并提供源源不断的后勤保障,同样是不可能办到的任务。英军只需集结舰队来一次夜间突袭,就能把德军的登陆场连同补给船给一锅端掉!

    在这种情况下,德国只能选择漫长的海上破交来使这个岛国失血窒息;然而由于其海军从战略构想到舰队构造上都存在严重的失误,代表水面和水下破袭战的俾斯麦号和u艇都黯然沉沙折戟,而失败的种子也就由此在德国种下了。

    随着美国的参战,坚守欧洲的英国顿时成为了美国反攻欧洲大陆的前线桥头堡;数以百万吨计的商船源源不断的驶向英伦,使得这里俨然成为了德国与美国直接交锋的核心舞台。而即便是把整个欧洲都拧成一股绳,美国都仍旧占据着决定性的工业优势;更遑论德国统治下的欧洲原本就是反抗不断:波兰、捷克斯洛伐克、法国、比利时、荷兰……等等国家的民众根本不可能为臭名昭著、跋扈凶厉的德国侵略者卖命,这更加拉大了德美两国之间的硬实力差距。此外,英国的存在还能通过北极航线和印度洋航线向东方的苏联输送战争物资,使得德国所面临的压力进一步加剧。一旦进入这个比拼工业和人力的总体战大势,就算是德国内部再怎么革除弊病,也是不可能在苏美英三国的合围之下赢得胜利!

    因此,德国的唯一机会便是将英国提早击败。只要失去了这个能够从容整备物资和积蓄军力的桥头堡,那么就算是美国实力再强,也不可能跨过整个大西洋来发起对德国的远征。而单独一个苏联,在无需三线分兵的德国面前根本不成气候,德国最多花费两年时间便可克竞全功。

    即便是德美两国最终如历史上一般爆发了战争,无法奈何到对手的美国最终也只能退一步与德国和谈,如此德国便能将胜利果实安稳的收入囊中。而对于美国政府的对德态度,方彦从一开始就没有抱任何幻想:从1941年初的租借法案起,这个满口人权公正、实际上其行动却全是对外扩张的政府就已经全面站在了英国这一边;美**舰开始公然为英国的运输船队护航,罗斯福甚至在德美开战之前就下达了美**舰可以就地攻击德国潜艇的命令。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国加入对德战争只是迟早的事,一如他们在上场大战时所会做出的必然选择!

    至于后世那大行其道的“德国如果不与日本结盟就能避免对美战争”的观点,无非是英语世界用来刻意贬低德国外交政策的一个拙劣不堪的托词。操着伦敦腔的人们似乎忘了一点,几年前的他们也正是在与这个德国的外交博弈当中一败再败,使对方几乎毫无阻碍的就以强绝之姿重返国际舞台;如果不是其祖辈留下的遗产足够丰厚,祸害欧洲和平数百年的他们早就被对方的复仇狂澜所征服践踏。

    而要想迫使英国在美国完全动员起来之前提早退出战争,德国唯一的依仗便是海军了。如果不能实现扫荡英国海军、掩护陆军主力登陆的理想局面,也应当能够切断其海上航运线,迫使英国在严重的饥荒当中被迫求和。只要德国海军点对科技树,并在具体细节上进行更加深入的优化,即便是只有短短数年的筹备期,也完全有机会击败那个隔海相望的老对手!

    有了这番谋划之后,方彦遂决定继续遵循“约纳斯”的理想,将自己的未来发展定到了海军这一领域上。每当课余之时,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各种战史、军舰性能剖析、以及各相关子系统的书籍都是他借阅的目标;当这所中学的图书馆收藏已经不能满足他那专业性极强的求知欲的时候,他甚至会在休息日乘坐城市电车来到柏林的几所高等学府里,在它们的馆藏中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书籍。一来二去之间,方彦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年龄“优势”和如簧巧舌,与这些图书馆的管理员都混得面熟,而在不断的研习之中,方彦也积累了大量的细节知识,这对他前世那只是走马观花的海军宏观认知有了极佳的充实。

    中学一年级的孩子年轻且天真,心智和知识都比他们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方彦很快就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异类:这个自考入学的年幼家伙几乎从不和他们一起玩耍,课桌抽屉里总放着些许不知所谓的艰深图书。然而这却并没有让方彦遭到排斥,相反却是让他获得了众人的一致钦羡;盖因方彦本身形象极佳,而他那令众位师长交口称赞的课业也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在校之时,经常会有班级内外的同龄女孩来和他同行搭讪,而抽屉里也经常会发现向他吐露情愫的信件。不过,并非绅士(hentai)属性的方彦对这些身形单薄的小丫头片子没有丝毫的兴趣,而他的理想也并非是当一个安稳闲适的富家翁;面对这些明珠粉黛,他都是予以礼貌得体的婉拒,并在不断的自我充实当中等待着寒锋出鞘的时刻。

    春秋轮回,寒暑更替,在每天充实而又忙碌的生活里,方彦仿佛回到了前世那段一个人拼搏奋斗的岁月。尽管现在的条件比从前要好了太多,但那刻入灵魂的习惯却是让他与惫懒一词完全无缘。每个月他都要回一次汉堡,和自己的便宜老爹呆上一天,而对于方彦的表现,鲁道夫自是欢喜不尽,对当前国难的痛苦和忧虑也渐渐淡了下来。当方彦终于在1920年的初夏迎来自己12岁的生日之时,大洋彼岸的瓦尔特也通过线人传来了令他振奋不已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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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展开的骗局

    星辉闪烁,月华如水,简短而温馨的生日晚宴结束之后,满脸喜色的鲁道夫也向方彦讲述起了其弟瓦尔特在最近这大半年里的闯荡经历。

    1919年8月初,瓦尔特起身前往奥地利;他的新身份是从阿尔卑斯前线复员的一名陆军上等兵,而在此之前则是一名在城镇银行工作的普通职员。之所以要为他安排这样一个身份,是因为曾经的奥匈帝国已经分崩离析,而这片土地正在民族自决的狂热浪潮中变得空前动荡和混乱,民事行政从1918年11月起就处于接近瘫痪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伪造一个人的档案履历便变得再简单不过;即便是日后有人真的追查起来,经历了改天换地的巨变的中欧也早已将相关的蛛丝马迹尽皆抹去,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而这也无疑为他提供了绝好的掩护。

    就这样,化名为亨利的瓦尔特在奥地利呆了近一个月,而后便买了一张从普拉到纽约的船票远赴北美了。这个时代的灯塔国还远没有后世那么严格的移民管理措施,一把尚未明显贬值的奥地利克朗往美国移民局的手里一塞,登时就让瓦尔特获得了合法进入北美的正式准许函。当瓦尔特在北美登陆之后,他首先便是根据事先的谋划建立起从北美到德国的资金转移链。在这项关键性的行动中,他和远在大洋彼岸的鲁道夫都颇费了一番周章,经过三个多月的艰难运筹之后,才分别在巴西和瑞典两国发展起了由鲁道夫所间接掌控的两条暗线。而为了达成这一点,布罗姆-福斯船厂在战后转运出来的那些家底又都被挥霍了个精光,甚至还欠了银行大笔的债务。听到这里,方彦忍不住暗自揣测,当事情的难度和曲折性变得远超先前预期的时候,鲁道夫估计对他这个直接导致了瓦尔特远赴北美的始作俑者是爱恨交织,对当初投入这番行动的决定连肠子都悔青了吧?

    果然,坐在他面前的鲁道夫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实话对你说,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对瓦尔特在北美的冒险是极为后悔的。为了能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掌控几个能够向船厂输血的国外企业,我在精力和财力方面都投入了海量的心血,以至于船厂的经营受到了严重的影响,险些就要有支撑不住之虞。如果瓦尔特在北美的行动失败了,我就只能向魏玛政府提出破产申请,将我手中所握有的船厂股份向政府全部抛出。然而幸运的是,从今年入春开始,我们所做的这一切终于有了相应的回报,而这也让船厂得以从崩溃的边缘重新被挽救了回来。”当下他便把最近这几个月的转运情况向方彦微笑道来。

    在前期的准备工作均已就绪之后,瓦尔特也终于开始了他复制金字塔骗局的对美复仇之路。之所以说他的行动是复制,是因为创造这个金字塔骗局的老祖宗——意大利人查尔斯·庞兹——此刻也正在美国波士顿进行他的金融骗术。他以一个完全子虚乌有的项目来作为招牌,承诺能在45天内给予投资者50%的超级丰厚报酬;人傻钱多的美国人纷纷在这一致命吸引下趋之若鹜,甚至一些人将他视为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样“发现了钱”的天赐财神。仅仅半年间,便有近两万名波士顿市民投身其中,涉案总金额超过700万美元;1920年的700万美元是个什么概念呢,再翻一倍就能为海军建造一艘3.2万吨级的顶级战列舰了!

    虽然庞兹是这种经典骗术的开山之祖,但在具体的细则上却仍旧显得十分稚嫩:他所向大众承诺的投资回报简直高的吓人,而这显然不是一个成熟的金字塔骗局所应当具备的素质。相比之下,后世用同样的原理进行集资的麦道夫便要高明太多:他对投资者开出的每年8%~12%的回报属于相对偏高、但却仍旧处于有可能实现的范畴之内的合理利率。而如此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庞兹的骗术仅仅维持了一年便宣告破产,麦道夫的基金却在华尔街屹立8年不倒,总融资金额也高达500亿美元之巨;如果不是那场金融危机使得大量投资者都要求临时提款变现;麦道夫的骗局也还会继续存在下去。

    在综合了历史上的诸多经验之后,方彦在瓦尔特临行之前所向他兜售的,便无疑是最为成熟的细水长流式的做法了。除了向“投资者”赋予并不过分偏高的合理回报率之外,瓦尔特还可以将所筹集到的部分资金真正投入股市,从而在当前这波牛市中进一步扩充他手中所能掌控的财富。由于战后美国的工业需求较战争时期大为疲软,或多或少都在欧战中获利的企业家和普通民众失去了投资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大量的闲散资金随即涌入证券市场,而这也直接促使了美国股市在整个20世纪20年代的一路疯涨。除了极个别的情况之外,在这一期间进入美国股市都可以说是稳赚不赔,如此时代良机显然不应该被错过。

    尽管瓦尔特的基金没有庞兹那般骇人听闻的超高回馈,其在之前的名不见经传也加深了投资者对他的信用疑虑;但凭借着比常规投资高出2~4个百分点的诱人收益,仍是吸引了相当一部分客户将钱款投入其中。这场全新的金融运作也由此拉开了序幕。凭借着后续投资者所投入的本金,瓦尔特轻而易举的就为先投资的人付足了曾向他们承诺的高利回报;而在这些前期吃蟹者的现身说法之下,人们对瓦尔特基金的信用忧虑也随之大幅降低,从最初的怀疑逡巡很快转变成了激动惊喜。被发财**驱使的美国人纷纷追风跟进,大量资金如潮水一般涌入了瓦尔特的基金账户,而“亨利·科尔”的名字也开始在当地逐渐传扬开来,人们都知道把钱投进他的项目能获得比一般的投资获得更加丰厚的回报。

    “这三个月来,我已经通过设在巴西和瑞典的两处楔子接收了由瓦尔特转来的超过20万美元资金。他在信中向我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骗局还能吸引更多的人投资其中,从而向我们提供更多的经济支援。”鲁道夫轻声开口,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即便是现在的获利速度,就已经接近了战前造船厂全面开工时的水平,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极其难以置信的成就!”

    方彦展颜微笑道:“那我就要恭喜父亲了。有了这些资金的注入,我们的船厂不仅能够在战后的德意志生存下来,更能在业界领域更进一步;在去年的凡尔赛和平协定签署之后,不仅是我们布罗姆-福斯,国内其他的各家主要造船厂也都遭到了协约国强盗的疯狂洗劫,此刻无不处在濒临破产的半崩溃状态。因此,我们只需用远低于从前的极小投入,就能将这些陷入严重资金危机的企业收入布罗姆家族的麾下,假以时日,我们会成为第二个克虏伯集团也犹未可知!”

    鲁道夫深深看了面前的方彦一眼,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点点复杂的神采一闪而过;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瓦尔特在北美的成功已经远远超出了我最初的预期,这些资金对于今天的船厂和家族而言再重要不过了。下一步,我就准备收购基尔和威悉两家造船厂的股份,将这两家企业纳入到我们的名下;如果可能的话,由克虏伯控股的日耳曼尼亚、和属于政府的威廉造船厂也在我的目标之中。它们的底蕴实力虽然比布罗姆-福斯更加雄厚,但现在糟糕的国内形势却是极大的困扰了它们的发展,而这也是我实施同行兼并的大好机会。”

    看到方彦那张满是喜色的稚嫩容颜,鲁道夫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而后道:“船厂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近三年以来最理想的局面了。倒是你,约纳斯,你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未来的发展。我听照顾你的菲尼克斯说,你的课余时间几乎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甚至还会专程去城内的高校里借来一些关于海军方面的书籍,可是这样?”

    方彦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我在学校的图书馆中发现了许多我所感兴趣的东西,于是就常常流连其间了。虽然这不可避免的会使我在学业上分心他顾,但我却并没有荒废自己的主业;这里的所有情况,菲利克斯叔叔不都全部告诉你了么?”

    鲁道夫长呼了一口气,道:“你现在既然坚持你的梦想,我也不会强行干涉。不过当你长大之后,我希望你能够重新审视自己在未来的发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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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东方之顾

    时光如细沙,从方彦的指缝中飞速流逝;很快的,他就又走过了一年半的光阴,在1922年的元旦钟声里成为了13岁半的英秀少年。

    由于营养充足和运动得当,方彦这具身体较他刚穿越之初有了明显的生长;当分别半年的鲁道夫与他再见之时,便赫然发现自己幼子的身高已经窜到自己的鼻尖了。心中因岁月如梭而微感苍凉的鲁道夫,更多的则是对方彦成长的喜不自胜;尽管二人平日里都有电话和书信往来,但父子见面之后仍是有几乎说不完的话语,晚饭之后,出租屋内的书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交谈的声音。

    这一年半以来,鲁道夫收到的北美资金注入就从没有中断过,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由瓦尔特所漂白的资金数量更是在以一个令人咋舌的速度急剧增长。光是在1921年下半年,鲁道夫就收到了超过70万美元的巨款,这不仅让他将造船厂中的那些曾被协约国洗劫一空的精密设备尽数翻新补全,更让他吃进了大量的基尔和威悉(不莱梅)造船厂的股份,并在整合收编中超越日耳曼尼亚、成为了在规模上仅次于威廉造船厂的德国第二大造船巨头。鲁道夫之所以能在国内企业的并吞当中取得如此可观的成就,德国马克的迅速贬值在这当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在大战结束的1918年末,美元对马克的汇率尚维持在1:5,而到了1921年初则跌到1:75,同年年末更是跌到了1:300。由于鲁道夫所收到的都是购买力坚挺的外汇,其在兑换之后便形成了对国内卖方近乎明抢的资本掠夺!

    唯一让鲁道夫感到有些遗憾的,就是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与德国海军在战后开工的第一艘轻巡洋舰失之交臂了。就在刚刚过去的1921年12月8日,旧式巡洋舰“尼俄伯”号的替代舰在威廉造船厂动工开建,该舰虽然是以德皇时代最后一级轻巡洋舰“科隆”级为蓝本,装备8门150毫米主炮,但已经拟定将在建造中大量采用焊接以节省重量。此番船厂之所以没能得到这份订单,主要的原因还是鲁道夫不得不保持的低调原因使然:毕竟他在这两年间所收到的资金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黑钱,如果其过于高调的显示船厂所拥有的与当前经济形势格格不入的硬实力,很可能会遭来众人的怀疑,并由此牵涉出瓦尔特在北美的金融诈骗。

    对于这一情形,鲁道夫在心中也有隐隐的忧虑。虽然船厂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笔近8亿马克的合同(因为马克贬值)来维持生存了,但那些机械每年本身可都是有折旧费(比如一台价值1000万的锅炉的设计使用寿命为20年,那么每年的折旧费就是50万)在里面的;此外,如果没有持续的订单,那些设计、特别是制造人员的技艺也都会逐渐生疏,最终与时代顶尖水平无缘。要知道,布罗姆-福斯在德皇时代的立身之本正是其在业务上的专精,否则那些最为先进的战巡也不会都一股脑的向易北河畔下单;民用船只的承建虽然可以让各种设备物有所用,但其无论是在设计标准还是工艺水平上,都较正规军舰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父亲为什么不把船厂的势力向外国扩展呢?”得知鲁道夫的隐忧之后,早就在心中谋划妥当的方彦展颜一笑说道。他沉吟片刻,而后再度开口:“据我所知,克虏伯和威廉造船厂都开始在国外设立子公司,以规避凡尔赛和约中对德意志海军的种种限制:日耳曼尼亚在荷兰收购了一个民船小企业继续研究潜艇,威廉船厂更是直接连人带资料都派去了日本;那里有帝国赔偿给日本人的新式潜艇,而这些远赴远东的技术员也正是借协助保养之名、行研究发展之实。如果我们也在国外设立子公司,将船厂的一部分设备和人员转移到海外的话,由于设计班底和制造人员不受和约的限制,便也能够有效保障自己的专业素质。”

    鲁道夫看了方彦一眼,目光中并没有露出多么震愕诧异的神色。由于得到了本国海军和业内有识之士的一致支持,这些钻和约空子的小动作在业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其中威廉造船厂派去日本的人甚至是政府公派,在日本的强烈要求下英法两国也是捏着鼻子认了的。眼见年幼的方彦竟能有如此见识,鲁道夫心中满是欣喜之意,他伸手摸了摸方彦光滑松软的头发,温言道:“我明白你是一心为了家族的利益考虑。不过,在国外发展子公司最多只能实现研究上的独立,却并不能解决订单缺乏的问题。现在英法美日意5国正在华盛顿召开旨在限制海军军备的谈判,连带有舰艇需求的荷兰、西班牙、北欧三国、南美三国都被牵涉在内;未来这些国家的海军舰艇需求量,将极有可能会受到大幅度的削减。即便是我们向国外发展,也很难争取到宝贵的军舰订单,这比在国内并没有明显的改观。”

    “父亲,你似乎忽略了一个国度。”方彦脸上仍旧挂着信心十足的微笑,在书房灯光的照耀下宛若精瓷润玉一般熠熠生辉;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令鲁道夫愕然失色的名词:“苏维埃俄罗斯。”

    见到鲁道夫那骤然色变的脸颜,方彦微微一顿,而后简单解释道:“的确,这个国家所信仰的**是要将我们这些养活工人的资本家彻底消灭,其在国内战争中也采用了极其残酷而野蛮的手段来凌虐资产阶级,直与禽兽无异。然而一旦双方关系升级到国与国之间,其统治者用来维系政权所宣扬的阶级立场,也会毫无选择的屈服在现实的利益面前。我想用不了多久,德意志就会和苏俄达成和解,而那里便是我们的船厂向国外扎根的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作为穿越者的方彦对当前的时局有着洞若观火的深刻认知,但他却并没有打算向鲁道夫倾倒太多;毕竟自己的身体还只是一个未满14岁的少年,表现得太过惊世骇俗对自己只会是百害而无一利。

    鲁道夫笑了笑,对自己幼子在这一方面的“异想天开”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回应,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方彦那似乎并没有太多论据的话语又一次一语成谶了。

    1922年4月10日,第一次欧洲经济会议在意大利西北部重镇**召开,几乎所有欧洲国家代表都齐聚该处,其中也包括刚刚赢得国内战争不久的苏俄。除了一些仅限于经济层面上的交流之外,这次会议更重要的议程无疑是西方世界该如何面对新生的苏俄:随着各路白军和外国干涉势力的纷纷失败,英法等国不得不正视苏俄政权巩固这个木已成舟的现实,此次他们邀请苏俄参加会议,也正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态度,看看能否用经济和外交手段来实现自己在东欧的收获。

    然而,这场会议却是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英法提出了要苏俄先偿还沙皇、临时政府、以及十月革命后各地方政府欠协约国的共计180多亿卢布的债务,归还或赔偿被没收的所有外国人在俄国的财产,取消对外贸易垄断制,允许外国人在苏俄有治外法权,由协约国监督苏俄财政等多项条件;只有在这些条件都被履行之后,协约国才会承认苏俄的国际地位,并解除经济封锁、发放重建贷款。

    如此条件显然不可能被苏俄方面所接受。经历了3年世界大战和4年国内战争之后,新生的苏俄已经穷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其在1921年的钢产量仅有31.6万吨,不足1913年479万吨的15分之1,这对天差地别的数据便是最好的证明。显然要让苏俄把欠协约国的天文债务还光,不啻于让一个原本就瘦骨嶙峋的人再扛上一百斤的重担,就更遑论还要全数发还那些被没收的外国人财产了!

    实际上,根据苏俄领袖列宁的意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承认前政府对协约国的债务。然而这却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那便是协约国要为之前干涉苏俄内战所造成的近400亿卢布损失买单。即便是苏俄不能要求对方如数赔偿,至少也得弄一大笔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回来作为重建国家的初始资金,否则这笔对协约国的天文债务根本无从还起。然而谁曾料想,这帮邪恶的帝国主义国家竟是如此的饕餮贪婪:他们根本就不是和自己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谈判,而是要想方设法的榨干自己的血肉,最后才会根据心情的好坏来决定究竟是给自己一块肉片还是一根骨头!

第10章 天作之合

    事实上,以英国首相劳合·乔治为首的等一部分人,已经打算在会谈中对苏俄实施一定的让步:毕竟这种要让苏俄先单方面履行义务的条件很难让莫斯科感到自己的诚意,而与苏俄在一定范围内达成和解,也能拓展英国在东欧的贸易和利益。根据他的计划,协约国将先向苏俄提供一笔重建家园的贷款,以此来换回苏俄对昔日欠债的全面承认;只要苏俄完全接受自己的条件,英国也将支持苏俄根据凡尔赛合约中的相关条款,向德国提出赔款要求。

    如果会谈进程按照乔治的意志执行下去的话,那么对德国而言无疑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们原本就被向英法等国的巨额赔偿压得不堪重负,国内经济在高额的通货膨胀中日渐萧条;现在赔款的对象再多一个苏俄,今后的局面必将更加不堪。要知道,虽然《布列斯特条约》随着德意志帝国的战败就变成了一纸空文,但在1918年3月至11月期间,德军仍是在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搜刮了难以计数的物资;如果苏俄真的要翻这段老账,德国绝非是轻易就能拿点钱应付过去的!

    就在德国外交部长拉特瑙为苏俄可能与协约国达成的反徳密约而忧心忡忡、以至夜不能寐的时候,毕生都在致力为大英帝国寻找和制造敌人的高手丘吉尔、以实际行动将原本可能倒向西方的苏俄一脚踢了开去,从而以他在1914年将奥斯曼帝国推入同盟国怀抱的如出一辙的做法,再度让柏林坐收了最大的渔利。

    当乔治的主张提出之后,这个对**怀有最尖锐仇恨的右翼政客当即表示了最强烈的反对;他在下院猛烈抨击乔治的让步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苏俄根本就不会接受西方所提出的条件。丘吉尔甚至放出话来:“告诉那个小人(乔治)要往何处去,而我将与他背道而驰。”英国政界的右翼势力也对乔治的妥协政策群情汹汹,似乎要消灭资本家的**天生就是他们势不两立的绝对仇敌。

    尽管从政资历更老的乔治毫不退缩,尖锐地讽刺丘吉尔是因为他那“愚蠢拙劣的战争计划被红军粉碎而恼羞成怒”,才坚决不愿意承认苏俄的地位,但英国国内的对苏态度也由此陷入了相持不下的局面,再不被乔治所掌控。在鹰派强大的反对浪潮之下,乔治的设想最终只能宣告流产。而法国政府也反对进行任何形式的对苏妥协,这使得苏俄与协约国之间的接触很快就陷入僵局。

    面对英法的强硬逼凌,苏俄的外交重心便随之转到了德国的身上。与苏俄的情况相似,身为战败国的德国在整场会议中无时无刻不遭受着冷遇和压制,即便是曾经被其一个指头就摁死在地的比利时,现在竟然也能鸡犬升天的在德国面前颐指气使。德国代表团所提出的减少赔款和延期支付的提议,在由英法把持的会议上完全就被当成了一个屁,根本不予进行任何的讨论。在这种情况下,同样被排除在强盗分赃的凡尔赛体系之外、且与协约国有着不共戴天之切齿深仇的苏德两方,很快就在利益的驱使下抱在了一团。面对苏俄方面打来的约见电话,德国代表团欣然应允;仅仅6个小时之后,两国外长就举行了缔结《拉帕洛条约》的签字仪式,这也是这场欧洲经济会议所达成的唯一实质性成果。

    根据这份条约,1918年3月在波兰签署的《布列斯特条约》将被全盘废除;苏德互相免除对彼此的债务,恢复两国的外交和领事关系,且按最惠国原则发展彼此的经济和贸易往来。对于双方而言,这份协议的签署都是自己的一个重大外交胜利:苏俄打破了自建国以来所一直遭受的孤立和封锁,对政权的稳固和发展意义重大,而德国也借助与苏俄的修好对英法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在相当程度上摆脱了战后一直被协约国恣意摆弄的情况。德苏初步形成了反凡尔赛联盟,这是国家利益战胜意识形态、在弱肉强食的丛林环境中谋求生存的最佳写照。

    如果你认为这就是共和政府和共产国家相互和解的最大限度,那你就错了。以上的条款只不过是双方政府公布在世界面前,用以提升各自国际地位的产物。就在**会议落幕的两个月后,德苏双方又在此基础上签署了一项秘密协定:德国将派遣军事技术人员前往苏俄进行武器的研究、制造和测试,其中全都是凡尔赛和约所明令禁止德国研发和拥有的坦克、飞机、重炮、重机枪、毒气弹、甚至是最为敏感的潜艇。对于德苏两国而言,这同样又是一条惠及双方的协定: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大地为德国进攻型武器的研究提供了绝好的掩护,山高皇帝远的英法根本鞭长莫及,而提供场地的俄国人也能分享德国人的研究成果,从而大幅充实他们那远远落后于西方列强的国防军事力量。

    当一名政府高级官员将德苏密约的相关条款告知给已经是企业巨头的鲁道夫之时,他的心中忍不住瞬间产生出了宛若海啸狂涛一般的震惊之意。这不仅因为魏玛政府竟然会与那帮**人变得如胶似漆,更在于方彦半年前的那一语谶言又得到了没有丝毫差错的应验。军队和政府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们都希望德国的老牌军工企业能够在国外规避监管,继续进行相应的技术发展。

    在方彦的劝说之下,鲁道夫最终决定在原帝俄首都圣彼得堡建立一座分厂。身为商人的他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意识形态对立,只要不是干背叛国家的事情,那么一切就都将以赢利为最高目的。更何况战后重工业几乎被破坏殆尽的苏俄为了吸引德国厂商投资,在土地使用和财政税收上都给予了极高的优惠。反正自己都要在汉堡维持这个偌大船厂的日常开销,倒不如将一些多余的雇员和设备转移出去,让他们在国外能够有所作为。

    对于这番行动,方彦也是有着详尽的考虑。诚然,当前德苏之间的友好关系是建立在反凡尔赛体系的特殊历史环境之上,未来不可能指望两国还能像今天这般情比金坚;但在苏俄建立船厂,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却反而是有利于今后德国与其分道扬镳之后的处境。如果自己能为苏俄留下一个较为完善的舰船制造工业,那么饱暖思**的俄国人势必会将更多的资源和人力用在海军之上;而陆军所获得的投入也会随之大幅减少,如此便能减轻德国在东线所受到的压力。在另一个位面中,好大喜功的“慈父”斯大林极为钟爱能够展示自己红色帝**威的战列舰,由他所拍板通过的海军重建计划中光是重型战列舰的数量就高达16艘;一旦苏俄拥有了过得去的造船能力,方彦完全有理由期待德国“最忠实的盟友”斯大林会为了自己的喜好和野心,而干出怎样的事情来。

    至于苏俄海军对日后德国造成的威胁,方彦没有任何的担心。随着技术的发展,决定海战胜负的关键将会从传统的大炮巨舰转到航空兵手中;凭借着德国在波罗的海战略中那绝对的地缘优势,己方完全可以凭借陆基航空兵将苏俄海军的这些庞然巨兽一一击沉,以极低的代价让对方的野心灰飞烟灭。

    事实上,坐拥整个西伯利亚的苏俄,在国内市场份额和资源总量上与德国存在本质性的区别:他们完全可以像中世纪时代一样关起门来过日子,而根本不像德国一样对海外市场有着迫在眉睫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承载着海外利益的海军的需求也无疑就十分有限了。苏俄真正需要部署强大舰队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终年不冻的南方黑海:无论是经济、政治、文化、还是历史方面的诉求,以土耳其为代表的巴尔干诸国,都是俄国最需要、也最值得去解决的核心利益所在地。不过方彦显然是不会去干有助于苏俄战略的事情的,他的谋划非常明确,那就是要将苏俄为数不多的资源,都投入到打造全新的波罗的海舰队这个性价比极低的无底洞里,从而为今后可能爆发的德苏战争提供极佳的助力。

    眼见家里已经在各领域都铺开了局面,方彦也决心要尽快从幕后走到台前了。他已经在中学这个容积有限的浅滩里呆了太久的时间,这种每天都要将大把时间耗费在自己早已烂熟无比的基础课程中的生活,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折磨。他向校方提出了进入下一个学年进修的申请,而后稍稍放开了一些自己在学业水平上所施加的禁锢。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拥有远超自己生理年龄的知识的方彦轻松进入了更高的年级,这也让他从中学毕业的时间提前到了1924年。

    麦浪蔫萎,枫叶飘落,时间很快来到了1922年的隆冬岁末。而令所有德国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场风暴浩劫已经迫在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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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鲁尔危机

    对于20年代初的德国魏玛政府而言,他们所面临的最大困难无疑是向协约国阵营支付赔款。即便是在英美两国基于各自利益的斡旋下,德国所需要赔偿的1320亿金马克仍旧是其在战前的财政岁入的40倍以上,而如此沉重的财政负担根本不是德国所能承受的。在勉强按照条约赔了两年款之后,德国经济的最后一点元气也在协约国的疯狂吸榨之下丧失殆尽;无论是财政转账,还是实物抵债,这都使得德国经济朝着恶性循环的崩溃深渊一路滑去。

    1922年10月,实在无力按约还款的德国照会协约国,请求延期支付今年的赔款。此时英国的态度已经较半年前的**会议时有所转变:随着德苏两国的和解,英国认为有必要适当放松对德国的严苛束缚,从而将后者重新拉回到资本主义世界这个大的阵营当中。此外,德国被过分削弱也与英国传统的大陆政策不符。对于德国这一次的延期赔款要求,英国是出乎意外的“通情达理”;他们主张将赔款总额降低到500亿马克,并延迟4年再行支付。

    然而这一决议却遭到了法国和比利时的强烈反对。这两个在德国战争机器下受创最深的国家根本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的妥协,仍然要求德国必须按时足量的交出赔款。1923年1月2日,法国在备忘录中指出,赔偿委员会要求德国在1922年1月~11月间向法国和比利时交付1386万吨煤,而德国只交付了1170万吨,法国由此宣布德国没有完全履行煤的交付义务。

    1月11日,法国和比利时分别以相同的文本照会德国政府:“鉴于德国没有及时交付木材和煤,因此决定派一个技术专家委员会进入鲁尔区,监督相关企业的生产,保证德国能履行支付赔款义务。”而法比两国所谓的“技术专家委员会”,实际上却是10万全副武装的干涉军:他们穿过毫不设防的莱茵河东岸,以飓风暴雨之势攻占了德国整个鲁尔地区。法国和比利时的算盘很明确,既然德国人装穷不肯掏家底,那么自己就亲自动手,把应得的东西都给抢回来!

    面对气势汹汹的法比联军,德国政府没有任何可以正面抵抗的余地:他们的陆军在《凡尔赛和约》的限制下一共才只有10万人,且全无重炮、坦克等核心装备,此时与联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被卸爪拔牙之后的德国别无他法,只能一方面在报纸和舆论上强烈谴责“法国非正义的对一个没有武装、不设防的国家使用了武力”,另一方面开始推行消极抵抗策略。柏林政府号召鲁尔区的所有德国公民拒绝与入侵的法比强盗进行任何合作,工人实施总罢工、企业一律停产,由此造成的损失由政府接济弥补。此外,德国政府也因鲁尔被攻占而宣布停止一切赔款。而占据武力优势的法比两国也是毫不让步:他们在鲁尔占领区实施强行军事管制,接管所有矿山、企业、铁路;对所有参加消极抵抗的德国人,包括他们的家属,均实施逮捕、监禁、罚款、驱逐出境、甚至处死的严厉惩罚。一时间,鲁尔危机迅速升级,全世界的目光都被聚焦到了这片并不广阔的连亘工业区。

    由于这场风波的动静实在太大,即便是身处学校温室保护下的方彦,也在周围师生的紧张态度中深切感受到了这份迫在眉睫的沉重压抑。人们对这场危机可能引发的新一轮德法战争忧心忡忡,唯恐战争爆发会让德意志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大街上到处都是示威抗议的人群,对法国和比利时的恶毒咒骂声不绝于耳。然而很快的,普通的德国民众就几乎再不为国家的未来而操心了,因为一场毁灭性的通货膨胀,已经随着鲁尔危机的发酵而扫荡了他们的所有财富。

    鲁尔地区是德国最重要的工业中心,它所生产的煤炭、钢铁占到德国年产总量的80%以上。法国对这一地区的占领不啻于截断了德国经济的动脉,让原本就因为巨额赔款而不堪重负的德国经济失去了最后一根支柱。而德国政府所推行的消极抵抗策略,也让其在对鲁尔工人和企业的支援当中耗费极巨,更加速了自身经济的崩溃。此后,1美元所能兑换的马克数量开始以火箭般的速度狂飙疾进,并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也极有可能是后无来者的空前恐怖的境地。

    1923年1月占领鲁尔的那一天,马克对美元的比价跌倒了1.8万:1,而要知道在一年之前,这个汇率还是400:1。尽管德国民众从世界大战爆发的1914年起就习惯了通货膨胀对自己带来的苦难和掠夺,但从来没有哪个时候会像今天这般狂烈凶猛,以至于其一次次冲破了他们所能够接受的底线范畴。每一天,市场上的物价都在创造着令人瞠目结舌的新高记录,那触目惊心的高昂价格让每一个消费者都忍不咬牙解囊、但却又望而却步。一名在邮政系统工作了三十多年的老员工将他毕生积蓄的4万马克交给了妻子,让她在市面上能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把钱花光就行;然而他那名务农出身的朴实妻子,却舍不得用丈夫几十年栉风沐雨的艰辛来换几件破旧不堪的大衣,始终幻想着物价会有降下来的一天而迟迟没有出手。仅仅过了两个多月,这些钱便连一片口香糖也买不到了,得知情况的丈夫在绝望悲愤当中,第一次狠狠扇了心爱的妻子一耳光。

    而身处学校中的方彦,也感受到了这场恶性通货膨胀所带来的灾难性影响。大量师长和同学开始吃不起食堂那已经较去年严重缩水的简单午餐,坚硬如铁的劣质黑面包和饥饿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朋友,每当方彦用整个钱包的纸币买下一份带肉的足量膳食之时,他都能深切感受到周围众人那看向自己的强烈羡妒眼神。

    一抹亮丽的新绿,从陡峭森冷的寒风中顽强冒出了头;继而繁花绽放,冰消雪融,1923年的春很快降临到了这片古老的中欧大地上空。然而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德国民众而言,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属于这个希望之季的任何暖融。

    在西面的鲁尔地区,紧张的危机对峙仍在持续,整个德国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霾当中,英美的调解丝毫没有让法国和比利时放弃他们对赔款的贪婪渴求。生活在鲁尔地区的德国民众每天都要面对入侵者贪残酷烈的皮鞭和枪托,三个月内已经有上百名拒绝合作的英勇抵抗者被法比强盗公开处死,然而手无寸铁的德国人只能将这份刻骨深仇咬牙埋进心底,继续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同敌人进行着誓死不从的坚持战斗。他们的消极抵抗起到了卓有成效的成果,除了法比军队自己操纵的器械之外,整个鲁尔没有一架机器在转动;两国强盗在德国掳掠大量工业品的原计划宣告落空,心有不甘的他们只能将数以万吨计的煤炭和木材装车打包,并且用更加严厉的惩罚来对付占领区内的这些消极抵抗的德国民众。

    而在鲁尔以外的德国境内,恶性通货膨胀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般完全失去了控制。3月1日,马克对美元的比价跌倒了16万:1,到4月1日跌倒了100万:1,而当方彦的15岁生日过后的6月1日仲夏,大街上已经可以看见将一捆捆崭新的钞票当成积木叠砌玩耍的孩童了。没有谁会对这些印刷精致的“纸片”感兴趣,成千上万的它们还买不到一根被剥完了籽的玉米棒。实际上,现在的马克也就和废纸无异,德国央行已经在半年内第7次推出新货币,其中最大的面值赫然在数字后面跟了一长串整整8个0。即便如此,以当前这个每两天物价就要翻一番的膨胀速度,这些“亿”级纸钞也将很快成为一文不值的垃圾!

    随着魏玛政府印钞机的全速运转,占全国人口70%以上的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一生积蓄都荡然无存。而遭到毁灭的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德国人民对德国社会的经济结构的信任。德国社会历来竭力鼓励储蓄和投资,并且庄严地保证这种储蓄和投资能够得到万无一失的报偿,结果却自食其言,这样一个社会的标准和行为还值得相信吗?这不是对人民布下的大骗局吗?已经破产且饥肠辘辘的德国人在痛苦绝望之余,将这个向协约国屈膝投降的共和国当成是一切罪过的替罪羊;而那些摇动“财富绞肉机”手柄的所谓“犹太银行家”,更是被陷入赤贫中的德国人所切齿痛恨,下一场世界大战的诱因已经在当前全部集齐了。

第12章 咖啡馆的夏天

    白云飞涌,红日当空。午后的炽烈阳光宛若火焰,将整个柏林城都笼罩其中,夏蝉在绿荫如盖的行道树上尖锐的鸣叫着,仿佛也忍受不住这六月下旬的炎炎酷热。开阔的大街上人影稀疏,且这些行走之人也都是步履匆匆;街道两旁的商铺大都门帘紧闭,也不知是因为当前的炎热天气呢,还是因为经营商铺的小资产者们都在今年洗劫一切的通货膨胀中破产倒闭、再也无力维持这份生计?

    在一片紧闭门帘的歇业景象之中,一家面积足有普通商店三倍有余的咖啡馆仍在正常营业;它的外部招牌和装饰明显呈现出高端富贵的格调,透过玻璃门看到的内部陈设也无不是精致整洁。然而似是同样受到了恶性通货膨胀的影响,此刻这家偌大的咖啡馆中只有寥寥几桌客人,显得颇为冷清萧瑟;而他们所点的东西也都是稀少平常,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旺盛的消费情况。

    年过五旬的老板科林站在自己商店的柜台之后,眼袋凸显的脸上有几分苦涩和黯然;他微微叹了口气,翻手合上了面前的账本书页。以当前的炎热天气来看,今天整个下午都不再会有客人来了。虽然他这家咖啡馆会在四周放上冰块用以纳凉,乃是人们夏日避暑的好去处,但现在又有多少人仍旧能够坐在这间高档会所内消磨一个下午?随着马克对美元的汇率跌破4亿比1,数以千万计的德国民众都陷入了食不果腹的饥饿之中,能够负担起这笔普通开支的人已是凤毛麟角了!

    正自在心中切齿诅咒狂印钞票的魏玛政府和贪狠残暴的协约国强盗,科林老板余光所及,一个人影倏然推开咖啡馆的大门走了进来。他心中一喜,连忙抬头招呼来客,而当他的目光与来人正面相对的时候,科林竟忍不住有刹那间的失神。

    这是一名身形颀长的少年,面容精致的如同教堂皇宫中的琉璃钻玉;得体的整洁装束搭配着略带小麦色的白皙皮肤,使得整个人便宛若一块温润的璞玉、令人第一眼看去便会感到由衷的羡慕和赞誉。而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他俊美秀雅的外表:在他那双湛蓝色的闪亮星瞳当中,所流露出的是与他的年龄颇不相符的沉静与成熟,让人在审视中再不去关注他那份稚气未脱的青涩面容。

    “请问这位客人,您需要什么类型的咖啡呢?”与老板科林一同站在柜台之后的年轻服务生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开口询问,其目光不由得在少年的身上多打量了几眼。对方手中拿着一本颇为厚实的书册,似是准备在这里纳凉消遣过上很长一段时间。见到这一情形,年轻服务生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

    少年展颜微笑,清亮的声音宛若叮咚山泉潺潺流过青石:“请为我来一杯格兰特黑咖啡,另外再来一份熏肉饼和马铃薯汤,我就在这里吃午餐了。”他看了看柜台旁边的黑板上那带有一长串0的菜单标价,眼中闪过黯然和失落的神色;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银色硬币,放在了面前的柜台之上。

    “这是?”服务生看着这枚鸽卵大小的硬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老板科林却是面露狂喜之色,一双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上面的英文字母,颤声道:“这是10美分,10美分的硬币啊!”他伸手轻轻摩挲着硬币正面的杰斐逊肖像,满脸都是喜悦激动的傻笑;直到少年发出一声低低的咳嗽,科林这才反应过来,用极其恭顺的语调对方彦说道:“客人您请放心,我们是50年老店,其菜品服务一定会让您感到满意。”言讫,他小心翼翼的将这枚硬币收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而后亲自将少年引到了一张靠窗的理想座位前。当科林返回柜台后方之时,少年清楚的看到这位年迈的店主竟然因为过于激动,而转了一个360度的芭蕾舞步。

    科林老板的异常表现自然也落入了店内其他几桌客人的眼中。面对那一道道向自己投来的或惊异、或钦羡的目光,少年只是平静地翻开了自己携带的那本书册,沉默片刻之后,他终是长长叹了口气,俊美的脸上再没有一丝喜悦的神色了。

    这名少年自然便是方彦。

    时间进入盛夏的七月,柏林中学已经向全体师生放了长达一月的假期,然而这一次,方彦却并不打算返回自己在汉堡的家中。时至今日,他在中学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学年,距离毕业已经不远。虽然德国的教育不像后世天朝那般只有一场至关重要的高考,但他要想进入专门培养海军军官的米尔维克学校,却仍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在《凡尔赛和约》的苛刻限制下,总人数不过1.5万人的德国海军只有1500人的军官队伍,留给军校生和新晋少尉的名额更是凤毛麟角;要想挤进这批精英当中,必须通过艰辛的努力来获得绝对的实力。

    此外,他不准备像往常一样回家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自己的便宜老爹鲁道夫此时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在家中基本上看不到他的人影。当前这场发生在德国的严重通货膨胀,虽然对99%以上的人都造成了毁灭性的灾难,但对于布罗姆家族而言,却是一次扩充家族势力的绝好机会。原因无他,随着马克的沦为废纸,美元等拥有黄金保障的货币便成为了绝对超然的存在;它们并不会随着德国政府印钞机的疯狂开动而贬值,这在交易中的分量和意义便已不言而喻。

    自从1920年的下半年起,得到大量美元注入的鲁道夫便在马克快速贬值的德国如鱼得水;而今年的马克贬值速度百倍于从前,依靠瓦尔特在北美实施庞氏骗局所得的鲁道夫更是如同进入了遍地黄金的宝库。他只需极小的代价,便可将一个个实力不俗的中小企业吃掉兼并、同时大量购入那些工业巨头的股份,使得其所掌控的家族势力急剧扩充。当前方彦来到这家咖啡馆进餐,便是美元在这个货币体系已然崩溃了的国家的超然地位的最佳写照:他只付出了不到和平时期十分之一的价钱,就能让饱受通货膨胀洗劫的店主像上帝一般将他供着!

    对于这场洗劫了几乎所有德国人毕生积蓄的货币灾难,来自后世的方彦对其发生的原因也是历历清晰。除了法国和比利时强占鲁尔工业区、导致德国财富海量流失之外,最主要的罪责却要算在魏玛政府、和国内一帮工业巨头的身上。

    在持续4年有余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政府共为战争支出了1640亿马克的战费;其中除了290亿马克的黄金抵押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靠发行战时公债和增发纸币来筹措的。截止到大战结束后,德国政府欠下了民众多达930亿马克的公债,超过了《凡尔赛和约》中赔款总数的70%。然而,由于自身的执政基础过于薄弱,新生的魏玛共和国却不敢对国内那些工业巨头进行任何的增税来平衡预算;于是开动印钞机,就成为了他们自1919年以来所能采取的唯一“良策”。

    此后,在大工业家和大地主的教唆下,政府有意让马克崩溃,为了使国家能够逃避这笔930亿马克的对内公债,同时从民众手中掠取财富、以便支撑鲁尔地区的“消极抵抗”和法国捣蛋。对于那些大工业家和大地主而言,马克的崩溃也是再有利不过的事情:因为战后的他们从国家和银行那里吸收了大量贷款用于企业重建,其账面上同样是负债累累,如果马克大幅贬值,他们就能用废纸一般的货币来偿清债务。而对于除大工业家之外的德国政府的另一根支柱——陆军——而言,马克的崩溃也同样是有好处的;因为这样一来,政府就能扫清对国内的公债,并以一个毫无牵累的最佳状态投身到下一场战争的准备中去,而陆军日后所能得到的拨款也必然会因为无债一身轻的政府而变得异常丰厚。

    然而,在这些高层获得好处的同时,德国民众却在经济上遭到了毁灭。无数家庭破产陷入赤贫,饥肠辘辘的人们在哀嚎挣扎;与此同时,外国人也向德国蜂拥而入,以低的惊人的价格疯狂洗劫德国人的艺术品、珍宝等财富。几十个美元就能在德国过上国王一般的生活。对于共和国和工业家的贪狠麻木,同样身为在这场货币灾难中充当获利者、甚至是最大获利者的方彦,却不能有任何阻止、或是披露这其中肮脏背景的行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推动鲁道夫尽可能的吃进更多的利益,从而获得在有朝一日颠覆这些大工业家的实力。

第13章 意大利政客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板收了“重金”,服务质量果然周到之至,方彦只等了一小会儿,他所点的几样餐品就都被端上了桌。咖啡醇厚,热汤鲜香,大块的牛肉卷松软滑嫩,在面包片的裹卷下令人食指大动。腹中饥饿的方彦暂时放下了他心中的忧国之虑,开始着手消灭眼前的食物。正如老板向他保证的那样,这家店的东西果然品质过硬,如果不是要维持自己的匀称体型,方彦甚至想要放开限制、尽情满足自己那许久都没有追逐过的口腹之欲。

    饱餐一顿之后,方彦并没有就此离开,他再度翻开了自己所携带的那本书册,开始在座位上细细阅读起来。实际上,极为节约时间的他今天之所以会一反常态的进入咖啡馆,其目的便是为了在这家高档会所内纳凉避暑:由于有冰块降温,这家店内的温度无疑比学校图书馆和自己的出租屋凉快了太多,而这也会让他在炎热的盛夏里继续保持高效的研习效率。

    过不多时,店内的几桌客人都陆续结账走人了,只剩下方彦一个人还静静坐在原位手不释卷,并不时在稿纸上进行繁复的演算。眼见方彦浑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老板科林在耸了耸肩之后便也由他去了,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客人来坐那个上佳的位置,况且方彦所预付的钱也足够让他在这里再吃一顿晚餐。在将店里的各商品标价又提升了15%、并将今天营业所得的马克在市场上全部花光之后,返回咖啡厅的科林看了看那名仍在聚精会神的专注于书册的俊美少年,心中忽然萌生出了一个让对方给自己的咖啡馆拍一张广告明信片的想法。

    夏蝉嘶鸣,钟摆滴答,眼见天空中风云变幻,阳光暗淡,已是渐渐临近了傍晚时分。精致的玻璃大门被推开,咖啡馆中又是走进了两名客人。当前一人莫约四十来岁,眉目细致儒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自信从容的气韵,竟令常人产生出了一种不敢逼视的敬畏感觉。在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极为秀美娇俏的小女孩:亮金色的秀发束成了元气十足的双马尾,翠绿色的明眸宛若深潭秋水一般澄澈纯净。尽管方彦对这种十二三岁的萝莉片子并不感兴趣,但少女那扑面而来的青春和亮丽,仍是忍不住让他在心中萌生出了由衷的赞誉。

    那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转头四顾,当看到方彦时有点点的惊讶之色从眼中流露,他似是没有想到在当前形势下的德国,竟然还会有一名少年单独坐在这家高档咖啡馆内。那中年男子在点完咖啡之后,随即便向方彦所坐的位置走了过来;合上书册的方彦看着逐步走近的中年男子,瞳孔忽的微微一缩,因为他发现来者虽然气度不凡,但脸部棱角却并没有如典型日耳曼人那样的锋利和肃然。

    “这位先生,您是要坐我这个位置么?”方彦语气平静地开口,身体缓缓从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所在的这个座位装饰雅致,视野开阔,当是这家咖啡馆内最理想的座位。他瞄了一眼正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金钗少女,随即再度对中年男子说道:“我现在并没有点餐,如果您要坐的话,这就请吧。”

    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方彦片刻,忽地微微一笑,伸手挡住了方彦起身离开的脚步,道:“这位小兄弟,您不需要这么快就离开的。说起来还是我冒昧打扰了您在这个位置上的工作。我看小兄弟颇为顺眼,不如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如何?”

    听得中年男子那语调奇异的德语,方彦更可以断定他并非是德意志人了。经过近5年的穿越生活,方彦同样在社会人文领域积累了丰富的认知;这名中年男子的腔调似属于南欧语系,而在那众多的语言当中遍及范围最广、使用人数最多的便无疑是意大利语了。心念微动的方彦收回了刚迈出半步的颀长大腿,脸上流露出诚挚得体的笑容,道:“承蒙先生如此青睐于我,小生不胜荣幸。既然如此,那就请来一份意式的卡布奇诺,正好我也能与先生探讨一番意大利美食的制作。”

    中年男子眼中倏然异色闪动,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轻声开口道:“小兄弟真是心思缜密。仅凭一句话语,您竟然就能够观察出我的国籍。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是意大利人,为什么还要接受我的邀请呢?”

    方彦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然而语气却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平和之意:“导致德意志帝国战败的罪魁祸首,是英法美三个主要协约国强盗、以及那些从背后捅了德意志一刀的十一月罪徒;相较之下,主要在阿尔卑斯山区作战的贵国,所对战争结局起到的作用就要小上太多了。因此,只要是稍有理性的德国人,都不会对贵国以及贵国民众产生出多么切齿的恨怒。”

    方彦凝视着面前男子的双眼,再度开口道:“更何况在战争结束之后的今天,德意两国在很多领域都可以展开合作。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贵国也同样是被英法排斥在了凡尔赛体系之外的弃儿:在刚刚过去的世界大战中,贵国共付出了70万名士兵死亡的惨重代价,阵亡率甚至超过了在西线血战4年的英国,然而,贵国却全然没有得到英法的尊重,在凡尔赛和约的商议会场上只能像一个木偶般听凭英法的摆弄。对于这两个卑劣无耻的老强盗,贵国政府和人民也应该都是心怀不满甚至是憎恨的吧?既然如此,德意两国就有了相互合作的基础。我们和苏俄这个**人建立的国家都能够一笑泯恩仇,为什么还会对贵国怒目相视呢?”

    中年男子死死盯着方彦清亮的双瞳,仿佛不从其中读出什么信息誓不罢休;在他的灼灼注视下,方彦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仍是用微笑的脸容平静相对。过了好一会儿,中年男子才渐渐收回了自己那略带凌厉的审视目光,道:“小兄弟果然见识过人。”他的神情从最初的随意转为了郑重,道:“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家里长辈是德国的哪一位容克贵侯或是大族巨头?”

    方彦呼了一口气,对面前之人有此一问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能在当下的德国进入这家高档咖啡厅里消费的人,几乎也不可能是那些已经在通货膨胀中破产的普通民众了。他微微一笑,道:“小生约纳斯,是布罗姆-福斯船厂主鲁道夫之子。先生也应该不是一名普通的意大利人吧?”

    “约纳斯,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么……”中年男子喃喃念叨了一句,似乎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再度开口说道,“我叫科斯塔佐·齐亚诺,是意大利王国的海军部副部长。正如约纳斯小兄弟您刚才分析的那样,此番我前来柏林,也正是代表新组建的意大利政府来同贵国加深交流与合作,同时调解当前正在鲁尔发生的严重危机。虽然您可能会对我这番话语的真实性产生疑虑,但我可以认真的告诉您,我所说的全部都是实情。”

    “科斯塔佐·齐亚诺?”方彦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忽然间他脑中灵光闪现,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在刚刚过去不久的1922年末,位于欧洲南部的意大利发生了一件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事件:由贝尼托·墨索里尼领导的意大利法西斯党在国会选举中未能得到足够多的选票,无法取得政权,墨索里尼遂在10月28日召集了3万名支持者进入罗马,实施武装夺权。由于意大利国民普遍不满现政府在战后几年内所表现出无能和孱弱,国王和军队也不愿意看到一场内战就此爆发,在经过一番紧急的磋商之后,居然就真的让时年还不满40岁的墨索里尼当了首相。这名铁匠的儿子、在世界大战结束时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报社记者的普通草根,此时已经将首相、外交大臣、和内务大臣三个核心职务集于一身,其从土鸡摇身一变成为凤凰的经历,让每一个人都为之瞠目结舌!

    不过,由于墨索里尼的蹿升速度实在太快,其根基的薄弱便也可想而知了。为了巩固这个靠武装政变得来的权力,墨索里尼必须竭力丰满自己的羽翼。而此刻出现在方彦面前的老齐亚诺,便是这名意大利独裁者最需要重用的一个人物。早在墨索里尼还是个愣头青年的时候,贵族出身的老齐亚诺就因为理想一致而与他结成了死党挚友,而那场让墨索里尼得以执掌大权的“进军罗马”行动,也是由老齐亚诺所一手策划的。在这种关系之下,墨索里尼又怎会不将后者倚为自己的臂膀股肱?尽管由于要平衡各方势力的考虑,使得老齐亚诺在新政府中暂时还只能当一个副部长,但墨索里尼对他的信任却已是无人能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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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潜在的助力

    想明白这一层之后,方彦也对为什么是海军副部长的老齐亚诺代表意大利政府来到德国了然于心了。当前距离那场武装政变仅仅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意大利国内尚存在诸多的反法西斯力量;长于权谋之术的墨索里尼只会在这些关键事务上重用忠于自己的党内人士,而老齐亚诺则是代替兼任外长的墨索里尼本人出访国外的不二选择。因此对于老齐亚诺的这番看似荒诞的敷衍性话语,洞悉内情的穿越者方彦却是深信不疑,对方没有任何理由知道自己了解这些秘辛,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情况也是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方彦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老齐亚诺身旁那只一直没有开口的双马尾少女;在他看来,身怀使命来到德国的老齐亚诺却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未免在情理上颇有些说不过去。见到方彦转而看向自己,姿容娇俏的少女并没有想象中的羞怯,她一双翠绿色的明眸只是凝视在方彦的脸上,粉面含笑,似是发现了一件值得自己细细品鉴的精致玩具。

    “这是我的小女儿西尔维娅,任性的紧,此番放假之后非要和我一道来德国做顺路旅行,我也就只能将她带上了。由于我这次的行程安排相当充裕,也能抽出一点时间来陪她游乐消遣。”眼见方彦将目光转到了自己的旁侧,脸上似有疑问之意,老齐亚诺随即开口解释道。他轻轻摸了摸少女的螓首,神色间满是温柔和慈爱,方彦看在眼中,只觉得对方的下半生似乎就为了这个女儿而活了。

    正谈话间,温热醇香的咖啡已经被侍者端了上来。老齐亚诺给了侍者一张5里拉的钞票作为小费,登时让后者惊喜的笑若菊花,叠声称谢。虽然意大利里拉的币值在脱离金本位之后也经常波动,有时甚至会出现30%以上的偏差,但相比于当前废纸一般的马克,却也无疑是要受欢迎太多了。对于这一可笑而又可悲的场景,方彦也只能坐在原位默默旁观;曾几何时,马克背后的德国曾是欧洲大陆上最为坚挺强大的存在,狭长的意大利不过只是南欧的一只臭虫,而现在……

    “这一次法国和比利时悍然出兵贵国鲁尔,激起了全世界爱好和平正义的人们的一致谴责;不仅是意大利,英美两国也要求法国从鲁尔撤军,以和平对话的方式解决当前的这场危机。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下,法比两国不会再在鲁尔呆上多久,而只要他们撤出,贵国当前的恶性通过膨胀就有望被中止了。”老齐亚诺品了一口杯中那回味良久的甘厚,淡淡开口道。他顿了一顿,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了一张做工精致的名片,而后递到了方彦的面前:“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约纳斯小兄弟所属的船厂也在这次马克贬值中轻易偿还了债务,赚得盆满钵满了吧?我的家族旗下也有好几家企业,等到贵国货币体系恢复正常之后,或许我们在许多领域都可以展开相应的合作。”

    方彦接过老齐亚诺递来的名片,借着夕阳灿烂的余晖仔细观阅起来;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张名片竟是由德文书写,而名片主人在意大利政府内的任职也没有被提及,似是刻意在避讳着什么。思虑片刻之后,方彦心中也豁然明白了。这个墨索里尼的密友此次来到德国,原本就没打算要真正调停鲁尔危机:一则他才刚涉入政坛不久,对这种极考功力的外交博弈本身就不擅长,二则由于意大利的国力有限,在世界重大外交问题上向来都只有摇旗呐喊的份,他的到来更多的只是为了表现出意大利政府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老齐亚诺的工作重心自然便转向了生意范畴了。他本身就是意大利王国的贵族出身,家底产业丰厚,而这种用德文写成的名片,也正是他为了结交德国的那些工商业巨头所用!

    尽管方彦对老齐亚诺的这种名为出使,实则却是为自己谈生意、且带家人公费旅游的行动颇为不齿,然而对于他而言,老齐亚诺的这种生意态度却是正好符合了他的客观需求。在方彦对未来德国的规划打算中,无论是在资源、军力、还是技术方面,意大利都将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而他也正好可以通过这个在意大利国内拥有极大背景的人,来将他的种种想法都变成现实。

    当时间的巨轮进入20世纪20年代之后,由内燃机的飞速发展所引领的新一轮工业革命,已然将石油作为一种新兴能源、而在众多领域都替代了传统的煤炭。而在亘古不变的人类科学技术最前沿——军事领域,石油的重要性更是在40年代的那场世界大战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无论是战舰、飞机、坦克、卡车、摩托化部队等大中型作战装备,无不是以石油及其提炼后的衍生品作为源动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种黑色的粘稠液体,就是一个国家机体赖以生存的血液泉流。

    然而对于蜗居中欧一隅的德国而言,这场由自家人引发的内燃机革命,却是将自己给坑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渊当中。德国本土几乎见不到任何石油,这便严重掣肘了其在战争来临之际所能爆发出的潜力。在另一个位面中,已经在1944年实施了全面动员的德国,之所以还会在海陆空天各个领域被盟军实现绝对压制,因燃油不足所带来的技术兵器出勤率骤降几乎是决定性的,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便属空军了。德国在1944年末的飞机产量是1940年同期的4倍有余,但可以用的燃料却只有前者的12分之1。如果德军战斗机能够不受燃料限制的尽情升空的话,盟军想要维持对德国的战略轰炸不知要花费多么惨痛的代价!

    德国陆海军的燃油比例情况比空军稍好一些,但其战力也同样在这个大环境下受到了严重的制约。而德军因燃料不足所在战场上表现出的疲软,也更加加剧了盟军对德国的战略轰炸力度,由此造成了灾难性的恶性循环。实际上,这也正是方彦为德国规划的依靠海军赢得战争胜利的背景下、在实施之前所必须解决的一个问题。新时代下的海军舰艇已经不可能再用煤作为燃料了,重油专烧锅炉在本体轻量化、和至关重要的占地面积小型化上所拥有的巨大优势,都是海军造舰的大势所趋;德国海军要想赢得胜利,至少得先有油来让这群油老虎开出海去!

    由于本土几乎不产石油,历史上德国的战时石油来源只有两处:一是罗马尼亚的普洛耶什蒂油田,二是从苏联进口。随着苏德战争的爆发,罗马尼亚成为了德国唯一的石油来源,而这里每年最多只能为德国的战争机器提供600万吨的黑色润滑物。这个数字看似不少,但稀释到德国庞大的海陆空三军、以及国内的化工生产上,便根本是僧多粥少的尴尬局面。尽管贝杰乌斯博士在1926年发明了可投入工业的煤炭液化法,德国在二战爆发前也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煤变油化工体系,但其产量的巅峰也不过是每天1.5万吨左右,且这其中还不含军舰所需的重油。因此,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解决德国缺油的途径,仍是开辟出一条新的石油来源。方彦已经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妥当,这个油库,正是位于北非的利比亚。

    1912年,意大利通过意土战争夺取了原处于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的黎波里塔尼亚和昔兰尼加,并将这两地合并为一个殖民地。经过十几年的经营,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将上百万原住民控制在了刺刀的恐怖之下。然而,这帮亚平宁半岛的美食家们却似乎并没有对这片新占领的土地进行多么细致的资源勘探,历史上直到二战爆发前夕都还是一片荒凉的沙瘠。实际上,这片土地中却埋藏着储量极为丰富的石油,总量超过60亿吨;而根据方彦的记忆,利比亚的石油还几乎都是易于开采的浅层油系,这简直就是一座被遗弃了的宝库!

    如果能对利比亚的石油展开大规模开采,必将极大改善德国蜗居中欧所面临的石油困境,就算不能完全满足其旺盛的需求,也足以能在战前建立起理想的石油储备了。而即便是在战争爆发之后,位于利比亚的油田也完全有能力保住。意大利海军在二战中的表现实际上可圈可点,并不能把他们和陆军混为一谈;只要点对了科技树、并且拥有正确的战略,意大利海军完全能够在法国败亡之后战胜孤军奋战的英国分舰队,将地中海变成他们的内湖。

    感谢书友最爱德意志、robot9527、z道士、和203062的打赏~~~昨天收藏增加极少,作者心中冰凉冰凉的啊....大家点个收藏给作者一点动力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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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涅槃介绍:
1919年6月28日,德意志遭到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崩溃浩劫;随着《凡尔赛和约》的最终签订,仇恨、战争、和失败之果,便在这份条约所开创的世界新秩序中深深埋下了。面对这个国度在下一场战争中被彻底打落凡尘、从此再无法返回世界核心舞台的悲凉历史,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方彦却决心要生生逆转这一大势,让这个曾经是世界双子星之一的国度绽放出它应有的光辉。 作者已完成作品《重生之第二帝国》,人品保证。各位读者敬请放心收藏。德意志涅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德意志涅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德意志涅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