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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幽泠秋月     德意志涅槃txt下载     德意志涅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 发现

    一轮烈日从利比亚东方的漫漫黄沙平原中缓缓升起,整片天地顿时被刺目强烈的阳光尽数笼罩在内;空气中的温度迅速升高,在不到两个小时里就从几近零度的寒冷蹿升到了与人体温度并驾齐驱的燥热程度。

    凯特褪去了身上的厚实长衫,满是痛苦之色的戴上一顶宽大的遮阳帽走出了营房;几名队友正忙着从营房门口的卡车上卸下钻探设备,并向为其提供动力的柴油发电机内倾倒燃料。他抬手接过由一名精壮男子抛来的几捆电线,语气中透露着疲惫的说道:“鲁伊,我们这已经是第三个勘探地点了吧?”

    被唤作鲁伊的精壮男子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勘探点,在这片区域工作20天后就可以回去了。虽然并没有人在这里进行监督,但我们的地精勘探团的规矩可不能坏;更何况在回到汉堡之后,我们还要向鲁道夫先生提交一份详细的勘察报告,因此我希望你能坚持下这最后的时间。”

    听得老友对自己的提醒,凯特颇有些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除了这里的气候早就让他的身心变得严重不适应之外,更重要的只怕还是他心中对自己此行的苦涩和怨怼了。算算日子,自己来到这片该死的荒漠戈壁滩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中途还辗转了两百多公里,分别在两个生命几乎绝迹的地方、像上帝的弃儿似的进行着野人般的生活。现在自己来到的,又是一片仿佛不该存在于人类文明当中的地狱。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浅白色沙砾,除了零星几株毛球似的热带植物顽强地点缀其中之外,整片天地竟然就只剩下了他们这几个生命。

    “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约纳斯会让我们到这几个地方来,还给了如此详细的经纬度坐标?他难道是真的疯掉了么?”凯特俯下身,一边在可以烤熟鸡蛋的滚烫沙砾上铺设电线,一边在心中悲怒的哀嚎道。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这么驱使自己的目的,在前两处坐标地点的无功而获,也让他本就没有几分希望的心变得更加沮丧悲郁。架设好线路的凯特默默从卡车上搬下自己那台用于浅层钻孔的小型机械,中途几次与金属的直接接触将他烫得龇牙咧嘴;当他终于将其从卡车上卸下、并对机器本身检查完毕之后,不远处的鲁伊启动了柴油发电机,而凯特也和分别呆在各个地方的队友们一道,开始进行了例行的作业。

    随着电钻机械的尖锐嘶鸣,原本满怀不忿的凯特却忽然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这里的地质构造竟似颇为疏松,自己的取样效率比起之前两处地点均有了相当程度的提升。三个多小时后,他啪地按下了停止的电钮,然后戴上手套、从机械刚刚处理过的滚烫地表缓缓拔出一块硕大的岩层样本。有别于眼前地表上随处可见的灰白色硬岩,这块岩层样本却是拥有颜色复杂、但却层次分明的纹路脉络,颇有几分鬼斧神工的杰作感觉。凯特将目光投向其上,很快的,他眼中的漫不经心之色就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疑和凝重之意。

    “鲁伊!马修!多尼!你们都过来看!”凯特突然大声开口,一连叫了团队中好几个人的名字;正在分头采样的众人倏地一惊,连忙关停机械快步走了过来。鼻梁上架着眼镜的凯特没有立即开口,只是在分头赶来的队友面前伸出手臂朝身旁的岩层样本一指,当众人看到那最下层的青灰色条纹时,他们的心中无不为之倏然惊动。片刻之后,他们纷纷探出手去,从这道纹路上大力摩挲了一些碎屑下来;随风轻嗅间,各人脸上无不流露出了溢于言表的震撼之意。

    凯特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依我看来,这几乎可以肯定是古新统碳酸盐岩系,而它是中生界和古生界腐烂下来的海洋生物所形成的石油的最好盖层。在这片不过数米深的岩层样本上,我分明闻到了一丝不属于碳酸盐岩层的烃的气息,这意味着这片土地下面有超过7成的可能存在着有机体!我意,大家再多去取一些样本,最好再挖得深一些;如果所有样本都符合这一特征的话,我们这趟就不会白来了!你们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反对吧?”

    那精壮男子鲁伊嘿然道:“连你凯特都不抱怨艰苦了,我们几个还有什么可说的?但愿我们真能在这片神弃之地上发现什么东西!”众人纷纷点头相应,以更胜来时的速度快步返回自己的工作点;而凯特也在灌了两口水后再度开动了便携式钻勘机,眉目间再没有了之前的颓丧痛苦之情。

    机械轰鸣,在这片古老苍凉的荒漠中回荡着属于现代工业文明的声音,那轮炽如烈火的红日缓缓爬上了最高空,而后渐渐西偏,仿佛其热度和光芒从来没有改变过。疲惫不堪的凯特坐在一张导热能力较弱的木质小凳上,略显黑瘦的脸上却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欣喜笑容,因为他和队友们已经采集到了好几块样本,而其所显示出的情况和自己最初的那份样本都有着极高的契合。这意味着,这片土地下肯定埋藏着什么有机体,不是天然气就是石油了!

    “或许我们应该向的黎波里拍一封电报,让他们把那台一直没用的大型钻勘设备给运过来!”凯特神情振奋地说道。这一刻,他对远在意大利的方彦再没有了最初时分的不满和怨怼,而是充满了尴尬、钦佩、和一点点的疑惑。身为资深的地质勘探者,凯特对其中的变数和困难再明白不过;对方究竟是怎么通过一些并不完整的调查报告,就能断定这里会有收获的?

    “锡尔特盆地那里终于有收获了。”当接到凯特拍来的一封热情洋溢的电报之后,方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道。他在电报中向勘探队提出的三个工作地点里,最后一个正是历史上利比亚的最大产油中枢沙拉拉油田的所在地。而方彦之所以将这个地点排在最后,正是为了将自己对整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如果他一开始就像勘探队点明哪里有石油的话,只怕是个人都会对他产生难以置信的怀疑!

    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都交给自己的便宜老爹鲁道夫去完成了。根据方彦的记忆,这片油田的总储量在10亿吨以上,其每日产量更是占到利比亚全国的四分之一;就算鲁道夫雇来的这批勘探人员只发现了总储量的零头,也足够让所有有实力的投资方都趋之若鹜。在这种情况下,将这片地区的石油开采主导权主动交给老齐亚诺背后的意大利政府显然是最为理想的选择;如此既能保证对这里的石油开采,己方也能凭借首进之功和自己的关系,而在其中获得足够多的利益。

    又过了数日,当方彦和西尔维娅像往常一般在临近夜晚11时才返回府邸的时候,二人却突然发现老齐亚诺的那辆座车竟然已经停在了庭院中。方彦吞了一口口水,脸上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而西尔维娅更是神色惊慌,浑然如同一只受惊了的鸽子。他们硬着头皮走进正厅,果见老齐亚诺正怒容满面的坐在沙发上,眼见情况不妙,做贼心虚的西尔维娅只能去拉父亲的衣角;娇美清丽的容颜上流露出讨好撒娇的甜笑,仿佛是一名对父亲无比恭顺的孝女小棉袄。

    “事情的全部经过我都从管家那里听说了。你先回房间去,我等会儿再来找你算账。”对于女儿的讨好,老齐亚诺面不改色,语气中略带凌厉地说道。西尔维娅笑容一僵,随即满是踟蹰和担心的看向身旁的少年;她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老齐亚诺狠狠一瞪,最终只得跺了跺脚,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吊灯垂挂,光彩辉煌。看到西尔维娅的倩影终于消失在门口,老齐亚诺淡淡开口道:“约纳斯,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程,不应当着急于这一月半季的相处。我虽然同意了你们之间的交往,但这却绝对不能影响到西尔维娅的正常生活。”

    “我明白了,齐亚诺叔叔。”方彦恭声回答,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在与西尔维娅的相处中始终坚守着底线,从未同意这只少女的一些过于亲密的要求,否则极为钟爱幼女的老齐亚诺今天将很难轻易放过自己了。老齐亚诺顿了顿,而后道:“我这次从罗马提前短暂的回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在海军刚刚结束的新造舰艇招标中,安莎尔多船厂凭借着布罗姆-福斯的所带来的设计革新,获得了横扫其他竞争者的绝对胜利;2艘万吨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的主要订单全部被我方拿下。根据协议内容,布罗姆-福斯将得到8%合同金额的专利费;而这其中的大部分都属于你,我也就不用再劳烦鲁道夫先生了。”

第31章 南行收获

    一张纹路繁复的卡片被递到方彦手里,带来了几分温暖光滑的舒适触觉。

    方彦看着面前这张印有意大利中央银行纹章的汇款支票,湛蓝色的眼瞳忍不住微微一缩:这上面的金额竟赫然有2400万里拉之巨,即便是现在意大利货币的含金量远比不上英镑和美元,但也绝对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了。如果在市场好的情况下,这笔钱可以兑换到超过85万美元;而如果将它捐给穷得发疯的德国海军,一艘半的800吨级驱逐舰的建造款项就这么凑齐了!

    “这哪里是便宜老爹所说的什么可有可无的外快,分明就是一条惊人的财富洪流!”饶是方彦已经拥有了相当可观的定力,此刻他看向手中支票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一分难言的狂热和激动。当前意大利海军在条约时代的次级水面舰艇建设才刚刚起步,今后还有十几艘巡洋舰会被陆续推上船台;就算是意大利政府不能让安莎尔多囊括下所有的订单、而必将会把蛋糕分一部分出去养活其他的那些船厂,其最终分给布罗姆-福斯的专利费也将是极为丰厚。而作为前番布罗姆-福斯船厂在技术交换中的最重要的设计手段的提供者,方彦理所应当的拿到了这笔专利费的绝大部分,这登时使得他成为了最年轻的顶级富翁。

    老齐亚诺脸上的愠怒之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道:“恭喜你了,约纳斯。仅凭这笔资金,你就能够购买机械、开办一个雇员超过千人的大型工厂!事实上,即便是整个安尔莎多船厂,在这份合同中的获利也比不上你一个人靠知识创造所获得的收入,真令我这个老家伙汗颜羞愧。”

    方彦眉头微微一跳,已然对老齐亚诺的心思了然于心;他脸上的神色愈发恭谨,道:“这全都是靠齐亚诺叔叔对我的垂爱青睐。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布罗姆-福斯船厂和我本人是绝对不可能获得如此丰厚的报酬的。我看齐亚诺叔叔非常喜欢品鉴富有艺术气息的名家画作和珍宝,父亲在德国颇有些人脉,他也一定会很乐意将手中的一些东西送到米兰、请齐亚诺叔叔品鉴点评。”

    老齐亚诺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容也从最初的意味深长变得喜悦欣慰,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上道,不仅登时就领悟了自己的话中之意,更给出了不伤害自己颜面的滴水不漏的回应。尽管其话语的衔接连贯性还有些生硬,但对于本身就以古板木讷著称的德国人而言,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临场应变了。实际上,他之所以会在之前的协议中给予布罗姆-福斯如此高的专利费,其用意也正是要从对方身上吃进足够多的回扣:毕竟自己只是安莎尔多的大股东之一,船厂分红和他自己独吞之间哪一个能获利更多,这便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至于意大利政府要为了这笔高昂的专利费买单、而在军舰采购中付出更多的代价,则根本就不在老齐亚诺的考虑之内,有什么能比自己包里的黄金白银更为重要的?

    “可惜的是,驱逐舰由于没有装甲,只能使用逆向突出部而无法用到你的装甲盒防护设计,起不到如条约巡洋舰一般的减重效果,否则给你的这笔专利费用还将再上一个台阶。”老齐亚诺抿了一口茶几上的咖啡,话语中带着遗憾的说道。方彦心中暗骂对方公然索贿的贪婪无耻,脸上却已经堆起了讨好的笑容,道:“不知齐亚诺叔叔此番回来,第二件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老齐亚诺脸上笑容不减,轻声说道:“几天前,你父亲雇佣的一个地质勘探团队似乎在利比亚的锡尔特盆地中发现了极为丰富的石油储藏,保守估计也在三亿吨以上。他向我发了一封希望与我合作共同开发的私人电报,我于是就从罗马临时赶回,审计家中可用于投资的金额数量。如果这一情况能得到完整报告的进一步证实,则这片北非之地完全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罗马尼亚的普什蒂油田!我真没想到,我们在利比亚统治了这许多年都一无所获,反而是贵方的人员率先发现了掩埋在这片荒凉之地下方的黑色宝藏。”

    眼见对方神情中不仅没有丝毫愠怒之意,反而流露出了喜悦之情,方彦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得轻松而浓郁。尽管意大利作为利比亚的宗主国,在这个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时代原则上是极度排斥外来势力在自家领土上进行的开发获利,但此刻坐在方彦面前的老齐亚诺却绝对不是一个以国家利益至上的志士,他最关注的乃是自身家族的繁荣和发展。之前在引进造舰设计技术所付出的专利费上,老齐亚诺便将国家利益摆在了靠后的位置,使得意大利政府拨出的造舰经费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最终流入了他自己的口袋。现在鲁道夫在利比亚发现大型油田、并邀请其共同开发的行为,可谓是正中老齐亚诺的下怀,他又怎么会因此而产生丝毫的愠怒?

    “齐亚诺叔叔,这个油田的位置是布罗姆家派出的勘探队经历万苦千辛,才终于在一片酷热干燥的荒漠中侥幸发现的。贵国政府对油田开发的介入几乎不可避免,但我真诚地希望我方能够在之后的联合开发中得到一个合理的收益份额。”方彦缓缓开口,话语中满是诚挚之意,“如果这次你能够体谅先行者的艰难与不易,那么我和父亲都将对你的善举表示最深挚的谢意。”

    老齐亚诺眼中光芒闪动,经历了刚才谈话的他如何不明白眼前少年的意思:如果自己利用在政府中的影响力拔高布罗姆家族对油田开辟的贡献、并由此提高其最终获得的分成的话,那么对方也将投桃报李,将其中的一部分利益转到他自己的账户。对于老齐亚诺而言,这实在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分赃协议,没有谁会和近乎万能的金钱过不去,即便是已经掌握了极大财富的他也是一样。

    “意大利政府不会让发现财富的先驱者受到不公正对待的。”老齐亚诺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尽管这并非是双方基于合作的正式会面,但这也算是老齐亚诺给予布罗姆家的一个承诺了。对于并不直接涉足家族产业的方彦而言,能够得到对方的这句承诺已是足够,他面带感激之色的向眼前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礼,道:“齐亚诺叔叔的恩义,布罗姆家将永远铭记于心。”

    老齐亚诺平静地点了点头,眼眸中的激赏之意一闪即收;眼前少年的心性一如既往的优秀,让他在与对方的交流中完全没有任何凝涩滞堵的不自然感受。不知不觉间,他对这名少年和自己女儿深夜回家的愠怒已经变得淡不可察了。他顿了顿,而后再度开口道:“你先回房间去休息吧,我也去看看西尔维娅。记住,西尔维娅的年龄还小,我不希望你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的伤害。”

    月光明朗,夜风清凉。洗去了一身汗渍和疲惫的方彦站在自己卧房的落地窗前,一双沉静的目光只是凝望着北方那片繁星闪烁的幽蓝色天空。自己在意大利已经生活了快两个月,再有不到十天时间,他就应当踏上返回汉堡的旅途。通过这次南行,他已经将自己四个目的中的三个尽数达成:利比亚的石油被发现,己方家族与老齐亚诺的联系因此进一步加深,而少女西尔维娅也在和自己如胶似漆的相处中化为了一泓温柔的春水,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原本方彦选择同西尔维娅共度假期,更多的是出于攀上老齐亚诺这颗大树、而推进自己对未来布局的考虑;然而临近离别之时,方彦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这只少女的温柔乡中,此刻竟再难以区别二者的主次了。

    “希望我下次回归之日,就是迎娶西尔维娅之时。”看着远方深邃的天穹,方彦眼眸中的温柔之色渐渐变得坚定,轻声说道。接下来,自己就将面临3年艰苦的军官培训,而性格坚韧的方彦也完全做好了迎接这个将身为富家公子的自己淬炼成为军队精英的严峻考验的准备。只要自己能够顺利通过这番锤炼,老齐亚诺也将再无任何理由反对自己与其女儿的结合。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方彦在心中暗自思忖道。根据他的记忆,那名日后将强势崛起的奥地利下士此刻还被关押在慕尼黑的旧炮台监狱里;尽管身为极右翼分子的他受到了狱方的种种优待,但其落魄窘困,却也无疑是自他年少时期在维也纳流浪之后前所未有的。由于年龄的原因,方彦没有在啤酒馆政变之前选择与他搭上线,但现在的他却是具备了此前所没有的必要条件,可以去做一次从龙飞天的政治投资。

第32章 浅滩困龙

    时光匆匆,转眼间便到了方彦该启程回国的8月初。尽管方彦心中颇为不舍,但他却也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缠绵伤感之意;这种富丽奢靡的安逸生活并不是穿越后的他所向往的,更何况此番不过是暂时相别、等到西尔维娅长大后他还会再临意大利的。在对美眸泛红的少女温言安慰了一阵之后,方彦便洒落一笑,径直登上了北上德国的列车;伴随着蒸汽机头的长长嘶鸣,这辆火车也由慢至快的远离了米兰城,消失在了阿尔卑斯山麓那星罗棋布的青翠丘陵。

    晨风扑面,青山霍霍倒掠,怀抱小行李箱的方彦静静坐在靠窗的舒适沙发上,脑中的思绪已经转到了与监狱里的希特勒会面的相关事情。凭借着鲁道夫的资产和影响所为自己带来的便宜身份,他想进入监狱探望这名未来的元首不会有什么阻拦,然而关键之处却在于,如何让希特勒对自己产生出源自本心的信任和安心。方彦清楚的明白,即便是自己已经在各个方面都做了未雨绸缪的布局,但左右德国中枢的决策,仍旧是改变这个国家命运的关键性一环——而在这一问题上,这没有什么能比直接影响于统御皇机的元首来得更加有效了!

    “希特勒是一个极富政治主张的野心家,单纯在财富上的援助虽然能让他感恩在心,但估计也难以被他视作真正值得信赖的同道志士。”车厢中的方彦默默思忖道。自己在希特勒身上进行的投资绝非是只为了扩大家族的产业势力,这便使得他至少要在后者心目中得到如希姆莱、戈培尔一般的看重;但现在既有家庭又有事业的自己,又显然不能像被海军扫地出门的金发恶魔那样抛家舍业的跟元首走,通过在国社党内熬资历的做法便也是不可能选择的上进之策。不过,方彦却拥有着属于自己的独有优势。作为永载史册的一代枭雄,希特勒的政治理念早已被被后世的那些历史学家们研究得极为透彻了;对此了如指掌的方彦,也正准备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与希特勒完全志同道合的人物,以期在被后者引为知己的过程中、获得他对自己的较旁人截然不同的强烈欣赏和认同。

    尽管方彦对希特勒的那套极端种族主义学说没有丝毫的好感,但为了今后自己家族和德意志国运的发展,他便也决定暂时牺牲自己的底线与节操了。身为穿越者的方彦深刻的明白:希特勒,亦或是说他所代表的强烈反犹的种族复仇思潮,是在《凡尔赛和约》墨迹未干之际、就已经在德国种下的必然会生根发芽的因果;即便是自己现在动用手中的力量、通过暗杀的方式除去这个集天才和恶魔于一身的“希特勒”,德国这片已经嬗变的土壤上还会孕育出一个新的“希德勒”,并取代前者的位置和作用。因此,方彦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将以国社党为代表的这一股极右翼势力扼杀消失在德国的政治舞台上,而是选择了顺应、并伺机改变它的更为温和的道路。此外,希特勒在1940年前所表现出的惊人文韬武略、以及在国际舞台上纵横捭阖的洞察力,亦是德国历史上所仅见,这番功勋足以令任何一个经历了此番过程的德国民众像被自动催眠一样如痴如醉。如果方彦此时真的干掉了这名人物,今后便也再难以找出一个能与他比肩的枭雄领袖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车程里,方彦便在脑中回忆有关于希特勒政治理念的尘封记忆,并用足以直击对方内心的语言进行有机的组织搭建。所幸的是,前世的他就在这一领域积累了相当丰厚的知识,现在运用起来也是没有遇到什么不可克服的障碍。当头顶的骄阳越过中天之时,方彦已经组织起了一套思维严密的种族主义理念,准备在希特勒面前兜售。此刻的他已经对即将到来的会面充满了信心:凭借着自己这番与希特勒浑无二致的思维理念,以及大额的马克资助,方彦不相信自己还搞不定一个处于人生低潮的奥地利下士!

    下午3时许,列车整点抵达慕尼黑火车站。在意大利生活了两个月的方彦重新回到德语世界,一时间竟有些许不适应的感觉。他先在一间旅店内订下了房间,而后将自己的些许行李寄存在柜台:毕竟希特勒那滔滔不绝的演讲口才实在是令人动容,没有两三个小时根本不会结束自己的第一轮发言,而此番方彦还准备和他展开深入的理论探讨,今天晚上是铁定赶不上返回汉堡的火车了!

    “去兰德斯堡旧炮台监狱。”安置好行装的方彦拦下了一辆经过旅店门口的出租汽车,淡淡开口道。他在脑中最后梳理了一番自己将要向希特勒兜售的话语,眼眸中已经隐隐有几分期待之情流露了出来。

    墙壁冰冷,铁门森然。下午灿烂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照入,为这间莫约30平方米的监狱居所带来了几分温暖之感。然而与囚室的风格迥然两异的是,这间原本是8人合住的居所,此刻只摆放了一张干净整洁的单人卧床;更为甚者,这间囚室竟还被各种家具给分成了书房、卧室、会客厅等三个职能明显不同的区域,放眼看去,仿佛这根本不是监牢,而是某处高档旅店的上等客房。

    一名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坐在一张放有几本书册的方桌之后口述着什么言语;他时而停顿凝滞,时而语速如风,其目光当中有精芒不断闪过,似是在恣意宣泄自己的理念思路。而在他跟前,方脸浓眉的高大青年正随着他的言语、而在手中文件夹里的纸张上快速记录下他的口述。微风吹过,纸页翻舞,青年目光略微瞟去,只见之前的一百多张白纸上都已经写满了自己略带潦草的记录。

    “……热情燃起了烈火,烈火炼出了宝剑,我已决心为德国的西格弗里德恢复自由,并且为日耳曼民族恢复生命……我党二十五条纲领的成效,就已充分证明了我们在那时的见解是正确的。”

    削瘦男子慢慢开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是以他的语言造诣,能够想出这番话语已经让他自己很是满意。看着面前正在快速记录的方脸青年,他略带喜悦的再度说道:“赫斯,这本书的上卷就到此结束吧。等到明天,我再把二十五条纲领这一极富指导性意义的国家社会主义行动准则,在下卷中加以详细的说明。”

    被称为赫斯的方脸青年点了点头,神色间满是对眼前这名削瘦男子的敬佩与尊崇。自从两年前他在一次集会上听了对方的演说后,赫斯便觉得自己的灵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圣光洗礼,并决意要追随在对方身边效犬马之劳。此刻,即便是身处囹圄牢笼,赫斯也没有丝毫的怨艾;在他心目中,能时刻陪伴在领袖身边并聆听其教导,就已经是他这个国家社会主义信徒最幸福的事情了。

    “好的阿道夫,我就先回去整理今天的这一段文字。”赫斯起身向削瘦男子行了一礼,言语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崇敬与谦恭。他收好了手中的文件夹,准备呼唤狱卒来为他开门;然而片刻之后,赫斯的眉头却忽然微微一皱,因为他听到了一个脚步声正快速从走廊上朝自己这边走来。

    莫约十个呼吸间,一名身材魁梧的狱卒已经出现在了这处监牢的门前。他的神情中丝毫没有身为看守者的跋扈和傲慢,反而是对铁牢中的那名削瘦男子流露出了如赫斯一般的尊敬崇拜之意;狱卒顿了一顿,而后恭声说道:“希特勒先生,外面有一位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年,自称是途径慕尼黑的汉堡布罗姆-福斯造船厂的家族成员,想要来拜会您。不知您是否有时间与他会面?”

    听得狱卒的话语,那削瘦男子不禁为之一怔。虽然他进入这座监狱服刑已经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期间也有不少人因为自己在啤酒馆政变中的“义举”而慕名来狱中探望过自己,然而那场政变毕竟已是去年的事情,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各方聚焦已远不如庭审之时的那般强烈。而随着笼罩全德的恶性通货膨胀被遏制、以及道威斯计划启动所带来的德国经济复苏,当初自己在国民处于经济崩溃边缘所发动的那场救亡图存的政变,如今已经变得和当下的形势格格不入——这也更加使得他失去了大多数国民的青睐。由于这些缘故,近期前来探望他的人已经非常稀少了,削瘦男子记得自己的上一次会客还要追溯到一个多月前,而在此之后,他一直都在这座监狱里,安静的将他的政治理念凝聚成一本可流传于世的书册。

    “去请那位少年进来吧。我这里也好久都没有客人了。”那削瘦男子,也就是阿道夫·希特勒,在沉吟片刻之后轻声开口道。

第33章 初见

    锁链碰撞,铁门开合,方彦跟在一名狱卒身后,缓步走进了这座囚禁罪犯的监牢当中。走廊的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灯泡在散发着明黄色的光亮,这使得这座监狱的内部并没有方彦想象中的那般森冷阴暗,而是多了几分人性的通融。唯一较外界有所不同的,便是在空间相对封闭的监狱里弥漫着淡淡的潮湿之气,虽然方彦刚迈入其中不久,但他也很快从呼吸的空气里感受到了这份气息。

    尽管这座旧炮台监狱一共分为4层,通往最顶层的牢房需要再打开三道钢铁大门;不过希特勒所在的牢房却是位于出入最为便利的第一层,这使他每天都能很方便的来到户外散步放风。方彦刚刚转过一个拐角,便在铁栏后方远远的见到了那个早已深刻烙印在他记忆当中的削瘦面容。当狱卒打开这扇牢房的大门之后,深深吸气的方彦面色从容的踏身于内,这一瞬,方彦感到自己仿佛迈进了一个魔鬼的洞窟里,今后都再难以斩断对方与自己之间的因果联系了。

    牢房内的陈设出人意料的齐全整洁,仿佛居住在此的不是囚犯而是贵客;阿道夫·希特勒就这么站在一张简易的方桌跟前,微笑中略带惊异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少年。吊灯明亮,将整座房间里的人物陈设都照得纤毫毕现。也正是在这个时刻,方彦终于得以详细地凝视这名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深刻一笔的绝代雄才。

    相比于那些在后世被广为流传的影响照片,35岁的希特勒无疑显得更加年轻,那张蓄有一撮小胡子的偏瘦容颜上流露出一股只有经历了长年砥砺磨炼后才会拥有的峥嵘与锋锐,让人一眼望去便再难以忘却。不知怎么的,才看了两眼希特勒的方彦忽然在心中涌现出一股慷慨豪迈之意,仿佛只要眼前之人一声号召,即便前方是火海地狱,自己也将毅然向前、而不会有丝毫的迟疑和畏惧!

    方彦猛地控制住了自己汹涌波荡的心神,按照自己规划好的剧本朗声开口道:“敝人约纳斯,有幸出身在掌控布罗姆-福斯造船厂的布罗姆家族当中,此次从意大利米兰返回汉堡的过程中途经慕尼黑,由是特来拜访阿道夫·希特勒先生。9个月前,希特勒先生您以德意志民族兴亡为己任,在人民处于烈火煎熬般的痛苦时刻毅然发起了旨在拯救德国的伟大事业;虽然那场政变最终遗憾的宣告失败,希特勒先生您也被不公正的囚禁于此,但你的满腔浩气已经感动了每一个心怀祖国的德意志民众,并必将会作为德意志历史上的光荣一页而被永远铭记。我虽然身在汉堡,但也为希特勒先生的英雄壮举而感到深深的钦佩;今日能够与您相见,实在是我难得的幸运。”言讫,方彦向眼前之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希特勒凝视着这名与周围封闭压抑的监狱风格格格不入的俊美少年,眼中渐渐流露出激赏明亮的目光:对方仿佛是在黑夜里迅游的圣徒天使,即便是身处于浓烈的晦暗中、也同样能让人感受到他那灿烂夺目的外观气质,而这正与他那套种族学说中的雅利安人的形象完全契合。一念至此的希特勒便再没有了刚才的随意,而是缓缓正色开口道:“在国家和民族处在最危难的时刻,力求救亡图存、是每一个德意志人所应尽的义务。即便是德奸卖国政府施加在我身上的刑期再延长十倍,我也绝不会为当初的革命选择而有丝毫的后悔。”

    方彦慢慢点了点头,语气沉痛的说道:“从威廉陛下退位之日起,德意志民族的命运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浩劫。我们在欧洲和世界暴霜斩棘所得到的疆域领土,我们在国内和海外艰辛劳作所积攒的黄金财富;我们说着德语、一心向往柏林的坚韧人民,我们称雄世界、捍卫条顿文明的强盛军队……三世皇帝、两代国民近半个世纪的全部心血,都随着那份恶贯满盈的《凡尔赛和约》的签订而烟消云散。六千五百万德意志人民在饥饿、经济衰退、恶性通货膨胀、和被外敌恣意践踏的深切屈辱中痛苦窒息,笼罩在这片土地的天空上再见不到散发光热的太阳。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帮左翼分子的叛国行径所一手造成的;现在他们竟然僭取了德意志的国家政权,这是绝对不允许被饶恕的极致罪孽!希特勒先生您的革命政变,已是唤醒人民的晨钟暮鼓,相信在不久之后,这个双手沾满祖国鲜血的骗子、恶棍、和刽子手政府,必将被您所引领的正义彻底埋葬消灭。”

    听得这番话语,希特勒那双灰色的双瞳中陡然绽放出惊异的光芒,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又一次认识了全新的对方。在此之前,自己也曾接待过相当多的右翼访客,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拥有如眼前少年一般的凝练语言,寥寥数句就把战后近6年来的德国现状深刻而又尖锐的表达了出来。相比于他自己在著书过程中的毫无章法,以至于不得不通过口述、最后还得让赫斯来进行二次整理的粗糙水平,对方的文墨底蕴无疑比他高出了太多。而更令希特勒感到震动的,还是少年通过语言和神态所表现出的理念,那股对魏玛政府的痛恨、和企盼其灭亡的强烈执念,即便是一些普通的右翼分子都不具备!

    感受到希特勒微微变化的目光,方彦心中一动,随即用略带悲戚的声音解释道:“5年前英国强盗几乎搬空了船厂,最疼爱我的祖父雷奥也因此离开了人世。这虽然是英国强盗所为,但究其原因还是后方的卖国贼捅了德意志一刀,这才导致船厂在和约中被当做赔偿出卖、而任由英国人洗劫抢掠。因此,这笔公然践踏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资本社会铁律、并导致祖父在悲愤中亡故的血债,也应当算在魏玛政府和那帮卖国恶贼的身上!”

    希特勒深深吸气,心中已经在感慨中完全认同了面前少年的言语。沉默片刻,他再度缓缓开口道:“帝国大厦倾,谁家不塌崩?约纳斯小友,您说的一点也不错。如果不是那帮肮脏的、卑劣的犹太卖国杂碎,我们根本就不会输掉这场战争,绝对不会!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我亲眼看到了什么是背后一刀的无耻背叛行为。”

    寂静的监狱里,希特勒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那是1916年初冬的11月,我作为一名索姆河战役中的伤员被火车送往国内进行疗养。一片手掌大小的炮弹弹片撕开了我右侧大腿的大片血肉,连带骨头都崩碎了一部分,这种伤势已经不是前线医院所能处理。鉴于我在从军两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休过一天假,长官特意给了我三个月的疗养休假期,于是我就带着满满的疲惫从前线返回了国内……约纳斯小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在大战爆发当月就志愿申请入伍,并获准在巴伐利亚步兵团里担任一名光荣的传令兵,西线四年多的战事我基本上全部都参与了。”希特勒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复杂之意,似骄傲、又似苦涩,低低地开口道。

    方彦心中翻了翻白眼,暗道自己如果连这都不知道、那还怎么在今后的德国混;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而且星眸中的专注神情越发浓郁了。

    “我原本以为,德意志国内应当是一幅紧张劳作、所有人都为这场关乎民族命运的国战尽自己最大努力的景象,就如同1914年夏天战争爆发时的那样。然而当我回到国内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却让我仿佛堕入了寒冰地狱。城市和农村中弥漫着反对战争的抱怨之声,各种罢工和示威活动层出不穷;工厂停工、商铺停业、农场荒芜……原本可以及时供应前线的紧缺军用物资,就这么在颓废反抗的气氛中白白流失掉。后来我才知道,这些率先制造反战言论、并且煽动罢工动乱的人,正是那帮比蛆虫还要下贱的犹太奸贼和社会民主党叛徒!”

    说到这里,希特勒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眼眸中的仇恨怨怒之意几欲喷薄而出,厉声咆哮道:“他们知道我们军人在前线的处境么?为了守护德意志祖国,为了保卫日耳曼民族的文明,我们军人可以不惜付出鲜血甚至是生命!我们能够每天高强度工作16个小时以上挑挖战壕,我们可以在泥泞冰冷、肮脏不堪的壕沟里忍受各种疾病蹲上好几个月;我们能够承受敌人那动辄数日的摧天陷地般的炮火压制,我们敢于向对方那隐蔽了无数个枪口的坚实阵地发起决死冲击。而我,身为传令兵,在战斗打响之际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死神的镰刃下跳着死亡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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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元首之心

    夕阳在监狱房间里拉出长长的影子,映亮了正在哑声咆哮的希特勒的面庞。

    “当敌军崩天裂地的炮火压制来临之际,身为传令兵的我还必须身在地表的浅层战壕中,冒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弹片暴雨拼命奔跑,只为了能将命令及时传达到一线战斗部队。好几次,致命的弹片就在距离我不到两英寸的地方飞射而过。索姆河战役结束后,我所在的传令班,11个人中包括我在内只有2个人活下来。其中另一个人也被炮弹炸断了双腿,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直到现在,我的眼前仍会时常浮现出那些已经死去的同班战友的面容:他们都是比我兄弟姐妹还要亲密可靠的人,在战火中淬炼出的情谊值得我将生命与之托付!”

    希特勒双目泛红,纵声怒吼道:“然而,正当我们军人在前线舍生忘死、为了这场国战拼尽全力的时候,这些卑鄙无耻的犹太人和民主叛国贼却在像蛀虫一样从内部搞垮我们!他们煽动起的罢工动乱,不知减产了多少粮食和枪炮弹药;这直接导致我军在前线战斗力的大幅下降,无数优秀的战士就因为后勤保障的不利而白白葬送了性命。和我处在同一个班的两名最亲密的战友,一个因为没有防身手榴弹而在堑壕搏斗中牺牲,另一个也因为止痛药品的缺乏而没有挺过手术。可以说,他们的死完全是那帮犹太渣滓的内部破坏所造成!”

    听得希特勒的话语,饶是方彦早已对德国在这一时期的历史无比熟悉了,却仍旧在对方声嘶力竭的怒吼咆哮当中产生了一丝别样的触动。诚然,希特勒那基于底层士兵角度所产生出的战争理念严重背离实际,然而对于像希特勒这样在前线浴血拼杀了四年多、且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军人而言,国内的反战罢工无疑是对他们在过去所做出的一切努力的空前背叛。方彦不禁在想,历史上希特勒之所以要将犹太人斩尽杀绝,只怕和后者在一战期间的所作所为也不无关系;毕竟在一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正是以社会民主党人和部分犹太资本家率先承受不住战争所带来的痛苦,从而开启了德国国内的反战动荡的局面。

    “国内的情况让我感到无比的痛心和失望。在毫无作用地痛斥了几个煽动反战的民主叛国贼之后,心灰意冷的我在伤愈后选择提前结束休养,返回前线继续作战。虽然那里满是脏水和泥泞,虽然在传令的过程中仍旧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但我却感到很开心,因为在我的身边再没有那些肮脏卑鄙的叛国者,有的只是和我一样愿意为德意志献出生命的热血士兵。和之前的两年一样,我在服役中没有一天休假,没有一句抱怨,继续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传令兵为德意志贡献我自己的力量。1917年我成为了下士,1918年初俄国在投降的《布列斯特条约》上签字,我满怀希望的整束行装,准备参加鲁登道夫将军集中全力所发起的皇帝攻势;这原本是我们在打垮东部敌人之后、于西线获得决定性胜利的最后一战,然而,犹太人和叛国贼的出卖却使得我们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烟消云散。”

    希特勒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了下来,然而他话语中的怨毒恨怒之意却是如同失去了控制一般喷薄而出:“1918年夏季,英国人和法国人已经丧失了战斗意志。他们疲惫不堪,他们痛苦衰弱,面对我们挟东线大胜之势所凝聚的空前强大的兵锋,他们那看似坚强的防线很快就像阳光下的雨露一般不复存在。在那场战役中,我仅仅靠着一把手枪,就在一次单人冲锋中俘虏了13个英国兵;巴黎触手可及,协约**队完全崩溃指日可待。然而,犹太人和叛国贼所在国内煽动起的罢工罪行已经愈演愈烈,我们每天的食物配给下降到不足300克;最终,饥饿疲乏的我们只能停止了前进,任由协约**队重新组建起了他们的战线。”

    “在这场最后的战役中,我被毒气弹一度熏瞎了眼睛,随即被第二次送往后方治疗;正是在病床上,我听到了德皇陛下退位、新临时政府向协约国请求停战的消息。当那名老牧师跌跌撞撞、面色惨白的向我们告知了这一情况之后,我整个人仿佛被雷霆劈中了头顶。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犹太叛国贼为了夺取金钱和政权,竟然能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200多万士兵的生命,在他们的眼中竟然连深秋的一株枯草还要不如!在那个时候,双眼已经恢复光明的我便在心中立下重誓:无论如何,今生我也要杀尽这些叛国贼,为我亡故的战友和千百万被出卖的德意志人复仇!”希特勒呼吸粗重,用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声音嘶声低吼道。

    方彦听得耸然动容。今天希特勒在他面前吐露出的意志和内心,是他此前所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原本他以为自己很了解眼前这名令世界震动的独裁帝主,然而现在他才发现,希特勒身上竟似还有许多自己所未曾洞悉到的领域。方彦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信奉“刀刺在背”这个被战后的德国人为了宣泄自己内心的不甘和愤怒、而杜撰出的令自己愿意去相信的拙劣传说的希特勒,会在政治这个极高层次的舞台拥有纵横捭阖的天纵之才?而为什么现在满口国家兴亡和民族大义的希特勒,又会在大厦将倾的21年后下令实施彻底的焦土毁灭政策,让整个德国从高度发达的工业文明退回到农耕粮种的中古时代?想到曾经一度是德国二号人物的阿尔贝特·施佩尔所撰写的那本揭露第三帝国内幕的回忆录,方彦不禁暗自猜测,或许希特勒的性格本来就有着常人所难以捉摸的两面性,自己要想将其摸熟于心,还需要很下一番功夫!

    一念至此,方彦心中的那些许轻敌之意已然尽数消去,思绪随即开始急速运转起来。不过对于方彦而言庆幸的是,现在的他还用不着将希特勒的心思完全吃透,仅仅需要表现出和他志同道合的政治理念即可,而这对有着后世记忆的方彦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在顺着希特勒的话语狠狠诅咒了一番那些所谓的“叛国者”之后,方彦随即将话题引到了种族优劣和德意志民族生存空间之上。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自己刚刚开始说上两句,对面希特勒的眼眸中就陡然绽爆出了惊喜和兴奋的热烈光芒,仿佛看到了与自己信念相同的忘年知音。

    “约纳斯小友,原来您也是这么认为的么?不瞒你说,最近我正在写一本书,正准备详细阐述这个问题的历史和现状!”希特勒兴奋地搓着双手,之前的悲怒痛恨之情已经在他的脸上消失无踪了。希特勒心中清楚的明白,单纯诅咒犹太人和魏玛共和国的话语,他和那帮右翼分子在过去的几年间不知骂了多少句;然而在此基础上拥有一定政治思想造诣的人却绝不在多数,更何况是在种族优劣这种只有自己才去深入研究过的“高端”领域了。看到面前少年清澈而又真诚的眼眸,希特勒忽然觉得自己的演讲瘾头被勾了起来,他咳嗽一声,随即开始兴致勃勃的向方彦阐述起他那套自认为是当前德国所应当践行的救世良方。

    西方的残阳沉落在了地平线之下,点点的华灯从慕尼黑市的各个角落缓缓映亮。略显昏暗的监狱房间里,希特勒高谈阔论,口沫横飞,将自己的政治信念向眼前到访的方彦滔滔不绝的讲述道出;聆听中的少年偶尔插上一段,顿时让希特勒双眼放光,喜色浮动,其所倾倒出的话语更加如连珠炮般迅疾而一发不可收拾。

    方脸青年赫斯站在旁边,看向方彦的眼眸中流露出越来越强烈的惊异之色。他跟随了希特勒好几年,从来没有看到过有谁能与后者进行如此长时间的交流,偏偏二人的交流还处在极其融洽的氛围中:那名面容俊美的少年虽然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在种族领域融合了历史、地域、人文等方面的学说,让希特勒或拍腿击掌,或手舞足蹈,喜悦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几个小时的观察下来,他已愈发觉得这名少年和自己尊敬的领袖在政治理念上有着极高的契合。

    “看来,我们的党在前进的道路上又多了一名同志。而我们也或许可以通过他的加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当下所面临的财务困难。”心思活络的赫斯暗自盘算道。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乃是国内有名的工业巨头,如果能通过眼前这名少年的牵线来获得这个企业的支持,那么对于整个国社党而言将是一个难得的福音。

第35章 政治投资

    悠扬的乐声从墙上的钟表内淡淡响起,最终化成了十声清脆的鸣响。

    希特勒倏地抬起头来,看向挂钟的目光满是惊愕和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翻开衣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转头看向窗外早已完全漆黑下来的天色,脸上神情急剧变幻。过了好一会儿,希特勒脸上的惊疑骇异之情才渐渐消退了下去,只是在他的目光流转间,已然有一丝别样的情绪悄然浮现了出来。

    “真不敢相信,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我还以为这才刚到晚饭的时间!”希特勒好似自语的喃喃开口,话语中仍旧带有一丝难以相信之意。在和面前少年进行交流的过程中,全身心投入其中的他竟全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这种陌生的感觉还要追溯到他在近二十年前到维也纳求学时、于国立图书馆内如饥似渴的阅读书籍的那个久远的岁月。更加令他心神触动的是,这名少年在与自己交流期间所说的每一句话语,都像楔子一般印入了他的心底,即便是在自己旁征博引、滔滔不绝的讲了近4个小时的情况下,仍旧像刚刚听到那般历历清晰。而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没有其他,完全是因为对方的观念和自己几乎完全相同所致;在某些程度上,这名少年的思想造诣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高巨!

    咫尺之外,方彦同样做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惊愕模样,似是对韶华超出他自身感觉的快速飞逝感到万分难以置信;然而实际上,他却是早已在心中凄惨哀嚎,对这场基于种族主义的交流谈话感到精疲力竭。方彦怎么也没有想到,希特勒的战斗力竟会如此的惊人;对方能够在一个话题上引申出超过十个的旁支属系,并且在每一个旁系上都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好半天,还不带一句重样的话语。饶是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也仍是被希特勒那庞复驳杂的知识给弄得有些难以为继;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方彦最后只能选择不接希特勒恣意发散的话头,而是将讨论的话题限定在某些个特定的区域内;这样一来的话,纵使自己仍旧能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希特勒继续交流下去,但要让希特勒对自己完全引为莫逆就难以实现了,而这显然绝非是方彦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咕……”一声低低的怪异声音从方彦的腹中传出,在重新变得寂静的监狱中清晰可闻。方彦面色一变,些许赧然之意便在他的脸上浮现了出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从中午过后就再也没有进过餐;现在已经是夜晚十点,他这具血气正盛的身体由于长时间没有能量的补充,自然是要发出不满的抗议声了。

    希特勒见状微微一笑,然而更多的却是因自己的招待不周而感到歉疚的神色。他顿了顿,而后略带沉重的声音轻声说道:“抱歉,约纳斯小友,身处监狱的我没有什么可以招待您的,这里的食物我想您也是很难接受。更何况,监狱的熄灯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虽然在这些正直警卫的帮助下,可以在狱中享受一些其他囚犯所得不到的待遇,但却也不能坏了基本的规矩让他们为难。我们今天的交谈……就到此为止吧。”

    方彦心中长舒一口大气,暗道自己可算是将这一关给硬着头皮闯了过去。他决定以后还是少与希特勒进行政治领域的交谈为妙,对方那宛若银河之水一般滔滔不绝的话语,实在不是普通人所能够忍受抵御。

    不过为了让这出戏有一个完美的收官,方彦先是迟疑了一下,最终才面露不舍之意的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希特勒看向少年的面庞,似有期待的开口问道:“约纳斯小友,你明天还能来这里么?实话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像今天晚上这般进行过畅快淋漓的讲述了,其他的人要不是对我的理念不感兴趣,就是只能静静的当一个旁听者,没有一个人能对我的观点进行有意义的评价,就更不用说像您一样加以补充和完善。”

    “很遗憾,希特勒先生,我明天必须要返回汉堡,恐怕很难再来这里和您讨论这一极富意义的话题了。”方彦在心中翻了翻白眼,脸上露出惋惜之情地说道。且不说他已经受够了希特勒那近乎永无止境的言语轰炸,早就想脱离这个苦海,光是他现有的在种族领域的知识储备,和希特勒聊的时间长了也必然会露馅。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希特勒面前呆太久的时间,尽早抽身是最理想的选择。

    听得方彦的答复,希特勒的眼中泛起了点点的失落,虽然相见只有几个小时,但眼前少年的谈吐和意识形态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令他隐隐有一种将对方视作同志老友的感受。他握住了方彦的右手,正欲在离别前说些什么,眼前少年却忽然面色一变,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蓦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刚才和希特勒先生聊得太过投入,竟然连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都忘了。”方彦似是从梦中恍然惊醒,嘴角重新勾起了欣悦的笑容。他从内衣口袋中摸出一张被玻璃硬壳紧密包住的纸片,然后递到希特勒面前语气郑重地说道:“这是我这些年来存的零花钱,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将其用掉;而我在今后要面临长达3年的海军军官培训,更是没有花掉这笔钱的机会。我想,与其让它在银行里呆着、被魏玛卖国政府所利用,不如将它交到像希特勒先生您这样的真正英雄的手中,为振兴德意志贡献我自己的一份力量。这是我一片赤诚的心意,如果希特勒先生您还看得起我,就请将它收下。”

    希特勒双手接过这个透明的玻璃小盒,目光扫向其上之后身体陡然一震:眼前这张印有众多防伪符文的柏林央行所开出的支票上,竟赫然写着5万马克的字样!要知道现在的马克币值和汇率都已经趋于稳定,在地产的担保下和那种动辄万亿起跳的旧马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当下这笔钱能在国际市场上兑换1.2万美元,对于个人而言绝对堪称是一笔惊人的巨款了!

    “这,这实在太贵重了,我……”希特勒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剧烈的变化,激动、狂喜、迟疑、犹豫……种种神情在他脸上交替变幻,就连那一向口若悬河的雄健辩才竟也变得期期艾艾起来。身为国社党领袖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笔钱对于在啤酒馆政变失败后的国社党重新恢复元气的意义,他有着强烈的渴望把握住这次至少能让自己的政治进程加快一年的机遇;毕竟,国社党在近期买下的那家《人民观察家报》,也不过才花了1.6万马克,而这些钱还是靠他与一名陆军军官暗通、偷偷挪用军费才筹来的。5万马克足以使国社党的财政得到一次飞跃!

    然而在情理上,希特勒却难以让自己接受这笔馈赠。眼前的少年虽然与他志同道合,更是他所遇到的唯一能和自己畅谈种族学说的难觅知音,但对方毕竟才和自己认识了不到半天;骤然接受如此丰厚的捐赠让他感到心中有愧,根本无法报答对方如阿尔卑斯山一般厚重的恩情。在踟蹰犹豫的过程中,希特勒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丝久违得快要变得陌生的温暖和感动:原来在自己落难潦倒之际,也总是会有心系国家和民族的仁人志士,记得自己曾经为德意志做出的努力!

    “希特勒先生,就请您收下吧。没有谁能比心系国家的您更能让这些钱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如果您拒绝了它,就等于是拒绝了德意志的光明未来、让那些犹太人和叛国者继续寄生在德意志吸取我们的血肉!”方彦语气诚恳地开口劝说,仿佛希特勒不接受这笔馈赠,就间接的和他所切齿痛恨的魏玛民主党人同流合污了一般。希特勒凝视着方彦的脸庞,而后缓缓向他深鞠了一躬;已经明白其心意的方彦没有伸手去搀扶于他,自己想要的正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样一来,应该就能在元首的心目中留下我的身影了吧?”走出兰德斯堡监狱的大门,方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低语道。为了今后能通过希特勒的关系来实现自己的意志,他不仅颇为心痛的破费了自己的金库,更在对方面前装了好几个小时的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弄得连自己的思绪都变得有些淆乱了起来。不过有一点方彦可以肯定,那便是今天的政治投资绝对是物超所值的,自己今后必将得到百倍于此番付出的丰厚回报。他深吸了一口属于夏末深夜的凉爽空气,转身朝街边的一个夜宵店铺走去;经过辛苦的工作之后,自己也应当用食物好好的犒赏自己了。

    (ps:郑重感谢书友一个人的远航的万赏...作者铭记于心,会竭力写出更好的作品以报。)

第36章 宴会

    次日清晨,将行装收拾完毕的方彦踏上了返回汉堡的列车。临行之际,他拜托旅店老板将自己留下的一封信交给监狱中的希特勒;信中言明他将在今后每过一季、都会向国社党提供一笔资金作为私人赞助。对于这份政治投资,方彦有着清楚的意图:只有自己的名字不停地出现在希特勒的视野内,他在对方心中所刻下的烙印才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消退。

    阳光灿烂,列车飞驰,下午时分,方彦已经回到了自家那幢位于汉堡市内的房屋当中。鲁道夫不出意料的到刚刚成立不久的汽车厂去了,而方彦则选择在家中收拾自己所需要用到的个人物品,以便为即将到来的3年军官培训做准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方彦就只能依靠他自己了;鲁道夫的荫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延伸到军队中去,方彦要想实现自己的意图,唯有凭借实力一途!

    让方彦有些出乎预料的是,之前一直在汽车厂中处理各种事务的鲁道夫,竟突然在自己返回的第三天回到了家中;他的神色间略微有些疲倦,不过目光却依旧是精神十足。见到幼子有些错愕的神情,鲁道夫咳嗽一声说道:“约纳斯,我有件事情想要让你去做。两天之后,在基尔的贝鲁特庄园中会举办一场晚宴,庆祝威廉先生的70岁生日;由于我实在是无法分身前往,因此就只能让你拿着我的请柬去代为参加了。反正你的军官培训也是在三天之后的上午,才到基尔军港去报到,你就正好顺路帮我跑一趟吧。”

    “威廉先生是谁?他的生日晚宴非去不可么?”方彦神情愕然地开口道。来到这个位面近5年来,自己还是头次听到这个名字。鲁道夫点了点头,神情肃然的说道:“威廉先生是纺织巨头宾亚德公司的所有者,几乎垄断了国内的纺织和印花行业;此外,他在法本化工的染料合成分部也占有决定性的控股,可以说是完全实现了对从丝绦到精美花布的掌控。即便是现在的布罗姆家族,在财富实力上也比威廉先生的宾亚德公司逊色一筹。据我所知,此番国内的工业巨头们几乎都受到了邀请,法本化工、通用电力、联合钢铁这些庞然大物,都会有人去为他祝寿。如果不是近几年船厂发展势头迅猛,已经有盖过威廉造船厂成为业界领袖的趋势,我估计我也是收不到这份请柬的。因此我们不能回拒了对方的情面。”

    方彦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父亲,我并不怎么擅长这种商业社交的场合,更何况我现在的年龄也颇显不足,代表船厂去参加晚宴会给别人一种不严肃的感觉。既然这次宴会是我们与那些老牌工业巨头聚首靠拢的良机,你为什么不暂时放下汽车厂里的事务去一趟基尔呢?算上晚宴的时间也不过只需耗费一整天。”

    鲁道夫叹了口气道:“我之所以在三天后去不了基尔,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那个小女友的父亲齐亚诺已经向我发了电报,邀请我明天到米兰去商议共同开发意属北非石油的详细事宜;那里的石油至少关系到上亿美元的产值收益,我肯定就要先到意大利去一趟,并且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威廉先生的生日晚宴了。你哥哥弗雷亚又到了论文答辩的关键节点,能否顺利获得学位毕业就在最近这半个月的时间,同样无法抽身前去。因此这一次就只能让你去了。”

    眼见方彦仍旧面露为难之色,鲁道夫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说道:“别忘了,你也是布罗姆家族的成员。虽然你今后的理想并不是要在商业上有所成就,我的大部分资产也会由你哥哥来继承,但既然你享受了这份因家族财富所带来的权益,就应当为巩固和发展它付出自己的义务。只要你在晚宴上发挥出与齐亚诺会面的水准,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更何况,海军军官不是也要求具备与自己身份相称的社交礼仪么?这一次去参加威廉先生的晚宴,也算是锻炼你的一次机会。”

    方彦在心中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诚如自己便宜父亲所说的那样,自己已经再不是穿越之初的那个孩童,必须为家里承担起相应的责任。鲁道夫脸上露出笑意,拍了拍方彦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不要有任何的顾忌,我相信你一定能顺利地完成这次使命。”

    两天之后的8月14日上午,方彦顺利抵达了德国北部的城市基尔。在德意志帝国成立初期,这里仅仅只是波罗的海西部的一个小渔村,然而其天然良港的优越地理位置,却是令这里作为德国波罗的海舰队的母港基地,并在之后的时间里得到了快速发展的良好机遇。时至今日,基尔已经成为了德国北部石-荷地区最大的城市,干净庄肃的哥特式建筑令人耳目一新;每年6月,这里还会举办举世闻名的基尔扬帆水上竞速节,吸引数以十万计的国内外游客来此观光云集。

    虽然方彦考入的是米尔维克军官学校,与基尔港似乎毫不沾边,但德国海军独特的军官培养程序,却使得方彦需要先到这座港口城市边缘的海军基地报到,并就地开始之后的相关训练。整个培训的流程是这样的:军校生们先进行5个月的基础步兵训练、再进行4个月的业务实习培训,之后再登上训练舰完成9个月的航海训练;只有通过了上述为期一年半的实践之后,军校生们才能真正进入米尔维克的校园中学习理论课业。而基尔海军基地正是展开先期实践培训的舞台。正因如此,鲁道夫才会拜托方彦代他去出席晚宴,等到宴会结束后,方彦也完全有时间在第二天清晨赶回港口边缘的海军基地。

    方彦先找到一家旅馆,将自己的个人物品寄存起来,而后便在自己开好的房间内换上了黑色的双排扣晚礼服,并携带请柬及礼物,径直前往基尔郊外的那幢贝鲁特庄园。远远的,他便见到一幢壮观的巴洛克式别墅掩映在苍翠的林木里,虽然并不显得精美华丽,却别有几分肃穆庄重的感觉。靠的近了,方彦只见铁栏环合的宽阔庭院里已经停了十几辆豪华轿车,其中每一辆无不是光彩熠熠、且来自各大厂商的高端产品。提前到来的宾客们正三三两两的在庭院和大厅中集聚,语气轻松的谈论着时局和彼此间的生意;当前日渐复兴的德国经济为整个国家都带来了财富和生机,而这些大企业家们,则无疑是此次繁荣中最大的受益群体。

    见方彦是乘坐一辆出租车前来,站在别墅庭院大门迎接来客的管家不禁多看了方彦几眼;不过他也没有流露出什么诧异的目光,皱纹略生的脸上仍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今天的客人并不仅限于基尔及周边地区的上层名流,还有不少外地的客人前来到访,而这些人就很多都没有选择长途驱车,而是乘火车到了基尔之后、再行转乘出租车赶来了。更何况眼前的这名少年虽然年轻,但其绝佳的容貌气质却是难觅其右,这也让管家产生出了发自内心的赞誉。

    “原来是布罗姆先生的儿子,您请进吧。”听得方彦那满含歉意的解释,确认手中请柬无误的管家很快就重新露出了恭敬温和的笑意,对方彦恭声说道。方彦点头称谢,随即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礼服衣衫,面带微笑的走进了庄园的大门。进入别墅之后他才发现,这幢庄园原来是奢侈隐含、富丽内敛,其精美华贵的内部装潢布局,即便是相比于老齐亚诺的那幢府邸都是不遑多逊。

    “咦,这不是小约纳斯么?我的天,你竟然都已经长这么高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在方彦的身旁响起。方彦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腰围少说是自己两倍的中年胖子正站在自己身侧,他架着与长者相似的黑框眼镜,灰蓝色的绿豆眼中满是惊喜震撼的神情。方彦心中倏地一喜,一声“列昂叔叔”随之唤了出来。在来参加这场宴会之前,鲁道夫曾向自己提起过此人,这名叫列昂的男子是联合钢铁公司的一名高级董事,和自家船厂有着紧密的生意往来,而他更和鲁道夫是大学同学,彼此间有着极笃的私交情谊。在方彦的记忆中,自己幼年之时甚至还在对方的膝盖上玩耍过,算得上是自家能够信任的少有的几个亲密盟友之一。

    “几年不见,我都快要认不出你了!”胖子列昂上下打量着方彦,神情中的惊叹和激赏之意根本掩盖不住。片刻之后,列昂欣然而笑,道:“来吧小约纳斯,坐到我那里去,我答应了你父亲,要让你好好见识一番这种上层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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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玫瑰

    落日西沉,霞光黯淡,客厅内的灯光辉煌照耀,将偌大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宾客从庄园外走入大厅内,而几乎每进来一人,中年胖子列昂就会如数家珍的向方彦介绍那人包括姓名、职业的相关信息。通过列昂的话语,方彦很快就对到场的这些宾客有了一个总体的印象,尽管他今天到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滥竽充数,但仍是感觉收获了相当多的有用信息。

    眼见方彦频频点头,听得颇为认真入神,列昂也不禁有些来了兴致,在他身边侃侃而谈道:“小约纳斯你虽然想要到海军中去追求勇士般的冒险,但布罗姆家的财产怎么都会有你的一份;和这些家伙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对你和你的家里来说都绝对是有益的事情。比如说像今天的主角威廉先生,就是一个最好的范例。他早年也曾在军队中服役了不少的时间,40岁的时候才因伤退役;由于从军的缘故,他只继承到了几万马克的家产,根本算不得有多么的丰殷。然而凭借着他在服役的时候,于军队和商界中的重要人士都结下的友谊为根基,他所创立的宾亚德公司急速发展,只用了不到30年就占领了德意志70%以上的纺织品市场。”

    “这位威廉先生真是了不起。”方彦发自内心的赞叹说道。穿越到资产阶级家庭数年之后,他对德国的商业模式已然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相比于后世天朝那人情决定一切的独特文明,德国的契约和品质精神在任何地方都是贯彻始终,人情交际最多只是一扇创造机会的门窗而已。对方能取得这份成就,更多的还是基于自身的头脑和实力。列昂点了点头,正欲再度补充些什么,中央平台上忽然灯光骤亮;他微微一顿,随即改口道:“看吧,威廉先生很快就要出场了。”

    夜晚7时,宴会正式开始。一名须发全白的老者在众人瞩目之下缓步走到了平台中央,随即向宾客们发表了旨在表达感谢之意的祝词。而跟随老者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紫衣倩影。距离颇近的方彦凝神望去,登时感到眼前一亮:该名女子正值二十四五岁的牡丹盛放年龄,娇美的容颜没有丝毫瑕疵;而在她巧笑嫣然间,更有一股无可抵挡的柔媚之意直入人的心底,令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都为之骨软筋酥,恨不能将这个水嫩丰盈的绝色天仙揽入怀中恣意爱怜。

    饶是方彦刚刚才在过去的暑期里领略到了西尔维娅的绝色,此时竟仍是忍不住在她娇艳妩媚的容颜上目光流连,心跳加快。他蓦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转头四扫望去。果然,许多的人都将注意力投到了老者身旁的这名紫衣少妇的身上。然而让方彦感到讶异的是,他们的眼眸中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痴迷狂热,有的只是普通的平淡,甚至是些许鄙薄的轻慢。

    “列昂叔叔,这位站在威廉先生旁边的美丽女士是谁?”方彦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道。列昂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迷醉、惋惜、鄙夷等交互混合的复杂神色,低声说道:“小约纳斯,我知道你现在正是精血旺盛的年轻之龄,对妩媚的女性完全没有抵抗力,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打她的主意了。因为这是一朵不知道被多少人采摘过的浪荡银花呐。她叫琳娜,是威廉先生的侄女,7年前嫁给了一名年轻的贵族军官,仅仅过了一年,她的丈夫就在西线的战斗中丧生。使她成为了独居的寡妇。而在此之后,她就完全变成了一个私生活放荡的妖冶少妇。”

    列昂压低了声音,道:“在战后的几年里,至少有二十人和她传出过暧昧的关系,其中甚至包括只有12岁的幼龄少年。尽管她的这些劣迹在上层圈子里已广为人知,但由于威廉先生没有子嗣、其庞大的家族企业极有可能会传给她这个颇具商业头脑的侄女,因此大家也都才在表面上对她展现出客气尊敬的态度。是的,我必须承认她在社交和商业领域拥有极佳的才能,比起国内一些巨头的总裁都不遑多让;威廉先生的家业由她来继承,也算得上是一个理想的归宿。”

    方彦闻言皱了皱眉,心中对那红衣少妇的绝色容颜所产生的些许好感很快就消退了下去,他倒是没想到,以严谨刻板闻名于世的德国,竟然也会出现这种离经叛道的另类存在。如果自己真与对方发生什么交集的话,那么对自己未来的从军道路无疑将是大大的不利——在极度重视荣誉和个人品德的德**界,军官的私生活同样也将直接影响到个人的前程和命运。方彦清楚的记得,原本在24岁就以中尉军衔稳稳进入总数只有1500人的海军军官队伍、俨然是少壮派一颗新星的海德里希,就因为他在已经订婚的情况下又与另一名女子相爱同居,便被直接逐出了海军,致使其在过去8年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而日后的国防部长勃洛姆堡以元帅之尊,也因为其新婚少妻有着**的从业史而黯然去职。无论是从今后的仕途、还是自己的个人感觉考虑,方彦都不愿成为红衣少妇琳娜的入幕之宾。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并不总是能令人满意。正当方彦收回目光、不再看她的时候,扫视全场的琳娜在不经意间忽然发现了坐在舞台旁边的少年。她娇躯猛然一震,湛蓝色的亮丽星瞳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光彩,那神情中有惊愕、有狂喜、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感触和悸动。琳娜优美的嘴角渐渐勾起,最终形成了一张令舞厅中央的主水晶吊灯都黯然失色的娇媚笑靥。当老威廉致辞结束,晚宴在乐队演奏的乐曲之中进入跳舞的环节时,琳娜便端起了一只盛满高档红酒的水晶杯,迈着优雅的脚步径直朝着方彦款款走来。

    “该死的,这个要继承家业的女人为什么不先和那些手握大把资源和财富的宾客见礼,而是直接就奔我这来了?”见到这一情形,方彦脸庞倏地一抽,忍不住在心中大声咒骂道。对于红衣少妇琳娜那在旁人眼中的倾城美色,方彦还真没有太多的兴趣,毕竟他刚刚才和西尔维娅相处了整个暑假,对此早就有了远胜于常人的抵抗力。此刻,琳娜的目光已经完全萦系在了方彦的身上,而目睹这一切的方彦,又显然不能极为失礼的选择视而不见、径直转身走开;他只能向身旁的列昂投去求助的目光,以期先让这名老爹的旧友帮自己抵挡些许时间。

    “琳娜女士,我们又见面了,果然无论您出现在哪里,都将是最受瞩目的明星焦点。”看到方彦投来的急切眼神,列昂会意,当即抢先一步向琳娜迎了上去,神情动作都尽显身为上层名流的涵养和身份。而对于这名手握联合钢铁这个超级巨头大把股份的列昂,琳娜不敢有丝毫的托大,她只能在一阵娇笑中和眼前的中年男子谈笑风生,神色和话语间仿佛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友一般。趁着列昂为自己扛起伤害的这短暂的时间,方彦随即施展了自己的尿遁绝学;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撤退,很快就消失在了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之内。

    见到方彦转身离开,琳娜的美眸中闪过一丝焦虑的神色,就要找个借口结束与列昂的对话折转追去;然而当她眼角余光瞄到目标迈入走廊的时候,她却骤然放下了悬着的内心,嘴角流露出的笑意更加浓郁了一些。在与列昂即兴挥洒的交谈祝酒的过程中,已经胸有成竹的琳娜悄然泛起了一丝得意,悠然忖道:“这显然不是胖子列昂的儿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小滑头,还以为能逃得出我的手心么?”

    灯光柔和,镜面闪亮,方彦站在洗手台前仔细整理着自己的仪容装扮,以此来打发自己暂避在此的枯燥时光。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异常细致,而这也将整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大大延长。在耐心的等待中,时间逐渐过去了半个小时。百无聊赖的方彦忍不住暗自揣测,以红衣少妇琳娜的身份,现在应该早就被一众宾客所环绕包围,,再无暇顾及自己这边了吧?

    “那个女人应该已经走了。”方彦喃喃自语道。他呼出一口气,推开房门重新回到了走廊里。萦绕耳畔的轻灵乐曲声陡然变得清晰起来,让方彦的情绪也变得舒缓了些许。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金碧辉煌、人头攒动的主宴会厅重新出现在了方彦的视线当中。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个如精灵般淡紫曼妙的高挑身影,竟然就已经伴随着如八月丹桂一般的馥郁香风,从近距离的旁侧施施然走到了方彦的跟前。

第38章 药力

    蓝色星眸如宝石般闪亮,流动着妩媚诱惑的动人眼波,娇巧的琼鼻仿佛是玉石雕刻,和鲜艳亮丽的红唇构成了一幅完美的景致。再配合那修长莹白的脖颈,雪腻丰盈的酥胸,柔韧纤细的蛮腰,以及笔直纤美的双腿,让人不禁感叹这具娇躯的主人简直是上帝的宠儿,将所有的美丽都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我是威廉先生的侄女琳娜,目前正帮助叔叔掌管他的企业;不知道可爱的小弟您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位宾客的孩子呢?”琳娜的美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轻声开口问道。以她的眼力,自然是发现少年那份令人怦然心动的俊逸轩朗之意,竟似较自己第一眼看到他时又浓郁了一些。琳娜心中微微颤动,娇媚的容颜上笑意更盛,柔声道:“刚才你去洗手间,是为了整理仪容、让自己以最佳的姿态和我见面么?真不枉我在门口等了你这么长时间呢。”

    方彦脸庞微微抽搐,一时间分不清眼前这名妖冶少妇是在借此对自己临阵脱逃表达不满之意,还是真的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曲解;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她一直都呆在走廊的尽头等着自己,否则不可能出现自己刚一返回大厅,就被对方逮个正着的惊人巧合。他不着痕迹的在宾客中寻找列昂的身影,期盼他能帮自己再度解围,然而方彦很快就瞳孔收缩的发现,列昂已经被好几个人拉到了远离此处的边缘角落里,根本无法照顾到这边的情形。

    “列昂先生已经被几名旧友请去共叙生意了,等到他们谈论完之后,一定会再回来找您的。”狡猾如狐狸的琳娜如何不明白方彦的心思,微笑轻语道。她自是明白刚才这名少年是想用列昂来堵自己,而现在她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请了几个生意上的老朋友来将列昂拖住,让这名少年再也没有外援可用。一念至此,琳娜心中不禁有些小得意:“跟老娘玩手段,你还嫩得很呢!”

    方彦心中暗自焦急,现在只能靠自己来应付这个女人了。尽管方彦对她的放荡私生活有着种种的抵触和顾虑,但现在自己已经被对方逼上门来,也就再无法向之前一样做出逃避的举动。更何况她与自己乃是初次见面,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众目之下,自己必须给予身为地主的对方以足够的颜面。

    一念至此,方彦只得展颜微笑道:“我叫约纳斯·布罗姆,是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主鲁道夫之子。由于父亲现在意大利、实在无法抽身前来,因此他特意让我代他参加晚宴,以表达对威廉先生的尊敬和祝愿。原本我以为能见到威廉先生就是此行的最大幸运,然而在见到夫人之后,我才发现我之前的认识完全错误了。”

    琳娜闻言笑靥如花,似是对方彦这番礼貌的恭维之词极是受用,然而在她那已经弯成了一双月牙的明媚双眸中,却是有点点不为人知的异样神色悄然闪动。她主动向方彦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娇艳的面庞上满是热情和爽朗之意,道:“布罗姆-福斯为德意志铸造了纵横海洋的长剑,叔叔和我早就想和贵方多加亲近了。初次见面,我想邀请约纳斯您共舞一曲,不知道您是否有这个兴趣?”

    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莹白修长的柔荑,方彦的瞳孔不由得为之一缩,他发现自己同样没有任何理由开口拒绝这一要求,尤其是在对方已经释放了足够多的善意和热情的当前。沉默片刻之后,他最终在一句“荣幸之至”的话语中握住了这只玉手,并挤出兴奋期待的笑容,跟着琳娜来到了乐声悠扬的舞台前方。

    乐声清灵悦耳,仿佛和煦晨风吹过青翠树林,又仿佛是春日田园的欢快鸟鸣,被赶鸭子上架的方彦只得硬着头皮,跟随乐曲的节奏和琳娜融合成了一对舞步翩跹的身影。对于四周投来的一道道隐含异样的目光,琳娜毫不在意,只是粉面含春的感受着面前少年的温度和气息;而方彦由于并不擅长此道,其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保持节奏的同时又不踩到琳娜秀足的双人舞上去,再无力顾及其他的任何事情。方彦忽然发现,琳娜的身形竟颇为高挑,在穿着平底鞋的情况下都够到了自己的鼻尖;而对方身上那浓郁的甜腻体香,更是仿佛走进了一座满地盛绽的花园,虽然不及西尔维娅那般清幽甘冽,但却拥有一份独有的诱惑妩媚的香甜。

    “这只是一次礼节性的交流,我在晚宴结束后就要立即返回旅店内……”当琳娜跟随乐曲的节奏意境,将整个柔软丰盈的娇躯都倾入方彦怀中时,方彦强自按捺下心中陡然升起的绮念,暗暗咬牙忖道。怀中身体那基于成熟风韵的惊人诱惑力,是身为少女的西尔维娅所无法比拟的,方彦虽然很不想同这名少妇出现交集,但他这具血气正盛的身体所分泌的激素,却是完全具备左右他自身意志的能力。他猛然一咬舌尖,不着痕迹的将这具玲珑浮凸的娇躯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琳娜眼中骤然闪过震惊羞怒的神色,似是碰上了之前所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然而仅仅一个呼吸之后,她便重新恢复了那妩媚娇艳的微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似的。一曲终罢,呼吸微微有些加快的琳娜呼唤一名女侍者给自己端来两杯红酒;一杯被她拿在手中,另一杯则递到了方彦的面前。

    “约纳斯,谢谢您陪我跳完这支《田园》。我想今后我们一定还会展开更加密切的接触。”琳娜柔声开口,将自己的酒杯与方彦清脆的碰了一碰。结束跳舞的方彦松了一口大气,其恭声称谢的话语也第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真实之音。将杯中那并不多的液体饮下之后,他便径直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尽管列昂早已和其他的宾客们交谈去了,但方彦仍是感到了远胜于此前任何时候的安全。

    背对着方彦的目光,琳娜的嘴角悄然浮现起了一丝魔魅的笑容。

    随着宴会的继续,方彦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一股混合了困倦和燥热的奇异感觉从身体中渐渐翻腾升起,并逐步吞噬着自己清明理性的意识。过不多时,他的头脑便泛起了沉重的刺痛,细密的汗珠开始在他的额头上出现;凑近了看,方彦的整个面部更是已经被粉色的红云所笼罩,仿佛刚刚从开水中捞出来一般,像极了是得了急性重感冒后所伴生的发烧症状。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彦用手肘艰难地支撑着脑袋,心中满是痛苦和疑惑;自己在穿越之后就一直打熬锤炼着这副身体,并且通过了淘汰率惊人的海军军官测试,即便是不能和公牛正面对撼,其强健的体格也足以保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百病不生了。而当前在他身上所出现的情形,只有追溯到他刚刚穿越、西班牙流感病毒还在他身体上残喘顽抗的孩童时期,才有些许的相似感觉!

    “难道是我被人下了药?”忍受着头脑和身体传来的强烈痛苦的方彦忽然心神一震,瞬间泛起了这个念头。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当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样情况了。想到不久前自己曾喝下的那杯从琳娜手中递过的红酒,方彦的双眼陡然睁大,心中涌现出了惊怒交集的冲天骇浪。他紧咬牙关,准备呼唤列昂求助;然而当他憋足了力气准备开口之时,方彦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低哑枯涩,说出的话语只能在极近的距离上才能被听清楚了!

    “哎呀,约纳斯您是怎么了,脸色会这么差?是酒喝多了之后受了寒的缘故么?”琳娜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方彦的身边,此刻正满含关切之意的柔声说道。看到少妇那春水般的蓝色星眸中所流露出的那一抹得意与狡黠,方彦心中登时再无丝毫怀疑,哑声嘶吼道:“琳娜女士,我与你初次见面,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明天就是我军官培训的第一天,你……”说到一半,方彦身体中仅存的最后一分气力也在一阵强烈的昏沉中尽数散去,剩下的半句登时被卡在了喉咙里。

    琳娜甜蜜地笑了,只是这娇媚诱人容颜在方彦眼中已经和恶魔的微笑没有什么区别。她无视方彦快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对身旁的两名女性心腹侍者说道:“约纳斯喝醉了,先把他请到房间里去休息一会儿。”那两人会意,等到琳娜走远之后,便一左一右的将全身脱力的方彦架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主宴会厅里面。

第39章 违心的蜕变

    头疼、燥热、困倦、昏沉,种种负面感觉在方彦身体内竞相交叠,让他的感官神经如同被万蚁咬噬,裂痛无已。然而,他的意识却仍旧保持着六七分的清醒,这也让他心中的焦虑和愤怒变得汹涌澎湃,难以遏制。方彦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被人下药这种荒诞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上层社会的名流之一!

    方彦艰难地转动脖颈,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封闭昏暗的卧室之内;想要爬起身来,却感到这具身体前所未有的绵软乏力,连抬动一条手臂都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他心有不甘的咬牙尝试了许多次,却无一例外的屈服在了这份药物的强悍作用之下,过了半晌,仍旧无法将自己的身躯在柔软宽阔的大床上挪动丝毫。

    “该死的女人,等我恢复自由之时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彦强撑着清醒的神智,狂烈的怒吼到了喉中却只化成了嘶哑的低音。根据他的估计,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宴会结束的时节,而自己却如同被绑架了一般困在这间暗室,将他之前的全部规划都彻底打乱。隐隐的,方彦明白琳娜为什么单单要对自己出手了:他是这场宴会上年龄远小于其他宾客的新面孔,且又是独自一人前来,这两者都使得当自己从宴会上消失时,会被认为是自己单独有事离开、而不会被予以相应的重视。而即便是列昂,与方彦也不会有过于深厚的羁绊,甚至他会认为年少气盛的方彦是抵挡不住诱惑、主动拜倒在琳娜的石榴裙下,而这种情况下的他显然不会去做出这种同时得罪双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毫无征兆的推开;一股仿佛身处花海的浓郁甜香钻入方彦的鼻息,让正饱受头疼昏沉折磨的方彦登时精神一醒,睁开的眼目中泛起了滔天的愤怒。这份体香他已经在之前的共舞中深深记在了脑海里,正是那个绝色尤物琳娜所独有的气息。方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那个高挑倩影的目光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如果不是方彦现在全身乏力,即便是对方是个女子,他也一样要将其拖到面前暴揍一顿!

    “你竟然没有昏睡过去?”听到方彦大口喘息的琳娜猛然吃了一惊,随即按亮了房间里的电灯;当看到方彦那横眉怒目的面容、和只能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身体之后,琳娜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现状。她姿容绝代的娇颜上重新露出了妩媚诱惑的笑容,走到方彦跟前嫣然说道:“小约纳斯,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姐姐啦,谁让你就这么只身一人的送到了我的面前呢?你应该感到喜悦和庆幸,因为你马上就将得到一次,不,是许多次人生中最美妙的巅峰体验,而这也是我在这些年来,唯独对你才送出的终极贺礼。”

    方彦眼眸中仍旧怒意汹涌,丝毫没有因琳娜的话语而出现任何的波动,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是要将对方的样子彻底镂刻在心间一般。面对少年恨怒蓬勃的脸颜,琳娜娇笑着的在他眼前轻吹了一口气,柔声道:“好弟弟,不要再挣扎了。你现在的清醒状态虽然大出我的意外,但这份药的效力至少要持续六个小时才会逐渐散去,你是反抗不了的。与其被动去接受,倒不如主动享受这个美妙的过程。不过你能保持意识也好,这样会增加更多的额外乐趣。”

    衣衫抛飞,腰带扔舞,浑身如同被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方彦无力反抗,只能在嘶哑的低声吼叫中,眼睁睁看着琳娜将自己身上的布料一件件剥离去除。更令方彦感到焦虑惊惶的是,他的这具身体竟然对当前的情形产生出了根本不受控制的本能反应,仿佛之前对西尔维娅积累下来的克制和忍耐,都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了。

    琳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事物,双手颤动,一丝莹亮的唾液从她微微张开的樱唇边缘悄然流下;片刻之后,她的美眸中陡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随着红色羽衣的悠然落地,一具玲珑柔滑娇躯像灵蛇似的将方彦裹挟进了衾被之内,那交颈相贴的温香软玉,瞬间将方彦身体中分泌的荷尔蒙刺激到了一个足以夺取其理智和意识的境地……

    晨曦破晓,为整片大地带来了细微的温暖和光明。长年规律生活的方彦微微蹙了蹙眉,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睛。他的头疼已经恢复,体内的燥热之气也不复存在;然而他头脑中的困倦之意却是较昨天夜里有过之而无不及,全身上下也像是被抽干了精血一般难以提起丝毫力气。方彦思绪转动,刹那间想起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心神剧震之下,竟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或许是由于方彦起身的动作太大,琳娜低低呢喃了一句,竟也慢慢睁开了那双湛蓝明媚的眼睛。看到已经醒来的方彦,琳娜眼中掠过些许惊慌,但很快神色就恢复了镇定。她将落在玉面上的一缕红色秀发拨到耳后,用柔媚的声线微笑招呼道:“约纳斯,你醒了啊。不想再多睡一会儿了么?”

    “啪!”一声清脆的大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琳娜左手捂着自己火辣生疼的脸颊,美眸当中兀自带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竟然真的动手打了自己,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她施以暴力上的惩戒。琳娜心中泛起屈辱的羞怒,就要像被踩到尾巴的母猫一般予以最强烈的回应;然而当她看到方彦那冷厉愤怒、而又带有痛苦悔恨的眼神的时候,她心中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刹那间,羞愤委屈如潮水般退却而去,只剩下了最根本的痛楚之意;她右手握紧的秀气小拳又松散了开来,并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也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没想到你竟然是第一次。不过,你也是我在独居之后的第一个男人,这6年来我只和你有过最亲密的接触。”琳娜缓缓松开了捂着自己左侧脸颊的纤手,轻声开口道。方彦盯着琳娜玉靥上逐渐浮现出的微红指印,在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心中却又感到了细微的不适之意。毕竟对方只是个娇美俏丽的柔弱少妇,自己刚才的力道或许太重了一些。而琳娜刚才所说的话语,方彦也隐隐感到她没有骗自己;昨晚自己和她纠缠了大半夜,对此无疑有着最直观的感受和体验。

    “你要去哪里?”见到方彦径直走下床,琳娜心中微颤,脱口而出道。方彦哼了一声,淡淡道:“我现在要回旅馆拿回我的衣物。拜您所赐,我的那套晚礼服都已经变得不成模样,您总不能让我穿着这套衣服去海军报到吧。”琳娜开口说道:“你在旅馆的个人物品,昨晚宴会结束之前,我就已经让人拿着你的证件帮你取回来了。在基尔市内,我们贝鲁特庄园的人都是不会受到质疑的。你如果要去基尔军港,我可以让人开车将你直接送到那里去,从此处出发的车程不会超过15分钟,你完全不必为今天可能的迟到而感到担心。”

    方彦心中微微一动,他没想到琳娜竟然会帮自己做好了善后的工作;在对她行事的缜密和高效有了一分切身体会的同时,心中的恨怒之情也不由得减弱了少许。方彦相信这个时候的琳娜没有欺骗他,因为无论是自己还是她,此刻都再没有能纵欲的旺盛精力,对方已经失去了坑害自己的原初动机。琳娜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过不多时就将方彦寄存在旅馆的物品全数拿了进来;方彦也毫不客气,冷着一张脸将训练军服从包裹中取出,而后迅速穿戴完全。

    “我马上就要前往基尔军港了。还请琳娜夫人履行刚才的承诺,不要让我用步行的方式穿过整个郊外和城区。”收拾完毕的方彦背上了包裹,神情冷淡的说道。虽然他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现在身体和精神都传来强烈的乏力和困倦,但方彦已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个**之地多呆。他脸上流露出肃然和坚决之意,转头对琳娜正色说道:“从今以后,我与琳娜夫人您将再没有任何关系,昨晚的事情就请您将它当做是一个梦境吧。”

    琳娜的神情倏地僵硬,水蓝色的明眸流露出凄婉哀伤的神色,仿佛在受伤后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幽怨痛楚,悲苦欲绝。然而只是刹那间,这些神情就都从她的脸上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与方彦初见她时、也是她在所有人面前最标志性的妩媚笑意。她伸出玉手轻轻抚摸方彦俊朗的脸颜轮廓,甜笑道:“我会安排车把你送到目的地。不过,我是不会放过约纳斯你的。总有一天,我还会再找到你,到那时我们再一起来共同探讨人类繁衍的意义。你不知道,昨天夜里我是有多么的过瘾,你的身体和能力都是超棒的了。”

    方彦眼眸中怒意一闪,暗道这女人果然是长年幽居的空虚荡妇;他冷冷甩开了琳娜的手,在吐出一个“再见”之后,随即大步走出了房间。

    (ps:这几章真不是纯粹的后宫情节,等到后面我会有完整的交代的~~~同时跪求收藏和推荐啊.....)

第40章 军港入伍

    白云飞舞,海浪轻摇。出城不足2公里,浩大广阔的基尔军港就出现在了方彦的眼前。琳娜派来送自己的驾驶员,在由荷枪实弹的军人把守的哨卡之前就打道回府了,只有方彦能够凭借手中的军校生证件,获得在这座军事基地同行的能力。放眼望去,开阔的港湾里寥落停泊着十几艘舰艇,以方彦对德国海军的认知,可以很容易的辨别出其中的几艘分别是布伦瑞克级前无畏、和瞪羚级穹甲轻巡。恍然间,方彦不禁有一种回到了20年前的错觉;这些军舰实在是太过老旧,以至于连西班牙、智利这种三流国家的舰队,都能有傲视这些破烂的本钱!

    走得近了,方彦发现了更加令他感到黯然沉重的现实:其中几艘军舰上分布着肮脏秽物和红褐铁锈,其最基本的保养和维护都没能得到有效的满足。实际上,这也正是当前德国海军的悲惨写照:由于极度缺乏经费,德国海军甚至连《凡尔赛和约》中规定的规模上限都无法维持,8艘前无畏舰中只有3~4艘能基本保持战斗力。为了筹钱,德国海军甚至研究过从海水里提炼黄金的疯狂课题!

    方彦心情苦涩的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些停泊荒废的老爷舰;他迈开脚步,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军营走去。那是一片占地相当宽广的区域,除了大量的营房之外,还有好几个标准的运动场;隐隐可见一些士兵在其中训练跑动,吹来的微风中也似乎含着嘹亮的军哨和口号之音。昔日公海舰队鼎盛之时,这里曾是数万水兵日常生活和训练的场地;即便是现在人员数量大不如前,但那股独属于军营的坚肃凝练的气韵,却仍是让远道而来的方彦产生出了强烈的向往之情。

    “德意志海军及国家命运的改变,就从这里开始吧。”方彦轻声低语说道。

    此刻,军营内的运动场上已经站了七八名和方彦身着相同服装的青年,他们无疑都是前来报到的军校生,一张张容颜各异的脸上几乎都写满了兴奋、憧憬和期待的神情。毕竟只要全身心的努力投入训练,通过入学考试的军校生们都将在3到4年后成为少尉军官,这在当前被《凡尔赛和约》严格束缚着人员阵容的德国海军当中,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次飞跃性的晋级。

    在简单地出示了证件之后,方彦也在执勤水兵的羡慕目光中走进了军营。他的物品已被专人收好,等到统一安排房间后再行发还。临近运动场,眼神锐利的方彦已经看到了好几个印象深刻的熟面孔,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些许的笑意。

    “嘿,这不是约纳斯么?脸上依然长着不少青春痘的奥托看到了走进军营的方彦,远远地就开口招呼道。他和方彦算是今年这批新进军校生中年龄最小的二人,在两个多月前的入学考试时便与后者结下了更胜于其他人的友谊。当方彦走到近前之时,奥托兴奋地拍了拍方彦的肩膀,很是自来熟的和他交流了起来。

    面对奥托的热情,方彦也强行压下了精神上的疲倦,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努力不被旁边众人发现他昨晚没睡好的端倪。还没适应这里的方彦此刻很有些风声鹤唳,毕竟在当前的德**界,婚前性行为同样会被视为品行不端的表现;原本打算做一个好人的方彦却被琳娜的一剂迷药给弄得连破两戒,现在便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段影响自己前程的黑历史掩盖起来。

    上午8时30分,所有的新进军校生都在运动场上集结完毕。尽管身着统一的军服,高俊秀逸的方彦在18人当中仍旧显得卓尔不群。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三名衣着整齐的军官从军营大门快步走出,当中那名老者的双肩上赫然佩戴的是上校肩章,旁边两人也都有着少校军衔。见到这一幕的方彦瞳孔微微收缩,在目前的德国海军当中,这绝对已经是相当稀少、且颇具分量的高级军官!

    “我是海军上校卢卡斯,你们接下来5个月的基础训练成绩全部都由我来评审决定!”当中老者用远不符合他年龄的浑厚嗓音大声开口,那大半生投身军旅所磨炼出的凌厉肃然的气韵,让包括方彦在内的所有军校生都为之心中一凛。而旁边那两名年纪稍轻的少校军官,则被老上校卢卡斯告知是基础训练的具体执行者,他们将陪同军校生们一道完成这首份课程。对于德国海军安排级别如此之高的军官来负责区区的基础训练,方彦并没有感到意外:当前的德国海军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战舰来开动,大量处于轮值期间无舰可上的军官,不是窝在兵棋室里推演战术,就只能是屈尊降贵的来带这些几乎对海军一窍不通的新人了。

    在卢卡斯上校的话语中,方彦也明白了自己今后将要面临的生活和使命。除了全军事化的起居时间和各种体能训练之外,军校生们还要在这一过程中熟悉每一种战舰的基本构造,并掌握海洋学和机械工程学的入门知识。对于方彦而言,后面两条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在5年中学生涯里所积累的专业知识,足够让他在这种试炼中一路平推。而方彦既然决定了以加入海军作为自己改变历史的第一步,也无疑早就做好了身体吃苦的准备;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强健的身体终究是属于自己的,而西尔维娅也应该对他这具经历了军旅淬炼的身体更加痴迷。

    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方彦等一众军校生和军营中的官兵们一道走进了食堂,营养搭配的丰富菜品让众人都为之食指大动。这顿免费的午餐无疑是属于军队的福利,即便是海军在国内的地位不如陆军,但魏玛政府却还是不敢得罪这支力量,在能够给予官兵以直接感受的膳食领域始终都未曾悭吝。吃饱喝足之后,方彦等人也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宿舍、以及被服等各种日用品。由于现在只有一个18人的小班,军校生们很幸运的享受到了2个人住原来10个人的宽敞房间的待遇。方彦有些滑稽地发现,自己可支配的面积竟然比家里的书房还大,这也算得上是协约国在对德国海军阵容的限制中,所为自己带来的一个益处。

    让方彦感到无比庆幸的是,第一天的训练仅仅是让他们这些军校生明白自己今后的任务,准确来说是学前热身;在没有进行什么体能训练的情况下,卢卡斯上校便下令解散了。眼见时间尚早,有人提议到基尔城内去逛逛,并很快得到了一片热烈的响应,不过方彦显然不在其中之内。他昨天一共才休息了近三个小时,支撑到现在早已是极其疲倦,面对众人的邀请,他咬了咬牙,以自己昨晚因过于期待今天的入学、而在激动中一夜没睡好为由予以了婉拒。铺好床榻之后,精疲力竭方彦随即倒在枕头上,并很快就进入了深沉的睡眠。

    脚步沉重,在寂静的走廊中悠悠回荡,卢卡斯上校和两名中年少校走在一处,用钥匙逐个打开军校生的宿舍。入目所及,偌大的房间里都是空空如也。见此情形,两名少校的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似是早已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只是老上校卢卡斯略微有些阴沉和不悦,眼眸中隐约有愠怒之意在悄然闪现。

    “这些年轻人都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真认为是普通的学校可以懈怠和游玩的么?”卢卡斯声音冷淡地开口,其不悦之意已经显露无疑。在他身旁的一名体格矮壮的少校嘿了一声,道:“上校阁下请放心,他们必然会为今天的轻慢态度付出代价。明天凌晨,我就会给他们一个大惊喜,保管能让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家伙得到无法忘却的教训。进了军营的大门,他们就别想再舒舒服服的出去。”

    卢卡斯微微点头,其愠恼的神色终于淡了些许。他已经不想再逐个查看其他房间的情况,料想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在。然而没走几步,他的瞳孔却忽然微微一缩,因为在身旁的107号房间,竟赫然有细微的鼾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卢卡斯微微抬手,止住了身边两人的脚步,目光闪烁间,用钥匙悄无声息的将房门打开。整洁干净的房间里,一个颀长的身影正躺在床榻上酣睡,那张年轻俊俏的容颜,让卢卡斯瞬间就将对方的身份和自己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姓名。

    “这个小家伙竟然在这个时间点睡觉?”矮壮少校大感惊愕,忍不住低声出言道。沉默片刻的卢卡斯忽地耸肩轻笑,笑容中满是滑稽和莞尔。他退出房间重新关上了大门,微笑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属于他的运气。我现在开始有些关注这个像是模特更甚于军人的小家伙了。”

第41章 军营伊始

    凌晨时分,方彦突然被一阵急促尖锐的警铃声惊醒,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他在心中破口怒骂那帮军官的无耻,不过其穿戴衣物的进度却是丝毫没有落下。不到两分钟,他便率先出现在了操场当中。众军校生随即陆续赶至,不过他们大都衣冠凌乱,面色萎靡黯淡,列队的姿容也再不复白天时的那般朝气蓬勃。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为什么我说了今天没有训练却又反悔,可现在已经是凌晨2时的第二天了!”卢卡斯上校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夜风中回响,让操场上的众人都为之心中一震。卢卡斯神情严肃,话语中满是凌厉坚决之意:“我必须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是德意志的未来守卫者,进到军营之后就再不要有丝毫偷懒或是侥幸的想法。如果有谁完成不了训练,那么就立即滚出海军,我们有的是优秀的水兵来替补这个空缺的军官晋升岗位!现在每人立即到军械库去领20公斤沙袋,然后背着它绕操场跑20圈,一个小时内完不成的人明天中午不许吃饭!现在留给你们的时间还剩下59分钟!”

    方彦咬了咬牙,蓦地跟随人群一道冲向军械库,当两个大沙袋拴到他背上的时候,他也体会到了有朝一日自己成为85kg的大胖子时的情况。清朗的星光下,方彦跑得汗出如浆,肺部仿佛要裂开一般;不过由于他在之前已经休息了足够长的时间,这使得他在负重跑中较其他人的精力优势逐渐显示了出来。58分钟后,双腿沉重不堪的方彦在三名校官有些异样的目光中完成了任务,而他也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有在首日就遭到当头棒喝的幸运儿。看到那些精疲力竭、如丧考妣的同学,方彦忽然发现自己昨晚被琳娜侵犯竟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经历。

    日升月落,潮卷云舒,方彦在基尔军港的军旅生活就这么持续了下来。伴随着日复一日的艰苦体训、疲惫操练,方彦的身体素质和精神意志,都在这不断的磨砺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以往他觉得自己无法坚持下来的事情,现在都能够昂然凝聚意志的闯过去了。方彦隐隐感觉到,当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这种训练,可以说是能从头到尾改变一个人行为习惯的良方圭臬;它将坚韧顽强、严谨守时的因子烙印到了每一个人的灵魂当中,从而让人完成从闲散民众到合格军人的彻底转变。明白这一点的方彦,对训练也就全然没有了最初时候的抵触之意。

    而与这些一同获得的,还有方彦和其他军校生们之间的同窗情谊。军队原本就是一个最能够产生出诚挚友情的场所,艰苦的环境压力使得身在其中的众人都需要团聚起来相互扶持;而在这段过程里,远胜于普通友谊的袍泽之情,便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产生凝聚。除了来自巴伐利亚普通工人家庭的奥托之外,贵族出身的费恩、木匠儿子的诺亚、以及同样是商人之后的戴维,都在短短几个月间与方彦混得精熟。他们在相处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因父辈身份的差异所带来的隔阂,这也让方彦感受到了不同于血缘亲情的另一种信任暖流。

    让方彦感到有些疑惑的是,不知是由于年龄、外貌还是什么缘故,卢卡斯等三名校官似乎对他给予了比其他学员更多的关注。不过方彦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次自己表现、并让他们提升对自己的结业评价的机会。对于三人在训练中提出的种种要求,方彦都是一丝不苟的去完成,这也让他在卢卡斯等人心目中逐步摆脱了贵公子的印象,并被真正当做是一名军官来看待。

    在基尔军港训练期间,方彦收到的信件也几乎是所有军校生中最多的。除了来自西尔维娅的每周一封聊天诉说式的长信之外,监狱里的希特勒竟也给自己写了好些封信件。在他那歪歪斜斜的潦草笔记里,既有对自己每季度一次提供的经费资助的感谢,也有对他所信奉的民族主义理论的探讨、以及对德国未来的理想畅谈。方彦明白,落难中的希特勒是将自己当作了他的一个难得的朋友。毕竟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继续得到方彦的资金援助的话,希特勒根本没有必要会用大段大段的冗长文字,来和自己探讨那让方彦感到极其枯燥乏味的政治理论。

    面对自己未来爱情生涯和政治生涯的两大支柱,方彦自然是不会有丝毫的怠慢,而这也使得他在每周的半天休息日中几乎都只能呆在宿舍里写信度过了。渐渐的秋去冬来,草木蔫枯,几个月的时间如流水般匆匆飞逝,方彦身上的衣装愈发厚实,而他在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刚肃气韵也变得越来越宛若实质。

    临近1924年圣诞节的12月20日,在监狱里蹲了9个月的希特勒终于被获准保外开释。方彦随即写去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庆祝长信,信中极尽一个民族主义者对自己领袖重获自由所能够表达出的喜悦和激动。眼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此时,方彦的基础训练也在持续4个多月后迎来了最终的结尾部分,每天的任务不再全部是繁重艰苦的体能训练,而是添加了许多海洋学和海军工程学的入门知识传授。三周之后,他们就将带着各自的成绩走出这座军营,前往港口中停泊的战舰之上进行为期4个月的专业训练,熟悉海军当中的各项业务。

    繁星闪烁,月色清幽。一名身着厚实长衫的老者在基尔军港的柏油道路上缓步前行,正是负责对方彦这批军校生的基础训练进行评判的卢卡斯上校。昏黄的路灯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短不定、前后变幻,在明暗交替的过程中,又不停地回到最初时那片正处于他身下的光斑。看到这番情形,已然年华不再的卢卡斯不禁在心底泛起了些许的伤感;当前的德国海军就像自己身下的影子,经过三十年浮云变幻之后,如今又重新返回了那个只能在波罗的海荡起双桨的卑微起点。

    不知走了多久,卢卡斯在一座普通的双层写字楼前停了下来。在门口站岗的两名水兵似是早就知道卢卡斯要来,他们在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之后,就直接让开了通向房屋内部的大门。卢卡斯郑重的一一回礼,随即直接走进了房屋;不远处的那间目标办公室毫无意外的正亮着灯,房门微敞,仿佛就等着他的踏入到来。

    “是卢卡斯上校么?请进来吧。”一个沉厚平和的声音忽然从房间当中响起。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卢卡斯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轻轻推门走进了房间。书柜古朴,陈设简洁。一名温儒文雅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后方审理着面前的文件,他年龄不到50岁,一身笔挺整洁的军服让他整个人又多了几分精明干练之意。而在他的肩章上,赫然是由两根粗壮的金色丝穗交缠成的饱满辫节,且当中还绣着一颗银色四角星;而拥有这个肩章的现役军官,目前整个德国海军只有4人!

    面对眼前这名年龄比自己小上10岁、权力也比自己大出10倍的中年男子,卢卡斯心中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和轻视。他向对方行了一礼,恭声开口道:“不知司令官您今晚召我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那气度不凡的中年将官顿了一顿,道:“我刚刚被任命为波罗的海军区司令,前些天一直都在忙于各种事务,却始终没有时间来关注海军新鲜血液的补充。当前德意志海军正处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艰难的境地,尽可能的发掘并提携人才,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是我们迫切需要做好的一项重要工作。我听说上校您正在负责这一届的军校生训练,于是今天就把您请来了。依您看来,这一批年轻人当中有没有什么能力出众、可以被重点栽培的英才?”

    卢卡斯眼眸中的精芒渐渐凝聚,数息之后点了点头道:“虽然今年这批军校生只有18人,但他们都在几个月的训练中都展现出了他们的韧性,足可成为合格的军官。其中,23岁的诺亚对自己的训练尤为努力,每天深夜还要主动进行三个小时的锻炼,这是我在这么多年内所见到的最为刻苦的孩子。如果他能始终维持这份心性,那么即便是天赋稍差,最终也能成为战列舰舰长级别的中坚砥柱。”

    卢卡斯顿了一顿,又道:“19岁的奥托机巧灵敏,综合表现在学员当中最为出色,如果善加培育引导,将来未必不能再出现一个施佩或是祖雄将军式的人物。最让我关注的是一个叫约纳斯的孩子。他是自米尔维克立校以来寥寥几个在刚满16岁就通过入学考试的人之一,其天赋已是毋庸置疑;而虽然他的体能训练成绩比不上许多年龄比他大的青年,但他在训练的最后阶段所表现出的海军专业知识,却是丰富得令人震惊!此外,他的缜密思维和组织协调能力也是极为出色。由于他今后可发展的地方太过全面,因此我现在也无法预计他最终能走到何种境界。”

第42章 中年雷德尔

    “约纳斯么?”中年男子眼中光芒一闪,轻声开口道。卢卡斯点了点头,道:“他是布罗姆-福斯造船厂主的幼子,您一眼就可以把他从人群当中认出。起初我以为他是这些学员中最不能胜任军官职务的人,然而随着接触的增加,我才发现他原来早就是以海军作为自己的理想,并在入学前就为此奋斗了数年的时光。”

    “布罗姆-福斯造船厂……”听得卢卡斯对方彦的背景介绍,中年男子心中忽然微微一动,不过他却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家世有多么的显赫,而是想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段往事。从1906年到1918年这整整12年的时间里,他都是在这家造船厂建造的战舰之上服役,从中尉一直干到了上校;而在那场波澜壮阔的斯塔格拉克海峡海战当中,他更是以希佩尔将军首席参谋官的身份,见证了属于其所缔造的战列巡洋舰队的无上荣耀。在兵力居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击沉三艘英国战巡,并两度挽救公海舰队主力,这其中所蕴含的困难艰辛和熠熠光辉,是在生死攸关的炮火硝烟中亲历了这一切的中年男子,所永远无法忘却的巅峰功绩!

    中年男子呼出一口气,结束了这段从心底油然浮现出的血火回忆。沉默片刻,他慢慢地重新说道:“昔日荣光创造者的后人,但愿不会让我失望。卢卡斯上校,我想在一周之后给这些年轻人们上一堂课,让他们明白在自己身上所肩负的国家使命,这也是身为一个过来人的我,所应当向他们传授的东西。”

    卢卡斯闻言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之人以中将司令之尊,竟然也会直接涉足到对军校生的初期培训这种事情当中。要知道即便是身为上校的他自己,也不过是对这些学员进行观察和评价,具体的日常训练课程他从来都不会去直接参与。不过在片刻之后,他那张皱纹隐隐的脸上就绽放开了欣悦的笑容,道:“雷德尔将军您愿意抽出时间提点这些军校生,是他们在本次训练中的最大的收益。”

    “那么就拜托您安排了。”被称作雷德尔的中年将领面色肃然,仿佛丝毫没有因对方那略带恭维的话语而影响到自己的心绪。在他长达30年的从军生涯里,严谨和务实始终都是他恪守的核心准则;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帝国时代先后受到德皇威廉二世、提尔皮茨、和希佩尔等巨人的赏识,更不会在因卷入**、而被贬去写战史的短短一年之后就重新复出,并成功坐上了当前德国海军仅有的4个中将的宝座。雷德尔顿了一顿,而后再度说道:“等到这些年轻人在下月中旬结束基础训练之后,您也尽快回到兵棋推演和技术评定的工作中去吧。现在海军对新式轻巡洋舰的技术指标仍旧没有最终确定,岑克尔上将那里的压力很大。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要在明年之内完成这一任务、并向国内各大造船厂发出招标声明。否则,我们在明年又将得不到一个马克的造舰经费。”

    卢卡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了下去,心中有些凝重的恭声领命。当前,距离协约国允许开工新式替代舰的20年服役期限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然而德国海军却只新建了一艘实验性质浓厚的埃姆登号轻巡。究其原因,除了魏玛政府在前几年始终深陷财政危机、根本拿不出足够的经费这个最核心的原因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也是由于德国海军自身迟迟都没有敲定替代舰的具体性能,而这也使得之后面向各大造船厂的招标竞争完全无从开启。

    不过现在,情况却是较之前出现了转变。随着道威斯计划的不断推行,德国经济在连续衰退了5年之后终于出现了可观的反弹;眼见政府已经拿得出造舰经费的海军,自然也就想要推陈出新、将那些老掉牙的破烂用新船予以替换。那些在政府当中极为活跃的右翼势力,早就沸反盈天的要求政府拨款重振德国那已经跌到谷底的孱弱军备;即便是保守的左翼人士,对在和约框架下的恢复实力也没有什么异议。对于海军而言,唯一掣肘他们造船的就只剩下他们自己了。

    根据《凡尔赛和约》的规定,整个德国海军只被允许拥有8艘排水量不超过6000吨的轻巡,其中还有2艘是预备役;而在列强1922年签署的《华盛顿海军条约》中,巡洋舰的标准排水量却可以达到1万吨之巨,且数量还没有被加以约束!如此严重不对等的先天劣势,迫使始终没有放弃过蓝水之心的德国海军不得不在各个方案之间反复权衡,唯恐打错了自己原本就是断章不全的一手烂牌。因此,原本在1924年就能开工的替代舰艇,便在德国海军自己的权衡摸索当中被拖了下来,致使政府今年没向海军拨出一分开工新舰的钱。面对这一情形,自海军总司令岑克尔以降的所有高级军官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压力,无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这个团体,尽快敲定老旧轻巡的替代舰方案都是势在必行。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雷德尔又让卢卡斯将训练团中其他军校生的情况都向他简单讲述了一遍。而明显带了不止一届训练团的卢卡斯,在整个过程中都是对答如流,几句话便将目标的性格、才能、和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简明扼要的尽数道出。在最后交代了几句话语之后,雷德尔便挥手让眼前的上校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而在他右手旁的一张稿纸上,此刻已经被他写下了几个名字。

    “砰!”枪声刺耳,平端步枪的方彦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枪托骤然传递到自己的右肩,不过对于他这具已然经历了数月锤炼的年轻身体而言,这一点冲击已经根本不算什么了。而在距此500米外的那个一尺见方的纸靶之上,一个黑色的小孔赫然是在靠近中心的9环处出现,此后的几枪穿孔都与最初这次相当接近。当听得矮壮少校远远地报出自己的成绩,方彦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容。

    “可恶啊,约纳斯,你是怎么在准星中找到那个比费恩的眼睛还要小的靶心的?”面容有几分俊秀之意的戴维此刻却苦着一张脸,满是懊恼和沮丧的开口说道。他的各项成绩原本在所有学员中名列前五,然而随着射击项目的出现,他那散布极大、且几乎从未超过5环的拙劣枪法登时就极大的拖了后腿了。一周下来,他已经被脾气暴躁的矮壮少校给施以了好几次惩罚。戴维有些懊恼的看着手中的毛瑟98k,道:“照我说,这种射击训练对我们海军而言完全没有多少用处,现在又不是纳尔逊时代的风帆船桨,根本不需要步枪来进行海上战斗。”

    “该死的戴维,就是因为你眼睛像死人一样的大,所以才找不到标靶中央!”旧贵族出身的费恩毫不客气的回击了死党的话语,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在回瞪中终于稍稍撑开了一些。他拍了拍身旁那名长有络腮胡子的青年肩膀,道:“诺亚最开始只能打出两三环,有时候甚至还会脱靶,但他在经过练习后,现在的平均成绩也能基本保证在6环左右了。你如果再不多加练习以求达到合格线,我可无法保证卢卡斯上校会在这个项目上放你一条生路!”

    络腮胡青年诺亚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在搔挠头发的过程中不经意露出了自己满手的老茧,和位于右手食指上的新生水泡。身材高大的奥托闻言点了点头,麻脸上满是郑重的神情,道:“费恩说得对。我们之前4个半月时间都坚持过来了,谁都不希望戴维你因为这一项目而出现什么意外。今后几天,我们会轮流陪着你练习,直至你能在10枪中累计打出65环以上。你可特别要向约纳斯多求教。”

    射击完毕的方彦关上保险,在喜悦的笑容当中又流露出了些许的赧然,他发现自己在这一领域似乎拥有特殊的天分,远距离上击中靶心对他而言竟是出人意料的轻松。尽管方彦觉得自己不大能够胜任言传身教的任务,但对于陪同战友练习却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推辞的。感受到旁边几人真诚的目光,戴维心中涌现出强烈的感动,他重重点了点头,神色间再没有了之前的沮丧。

    “今天的射击训练到此结束,各人立即列队返回宿舍,戴维出列绕操场罚跑15圈!”矮壮少校的声音从数百米外清晰传来,登时让被点到名的戴维面色垮了下来。片刻之后,那个熟悉的雄浑声音再度响起:“现在是4时28分,等到5时整,大家到会议室中集合,届时将会有一场特殊的授课。”

第43章 宣讲

    在向不幸的戴维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之后,方彦等人很是没有良心的直接返回了宿舍,只留下前者一个人在宽阔的操场上进行痛苦万分的罚跑。此刻方彦的心神,都已被刚才矮壮少校提到的特别授课给占领了。毕竟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说过会在今天有这么一个临时安排,这让他在疑惑当中又多了几分要郑重对待的打算。出于这份预感,方彦在之后的30分钟休息时间里就将自己的仪容仔细整理了一遍,把自己在今天训练中所沾染上的尘土沙粒都尽数拍掉洗去。当沐浴完毕的方彦换上一套新军装走出澡堂之时,即便是和方彦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的室友奥托,都忍不住向如同洗去蒙尘的美玉一般的对方多看了几眼;或许,流光闪耀的对方原本就不属于基层军官这个狭小的舞台。

    临近5时,所有的军校生都已在会议室内集合完毕。由于学员人数较少,这间原本只限于对军官开放的场所,便也提供给他们作为临时授课点之用;18名学员分坐会议长桌的两侧,腰背笔挺地等待着时限的到来。刚刚完成罚跑的戴维赫然也在其中,只是他的呼吸如牛喘一般粗重,后背军服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面对门口矮壮少校凌厉的眼神,戴维下意识的向后一缩,然而其眼眸深处,已经有些许的坚定与决绝之意流露而出。

    “当!”过不多时,位于墙角的座钟终于发出了5声悠越的鸣响。就在这钟声还在房间中萦绕盘旋之际,军服肃然的卢卡斯上校已经从会议室门口走到了中央前台。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含蓄和收敛,看上去没有了平日里单独面对学员时的那种高若穹天的绝对威凌感。方彦眉头微微一皱,正自感到诧异,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门口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方彦目光转动,在那人脸上停留了刹那,片刻之后,他的瞳孔便瞬间睁大,一股强烈的难以置信之意猛然淹没了他的心神。

    尽管那张脸颜比方彦记忆中的要年轻了太多,以至于在温儒平静中还残留有些许俊朗之意,然而方彦仍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从他的五官轮廓辨认出了他的身份。这名身着将官军服、神情间不怒而威的儒雅中年,正是在另一个位面中执掌德国海军15年之久的埃里希·雷德尔!

    作为熟知历史的穿越者,方彦自是对这名未来的海军元帅毫不陌生了。在世界第二的德国海军随着《凡尔赛和约》的签订灰飞烟灭之际,已经成长起来的雷德尔毅然继承了大洋舰队之父提尔皮茨的海之意志,在极度艰难的情况下开始了德国海军的重建涅槃。他在国会中竭力争夺造舰预算、通过各种宣传手段重塑国民的海洋意识、扣紧松弛的海军力量纽带、以及始终践行的中正建军理念……这些业绩,无不与当年提尔皮茨在艰难创业时所做的一切完全契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雷德尔就是德国在新时代的提尔皮茨!

    然而属于他的遗憾,便是战争在1939年便过早的爆发;这使得他按部就班的打造一支大舰队的设想化为泡影,最终只能以少得可怜的兵力直面强敌,并再度饮恨折戟。而德国人对海洋的憧憬和追求,也随着被四国割裂肢解的彻底战败、和核子武器的出现而彻底化为泡影,最终只能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曾经美丽的浪花,而被后人所遐想和追忆。

    雷德尔步履稳重地走到了房间的前方中央,金穗缠绕的肩章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这时方彦及一众军校生才反应过来,连忙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向面前的将军致敬。雷德尔不带丝毫折扣的回了一礼,微笑开口道:“我是埃里希·雷德尔,刚刚升任为波罗的海战区司令官。如果不出意外,你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能在几年之后获得少尉军衔,而我今天作为一个已经服役了30年的长者,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些在今后的从军道路上所要坚持的人生信念。身为一名统御普通水兵的军官,唯有胸怀理想、意志坚定,才能在有效的保卫德意志祖国的同时,也让自己的人生变得光芒熠熠,充实精彩。……”

    雷德尔缓缓开口,寥寥几句话语便让自己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的瞩目焦点。满腹经纶的他曾经在尉官时期写过多篇随军记实,大受欢迎,而之后他更是长期担任着《海军观察》和《航海》两本权威杂志的主编,语言功底可以说是深厚至极。此刻他随便组织起一些话语,便都能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并且在不断的思考中反复回味。渐渐的,方彦的心神竟也在面前之人对德国海军历史的回顾中,被不由自主的引导和发散;猛地清醒过来的他随之发现,雷德尔已经将话题转到了对德国海军在大战中最终失败的惋惜、以及对重塑公海舰队的期盼中来。

    “原来他是来为我们这些军校生们灌输希望的。”感觉到雷德尔那明显渐变的话锋语调,方彦在心中暗自失笑道。当前德国海军正处在近50年内的最低谷,在主要列强都跨入16英寸主炮门槛的情况下、却仍旧只能守着几艘前无畏舰和使用往复式蒸汽机的渣渣巡洋舰凄惨度日;这是任何稍有海军常识的人,都能看出的一个令人根本无法直视的局面。因此,与其让这些未来的军官们,在了解到详情之后对德国海军的未来产生茫然和绝望,倒不如在他们还懵懵懂懂、图样图森破的时候就加以先入为主的理念灌输,以期让他们保留下一丝来自于本源的冲动。对于这一情形,方彦在暗自叹气之后便不再去关注涉入,他不想被任何人干扰到自己的意念,而他对德国海军未来的信心则是来自远高于此的层次位面。

    不过,雷德尔的话语中也有对学员们未来做人的警示和忠告。他本身就是一个行事作风都极其刚正严肃的标杆式的人物,对属下的道德准则同样有着极高的要求:“在生活中循规蹈矩的人不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军官,但玷污军队名誉的人一定无法在海军中担任军官。”对于雷德尔那比自己便宜老爹鲁道夫还要更甚数倍的严父式要求,方彦只能在心下打鼓中,硬着头皮和同伴们一道大声称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这些与他无关的恶习,方彦倒是完全没有去在意,只是几个月前在贝鲁特庄园的一夜,已经成为了他无法抹去的污点和阴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位于墙角的那个座钟就又发出了一次整点的报时。方彦目光四扫,发现旁边的同伴们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双眸放光,仿佛在凌晨5点起夜的人,认为自己马上就能在极度的黑暗中见到那一抹璀璨的晨光。尽管方彦的信心完全不是来自于雷德尔那番看似严谨缜密、实则飘若浮萍的话语,然而他所拥有的穿越先知、以及他已经在过去几年里所埋下的布局,也使得他有足够阳光的心境,来表现出与同伴们相同的振奋之情。

    看到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颜,雷德尔满意的点了点头,以自己身经百战的丰富经历,摆平这些心智单纯的小年轻简直就像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他顿了一顿,而后微笑说道:“今天的交流就到此结束吧。如果众位能在接下来的两年半时间里通过所有培训,那么我们还会在授勋仪式再上见面的。今天夜晚,就请众位就德国海军的未来崛起之路写一篇见解,我也想了解一番大家对海军的真实认知。”

    “竟然还要写课后作文?”听得这番话语,方彦忍不住神色一怔。他没想到雷德尔竟然也会把自己的爱好强加到别人身上,这种事情对他本人而言才是最适合的。然而仅仅过了片刻,方彦的念头就骤然一变,于瞬间捕捉到了这其中所能对自己产生的机遇。想要通过改变海军来改变德国命运的他,必须在有限的十几年时间内掌握到足够大的内部权力;而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他显然是不可能按部就班的在军队里混资历,必须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来获得超出旁人的快速晋升。

    根据方彦最初的计划,是在正式成为军官之后,将自己的一些理念通过撰文的方式,在海军内部发行的期刊上发表,从而获得高层的关注,为自己的快速晋升铺平道路。此时的德国海军正处在又一个百家争鸣的阶段,研究氛围极为浓厚,方彦自信自己那基于后世的策论必将能一石激起千层浪;而他的军官身份也完全配得上这份成熟严谨的理念,如此便可让自己沐浴在璀璨的光环下火箭晋升。

第44章 应对

    然而现在,雷德尔却是给了方彦一个将计划提前实施的机会。升任中将司令的雷德尔此刻已经成为了德国海军当中的核心掌权者之一,即便是问鼎总司令宝座,从历史层面上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方彦能够抓住这次机遇,获得他的另眼相看,那么无论是今后的军职升迁、还是对海军施以全方位的影响和改变,都能依靠雷德尔的支持而极大减少这其中所遇到的阻碍。

    晋升的事情倒也还罢了,毕竟方彦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开始接受训练的军校生,即便是有雷德尔的赏识,也不可能迈过这三年的过程,一步成为令无数普通士兵羡慕的军官少尉。目前让方彦所在意的,还是借助这次机会对雷德尔的意志产生影响,从而改变德国海军在魏玛时代的力量建设。当前已经是1925年的年初,德国海军的第一次战后扩军浪潮很快就要随着道维斯计划的不断推进而呼啸到来;虽然此时的德国海军仍旧处在《凡尔赛合约》的严格限制之下,空母、大型战列舰、潜艇等关键兵器一个都不能建造,但这一阶段开工的巡洋舰和鱼雷艇,却也能够成为未来舰队当中的有效辅助力量。此时的少年方彦显然还不具备直接影响到这一进程的能力,而借助雷德尔之手便显然是最为理想的情况了。他本人在舰艇设计上所开的种种外挂,其受益者不应该只是意大利海军;德国海军在重建过程中所建造的每一艘舰艇,都应当在他的开挂下得到一次质的强化!

    一念至此,方彦心中不禁怦然大动。在看向雷德尔的目光中,他隐隐露出了几分热烈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一株能够让自己攀援依仗的参天巨木。尽管这种到处都需要傍大腿的行为,让方彦这个年轻的穿越者灵魂很是感到有些自尊受损,然而在当前形势使然的情况下,他也只有暂时将那颗不羁的心灵深深埋藏。现在他的依附于人,是为了让自己的羽翼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丰富生长,等到彻底完成蜕变之后,无论齐亚诺也好、雷德尔也罢,都再不会需要方彦来为之仰望。

    在学员和军官齐刷刷的敬礼当中,结束授业的雷德尔离开了这间会议室。而不出方彦意料的,矮壮少校随即宣布今天夜晚不再安排有统一的训练,这使得学员们能够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尽情发散自己的思绪,完成雷德尔所要求的那篇关于德国海军未来发展的文章。返回宿舍的方彦一遍遍回顾和整理沉淀在自己记忆里的各种认知理念,一丝自信的笑容渐渐从他的嘴角浮现而出。感受到自己脑中澎湃的知识瀚海,方彦再不迟疑,当即将“自己的”理念毫无保留的倾泻了出来。

    尽管庞大艰深、与各个领域都有着密切关系的海军战略,绝不是方彦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能够尽言大义的,要知道马汉那本卷帙浩繁的《海权论》也不过只是揭开了海洋这幅宏大画卷的其中一小页;然而对于在这一领域早已胸有深壑的方彦而言,要想在有限的篇幅里写出一篇足够吸睛的璀璨文章,却也是完全没有丝毫的难度。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方彦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对德国海军战略的严整认知构架当中。当他最终放下笔的时候,只觉得精神豁朗,酣畅淋漓,自己长期压在心中的意念终于得到了一次等待许久的宣泄。

    “这样应该怎么都能吸引到雷德尔的关注了吧?”将自己的论述又从头到尾的阅读了一遍之后,方彦用只能让自己听清楚的声音喃喃开口道。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在之前的近3个小时里可谓是倾尽了全部解数,并最终凝聚出了一篇此刻让他自己读起来都感到逻辑严谨细密、行文整整有法的璀璨作品。在文章的第一页写上自己的名字之后,方彦便将这几张装订好的“投名状”交到了卢卡斯上校的手里;走出后者的房间,方彦深深吸气,脸上露出了浓郁的喜悦期待的神情。

    令方彦所不知道的是,他实际上是最后一个交出这份作业的人。单纯的军校生们完全没有方彦这么多的花花肠子,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以此来博得身为中将的雷德尔的特别关注,只是凭着一腔年轻的热血,在纸页上尽情畅想德意志海军的未来场景。不过即便是方彦知道了,他也只会是一笑置之,毕竟身为穿越者的他承担着太重的责任和使命,而这些都不是身旁的同龄人所能够意识和体会。

    星辰隐匿,明月孤照,距离军营不远处的那幢普通的写字楼里,始终都是军服不离身的雷德尔,已经收到了由卢卡斯送来的全部学员的文章作业。为了能让这些年轻的军校生们始终对德国海军心存希望,已经步入中老年的雷德尔,仍是相当拼的选择了在临近10点的当前进行批阅。他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凝练评语、和中将司令的崇高身份,那些军校生们必定会在接到自己详细批阅后的文章时激动万分,这样他的这次使命也就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明亮的灯光下,雷德尔饶有兴致的阅读着眼前的一篇篇文章。不过早已经站在峰岳顶端的他,自是不会去真正关注这些初生牛犊的乳啼梦呓;他只是像一名韶华逝去的长辈看向勇敢热血的后辈,在感受到德意志精神的薪火传递之后所流露出会心的笑意。没过多久,手中的文章便被他翻阅点评了十几份,直到倒数第几份,雷德尔的神情才在随意中真正变得略微凝肃了起来。

    “德国海军当前以波、法两国做为假想敌的情况,只是在被条约严重束缚力量之后的迫不得已;当有朝一日德意志挣脱这个万恶的枷锁时,英国海军还将成为我们的头号大敌……”雷德尔喃喃念着,眼眸中逐渐泛起了一丝赞许的神采。能够明悟到这一层,证明这篇文章的作者是真正潜下心来研究了一番国家和海洋的相关战略,这对于一个刚刚走进训练团的军校生而言已是相当不俗的表现了。

    “费恩·冯·施瓦茨么,光是如此,他就比军队里那帮眼睛只盯着波罗的海这片池塘的白痴高出太多了。”雷德尔扫了一眼纸页左上角的姓名,微微点了点头。实际上他此番之所以会让学员们写出这么一篇见解,除了强化他们对本国海军的信心之外,另一个重要的打算还是想亲眼看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什么可塑之才。虽然之前卢卡斯已经向他点出了几个人,但雷德尔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双眼;此刻他所看到的费恩,便显然是卢卡斯此前所未曾提及的沧海遗珠。

    在用心写了几句点评之后,雷德尔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份;过不多时,他的目光就又微微一凝。这篇文章竟赫然是从战略层面全盘分析了公海舰队在世界大战期间的失败因素,并最终将其归结于德国统帅部和海军高层,在战前对这支舰队的定位只是威慑,却从来没有真正制定出哪怕是一份与英国海军开战时的计划。正因如此,这支庞大的舰队才在战争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只能呆在港口中生锈,并更是在最后滋生出了叛变,成为了推翻霍亨索伦皇朝的“11月罪魁祸首”。因此,新时代下的德国海军必须避免这种给悲剧,只有从一开始就立足于敢于同强敌开战,才能真正实现舰队的价值所在。

    “奥托·施密特,训练团中综合排名第一位……我很期待你在海军战略研究上究竟能走到哪一步。”雷德尔眼眸中光芒闪烁,轻声开口道。在当前的德国海军中上层军官中,拥有这份见识的人绝不在少数,然而此刻提出这点的竟然只是连基础训练都还没有完成的军校生,这便委实令人感到惊讶震异了。雷德尔在阅读了第二遍之后,才在其上提笔写下了自己的评判;而他这次也足足写了两百多个词汇,其心底也在这一过程中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一份是……约纳斯·布罗姆,就是那个漂亮的小孩子么?”看到这个姓名,雷德尔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今天下午授课时的情形。学员当中有一个脸上稚气未脱、蓝色星眸特别明亮的高俊身影,使人一眼看去便难以忘却,想来就是上次卢卡斯提到的那个海军专业知识惊人丰富、且组织协调能力也异常出众的布罗姆家的少年了。不知怎么的,回忆起今天下午情形的雷德尔,忽然发觉那名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较其他学员都有些不同;他的神色里虽然也有向往和崇敬,但更多的却是理智和清醒,仿佛自己依托深厚功力的洗脑对他却毫无作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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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涅槃介绍:
1919年6月28日,德意志遭到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崩溃浩劫;随着《凡尔赛和约》的最终签订,仇恨、战争、和失败之果,便在这份条约所开创的世界新秩序中深深埋下了。面对这个国度在下一场战争中被彻底打落凡尘、从此再无法返回世界核心舞台的悲凉历史,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方彦却决心要生生逆转这一大势,让这个曾经是世界双子星之一的国度绽放出它应有的光辉。 作者已完成作品《重生之第二帝国》,人品保证。各位读者敬请放心收藏。德意志涅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德意志涅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德意志涅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