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修说明
对前面的内容进行了一定的修改,主要是新兵连之前的,设定也做了一些更改。
最近所有的事都赶在了一起,虽然一直按照既定的路线在写,可是越写越觉得不满意,所以才下定决定修改,但是主线情节没有变化,前面修改的内容不影响后面的阅读。
今天(5月28rì)改完了第一卷,在下文字水平有限,只有满腔热情,还请书友们予以谅解。;
1 难兄难弟
“你们俩个,可真行啊,想反天是不是!”白羽鹏怒目横眉,不怒自威的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
白烨赶紧陪上笑脸:“爸,您消消气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您这个副局长一出面,不就解决了嘛……”
“放屁!”白羽鹏桌子拍得啪啪响,“都把你们俩关进拘留所了,还叫小事?杀人放火才叫大事?有本事打架,别让jǐng察逮住啊!老子生你养你,是让你惹事生非的?我费多大劲儿才把你们俩保出来?这张老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拍完桌子拍脸颊,同样啪啪响。
白烨讪笑不已,他的嘴角又红又肿像挂了半条香肠,右眼眶还挂了个青黑的熊猫眼儿,笑起来很有一点狗腿子汉jiān的味道,那个难看就甭提了。
白羽鹏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白烨说不出话来。
为儿苦为儿累,为儿cāo劳到心碎,天下哪个父母不心疼自己的骨肉?白羽鹏看着他这副混账模样,是即生气又心疼。
这孩子才屁大一点儿,就知道为了争女人和情敌单挑,单挑也就算了,男孩子没有不打架的,最可耻的是没打赢不说,还正好被叶飞撞上,不明就里的叶飞哪能眼看着自家哥哥挨打?二话不说撸胳膊就帮忙,这可好,说好单挑结果变成了二打一,挨打的直接报了jǐng。
全局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白烨是他的宝贝儿子,现在可好,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白烨讪讪地笑得可怜巴巴,闭紧嘴巴不敢回嘴,下意识地瞅了瞅一脸满不在乎的叶飞。
叶飞双手交叉背在脑后,鼓着红肿的腮帮子抬眼望天,站在旁边一歪着个身子,一条腿抖啊抖地满脸不相干:“看什么看,我可是为了帮你才把自个儿套进去,他大爷的,早知道你那么爷们和人单挑,我就站边上摇旗呐喊了,这回可好,坏了规矩,那帮王八羔子肯定看我笑话呢。”他好好的头发染成了一丛五颜六sè的乱毛,鼻孔上掐了个带锈的环,衣服上挂满了闪闪发亮的吊坠和亮片,晃晃身子亮瞎人的眼。
最过份的是他裸露的胳膊上左边云里青龙右边下山猛虎,小小年纪居然学人家纹身!
“你那叫帮吗!”白羽鹏气不打一处来,调门猛然提高八度,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叶飞脖子一梗:“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挨打我能不帮忙么?废物点心,单挑还能让人揍成这样,换成我……”
“换你个屁!瞅瞅你现在什么样子,还像个学生吗!”白羽鹏要是孙猴子,准能无师自通地悟出七十二变,立马变成一只狂怒的暴龙。
“我什么样子?”叶飞嘴角一撇,不屑地嗤笑,“我这是没人教我好,现在跟我说教?晚了!”说罢仰脸望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
白羽鹏满面的怒容刹那间僵在脸上,白烨隐蔽地捅了捅叶飞的腰。
“你干嘛啊!”叶飞拧身躲开,“少跟我套近乎,早知道你和姓姜的王八蛋是为了女人打架,我连你一块揍,我他妈丢死人了我。”
“闭嘴!”白羽鹏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铅笔橡皮蹦起三尺多高,“叶飞,你别太放肆,你瞅瞅你像什么话。”
“我怎么不像话了?”叶飞毫不退缩地扬着脖子与白羽鹏对视,“没爸没妈的孩子都我这样。”
“叶飞……”白烨赶紧扯叶飞一把,
白羽鹏愤懑得险些仰天长啸,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火焰,怒斥:“叶飞,不是你爸妈不想养你……”
“想养我他们哪儿去了?”叶飞毫不迟疑地反驳,“白叔,我知道你跟我爸关系好,但这事儿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儿,您就甭cāo心了,还是先顾着我哥的亲事吧,都决斗了,好家伙,真够骑士的,我差点当自个儿穿越回中世纪了。”
白烨恨不得一头撞地上,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头子的注意力刚转移,怎么又提醒他?
“少转移话题!”白羽鹏目光如炬,“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有些事,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切,得了吧,这话我听得耳朵都罢工了,您还是骗鬼去吧,那个成功率高。”叶飞不耐烦地挥挥手。
“哈!”白烨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恰好看到自家老头子黑如锅底的脸sè,赶紧收起笑容,低头肃立一旁扮乖乖宝。
“叶飞,你再敢说一句试试!”白羽鹏怒发冲冠,两眼中火光熊熊。
叶飞脑袋一偏就想说话,白烨一把捂住他的嘴:“爸,爸你消消气,叶飞他还不懂事……”
“屁,都十八了还不懂事,你从小就护着他,你能护着他一时,护得了他一辈子么?”白羽鹏痛心疾首,心里是又感动又难受,要怪只怪他从小太溺爱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从小到大,白烨这个亲儿子该打打该骂骂,可对叶飞,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比亲生父母还要小心百倍,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叶飞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球,我用得着你们护着么?我自己也能混出名堂来!”叶飞使尽力气扯掉白烨的手,急喘了几口气,“我靠,你想捂死我啊?打架的时候咋没这么大的劲儿?
白烨的火也蹿了出来:“你小子属驴的?”
“闭嘴!”白羽鹏怒不可遏,“我没时间管你,你当我这个jǐng察局长吃干饭的是吧?今天你看我管不管得了你!”
气急败坏的白羽鹏一个虎扑跳向叶飞,灵活的身手哪像年过半百?
白烨吓了一跳,赶紧挡在二人中间撑开胳膊:“爸,爸,虎毒不食子……”
白羽鹏像拔小鸡一般毫不费力地随手将白烨拔到一边:“边去!”看也不看白烨一眼,直扑叶飞。
白烨连退三四步,毫无反抗之力,一屁股坐倒在地,摔得半天没爬起来。
叶飞不屑地撇撇嘴,一闪身躲过白羽鹏的虎扑,边躲边说风凉话:“哥,你省省吧,我就奇了怪了,就你那小身板,还有勇气和人家单挑?”
白烨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晕死过去。
白羽鹏一脸惊诧:“吆喝,臭小子有两下子,我还不信了,再来!”又是一个箭步。
叶飞呲牙嘲笑:“得了吧,您也老大不小了,可别累坏了身子骨,您老人家敢说是我对手么?”他在外面混了几年,群架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拿刀子开片也干过不少回,端的是经验丰富,不过他只是嘴巴臭,却不是不识好歹,面对养大自己的白羽鹏,那是只能躲不能打,宁肯挨一顿揍也不能还手。
他混归混,十八岁了,养育之恩胜于生育的道理怎么会不懂?再说了,出来混的,不孝是大忌,他可刚闹出个大笑话,再传出不孝的名声,还怎么在道上混?
叶飞以为年老体衰的白羽鹏肯定不是对手,哪知道话音未落,白羽鹏半途一闪,重重地一脚踏在地上,居然硬生生改变方向,一把扯住叶飞的胳膊。
叶飞吓了一跳,看清白羽鹏的动作就被抓住了?想甩胳膊脱身,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再定格时,他已经倒在地了上,白羽鹏的大脚正踩住他的肋巴扇,一只胳膊反剪背后动弹不得。
我怎么倒地上了?动弹不得的叶飞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白羽鹏横眉立目:“小样儿,就你这两下子还想跟我照量,也不问问你白叔我是干什么出身,就你这样的,三绑一块也不值我一个人的个儿!”说着一脚踹在叶飞的屁股上,“起来,你不是爱装个豪爽么?别装死。”
“爸!”白烨连滚带爬地扯住白羽鹏的胳膊,“别,别呀!”
“滚!”白羽鹏心怀大畅,松开叶飞甩掉白烨,得意洋洋地坐回办公椅,心里这个满足就甭提了——牛刀小试,还算宝刀未老!
白烨赶紧扶叶飞,叶飞却呆呆地倒在地上没反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怎么就输了?
2 可怜天下父母心
白羽鹏长出一口气:“屁话少说,你们俩祸也惹得够多了,回头都给我当兵去。”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白烨瞅瞅自家老爷子,再看看叶飞,恰好和叶飞眼对着眼。
两人一语不发地面面相觑,突然间哈哈大笑,笑得白羽鹏又拍了桌子:“笑什么笑!”
白烨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爸,您别逗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当兵?”
“就是,白叔,您吓唬人,也换个花样好不好!”叶飞连连帮腔,捂着肚子一个劲地揉……他一不小心笑岔了气。
白羽鹏脸sè漆黑:“谁吓唬你们了。”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sè。
“得了,爸,你可就我这一个儿子,虎毒不食子……”白烨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压根没往心里去,配上他的熊猫眼和香肠嘴,那模样说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叶飞嘿嘿直笑:“白叔,你装得还挺像……”
“是么?”处在暴走边缘的白羽鹏强压怒火,“过两天,我看你们俩还笑不笑得出来。”
白烨的笑容一僵,眼珠一转,迟疑地问:“爸,你不是玩真的吧?”他总觉得白羽鹏今天哪儿不大对劲,让人心里发毛。
“你说呢!”白羽鹏皮笑肉不笑地。
“别啊!”白烨腾地跳了起来,“爸,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我养老送终呢……”
叶飞仰望白烨,先是呆滞然后愕然,最后无法抑制地放声狂笑,捂着肚子一个劲捶地板:“哇哈哈……养老送终,你还娶妻生子咧……”
“白烨!”白羽鹏气得嘴皮子直哆嗦,“你欠揍是不是!”
甭看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但是该打的时候绝不手软,白烨从到大,挨的打数都数不完,没啥舍不得的。
白烨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否认:“没没,哪能啊!爸,你看,我就是和姓姜的打一架,至于送我去当兵避祸么?”
军队有dú lì的司法系统,不是军部人员,绝对插不上手。
“谁让他爸是副市长来着,你抢女人也不挑挑对象。”叶飞盘腿坐在地上,唯恐天下不乱地煽风点火。
“屁话,送你们俩当兵,和人家有个屁的关系。”白羽鹏老脸一红,“瞅瞅你们俩都什么样子了,送进部队好好管上几年,省得从早到晚给我惹祸。”
白烨眼皮直跳,怎么越说越像真的?
叶飞嗤之以鼻:“好人让我哥当去,出来混的,哪还能当上好人?”
“兔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是不是!”白羽鹏正在火头上,一点就着,“刘秘书!”
“局长,您叫我!”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推门走进白羽鹏的办公室,他故意漏掉了白羽鹏头衔上的那个副字。
白羽鹏用食指点着两个孩子,硬起心肠说:“把他们俩送拘留所关几天,过几天我亲自提人。”
“好的局长。”
“还有!”白羽鹏叫住了转身yù走的秘书,房间指了指叶飞,“叫几个人,把他弄干净,这是什么鬼样子。”
干净两个字,他刻意从牙缝里挤出来,特别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好的局长!”刘秘书二话不说,找来几个膀大腰圆的jǐng员,不顾白烨和叶飞的激烈反抗,连拖带拽地将二人带走。
白羽鹏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捏着眼角,疲惫地叹了口气。
没当过兵的人只听说当兵苦当兵累,可究竟苦在哪儿累在哪儿,却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白羽鹏是行伍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当兵的滋味儿?他是真不想让孩子走他的老路,可是这俩孩子再不好好管一管,恐怕这辈子都要毁了。
军队那种地方最讲纪律,是约束人锻炼人的好地方,满身的臭毛病不愁板不过来。
他愁眉不展地一个人呆地坐了好一会,轻轻地拉开抽屉,空空的抽屉里只有一个倒扣的相框,他珍而重之地取出来摆在桌子上,轻轻地抚去表面的灰尘。
照片上是一位笑得阳光灿烂的中年军人,满身的硝烟似乎仍未洗去,眉眼之间赫然与叶飞有八分相似。
白羽鹏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长长地吐出一道浓烈的烟柱,望着那张弥漫在烟雾后那熟悉而又遥远的脸庞,半晌才掐灭了烟蒂,落寞地说:“老伙计,老战友!是我姓白的对不起你,你把孩子托付给我,我把孩子带大了,却没把孩子教好,我……我……唉!”年过半百的白羽鹏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模糊了照片上那张灿烂的笑脸。
良久,白羽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擦干泪水收起照片,左思右想地仔细思考了一会,迟疑地拔通了电话:“喂,姜市长,我是白羽鹏。”
听筒里姜得昌的声音不紧不慢,即不热情也不显得疏远:“喔,是老白啊,是为了孩子的事吧。”家里就一根独苗,哪个不金贵?说不心疼那是假话,但是在官场上,什么事都讲究个利益,孩子的事小打小闹,总不能为了屁大点事儿,就以权压人吧?
“对对,就是为这事儿,真不好意思,犬子疏于管教,让您见笑了。”白羽鹏姿态放得很低,白烨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
身为军人刚正不阿,可身为官员,却必须学会曲意逢迎,岁月这把杀猪刀,改变的岂止是容颜?
“诶,不要这么说,我那孩子也太胡闹,要不是他妈护着,我早就好好管教管教了,吃点亏,长点教训是好事,白局长不要有什么负担。孩子的事,咱们大人就不要太干涉。”姜得昌打着官腔,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当老子的能不清楚吗?
“是是,姜市长真是豁达。”
“儿孙自有儿孙福,过去的就过去吧。”姜得昌打着官腔,白羽鹏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这事儿,真的就这么揭过去了?
海洲市在全国也算数得着的大城市,海洲城的副市长,大小也是个政治人物,不是来个人就能坐稳的,而政治人物最看重的自然是利益,堂堂副市长为了两个娃娃之间的鸡毛蒜皮出头算怎么回事?传出去岂不是太掉价,显得他这个副市长太小心眼儿?
再者说,白羽鹏虽说是市局的副局长,可也是个有实权的,虽然没有明确地投效姜得昌的队伍,但同样不是其他任何人的狗腿,属于可以拉拢的中间派。
而且姜得昌身为分管治安的副市长,身属法治系统内一员的白羽鹏,倒也勉强可以算是自己人。因为小屁孩儿的那点破事撕破脸皮根本得不偿失,卖白羽鹏个面子给个不用花钱的人情,对双方都有好处,没准还能趁此机会和白羽鹏拉拉关系,趁机扩大扩大影响。
白羽鹏口中不断称是,心里却腻歪得够呛,海洲官场谁不知道姜得昌是有名的妻管严,姜妻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管个屁啊管?
姜得昌的妻子姓符,名叫符清清,海洲城符氏家族的长女兼继承人。姜得昌本是倒插门儿的入赘女婿,夫凭妻贵,靠裙带和金钱关系打入官场,早年官职尚低的时候在家里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位置高了,才敢稍稍顶两句嘴,只要他老婆眼睛一瞪,立马乖的像只哈巴狗,只差蹲地上汪汪叫两声应景。
说起来姜宇飞倒是家门显赫,相比之下白烨差了不是一丝半点,仅仅是烈士遗孤的叶飞就更不要提了。
此事十几年前就是海洲城官场里的笑谈,自上而下尽人皆知。不过随着姜得昌的官职越来越高,传言渐渐销声匿迹。当然姜得昌本人也是很有能力的官员,单靠裙带关系哪坐得稳副市长的宝座?
人的地位高了心思也重,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难得今天直接一回,两人客气几句挂断了电话,白羽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张老脸算是卖了,可为了孩子,又有什么办法?
哪怕心里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表面上也得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狗屁的官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是这么表里不一。
只要能把矛盾压下去,一群小屁孩子再怎么折腾能翻起几朵浪花?然而解决了隐患的白羽鹏眉头却依然紧紧拧在一起。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姜得昌考虑得长远,这一关好过,但是符家有钱有势,符清清又是远近驰名的母老虎,她会任由宝贝儿子挨了打,却不闻不问地善罢干休吗?
白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叶飞是架秧子起哄,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xìng子,俩熊孩子不晓得其中的危险,可他白羽鹏哪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
趁着还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俩孩子该好好管管了。
3 恶人自有恶人磨
“放开我——放开我——”凄惨的呼号在拘留所的走廊间回荡不休。
两个膀大腰圆的jǐng员一左一右,用铁钳般在大手死死地钳住叶飞的胳膊,任由叶飞将身子扭得像一条剪掉了尾巴的蛇,也无法挣脱二人的钳制。
拘留所里仿佛搅开了锅,不知道的还当是一夕之间穿越到了渣滓洞。
刘秘书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小叶呀,这是何必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你这样不配合,到底还是你自己遭罪,我们也麻烦,还不如老实一点,你自己不受苦,我们也省得麻烦。”
“我呸!”叶飞一口唾沫吐在刘秘书脸上,“你个娘娘腔,少跟老子扯王八犊子!”
刘秘书僵着脸擦掉口水,混身的怒焰升腾:“敬酒不吃吃罚酒,拖过去!”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俺带着笑容,你当谁好欺负么?
刘秘书年纪轻轻,眼睛上还戴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儿,生就一副吃软饭的小白脸模样,平rì里没少让寂寞的深闺怨妇sāo扰,被叶飞揭开最痛苦的伤疤,刘秘书哪能不怒?
强壮的jǐng员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架起赖在地上不肯迈步的叶飞进了理发室,两人相视一笑,一边一个肩膀上一按,立即将叶飞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样儿叛逆的是孩子两人见得多了,更光棍的也有得是,小屁孩子一个学人家混黑社会?
欠收拾!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叶飞像条离了水的鱼一般脸红脖子粗地垂死挣扎,可两只大手就像两座大山一般压在他的肩上。
齐秘书慢条斯理地踱着四方步停在叶飞的唾沫shè程之外,嘴角微微上翘:“想干什么,这还用问吗?老周,看你的了。”
老周是个年过半百的秃顶狱jǐng,满面的沟壑,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全往一块儿挤,夹死苍蝇毫无压力。
他犹豫地说:“刘秘书,咱可只会剃光头,你先想清楚再说。”安排秃子给人剃头,除了光头之外,怎么可能还有其它发型?
光、光头?叶飞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这俩人说的是自己,仿佛睛天一个霹雳砸在他的头上,顿时使出了吃nǎi的力气全力挣扎,两个按住他的狱jǐng只觉得叶飞的力量突然间增强几倍,险些被他挣脱出去,恼羞之下,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硬是将叶飞的反抗死死地压了回去。
“白局长亲自交待,有什么可想的?”刘秘书漫不经心地瞥了叶飞一眼,拿着鸡毛当令箭,“到了这地方不剃光头剃什么呀,染头发的有上您这儿来的么?再说了,你看看他满脑袋的乱毛,不剃光还能留着?”
“老子留什么头发,用不着你管!”叶飞不管不顾地抬腿就踢,可差着好几米呢,他连屁股都抬不起来,哪能踢得到?
老周吧嗒吧嗒嘴,用力点点头:“中!”说着举起了推子,送了叶飞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伙子,可要对不住你啦!”
全力挣扎出了一身透汗,几近脱力的叶飞像得了哮喘病一般急促地喘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反抗过,挣扎过,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嘁哩咔嚓一通响,满脑袋的七彩乱毛如深秋的落叶般纷纷落下,叶飞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这一看不要紧,心疼得他心尖直抖,顿时一阵哀号:“我的头发……”那声音,比死了全家还要凄惨十倍。
刘秘书摸了摸叶飞锃亮的头皮,摸着下巴满意地点点头,又指了指叶飞的胳膊:“这个也给他洗掉,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姓刘的!”叶飞咬牙切齿,“你别落到我手里!”
刘秘书嘿嘿一笑,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叶飞的脸颊,一把扯掉了叶飞的鼻环:“真是个jīng力十足的孩子,我喜欢!”说着脸sè一沉,指着叶飞的胯下说,“把下面的毛也给他剃干净,让他长长记xìng。”
叶飞疼得鼻涕眼泪差点一齐掉下来,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装不出不屑一顾,干脆就咬牙切齿:“靠,有什么招儿,小爷我全接着!”如果把他目光里的怨毒化做雨水,诺亚方舟必将重现世间。
老周咧开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边门牙的大嘴:“这个这个,合适么?咱也没剃过这个啊……哈哈。”他差点当刘秘书要要切了叶飞的小弟弟出气。
“哪能啊,那不chéng rén身伤害了么?剃个毛算了。”刘秘书随手扔掉鼻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挥挥手,那动作,下意识地模仿了开国大典上的太祖风范。
老周一愣:“怎么,还真剃啊?”
“当然了,你当我开玩笑?是不是下不去手?那我自己来。”刘秘书卷袖子就要动手。
“别,别!”老周急忙拦住,“还是我来吧。”
老周敬谢不敏,这俩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吵了个彗星撞地球,万一这个刘秘书头脑一热,手往下一偏……自家岂不是要担上责任?
刘秘书见了台阶就下,冲两个jǐng员点点头:“扒了他的裤子!”
“我X!”叶飞破口大骂,“rì你祖宗!”
刘秘书嘴巴一撇:“给我把他的嘴堵上!”监狱嘛,对付犯人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应有尽有,老周回手就不知从哪儿掏了一副嚼子递给刘秘书:“用这个吧,不伤嘴的。”
刘秘书从善如流,毫不手软地把叶飞的嘴勒了个结实,完了瞅着叶飞嘻嘻直笑:“有本事,你再吵吵啊!”
两个jǐng员毫不手软地扒掉叶飞的裤子,老周刷刷几刀,一阵微风吹过,下面一阵清凉……叶飞的眼睛差点喷出火来,死死地盯住刘秘书。
“看我干嘛?”齐秘书哈哈坏笑,“我会害羞的!”
你丫的脸皮厚比长城,哪会害羞?开不了口的叶飞一个劲地在心里问候了刘秘书祖宗十八代,骂不出口,过过干瘾也好。
恶人自有恶人磨,碰上刘秘书这种极品的闷sāo变态,小混混也伤不起。
可瞪着得意洋洋的刘秘书,叶飞的不甘能填满五湖四海,心思一转计上心来,放松了全身的肌肉,脚跟隐蔽地互相一蹭,脱下了脚上的鞋。
钳住他的jǐng员早累出了一身臭汗,感觉到叶飞松劲儿,他们俩也乐得轻松,不约而同地收回了几分力气。
老周还在犹豫怎么下手,恰巧挡住了刘秘书的视线。
好机会!叶飞脚跟一抬做好装备,猛然间向前挣脱,两个jǐng员吓了一跳,一人一只胳膊又把他拽了回来——叶飞要的就是这松懈的一瞬间,坐回椅子的同时右脚一弹,他脚上那只脏得不成样子的刷地飞了出去,正砸中毫无装备的刘秘书面门。
刘秘书措不及防,只觉得半边脸一麻,冲鼻一股万年咸鱼般的恶臭,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一看居然是叶飞的臭鞋,又羞又怒的刘秘书怒火攻心,差点得了心脏病,气得他嘴角直哆嗦,指着叶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飞先是期待,接着狂喜,开心得无法控制地哈哈大笑:“我让你狂,怎么样,好闻吧?”没想到这一脚这么准,绝对有世界级球星shè门的风范,是不是可以考虑向体育界发展发展?
刘秘书的怒火倾尽四海之水也浇不熄,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把鞋扔在叶飞脸上的冲动,转身摔门而去。
剩下老周和两个jǐng员面面相觑,三个人将目光集中在一脸得瑟的叶飞身上,其中一个jǐng员挤挤眼睛:“周哥,正主都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周摇头长叹,“咱底下办事的,得罪不起坐办公室的,他怎么说咱怎么听。小伙子,你可别怪大叔……”
叶飞一脚踢了老周一飞鞋,可惜角度不对……世界级的球星,丢球一样是家常便饭。
4 对策
铁门咯啦一响,白烨无聊地仰面朝天躺在硬板床上,听到声音腾地跳了起来。
押走的jǐng员送进来一个光头的孩子,白烨一见大失所望,一头倒回床上……嗯,这小子的眉眼,怎么那么熟悉?
白烨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劲儿,一翻身又坐了起来。
“想笑你就笑吧,别憋出毛病了,影响了小弟弟是一辈子的事。”叶飞恶毒地说。
“我靠!”白烨吓了一跳,抱着叶飞的脑袋可劲一通乱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头发呢?”
“去去去,你断背啊,摸你的女人去!”叶飞一把掀开白烨的胳膊,他郁闷着呢,不劝几句解解心结就算了,还一个劲地火上浇油。
“谁断背,甭瞎说,”白烨不满地横了叶飞一眼,“头发能剃,纹身哪儿去了?”
“我那本来就是贴上的……”叶飞闷闷地抱着脑袋,“我的彩发,我的莫西干……”
出来混,哪有不纹身装点装点身份的?一起出道的同伴哪个身上没纹点龙虎豹之类的东西?他本来也想纹个真的,可事到临头,又怕疼,最后干脆弄了上百张一模一样的纹身纸贴在胳膊上。
他换得勤快,居然没被那群狐朋狗友发现破绽,这回可好了,一下子全都穿了邦,非让那帮牲口笑死不可。
白烨闻言一愣,接着哭笑不得:“你呀你,我可真是服了!”
“哼!”叶飞别开脸给白烨个后脑勺子。
“得了,不就是头发么,早晚长出来,至于么你。”白烨嘴上劝个不停,肚子里差点笑抽了肠子。
这小子,收拾干净了还挺人模人样的,有小白脸的潜力……是不是先给他物sè个富婆?
叶飞yù哭无泪:“我的头发,顶个秃瓢,让我怎么出去?”出来混,进局子是家常便饭,哪回难友出狱弟兄们不凑份子接风?他这副鬼样子,怎么见人?
白烨恨铁不成钢:“你这副鬼样子就因为头发?光头有什么不好,外面混的,光头有的是,还差你这一颗了?”说着拍了拍叶飞光亮的头皮。
叶飞闻言一怔,突然间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满血复活:“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甭管莫西干还是光头,乍一看都不像好人,区别很大么?
白烨呵呵直笑,拍了叶飞的光头一巴掌:“臭小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
叶飞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子嘿嘿讪笑:“靠,以后洗头方便了,比洗脸还容易。”
揭过这一页,白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你说,老头子不会这么狠吧?”他躺到硬板床上,枕着胳膊愣愣地盯着拘留室破旧的天花板,满脸的哀怨像个独守深闺的寂寞怨妇。
别看白烨到处惹事生非又不卖白羽鹏的账,那是因为他知道捅了篓子有白羽鹏擦屁股,若白羽鹏真的撒手不管,头一个炸窝的肯定还是他自己。
叶飞凉飕飕的头皮无奈地说:“你行了吧,念叨这么多遍?我耳朵里磨出来的茧子都能耳朵眼堵死了,老头子动不动真格的,我哪知道。”在这儿关了不到半天,这小子刚进来还闹情绪喊两句“我爸是白羽鹏”,剩下的时间就像霜打的茄子,除了念叨还中念叨,比满嘴原版真经的天竺和尚还要绕嘴。
白烨犹不死心,偏头盯着叶飞:“我还是有点担心,没见他生过这么大的气……”
“那是你不争气!”叶飞腾地坐起来,“要是你生猛一点直接揍那个谁来着?”
“姜宇飞!”白烨尽职地提醒。
“对,姜宇飞!”叶飞一拍床板,“你把他揍得他妈都认不出来,我哪能出手帮忙?”
“呦呦,照你这么说,还全怪我了?”白烨气不打一处来,“你当我愿意被关这儿么?”
叶飞懒得和他较真儿,干脆敷衍了事:“不怪你难道是我跟人家单挑的?得了,老头子又不是头回发火,你怕个什么劲?把心放回肚子里,睡一觉,一切就全都恢复正常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有道理!”白烨眼前一亮,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可随即又变成了泄气的皮球,“拉倒吧,甭忽悠了,我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你,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糊弄谁呢。”
十九岁的白烨认识叶飞十八年,俩人虽非亲兄弟,可从小到大,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比熟悉自己还要熟悉对方,哪还看不出叶飞的敷衍?
若非是熟悉到骨子里,怕是这一点点纰漏也难以发觉。
叶飞脸皮厚得堪比地壳,毫无当场拆穿的尴尬:“哟,我当你走火入魔了呢,嗯,不错,离病入膏肓还远,有救。”
“屁,老子正常着呢。”白烨呲牙咧嘴地威胁一番,“我是真觉得这一回不一样,以前那是咱们年纪小,现在咱俩可都成年了,而且你就不想想老头子是什么出身?把咱俩送进部队再容易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越想越觉得危险。”
叶飞闭着一只眼睛斜眼瞅他:“直觉?”
“没错!”白烨大点其头,一拳敲在掌心,“就是直觉。”
“拉倒吧,你又不是女人,哪来的直觉。”叶飞嘴角一撇,毫不犹豫、不遗余力地打击白烨幼小而脆弱的自信。
白烨火冒三丈:“你丫再yīn阳怪气的我跟你急了,说正经的呢。”
叶飞哀叹:“正经个屁,从小到大,咱俩谁捅的篓子少?你看着吧,老头子那儿,用不上三天,肯定西风变东风,有惊无险。”
“人心难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烨坚持己见,难得倔犟一回。
叶飞捂住额头翻了翻白眼儿,有这么说自己亲爹的吗?挺身坐起来,板着脸用最严肃的表情正视白烨:“那你说怎么办?有什么主意?”他左眉一挑,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打小,惹祸的主意十有仈jiǔ是这个貌似忠厚的白烨出的,叶飞被白烨坑得多了,自然而然地戒心大起。
“还能怎么办,有备无患,釜底抽薪呗!”白烨嘿嘿傻笑,不晓得肚子里又冒出了什么坏水。
5 暗渡陈仓
七天后,海洲征兵处体检中心。
少说有五十几平方的房间大得像间教室,和煦的阳光shè入宽敞的落地窗,映在轻薄的窗帘上,现出一片金光。
年轻的中尉军官表情玩味似笑非笑在站在房间正中,一眼扫过,每个人都有“他刚才是在看我”的错觉。
“脱,一丝不挂。”军官身后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窥视目光,一男一女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分立两旁,虎视眈眈地一语不发。
“啊?”十来个小男生顿时炸了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刚刚长出一点头发的叶飞夹在人群里一个劲咧嘴,这他nǎinǎi的也太直接了吧?
叶飞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头一项检查就是传说中需要脱光光的外科!
虽说早听说有这么回事,可事到临头,心理关还是过不去。扭头找白烨,身边却只有陌生的脸孔,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无助和彷徨。
一对儿难兄难弟怎么也没想到,白羽鹏居然一连关了他们俩一个星期,甫一露面,就亲自驾车把两个倒霉孩子送到了体检中心,那帮狐朋狗友就不必提了,没个出去的准点儿,谁也不能天天盯着拘留所不是?
“脱吧,还等什么?”军官呵呵轻笑,“怎么,还不好意思?用得着像小姑娘似的脸红吗?”
说完他还颇有深意地瞄了女军医一眼,眼底突然带了几分暧昧。
大伙一阵不安的sāo动,毛刚长齐不久的愣头小伙子们有的强作镇定,有的满脸羞红,有的不知所措,就是没有一个主动脱衣服,最后所有的目光同时集中在唯一的女医生身上。
叶飞心底冰凉,他终于知道了刘秘书的险恶用心,心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容貌靓丽、身材火辣的女医生嘴角连抽,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都看我干什么,老娘儿子都比你们大,见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们几个小虫子叽歪什么?赶紧脱,别耽误时间。”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冷汗直冒,太彪悍了,这谁家的母老虎?
男军医嘴角抽了抽,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了笑。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这个时代,八十的nǎinǎi和二十的孙女看起来像对姐妹花绝对不是什么新鲜事,年轻人择偶时更是要反复调查,免得一不小心找了个爷爷或者nǎinǎi级的配偶。
实际上这个女军医陆妍刚刚毕业不久,连男朋友都没有,又哪钻出来儿子?她顶多是比这些年轻人大上几岁,这样说不过是气得狠了,不想暴露实际年龄,省得这帮小兔崽子乱起哄。
刚刚就有个自制力差的小家伙,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可耻地硬了。
不过学医的,因为职业需要“见多识广”倒是真的,从皮到骨从里到外,每一分每一寸的结构,她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不脱敏,怎么干得了医生这一行?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悉悉索索地动了手,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人似乎也不那么难为情了,不过到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保留了最后一道防线。
军官不满地怒瞪重新排成一行的年轻人:“都听不懂我的话吗?裤衩脱掉!”
到这一步了,还有选择吗?众人犹豫片刻,最后屋里多了十几只双手捂在腿间,极力隐藏保持最后一分**的光鸡。
换作另一个时间和地点,众人之中起码有一半儿不介意和“超龄军医大妈”发生些跨越友谊的亲密关系,甭管实际上到底多大,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年轻靓丽——估计大妈本人同样不会介意。
军官嘿嘿坏笑:“还捂着。”
男军医站出来目光一扫:“都站好,胳膊向前平伸,屈臂……”这下好,想捂也捂不住了,反正出丑也不是一个人,大伙一起松开了手,在男医生的指挥下做着抬腿伸臂等各种简单的活动,个个脸sè难看得堪比猪肝。
军官暗暗好笑,队伍里一半儿人目不斜视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另一半则有意无意地偷偷瞄着陆妍。
不过因为人多,哪怕有过男女经验的人,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同样原因,在从众心理的干预下,没多一会,年轻的小伙子们就觉得不那么尴尬了。
所有人里,叶飞是最尴尬,最窘迫的一个——他下面的毛才长出一点点,和脑袋一样是个光蛋,能不惹人注目么?连女军医都多瞅了他两眼。
叶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就是这么奇怪,小时候啥也没有没谁觉得不对,等十来岁开始发育,又都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大伙全都拥有茂盛的森林,就他自己一片荒漠,那滋味儿,让他无法形容。
男军医悄悄凑到中层军官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哎,这小子不是个鸭子吧?”
中层眉头一皱:“有这个可能。”说罢如箭的目光对准了叶飞,“你,过来!”
叶飞左看右看,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我?”
“对,就是你,可哪看什么!”中尉冲叶飞招了招手。
叶飞心中这叫一个翻腾,赤着脚蹭到中尉军官的面前,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这是怎么回事?”中尉指着叶飞的“荒漠”问道。
众人当即爆出一阵哄笑,气得叶飞像个煮熟的螃蟹,恶狠狠地威胁:“谁再敢笑,老子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都把嘴给我闭上!”中尉威严的目光横扫全场,“这不是你们自己家,都给我老实点。还有你,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叶飞很想说实话,可出来混的靠的就是面子,让人知道他得罪了人被剃光毛,面子往哪儿搁?以后还抬得起头来么?夹着尾巴做人?
中尉的神sè越来越严厉,眼看就要爆发,叶飞灵机一动,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这个,前阵子起疹子,为抹药剃掉了。”
中尉瞅了男军医一眼,悄声问:“有可能吗?”
男军医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中尉回身冲叶飞点点头:“没事了,回去吧。”
叶飞一脸叽叽歪歪地回了队伍,心头大舒一口气,靠咧,差点穿帮。
赤身**的量身高、量完身高量体重,像肥猪出栏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泡秤,之后男军医突然命令:“所有人向后转,弯腰,手支在地上……腿伸直!”
大家习惯xìng地服从了军官的指挥,直到屋里多了一片高高撅起来的屁股,用的还是最纯正的爆菊姿势。
军医显然没有那么邪恶,按照标准程序开始检查有没有人长痔疮,看到女医生的小腿走到身后,叶飞顿时松了口气。
检查的过程不仅仅是看,为看得更清楚,军医还要用戴着医用手套的手分开屁股蛋……
让同xìng的男医生检查,叶飞脑子里总是会别扭地凭空生出某些不当的断背联想,女医生的检查虽然令人尴尬,即使明知是位大妈,心理上也没多少排斥。
叶飞身边的难友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可现在他的表情苦涩,眉毛眼睛几乎挤在一起,说多痛苦就有多难受,两人目光相碰,顿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好了,站起来吧。”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才盼到这句话,大伙如释重负,然而男医生嘴角一抽,“面对我站好,两腿分开,胳膊平伸……”
除了公众浴室,从没见过这么多小兄弟集体亮相,两位军医很专业地从头到脚细细检查,即便是一点点模糊的疤痕和黑痣也要摸上一摸,再将位置记录得清清楚楚。
身上摸摸就算了,最后居然还要捏捏蛋蛋,差一点就要拿放大镜瞅个通透。
好死不死,这一回叶飞面对的还是陆妍,他长这么大,除了亲娘之外,小弟弟哪在别的女人面前见过光?
叶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干脆眼睛一闭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咬紧牙关当自己是块木头,爱咋咋地去吧……
然而失去了视觉,嗅觉和触觉被放大了N倍,淡淡幽香萦绕鼻端挥之不去,叶飞差点当场出丑。
即使这女人是个大妈,那也是女人哪!此时此刻,他早把之前定下的对策抛出十万八千里。
X的这是哪个脑残安排个女人来检查外科?
心情差到极点的陆妍恰好看到叶飞殉道般的表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手劲不由自主地加重几分,疼得叶飞“哇”地大叫着跳开,捂住小弟弟揉也不是按也不是,恼火万分地狠狠瞪住陆妍:“你干什么!哎哟,疼死我了,老子断子绝孙,你负得起责吗!”如果目光能够化做利箭,此时的陆妍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陆妍满脸通红,断子绝孙让她负责?这叫什么屁话?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女军医的身上,凡是她检查过的人脸上的表情仿佛劫后余生,即将被她检查的则是一副刀山火海即将跳入火坑的悲壮,个个堪比敢死队。
男军医眉心皱成一团,见状立即询问:“陆妍,你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控制得很好,既能让屋中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又不会泄露到外面的走廊上。
陆妍压根不理他,纳闷地瞅瞅叶飞再看看自己的手,一阵莫名其妙的疑惑:男人的要害是比较脆弱,可是也不会弱到这种程度吧?至于这么夸张吗?
她凤眼含煞柳眉倒竖,扫视一周最后落在叶飞身上:“跑什么,我不大点劲儿怎么摸得清楚,过来,别耽误时间,有问题赶紧上医院检查去。”没有人敢和她杀气腾腾的目光对视,就连叶飞这个当事人也被她吓得一愣,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个想法:难道我有什么问题?
涉及终身xìng福和子孙后代,叶飞脑门顿时见了汗,叶家就剩下他这一根独苗,怎么敢不小心在意?赶紧乖得像只猫似的站回去,点头哈腰地咬紧牙关任由陆妍搓圆捏扁,临了还悄声询问:“大夫,我没事吧?”那表情说多恭敬就有多恭敬,说多狗腿就有多狗腿……不就是让女人摸两下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妍对自己的机智暗暗自得,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又检视一番,终于在叶飞忐忑不安的期待中吐出两个字:“没事。”
叶飞提到嗓子眼儿的小心肝一下子落回肚子里,感激涕零地连声道谢,惹得满屋子人像看耍猴一样瞅他,最后还是负责监督的军官看不下去出声阻止,才为这场插曲画上句号。
好在接下来一切顺利,叶飞走出外科检查室的时候白烨恰好从隔壁的五官科出来,冲他一通挤眉弄眼:“我这边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你怎么样?”
叶飞苦笑摇头:“甭提了,差点没吓死。”他简单地把事情讲了一遍,白烨的眼睛差点没掉出来,“你小子,占大便宜了。”
“去你的吧,这么大的便宜,你占好了,我不稀罕。”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叶飞!”
白烨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拍拍叶飞的肩耳语:“快去吧,别忘了我们的对策。”
叶飞点点头走进五官科。
眼耳口鼻舌,头一项检查就是视力。
在医生的指挥下用小木牌遮住一只眼睛,然后医生指住一个缺口向上的C环投来询问的目光。
叶飞暗暗得意,尽管看得一清二楚,手指却故意指向下方。
医生诧异地瞪了他一眼,叶飞扁扁嘴,送给医生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再指向大一号的环,结果又错了。之后不断向上,可结果大同小异,就是没一回正确的,直至指向图案几乎有半个拳头大的第三行,叶飞才勉为其难地正确了一次。
医生的两条眉毛差点扭在一起,心说这小子心眼儿倒是不少,干脆一路向下指到最小那一行……哪怕是蒙,也该蒙对一回了吧,可叶飞硬是全指错了。
医生气得一个劲儿摇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让赶走叶飞,提笔记下检查数据:视力2.0!心说小样的,让你装,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叶飞和白烨自以为能够天衣无缝的瞒天过海,其实他们的拙劣表演早就穿帮了,要怪就怪他们俩选择在视力上做手脚。
尽管已经进入二十二世纪,检查视力却依然采取沿用数百年的视力表,若是早个三五年,没准就真让他们俩蒙混成功,可惜前些年有个极度向往军队的铁血生活的家伙,视力不达标的他挖门盗洞想方设法,用尽心思拿到了体检用的视力表照片,硬是把整个视力表背下来通过了体检,直到送进部队才发现他是个大近视眼。
此事闹得体检中心十分背动,打那之后,视力检查表面上毫无变化,实际上,在那个遮住眼睛的木牌牌里暗藏检测视力的微型设备,负责检查视力的医生只是做做样子,牌牌一举到眼前,视力结果早就一清二楚。
之所以不撕开传统方法的表皮,就是为了防备出现新的作弊手段,哪怕体检中心内部了解此事的人也十分有限,没想到误打误撞,今天居然起了相反的作用,揪出个假装近视的来。
种豆得瓜,歪针戳中瘸马,歪也有歪的用场!
自以为得逞的叶飞暗爽于心,连骨头都轻了三两,老头子关系再硬有什么用?军队不是福利院,再怎么缺人,也不可能饥不择食地收下视力0.15的睁眼瞎!
接下来翻看sè盲检查图,一页一页辨认牛马,幼稚得像在哄幼儿园的孩子;
然后检查嗅觉,依次闻四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瓶子,叶飞闻到了醋、酒和香水,最后一个瓶子却什么味道也没有。
他狐疑万分:“怎么没味儿?”难不成他的嗅觉有问题?怎么从小到大从来没发现过?
医生呵呵直笑:“水能有什么味儿?”说完提笔写下了嗅觉正常两个字。
叶飞这叫一个崩溃,差点没吐了血。煞有介事的弄个瓶子,装的居然是水?体检还带这么玩人的么?
听力的检查方法是听五米外的低语,然后准确复述;再被医生指挥着像个傻子一样原地左转右转,一通乱转之后立即分辨东南西北,叶飞二话不说抬胳膊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开什么玩笑,转晕了,房间里的布置总不会变吧?
最后他还坐在离心机里可劲猛摇一通,摇得叶飞眼前红一阵黑一阵地哇哇大叫,等一切结束走出离心机时,他的两条腿比面条还要软,扑在地上像怀了孩子的女人一样不停地干呕。
转晕的叶飞稍稍清醒一点,敏锐地发觉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检查方向感,能坐进离心机的更少,他心头不由地冒出一连串的疑问。
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检查不一而足,反正视力不合格已经能保证不被军方选中,叶飞在剩下的项目上倒没怎么耍心眼儿。
过犹不及,视力差就算了,听力嗅觉统统有问题,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实版的不打自招?
从古至今,无数人前赴后继,证明了这个世界永远不缺聪明人,自以为聪明最终只会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磕磕碰碰地忙活一个上午,才勉强走完了所有的体检程序,从头到脚从皮到骨查了个遍,只差没分解成细胞分析的叶白二人相视苦笑,疲惫不堪地一起坐在走廊里。
白烨低声耳语:“你怎么样?”
“肯定没问题,我的视力才0.15,嘿嘿。”
“你狠!”白烨竖起大拇指,随即沮丧地说,“X的,咱想得太复杂,我检外科时有个身上带纹身的,那当兵的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他淘汰出局,你说咱何苦装的那么辛苦,你那么多贴纸,直接在身上贴两张不就得了。”
叶飞一口气呛在嘴里,恨恨地瞪白烨一眼:“又放马后炮,关了七八天没回过家,上哪儿拿贴纸去?算了,反正结果没差别,就这样吧。哎,不是全检查完了吗,啥时候才让走啊,这都中午了,早饭就没让吃,我都快饿死了。”
“你个吃货!”白烨恨铁不成钢,“少吃一顿能死啊!”
“人是铁饭是钢!”叶飞理直气壮。
“叶飞——”走廊尽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召唤,叶飞剩下的半句话堵回了肚子里。
“到!”叶飞疑惑万分,不是结束了吗?又叫自己干什么。
接着白烨也被点到,两人一起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外,跟着点名的军官进了门。
这是一间挤满了人的会议室,十几个同来体检的同伴趴在会议桌上奋笔疾书,更多的军官拿着难得一见的纸质文件上窜下跳,两人坐到指定的位置上,军官给二人分发了文件说:“填吧,填完就可以回去了……想好了再写。”
叶飞拿着表格瞅瞅笑眯眯的军官,疑惑不解:“我体检通过了?”下意思地瞅白烨一眼,两人目光相撞,同时看到对方眼中的疑问。
“当然没有。”军官立即否认,“验血验尿,哪有这么快。”
“那这个……”白烨晃了晃手里的表格,“不是体检合格才填吗?”
军官理解地笑了:“当然不是,部队是个大家庭,不一定需要什么样的人,凡是想参军的,不管体检合格与否,都要填这个表,不能服现役,不是还有预备役嘛!”他的表情相当经典,怎么看怎么像诱惑小红帽的大灰狼。
“怎么办?”叶飞小声问白烨。
俩人从小好得穿一条裤子,不过白烨大一岁,所以需要拿主意的时候,叶飞总是习惯听白烨的。
白烨趁军官回答其他人问题的机会指着表格低声叮嘱:“写!反正也通不过,有什么大不了的,看见没,我就往天军上填,空天母舰舰员,空天战机飞行员,最次也要当个舰炮手,他姥姥的,这么拽的部队,真选我老子他妈的就认了……嘿嘿。”他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口水差点流出来。
每个男孩子都有个英雄梦,白烨自然也不例外。
如果说战斗机飞行员选拔是千里挑一,那么空天战机飞行员则是在普通飞行员的基础上优中选优,好中先好。一百万人中也未必能出一个合格的空天战机飞行员,他们个个体质强悍得堪称现实版的超级英雄,绝对是能左右战局的顶级战略力量,也绝对是所有懵懂少年心中最崇拜的偶像。
驾着空天战机纵横宇宙俯瞰地球……哪怕是光想一想,都让人口水直流。
“白rì做梦!”叶飞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白痴,“就你,下辈子也甭想。”
白烨撇撇嘴:“我就是知道不可能才这么写,要不我吃多了撑的填这种志愿?这不是给老头子一个交待么,不是我不想,是人家不要。”
“够jiān诈!”叶飞呵呵傻笑,“咱俩不好填一样的,这样,你填飞行员,那我就选轨道突击队,咱俩一天一地,正好。就算真选上了,训练的时候偷个懒,成绩不合格直接就把咱送回来,老头子一样没办法。”
“够狠,就这么办!”白烨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两人双掌互击提前庆祝,提起笔来三下五除下填完了表格,最后签下自己的大名,并且在军官的要求在名字上按下通红的指印。
6 阴差阳错
走出体检中心大门,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陶醉了半天才吐出来,叶飞感慨万端:“zì yóu的空气是如此清新!”
白烨却叹了口气:“你瞅,老头子那边等咱们呢……认识和他说话那人不?”白羽鹏倚着车正在和一位中年军官说话,两人的姿态十分随意,一看就是熟人。
“不知道,没见过……是老头子的战友吧。”叶飞看得清楚,他从没见过这个军官。
两人面面相觑双眼愣直,同时叫道:“坏了!”
白羽鹏看见两个孩子磨磨蹭蹭的,宠溺地摇摇头:“这俩小子,出来了还磨蹭什么。”说罢冲二人招招手。
军官的目光十分欣赏:“这俩孩子不错,体检报告我都看过了,身体素质一流,心眼也够用,是两块好料子。”
“可惜用的不是地方!”白羽鹏突然长叹,“我把他们俩交给你了,别惯着,送到老部队,再出来最起码也有个人样。”
“哈哈,老班长你就放心吧。咱那老部队你还不知道吗,就喜欢要调皮捣蛋的。”军官朗声大笑,露出满口白牙,“那个就是语鸣的孩子?”
调皮倒蛋的兵不好管,但是管好了,个顶个拿得出手,越是拔尖的部队,越喜欢调皮的兵,最极端的要数特种部队,哪怕军事素质再好,也非调皮捣蛋者不要——特殊任务需要特殊思维,脑筋打结循规蹈矩的老实孩子,不适合特种部队的特殊xìng质。
白羽鹏面露难sè,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就是他……老吴,我求你个事儿。”
“有啥事你说,咱们谁跟谁,哪说得上求。”军官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白羽鹏压低了声音:“把他们俩留在陆军……”
军官惊愕万分:“老班长……”
白羽鹏苦笑着摆摆手:“什么也别说了,难道我还没点消息来源吗?我就这一个儿子,语鸣也就这么一个根苗,不能再有闪失了,算我欠你个人情,?”这些年天军的战略重心一直在向外延伸,几大航天国之间的摩擦不断,随时可能爆发激烈的武装冲突。
普通民众懵懵懂懂,白羽鹏好歹是军人出身,听到点风声也不奇怪。
战争从未远离人类!
军官沉默片刻,用极端复杂的目光瞅着白羽鹏:“我……尽力而为。”
“好!”白羽鹏点点头。
叶白二人恰好走过来,发现两人的表情有些不对,不晓得两人在说什么,都有点愣神。
白羽鹏唬着脸斥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叫吴叔。”
“吴叔。”俩人异口同声,叶飞眼角一晃,好家伙,光板一星的少将军官,可惜跟老头子一样是陆军。
人类的足迹从陆地走向大海,再走上太空,军队也从单纯的陆军慢慢衍生发展陆海空天四足鼎立,不过各军种的实际地位恰恰相反,号称老大哥的陆军在四大军种之中的地位早就成了垫底的,反而是天军后来居上,无论科技含量还是战斗力相对于其它军兵种都具有压倒xìng的优势。
陆军已经沦为类似jǐng察的部门,只适合混吃等死——叶飞和白烨的骨子里都带着强烈的冒险因子。
吴涛拧着眉心点点头,“老班长,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就等消息吧。”开玩笑,关系兵等于麻烦的代名词,过后就要把这俩熊孩子弄到自己的部队里,光给笑脸不吓唬住,以后怎么管理?
他的表情令叶白二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四只眼睛同时望向白羽鹏毫无表情的面孔。
陆军的少将那也是将军,往部队里送两个残次新兵很难么?
俩人的心像扔进三九天的寒冬,瓦凉瓦凉地。
“那成,我先带他们回去等你的消息。”白羽鹏压根没关心过俩孩子填的是什么志愿,部队那点事儿他还能不清楚?连改个志愿的手腕都没有,还当个鬼的参谋长?
别看吴涛已经是正军级,行政级别早就比白羽鹏高了一大截,可班长就是班长兵就是兵,当上了少将参谋长还是班长的兵,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本。
吴涛又寒暄了两句,径直回了体检中心,白羽鹏目送吴涛,随后也带着俩孩子上了车。
谁也没注意到体检中心侧面的巷子里停的一辆悬浮车,驾车的中年人一语不发地望着白羽鹏和吴涛分别的身影,手指敲着方舟盘若有所思。
“爸,你看他们干什么?”姜宇飞一脸不满,任谁枯坐半个小时不准下车,都会和他一样闹情绪。
“你懂个屁,以后给我消停点,你才多大就知道争风吃醋?你早定婚了知道不,你能娶那个女人吗?一点分寸也没有。”姜得昌气不打一处来,大家族的子女,有几个能自己决定婚姻的?小打小闹玩玩就算了,闹出三角恋还大打出手算怎么回事?
大家族要的是面子,私下怎么着都无所谓,唯独不能把事情闹大,况且那个女孩子家里也不是省油的灯。
姜得昌一直知道白羽鹏有军方的背景,但是不清楚关系究竟有多么深,哪成想误打误撞,居然在这里遇上白羽鹏和一位少将谈笑风生。
他不大清楚少将军衔对应的行政级别,不过用后脑勺想也知道至少比他这个副市长高两个级别,可以想像白羽鹏和军方的关系多么紧密。
姜宇飞满不在乎,一脸的不相干:“我妈出马,哪用得着这么费劲儿。”
“你妈懂个屁,她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懂不懂什么叫潜规则?儿子,你也不小了,你得知道,这是个有规矩的社会,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得按规则办事,不然的话只能被所有人放弃和孤立。哪怕是国家领导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你爸我才是个小小的副市长,有什么资本为所yù为?别闹,听话,到部队里呆几年,你爸我也是行伍出身,能坑自个儿亲儿子吗?”
姜宇飞沉着脸不乐意,却没继续顶嘴。他很清楚,虽说姜得昌这个亲爹没有符清清那样宠他,管他的时候也很少,可姜得昌的眼光比符清清犀利得多,每每一语中的,这些年姜家的发展,没少借助他犀利的眼光。
所以姜宇飞明知当兵是个苦差事,却还是听从父亲的建议来了体检中心。
姜得昌是偷偷带他来报名参军,回家还不知道得闹出多大的乱子。
回到家没多久,白羽鹏就接到了吴涛的电话,电话里的吴涛yù言又止:“老班长,事情没办好,我对不住你。”
“什么?”白羽鹏下意识地望了两个孩子一眼,“怎么回事?慢慢说。”
一起上过战场的过命交情,白羽鹏相信吴涛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样的话。
“我一回来就想马上把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可是档案调出来一看,他们俩已经让部队接收了。”
“什么?不可能吧?这才多点时间?”白羽鹏惊得下巴差点脱了臼,他比自己家后院还要熟悉部队,征兵部门的效率再高,也不可能刚填完志愿就马上接收。
吴涛苦笑:“老班长,你还不知道我么?唉,这俩小子一个接你的班儿,另一个要进轨道突击队。”
“你说什么?”白羽鹏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们俩体检过线了?”
“过了,而且超出一大截!”吴涛万分无奈,天军是那么好进的么?这俩小子居然填了天军的志愿。
志愿表上印着全军所有的军兵种,就算全填上也没关系,不过有没有是一回事,能不能进得去则是另外一回事!
全军上下,任何一个特殊军兵种都没有直接招新兵的先例——说穿了,军人的本职就是杀人,就是破坏。jīng锐部队的战士换个角度说就是杀人机器,任何一个有xìng格缺陷的士兵流入民间,都等于埋下一颗潜在的不定时炸弹!
因而特殊军兵种在人员的选择上从来都是宁缺毋滥,宁肯放弃,也绝不训练有xìng格缺陷的战士,这俩小子可真敢写。
白羽鹏沉默片刻,最终满腔的无奈化做一声长叹:“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看他们俩自己的造化吧。”
从前天军的飞行员都是从空军的飞行员中选拔,但是天军和空军毕竟是两个dú lì的系统,把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飞行员拱手送给天军,空军能愿意吗?
所以近些年天军也开始面向社会招收飞行员。
而特种部队则要从一线部队的优秀战士中挑选。这些部队的入选择条件极其苛刻,直接结果就是这些部门永远处于人员缺编状态,对人员的渴求已经达到了不择手段“抢”人的地步。
人员的稀缺迫使这些特殊部队建立了各自的种子部队,只要条件差不多就先把人定下再说,就算在训练中淘汰,也能推荐到其它部队去。
哪怕是从这些顶尖的部队中淘汰的战士,也是其它部队抢着要的香饽饽。
能进这样的部门,虽然不能说一步登天,但是少奋斗二十年绝不是句妄言。
吴涛叹道:“我托托关系,照看照看这俩孩子吧。”一个陆军少将,影响天军的决定倒不是不可能,但是天军的牲口个个出了名的护犊子,把这么好的苗子抢出来比虎口夺食还要难,而且还是不一定能夺得出来。而且从一名职业军人的角度来看,把他们俩扔进普通部队只能当两年小兵辣子,不仅屈才,根本就是浪费了他们俩的天赋!
“你多费心吧,尽力而为就行。”白羽鹏挂掉电话,望着俩个孩子一阵长吁短叹,瞅得俩人一阵忐忑不安。
叶飞捅捅白烨,白烨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爸,什么事啊?”
白羽鹏摇摇头:“没事,你吴叔的电话,你们俩全过了,明天把自己的事都处理处理,准备报到吧。”想想俩个孩子从小没怎么离开过自己,白羽鹏突然觉得眼角泛酸,赶紧回身往楼上走。
“啊?”俩人异口同声,呆呆地瞅着转身离去的白羽鹏。
俩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老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叶飞打破了沉默:“白叔这关系,真是够硬。”他还以为自己的体检不合格。
“这下有罪受了,不知道老头子把咱俩送进了哪个部队。”白烨情绪低落,像晒多了阳光的叶子一样蔫头搭脑,连说话都那么有气无力。
“我才冤枉!”叶飞满腔怨念无处发泄,白烨好歹还为了个女人,他为了什么?简直就是无妄之灾,“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赶紧去跟你那口子道个别吧,也让她知道知道你为什么才走到这一步。我他X的还不知道你为的到底是谁呢。”
白烨嘴角抽了抽,知道这一关过不去了,冲叶飞招招手:“跟我来。”
俩人进了白烨的卧室锁好门,白烨拔通了一个电话,很快电话接通,一个女孩的投影落在墙上,叶飞摸着下巴好一通打量,女孩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除了还显得青涩一点没别的缺点,明眸善睐的模样,将来指不定也是个祸水,怪不得白烨敢为了她和副市长的公子玩决斗。
白烨望着女孩紧张得结结巴巴,满肚子的话硬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急得叶飞一个劲跳脚——你丫跟人单挑的能耐哪儿去了?
女孩看着白烨窘迫的模样噗嗤一笑,恍若百花绽放:“你还好吧?听说你让jǐng察抓去了。”黄鹂一样的声音动听轻悦,听在耳朵里,整个人都轻了二两。
白烨这叫一个无地自容,有道是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本来就八字没一撇,这下好,希望彻底降成了负数。满心绝望的白烨这下反倒放开了,豪气冲天的一挥手:“没事,这不是出来了么!”
“嗯,看出来了。”女孩的笑容十分甜美,“你下手够狠的,姜宇飞眼眶还黑着呢,你倒是一点伤也没有。”
叶飞无声地鼓掌,不停挥拳为白烨鼓劲儿。
“谁说的?我比他伤得还重呢,这是我体质好恢复得好,不像他那个软蛋……而且,我的伤在这儿!”白烨捅了捅自己的心窝。
女孩白皙光洁的脸蛋蓦然一红,脚尖搓了搓地面垂着头顾左右而言它:“以后别这样了,多野蛮啊。”
叶飞嘴角抽了抽,瞅着白烨心说活该,让你乱发sāo,人家压根不鸟你。
白烨可有可无地答应一声,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叶飞无奈地叹气,居然两句话不到就冷场,恨不得当场骂白烨这个笨蛋一顿,这么追女人啥时候能上手?下辈子还得打光棍。
女孩脸上的红晕消散了些,抬起头轻轻地说:“还有事么?没事我挂电话了。”
“有!”白烨条件反shè般地回答,“我要当兵去了。”
女孩一愣,迟疑地问:“因为打架?”说着往画面外瞅了一眼。
白烨没注意到女孩的异状,咬了咬牙说,“嗯。以后再想见你就没那么容易了,你知道我想什么,能……给我个答案吗?”
“什么答案?”女孩装出来的疑惑连白痴都看得出来,偏偏害出去的白烨还一脸认真地解释。
叶飞一把捂住脸,是谁说爱情让人头脑发昏来着?眼前就有一个。
女孩显然也没想到白烨这么直接,顿时不知所措地第二次看向画面之外,这下白烨总算看出来了,他很想问问陪在女孩身边的人是谁,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和于笑笑之间只是同学关系,说得暧昧些不过是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他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质问人家?
于笑笑犹豫了好一会才说:“我还小,现在不想考虑这些问题。”
叶飞赞叹不已,多经典的回答啊!
白烨失望地勉强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这就完了?”叶飞惊愕地瞪大眼睛,“你居然主动挂电话?不像你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还能怎么样?”白烨一头栽倒在床上,“你没听她说姜宇飞的眼眶么?他们俩肯定已经见过了,说不定她身边那个人就是姜宇飞。”
“那又怎么样?”叶飞旁观者清,“她要是真和姓姜的有一腿,还能接你的电话?”
白烨恶狠狠地瞪了叶飞一眼:“屁,什么叫有一腿,别逼我揍你!”
“得得,怕了你了,为了女人连兄弟都要揍,你丫真没良心,你自己呆着郁闷去吧,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叶飞摇头晃脑地离开,还不忘刺一句:“恋爱中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你丫打得过我么?”
“我拼命总行了吧!”白烨冲飞的背景使劲挥了挥拳头,回身倒在床上,呆呆地瞅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一颗心仿佛化散在天地之间一般没个着落。
这就是失恋的感觉么?
7 各奔前程
转眼到了报到的rì子,尽管心里万分的不情愿,兄弟俩还是早早的收拾利落,装好所有的个人物品装备出发。
早在几天前,白羽鹏就亲自跑了一趟兵役局,把两个人的行装领了回来,如今哥俩身上穿着又肥又大的军装,怎么看怎么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异常的滑稽可笑。
可他们俩又哪里笑得出来?
这个国家是枪杆子里打出来的,军队有着异常特殊的地位,拒绝服兵役……那样的后果无论白烨还是叶飞都承受不起,哪怕白羽鹏也一样。
白羽鹏驾车送两个孩子报道,一路上,三个人全都默然无语。
白羽鹏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白烨是不想说,叶飞干脆是懒得说。直到三个人走到了兵役局的大门之外,白烨突然回身拦住了白羽鹏:“爸,你就别进去了,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
他的话里有掩饰不住的怨气,白羽鹏默然无语,黯然点头停住脚步,目送两个孩子消失在人群之中,却久久不曾离去。
“白局长,你也来送孩子吗?”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白羽鹏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居然是姜得昌。
姜得昌居然和刘秘书一样,故意省略了局长前面的副字。
白羽鹏望着刚从兵役局出来的姜得昌,惊愕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姜市长,听您的意思,也是来送孩子?”他也有意省略了市长前面的副字。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换个好感,何乐而不为?
“是啊!”姜得昌摇头苦笑,“这孩子也太不像话,看来咱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白羽鹏感慨万千:“雏鹰长齐了羽毛,早晚会展翅翱翔驰骋蓝天,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亲的,还是不要太干涉得好。”
“是啊!”姜得昌的脸上现出一抹迷茫,“唉,把孩子送走倒简单,就是不知道回去怎么和家里交待呢。”
“怎么?”白羽鹏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闻名全市的妻管严么?居然敢瞒着符清清把儿子送到部队?
“嗨,你看我说这个干什么,怎么样,相请不如偶遇,有时间没有,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姜得昌主动提出邀请。
“固所愿,不敢请耳!”白羽鹏笑着答应。
他能不答应吗?不答应就等于直接得罪了这位主管治安的副市长,答应了却不一定代表他站到了姜得昌的队伍之中。
往rì人迹寥寥的兵役局里今天人流如织,一长串咨询台前挤满了报到的年轻人,虽然吵闹,但还算有秩序。
白烨和叶飞找了个人少点的队伍排在队尾,好一会才排到最前面,白烨报上自己的个人信息,负责接待的少尉军官诧异地瞅了他一眼:“你就是白烨?”
这什么意思?白烨迟疑地点点头:“我就是,怎么?”
少尉微微一笑:“没什么,咱们海洲市,敢报名天军飞行员的成千上万,通过加上你,刚好数完十个手指头,你说我看你奇怪么?”
“什么?”白烨被突然降临的幸福彻底砸晕了,一蹦三尺高,“我要当天军的飞行员了?”
他一把抓住叶飞的肩膀:“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叶飞,哥要当飞行员了!”白烨无法发泄心中的狂喜,抱住叶飞的脑袋狠狠地亲了两口。
所有人都被白烨疯疯癫癫的大吼惊呆了,随即人群一片哗然,天军的飞行员?无数艳羡的目光投向白烨,若是目光中的忌妒能够换成粮食,恐怕今后一千年,全球也不会再出现一次饥荒。
叶飞一把推开白烨,狠狠地擦了擦脸颊,大吼:“你玻璃啊你!”
白烨毫不在意,扣住叶飞的肩膀:“听见了么,你听见了么!”
“听见了听见了,恭喜你梦想成真,没装于笑笑那儿又有指望了也说不定。”叶飞恶毒无比地揭开了白烨的伤疤,不过他心里倒是真为白烨高兴。
妈的,回头跟那帮龟儿子吹牛,有个在天军当飞行员的哥哥,还不羡慕死他们?太有面子了。
白烨大手一挥:“甭理她,女人算什么!”
“切!”叶飞不屑地撇嘴,“你有种当她的面说给我看看!”
白烨嘴一咧,没敢接茬。
“白烨?你还要不要入伍通知书了?”接待的少尉笑嘻嘻地打断了兴奋的兄弟俩,还不忘泼上一盆凉水,“准确地说,你只是被天军的飞行学校录取了,能不能通过训练还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明天就会被淘汰……不过我个人非常希望你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天之骄子,来,握个手吧。”
“谢谢!”白烨连忙道谢,又手接过入伍通知书,“啊,还有!”他拉过了叶飞,“我弟弟叶飞,一起报的名。”
“我自己长嘴了!”叶飞呲牙咧嘴地甩开白烨的胳膊。
“别闹!”白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既然扯上了一点关系,就该利用到底。
“叶飞?”少尉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找到了,叶子的叶是吗?志愿是轨道突击队那个?”
“对对,就是他!”白烨忙不迭地点头。
少尉微笑:“他也录取了,天军陆战队,努努力,有进突击队的机会,祝贺你们。”说完递了一份通知书过来。
虽然附近不少人竖起耳朵偷听,但这一次丝毫没有引起人群的sāo动,天军陆战队每年进的新兵成千上万,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这小子敢填轨道突击队的志愿,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钻进狭窄的投放舱从外空投入大气层,是那么好玩的么?简直九死一生好不好?
想到这儿,投向叶飞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怜悯。
“咱们走吧。”好面子的叶飞受不了身边的气氛,好像白烨是个宝,他却是块石头一般,拉着白烨出了人群。两个人报道的地方不一样,叶飞先陪着白烨找到了飞行学院的报到处,接待的军官收取了通知书,和蔼地将白烨带上了飞船。
整个海洲城只有白烨这一颗独苗,不需要再等其他人了。
白烨一步三回头,怎么都放心不下这个总是惹祸的弟弟,仿佛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先说哪句才好。
叶飞送给白烨一个安心的微笑,双手卷了喇叭筒:“加油,我等你的消息——”
白烨举着胳膊挥了挥手,身影终于消失在拐角后。
叶飞心底一阵空落落地失落,不禁喃喃自语:“我不会比你差的。”
他目送白烨乘坐的飞船消失在天际,默默地叹了口气:“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言罢回身走向自己的报到。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如今各奔前程,年轻的叶飞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惆怅和感怀。
今天是新兵集中出发的rì子,海洲城的军方航空站只有这一处,所有新兵都要在这里乘上飞船,分赴五湖四海。整个航空站里挤满了即将远行的新兵和前来送别的家人,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各自说着离别前的话。
独自一人的叶飞行走在人群之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都是十仈jiǔ岁的年纪,在父母眼里还是半大的孩子,大多数新兵从小没离开过家,更没离开过父母,许多人说着说着就再也忍不住泪水直流,有些人强忍着不让家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可刚一转身就泣不成声……
叶飞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大门,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而坚毅的影子。他一阵苦笑,心说算了,自己一个人走,总要少些伤感,多些坚强。
穿着一身军绿sè,提着简单的行李,叶飞独自找到了自己即将乘坐的飞船,登机口外的军官检查了他携带的行李,贴上了印着叶飞名字的标签,将他赶上飞船。
这是艘只能坐百八十人的小型运输船,船舱里的坐位已经坐满了一大半儿,不少人仍用红肿的眼睛望着舷窗外的候机楼,试图寻找亲人的身影。叶飞随便找了个前面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白烨的飞船飞离的方向,空中仅剩一线残留尾迹,他的心底对即将展开的前程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新兵不断地赶来,飞船很快坐满了人,一位穿着全套装甲战斗服的军官最后登上飞船,双掌下压示意大伙安静,态度和谒地说:“飞船马上起飞,运输船不是客船,都把安全带扣好,否则后果自负,噢对了,呕吐袋在坐位底下。”说完军官坐到了最前方的坐位上,扣上了全覆式头盔。
呕吐袋?叶飞不屑地撇撇嘴,咱从不晕船,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跑的!
一阵若有似无的轰鸣渐渐出现,接着飞船便摇摇晃晃地垂直起飞,头一次坐军方飞船的叶飞暗地里品头论足,觉得除了噪音大之外,稳定xìng也不大好,得出的结论是比民航差得远了。
飞船慢慢地升到半空,突然毫无征兆地加速,加速度将叶飞死死地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座大山,每一次呼吸都要使尽吃nǎi的力气。
这他妈的什么情况?叶飞努力调整自己的姿势,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才终于适应了加速度,觉得胸口的压力小了一点。
叶飞有了闲暇,举目四顾,船里的新兵们丑态百出没什么好看的,偏头往外瞅,舷窗外天空越来越清晰,穿过云层后没多久,蓝sè的天空慢慢变成夜空一般的黑sè,闪亮的星星布满了天空,飞船好像静止在空中一般。
叶飞庆幸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暗暗地评价:军队开飞船,真狂放,比过山车、蹦极什么的刺激多了。
不知不觉间轰鸣的引擎声似乎小了许多,疾速飞行的飞船越来越慢,直到悬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叶飞暗暗奇怪,这又是怎么了?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飞船突然改变方向,由上升变成了俯冲,一头扎向大地。
船舱里彻底失重,要不是安全带拉着,所有人都会像失重一样漂浮起来。
船舱里先是一静,随即不知道哪个一声尖叫,顿时全船乱成一片,吓坏的新兵们不知所措乱喊乱叫,冷静点的伸手就想解安全带,各种各样的呼喊响成一片,叶飞使劲按了老半天没解开安全带,抬头一看,忽然发现没有一个人成功地解开安全带。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军用飞船的安全带在飞行过程中无法解开?
姥姥!
叶飞几乎当机的大脑艰难地冒出一个令他亡魂皆冒的念头:难道是坠机!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毕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大孩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心脏仿佛一台超负荷的水泵一样险些停止运转。
等他一口气耗尽,惊魂初定的叶飞突然发现那个全副武装的军官如同庙里的泥菩萨一般稳稳当当毫无动静……他是不是有点太镇定了?
疑惑的叶飞眼角突然发现右前方飘浮着一条断断续续的浅黄sè水带,只有在失重状态下,水才会这样飘浮……水?
叶飞猛地意识到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液体是什么东西,胃里顿时翻江捣海……哪来的水,那是不知道哪个胆小鬼失了禁!
他吃力地探手从坐位底下抽出了呕吐袋,一把套在头上,宁可闷着,也比浇一头尿恶心死强!
转瞬间飞船又一次穿过云层,叶飞觉得下降的速度似乎慢了些,主要是又能感觉到重力,可舷窗外的大地越来越近,直到几乎撞到地上,飞船才划了个巨大的弧线重新改平,再次冲向天际。
终于能松口气,叶飞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混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而右前方飘浮的东西不晓得什么时候不见了,嗯……那边坐的几个新兵脑袋上**的像刚洗过头。
这叫什么事儿呀?叶飞讪讪地扯掉罩在头上的呕吐袋,鼻腔立即灌满了尿sāo味儿,恶心得他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他开始吃不准这一身到底是不是汗水。
本以为闹了这么一出该折腾够了,不想没消停几秒钟,飞船又开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转个不停,好像这不是船舱,而是一个沸腾的开水锅,船里的也不是大活人,而是一窝自不由己的蚂蚁。
所有人的身体都随着飞船的转向而晃动,叶飞咬牙切齿地数着飞船的方向,脑子里凭空划出一条转着圈乱飞的航线。
靠,这一通乱飞,嫌燃料多是怎么着?叶飞脑门儿青筋乱跳,心里挨着个问候这个驾驶员祖宗八辈所有的真系女xìng亲属。
抽风的飞行员换着花样玩了半个多小时才消停,哪怕叶飞体质还算不错,也被折腾得混身无力,差点瘫在坐位上站不起来。
叶飞还算好的,超过八成的新兵吐了个天昏地暗稀里哗啦,至少两成的新兵半途失禁,所有人的身上都沾满了乱七八糟的污物,分不清究竟是什么,也没人想知道身上究竟有什么。
酸味、sāo味和臭味儿混在一起,气味比黑山老妖的千年裹脚布还要难闻,怪不得那军官不等飞船起飞就扣紧了头盔。
丫的早计划好了吧?叶飞恨不得跳出来揍那军官一顿狠的……就怕伸了手也打不过他。
8 群殴
飞船终于稳稳地停在地面,叶飞爬出船舱,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个妹子的,船里的空气干脆没法闻。
举目四望,机场外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凡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半人高的青草,对这些从小生活在城市中的新兵来说,这里干脆就和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没什么区别。
孤零零的训练基地突兀地安置在碧绿的草原中心,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训练基地建设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叶飞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冲下飞船,飞船外接兵的军官们满眼惊讶,这小子居然还有劲儿跑?是不是折腾得轻了点儿?不对啊,这回可是熊飞那混蛋开的船,老熊“屠夫”的名号是白叫的么?那可是飞行队出了名的光棍,出了名的欺负新兵从来不手软。
大伙大眼瞪小眼,等了好一会满船新兵才在军官的驱赶下有气无力的爬出来,这下大伙都琢磨出了一点儿味道——好苗子!
几个领头的军官立即打起了小九九,各自盘算怎么才能把这个新兵拉到自己手下。
叶飞一个人站在一群军官军士的对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等喘匀了气,才发现新兵除了他之外再没一个活蹦乱跳的,所有军官都用关了几十年的老sè鬼发现了裸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叶飞菊花一紧,顿时生出逃跑的念头。
这些老兵和军官身上穿着全套的轻型战斗装甲,胳膊底下夹着全覆式头盔,暗绿sè的亚光表面毫不反光,合体的设计极具力量感,仿佛站在这儿的不是军人,而是十几个健美冠军。
战斗装甲,是军队的基本作战装备,简单地说就是一身类似于盔甲的铁壳子,内置动力及其它与战斗有关的辅助系统,能把一个普通战士的战斗力提高一大截。
“呦,还有个能站住的?”飞船上下来个穿着紧身飞行服,胳膊底下夹着头盔的中年人,他诧异地打量着叶飞,满脸似笑非笑。
一看他这身装扮,叶飞就知道他是飞船的驾驶员,在天上折腾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
叶飞热血上涌火往上撞,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抬腿照着驾驶员的胯骨就是一脚,咬牙切齿地大骂:“让你丫折腾……”丫的折腾完了不算,还敢说风凉话,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
X的,幸亏没让那帮王八蛋看见他这副鬼样子,要不什么面子都丢光了。
所有在场的军官同时变sè,这小子有种,胆子真够肥的,刚到部队就敢跟军官动手?
熊飞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很轻松地闪身躲过叶飞的进攻,不轻不重一记封眼锤砸青了叶飞的眼眶,接着脚下轻轻一勾就把叶飞绊了个四仰八叉。
飞行员的反应速度和身体素质在全军都是数得着的,再说了,飞行员的主业虽然是飞行,但同样是合格的军人,即使没有陆军那样jīng通徒手搏击,好歹也练过几天,哪是叶飞这样的野路子可比?
叶飞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知道不是这人的对手,捂着眼睛直抽冷气,惊疑不定地不知如何是好。
新兵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不知道谁第一个意识到熊飞的身份,高喊了一声:“就他开的飞船!”话音未落,已经冲出来二十几号反应快的。
新兵们恨死了这个混蛋。
熊飞的脸顿时就变了sè,众怒难犯,他头盔一扔撒腿就跑。
俗话说得好,好汉架不住人多,好虎架不住群狼,蚂蚁多了啃死象。他身体素质再好也是**凡胎,对付三个五个不在话下,一下子堆上来二十个,就算是特种兵也一样白扯,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可惜熊飞慌不择路,正好跑向叶飞,叶飞一看形势逆转,强睁着红肿的眼下,咬紧牙关合身扑上,一把抱住了熊飞的腰。
熊飞情急之下顾不得轻重,一掌切在叶飞的颈侧,叶飞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狠狠地咬了舌头一口,硬是强撑着挺了过来,死活不肯松手。
熊飞再想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大群的新兵cháo水般扑了上来,漫天的拳头遍地的飞脚,登时兔起鹘落拳脚齐飞,冲不进去的就在外面插个空踹上几脚,也不管踹到的到底是不是熊飞本人,出气就好。
熊飞的惨号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所有的军官都愣在原地,居然没人生出伸手救援的念头。
开玩笑,在场的军官和老兵加起来捏一块才十来个人,差不多一百个疯狂的新兵,一比十的比例,怎么管?
新兵可又不是令行禁止的老兵,此时众怒难犯,冲上去不仅救不出熊飞还要惹上一身sāo……训练还没开始,军官和军士就被新兵暴打一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管理新兵?
再说折腾了半天的新兵还能剩下多大的力气?不轻不重的挺挺就过去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阿弥陀佛哈里路亚!
大家默契十足,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最后还是飞船上那个穿着全套作战装甲的军官发现情况不妙,立即从船上冲了下来,一手一个扯开挤成一团的新兵,结束了短暂的混乱。
混乱持续的时候虽短,但拉了无数仇恨的熊飞却很是受伤,崭新的飞行服扯得又脏又破的堪比抹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唱花脸都用不着再化妆,还连累抱住他的叶飞也受了不少波及。
看到熊飞狼狈的样子,叶飞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一口恶气总算是出了,挨点打算什么?值了。
熊飞没让新兵们打晕,反而差点让叶飞气得晕死过去。
他的飞行服多少有些防护作用,除了脸上的伤重一点,其它都是不疼不痒的皮肉之伤,挨点打没什么,关键是让一群新兵给揍了,他熊飞丢不起这人。
溜边看热闹的军官们一看情况有变,立即冲了上来,连呼呼喝喝地将新兵们带到一旁,两个军官直接把叶飞架起来塞到队列里。
熊飞见状只能咬牙切齿地记住叶飞的模样,强行把气忍在肚子里——他总不能冲到队列里去揪人吧?那他就成了整个陆战队的公敌,他光棍不假,可那不是傻。
部队是个讲纪律的地方,队列岂是可以撒泼的地方?新兵们可以用不懂来搪塞,他当了十几年的兵,拿什么理由顶缸?
他心里这个恨就甭提了,明明是上面安排的任务,又不是他心理变态折腾新兵,凭什么就他挨打,其他人站边上一点事没有?
X的,熊飞心里发狠,这个场子迟早找回来。
“站好,都站好喽,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什么样子?这么点考验就把你们打垮了?是不是男人?都站直……”十几个军官和老兵吆喝着整理队伍,将近百人排成还算整齐的队列。
新兵嘛,能站成这样就算不错了,站得横平竖直,那就是老兵了。
一位上尉军官站在队列前,恶形恶状地训斥:“瞅瞅你们都什么样子?一下飞船就惹事,有没有点纪律xìng?这里是部队,不是你们家!部队是讲纪律的地方,别告诉我你们连纪律是什么都不懂!”
队列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老子不干了!”
“对,不干了!”应者云集,眼看情况就要失控,一边抱着膀子的熊飞一脸嗤笑,不屑地撇嘴。
让你们不帮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上尉不慌不忙,一声怒吼:“闭嘴!”声音竟然大得盖住所有人的乱喊。
他瞪圆了眼睛横扫队列:“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当部队是什么地方?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你们谁爱走谁走,”说着话风一转,“但是我问问你们,知道这么回去有什么后果吗?”
新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告诉你们。”风吹过深秋的草原,上尉的神情越发严厉,“逃兵、拒服兵役者,处以拘留,通报,罚款等处罚外,高考不准参加,高校不准录取,经商不予注册,出国不予审批,招聘不得聘用,情节严重的上法庭判刑,逃兵的纪录要在档案上记一辈子!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不光是你们自己,连你们的家人都要受连累。如果发生了战争,不用审判就可以直接枪毙。都想想,还走是不走,想好了再说。”
一通不准加连累,所有的新兵都沉默了,大伙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部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就连叶飞这个满肚子消极思想的后进份子也被上尉吓了一跳。
一是留在部队里吃苦遭罪,今后的苦难完全可以预见;二是回家被全社会抛弃,简直就是用无形的牢笼把人圈起来,扔在那里任其自生自灭。没有第三个选择的二选一,怎么选择还用说么?
太恶毒了。
绝大多数新兵还意识不到档案上记一辈子的污点是什么概念,不过谁都知道犯事抓进jǐng察局,无论事大事小今后都有了案底,不管走到哪儿都是jǐng务部门的重点监视对象,甭说zì yóu,连**都难保全。大伙刚刚只是一时的激愤,刚刚到部队就跑回去,谁丢得起那个人?
至于经商出国什么的,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太遥远了。
“很好!”上尉对新兵们的反应很满意,“我告诉你们,军人与老百姓最大的区别在于军人有纪律,军人不是钢铁,但军人的意志比钢铁还要强、还要硬!你们当兵之前是干什么的与我无关,不管你家有多少钱,也不管你老子手里有多大权,到了这儿,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服从,服从,再服从!”
上尉一边训话,一这在队列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犀利的目光不断刺入新兵的瞳孔:“就算杀过人放过火,到了我这儿也一律既往不咎。但是丑话说在前头,部队不是你家,谁吃饱撑的给我找麻烦,我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中气十足上尉脚步微顿,恰好停在叶飞面前,“明白了吗?”
“明白。”回答声稀稀拉拉参差不齐。
“都是娘们儿吗?我没听见!”
“明白……”
“没吃饱吗?我听、不、见!”
“明白!”近百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嘶声暴吼,几乎用尽吃nǎi的力气。
“好,总算开始像个爷们儿了,之前的事算我话没说清楚,既往不咎,但是从现在开始,再有类似的事件一律严惩不贷。废话先说到这儿,别以为你们把飞船祸害完就没事了。一排长,马上组织班长分班,带队把飞船和他们自己收拾干净。”
“是!”一名带着学员军衔的预备军官站了出来,十几个老兵一字排开,一排长取来新兵名册,“我喊到谁的名字谁答到,然后我说几班,就站到几班长的后面,明白没有?”
“明白!”
“好,潘虎”
“到!”一个新兵钻出队列。
“一班!”
“这儿!”一班长举起了胳膊,新兵一溜烟跑到了一班长身后。
“李庆进,二班!”
分班有条不紊地进行,叶飞忐忑不安地等着自己的名字唱响。
“叶飞,五班!”
“到!”叶飞一路小跑站到jīng瘦的五班长身后,好奇地伸头缩脑看前面几个分到同班的战友。
“姜宇飞,五班!”
谁?叶飞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不由地一愣——没那么巧吧?重名?
新兵的队列里走出一个叶飞眼熟的身影,一只眼睛还有点发青,那人径直走向五班,一排长暴喝:“跑步!”他赶紧跑几步钻进五班的队伍。
叶飞两眼发直,这不正是被他和白烨联手揍了一顿的姜宇飞么!除了头发剪短之外,哪儿都没变,连熊猫眼都没褪干净呢。
姜宇飞挤到叶飞身后,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咱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那。”
“闭嘴,不准说话!”五班长头也不回地低吼。
姜宇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可他脸上的不忿连白痴也看得出来。
在家里,他的头上顶着大家族子弟和副市长独子的双料光环,谁敢这么和他说话?姜宇飞恼火万分地用怨毒的目光瞪着五班长的背影,不知道心里盘算着什么。
叶飞嘿嘿低笑,冲姜宇飞眨了眨眼,扭头给他一个后脑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装做没听见。
姜宇飞暗暗握拳,恨不得立刻胖揍叶飞一顿。
他和白烨还算公平竞争,哪怕最后发展到武力解决也是放对单挑,可是这小子突然跳出来拉偏架算是怎么回事?让他出了那么大的丑不说,还把这事闹得尽人皆知,不得不听从姜得昌的安排到部队受罪。
夺妻之恨深似海,这仇结的可不小!
叶飞要是知道姜宇飞的想法,非骂他不可:你丫太自恋了吧,人家于笑笑明明是白烨的媳妇儿,啥时候成你老婆了?
分班后一排长立即分配工作,所有分工合作清理飞船上的污物,有新兵提出先收拾自己,立即挨了排长一通狠批。
新兵们的不屑显而易见,正所谓十指不沾阳chūn水,这都什么时代了,清扫卫生还要人动手?家务机械人有没有?几十块的破烂坏了都没人送修,直接扔掉买新的。
可这里偏偏就没有家务机械人,不仅是这儿,全军也没听说哪个新训基地还配备机械人打扫卫生,理由很简单:新兵必须学会如何清扫卫生!
上战场还能背着机械人么?
另外还有个原因没人肯告诉这些初来乍到的新兵:用家务机械人,让你们这些新兵蛋子闲着么?闲出事来算谁的?要的就是让你们两眼一睁忙到熄灯,没空想旁的。
新兵们要是知道军官和老兵如此厚黑,非再炸窝一次不可。他们拒绝的理由也很强大:从没做过家务,根本不懂怎么打扫卫生!
大概统计一下,新兵里做过家务的掰着五要手指就能数过来,上尉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得老兵和军官们一个个手把手的教。
别看军官和老兵们当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换了位置,却觉得连打扫卫生都不会的新兵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上尉觉得自己不像军官,反而像个保姆……还是男保姆!
我容易么我!
上尉委屈地想。
9 军中之母
“一班负责刷前五排座椅;二班负责中间……五班刷舱壁……”一排长把所有需要清扫的区域安排给班长,随即班长就分给了所有的新兵,叶飞也得到了一块长五米,高两米的舱壁,要求他刷得一干二净。
一个班连班长带新兵,一共才八个人,劳动量着实不小。
叶飞从小到大哪遭过这份洋罪?有心拒绝,可这里荒效野外的,就算跑,能跑到哪儿?在外面混的时候,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也得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到了这儿,就是军队说得算,得罪谁也别得罪当官的。
他已经冲动地打过一架了,而且是当着一群军官和军士打的,已然当了一回出头鸟,再不老实一点,恐怕就要被枪打了。
抱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念头,叶飞蹲着一直忙活了半个下午,混身的骨头差点累散了架,好悬没吐血才算通过验收——这他X刷的哪是飞船隔层,丫的镜子都没这么亮好不好?
他还算快的,有的人连一半的任务还没擦完呢。
总算能休息一会儿,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叶飞干脆就站在原地休息一会,谁知他站了还没半分钟就惹来了班长的一通训斥:“都干活呢,你站那儿干嘛?”
叶飞指着光可鉴人的墙面一脸无辜:“班长,我都擦完了!”
jīng瘦的班长眼睛一瞪:“收拾完了,就不能帮帮别人?”
“啊?”叶飞满肚子委屈,“不是分工合作一人一块么?”
“分工是一人一片,合作是大伙互相帮忙,有什么不对的?部队是一个集体,你怎么能看着你的战友忙活,自己心安理得的站边上卖单儿?”
这样解释也行?
叶飞顿时傻了眼,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开什么玩笑,这小子看着憨厚老实,两句话不到就把全班的人都绑在了一起,叶飞要是敢反驳,立马就得成全班的公敌——谁不想赶紧完事休息一会啊!
“那,你就帮他。”班长冲姜宇飞一指。
姜宇飞这叫一个眉开眼笑,冲叶飞挤挤眼,心里这个解恨就甭提了:让你丫手快,这回看你还长不长记xìng!
接下来他看班长的眼神都变得暧昧了许多,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心底不停地夸赞:好人呐!
叶飞一瞅姜宇飞就来气:“班长,我帮别人不成么?”
“你想帮谁?”班长眉头一挑,目光炯炯。
“我……”叶飞左瞅瞅右看看,剩下几个人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选谁都要得罪其他人,最后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凑到姜宇飞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抹,用消极怠工来发泄不满。
班长的眼角暗藏笑意,对叶飞的应付差事不予置评,嗯,看样子这俩混小子的矛盾远比想象中要深!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解决了战斗,上尉一声令下,所有人重新集合。
此时的叶飞恨不能一头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可眼巴巴地望着那一排排的宿舍楼,就是等不来休息的命令。
上尉站在队列之前口沫横飞地讲了半个小时,把新兵们一下午的努力贬低得一文不值——虽然他说的基本属实,可是有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吗?
叶飞恨得牙根直痒痒,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差点领头冲出去揍上尉一顿。
那几个班长倒是气定神闲,似乎很习惯这种动辄没完没了的长篇大论。
等上尉结束了废话,叶飞站得腿肚子都快转筋了,抬腿膝盖一软险些跪倒。
叶飞恨恨地诅咒:X的,小心点别落到我手里……此时此刻有类似想法的绝不止叶飞一个,如果目光能化做利箭,上尉恐怕早就变成了箭猪。
直到离开机场,刚来的新兵们才有机会借着夕阳的余晖瞧一瞧这座军营。
坐落在草原上的军营四面围着高耸的护墙,十几栋宿舍楼整齐地集中在营区一角,只占了营地的很小一部分,至少一半的营区是平整的cāo场,还有林林种种说不出功用的训练场和训练器械,最可笑的是营区一角居然还有一片小树林!
这儿可是草原,从哪儿弄来的树?
跟着刚混了个脸熟的班长回到宿舍,宿舍里两个不认识的新兵一看班长回来,立即叫了声班长,算是打过了招呼。
刚进门儿的新兵们又傻了眼——不足十五平方的小屋里硬是塞下了五套铁架床,丫的还是上下铺,平均一人不到两平方!
这是宿舍么?养猪还要讲究个让猪的心情愉快,猪舍的居住条件都比这好一百倍!
都说军队有钱,都花哪儿去了?
新兵们的不知所措落进班长眼里,班长怀念地想起了自己当年。他随意地分派床位,轮到叶飞的时候班长的眼神闪了闪,指着靠窗的床说:“叶飞,你睡下铺,姜宇飞,你睡上铺,你们两个飞正好凑合凑合。”
“嘟——”走廊里一声长哨,接着不知道什么人暴吼,“打饭!”
班长冲那俩个一直在宿舍里新兵招招手:“刘志强,李阎山,你们俩去食堂打饭。”
“是!”俩人齐声答应,一路小跑冲了出去。
班长坐到角落里那张属于他的下铺上说:“你们先换身干净的衣服,听我讲。我叫肖雨,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班长。简单地介绍一下,咱们五班和四班六班是二排,一二三班是一排,七仈jiǔ是三排,合起来就是二连。从现在开始,不管上哪儿,都要和我说一声……我必须知道你们在哪儿,一旦有事,让我能找到你们的人。如果我不在,就和四班长或者六班长说,都不在就去找排长。”
“还有,听见集合哨,不管你在干什么,必须马上放下手里的事出去集合,谁还有问题?”
“我我!”一个长着娃娃脸的新兵举起了手。
肖雨点点头:“说吧,以后说话之前先喊报告,经过同意才能说话。”
“报,报告!”娃娃脸显然不大适应,“班长,这要是上厕所呢?总不能不擦屁股吧!”
“你叫张大庆是吧?”肖雨中嘴角含笑,“你擦不擦屁股我不管,但是你必须在规定时间之内跑出去集合,特别是焦急集合,就是一连串短哨声的时候。”
我靠,不是吧,玩恶心的?叶飞差点没吐出来。
“别以为我是开玩笑!”肖雨神情严肃,“你们脚底下踩的是军营,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才紧急集合吗?最简单的,一是敌袭,二是自然灾害,跑的慢了,没命的是你们自己。”
新兵们纷纷露出不屑的目光,还敌袭,都多少年不打仗了?难道满天乱飞的海盗能有本事进攻地球?
自打一个多世纪前几大航天国开始向民间出售民用宇宙飞船,行星际商业航线逐渐发展起来,几乎消失于人类历史中的海盗居然在太空中死灰复燃,不过军方从未放弃围剿,小打小闹的海盗始终不敢接近繁忙的商业航线,只敢在偏远航线抢掠。
整个太阳系防卫最严密的地方就是地球,敢往这儿来?老寿星吃砒霜了吧!
“嘟——集合!”走廊里又是一声大吼。
肖雨腾地站起来:“快集合,吃饭了!”说完第一个冲了出去。
全连在宿舍楼前按班排列队带到食堂,然后从一班开始进食堂,尽管大伙早就饿得前心贴上了后背,也只能强忍着一步步来,谁让这儿是部队呢?
一进食堂,饭香混合着菜香顿时扑满了鼻腔,勾得叶飞食指大动,他一眼发现了瘦高的刘志强。
一共九个班,九张桌子摆成了九宫格,另外还有一张dú lì于外的饭桌属于连部。刘志强与李阎山正站在桌边,桌上摆了满了饭菜,叶飞被饭菜的香味儿刺激得口水差点流出来,大步冲到桌边想也不想地一屁股坐下……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姜宇飞坐在叶飞的对面,那个娃娃脸的张大庆紧挨着叶飞。
大伙摩拳擦掌,伸手就想拿筷子。
饿急了眼的新兵们丝毫没注意到刘志强和李阎山还笔直地站在桌边一动不动,李阎山的嘴角微微翘起,演黑社会大哥不用化妆的麻子脸上露出几分讥笑。
“站起来!”肖雨一声暴喝,“让你们坐下了吗!”
大伙像触电一般腾地站了起来,悄然四顾,所有来打饭的新兵都老老实实地站着,凡是刚来的新兵全都和他们一样挨了排头。
叶飞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连吃个饭也这么麻烦?
肖雨走到桌边赶走了姜宇飞说:“坐那边,这个位置是班长的。所有人记住自己的位置,今天坐哪儿,以后吃饭就坐哪儿!”
姜宇飞一脸灰败,赶紧换个位置,心里这个气就甭提了:你个小班长,还敢跟我吆五喝六的,咱们走着瞧!
下午刚生出来的那一点好感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的眼角余光正好看见叶飞似笑非笑的脸,气头上的姜宇飞以为叶飞在笑他,差点气炸了肺。
终于所有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上尉和其他几个军官坐在一起,一坐下就开始吃饭,一排长最后一个走进食堂:“吃饭时都不准说话,现在听口令:坐,开饭。”
所有人一起坐下,居然发出“轰”地一声响。
大伙以为这就可以吃了,全都伸出手来端碗夹菜,肖雨眼睛一瞪:“班长开始吃了吗?”
好几只手僵在半空,大伙偷眼瞅瞅刘、李二人,果然稳坐钓鱼台,一动未动。
肖雨慢条斯理地端起碗,拿筷子夹起一口菜:“吃吧。”
大伙僵住的手总算取得了目标,可是却再也不敢像刚刚那样冲动得如狼似虎,全都放慢了动作,生怕再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惹上一身的不是。
虽然军队的大锅菜味道远远不能和家里比,可累坏的新兵们还是吃得喷香,刘、李一看盘子里的菜不多,就赶忙端着去添,搞得其他人凡是有点良心的都觉得不大好意思。
叶飞从小吃饭就快,连着吃完了两大碗,打了个饱嗝,看看仍在和饭菜奋斗的同伴,不知道是应该坐在这儿瞪眼瞅着其他人吃饭还是自己先回宿舍。
肖雨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自己先回去,呆在宿舍别乱跑。”
叶飞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回宿舍。
大伙陆续回到宿舍,都从海洲市来,互相聊上几句,渐渐地熟悉一些,宿舍里的气氛开始慢慢活跃起来,不过叶飞和姜宇飞之间除了大眼瞪小眼没说过一句话,两人眼中不断闪现的电火花连最迟钝的人也看得出。
肖雨不紧不慢地端着一摞脸盆牙缸最后一个回来,他一进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
肖雨对新兵们的反应不以为意,坐到自己的床上说:“现在开会,部队和你们在家时不一样……姜宇飞,你坐那么远干什么?上铺坐下铺,回来坐叶飞那儿。”
叶飞回来的早,姜宇飞不愿意和他坐一起,特意坐到了张大庆的床上,三个人挤挤挨挨。
“班长,我坐这儿就行了。”姜宇飞笑得十分勉强。
“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肖雨板着脸训斥,“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姜宇飞脸sè发黑,像吃了苍蝇一样不甘不愿地坐到叶飞身边。
叶飞心说你不乐意个什么劲儿,我还烦你呢!
俩人目光相撞,恨不得顶个牛先。
肖雨装做没发现二人间的暗cháo汹涌:“首先,宿舍里的物品放置必须整齐划一!”说着肖雨站起来亲自示范床单怎么铺,褥子底下不能压任何东西,不管是纸片还是袜子。接着教大家怎么叠被子,还有叠好之后放到床的哪一头。
大伙本以为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肖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先讲床底下的鞋怎么摆,哪双在左哪双在右;再说牙缸要摆在洗脸盆正zhōng yāng,牙膏头冲上左倾,牙刷毛冲上右斜;香皂每次用完手必须用毛巾擦干净再放回香皂盒,皂盒和脸盆里绝不能有水迹和毛发;衣服必须折叠整齐,胸前第二颗扣子冲外……
“先讲这些吧,剩下的你们以后慢慢就全知道了。”
一群毛头小伙围着班长听了个目瞪口呆,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十根手指压根不够用,丫的这得脑子进多少水,才能在床上床下这么点地方想出这么多花样啊?这他X的是玩人呢吧?
肖雨指着自己领回来的脸盆牙缸说:“一人一套,马上把我刚才说的落实下去,一会检查。”
“啊?”哀鸿遍野鸡飞狗跳,宿舍的面积本来就小,除去床占的面积,剩下的空间十分有限,七八个人挤在一起忙得团团直转。
看班长示范很简单,可换成自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叶飞的牙刷柄是圆的,不管想什么办法,牙刷头就是不冲上。
蹲他身边的姜宇飞看到这儿,得意地把自己的牙缸送到叶飞眼前晃了晃,又冲叶飞挑了挑眉毛。
叶飞心里直骂,你丫不就带了个方柄的牙刷么,有什么可显摆的?
回头找班长商量:“班长,你看我这个,也放不上啊!能不能冲下?”
“不行!”肖雨脸上酝酿着风暴,“全连都统一冲上,凭你一句话就改冲下了?我不管你牙刷柄是方是圆,也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刷毛必须冲上。”
“班长,你这是强人所难!”叶飞腾地站了起来。
姜宇飞看叶飞倒霉就高兴,掩不住的眉开眼笑。
“难吗?”肖雨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不能怯场,“我要是放住了怎么办?”
肖雨只是个上等兵,只比叶飞早一年入伍,头一回当班长,心里难免忐忑,特别是这个刚下飞船就敢打驾驶员的头号刺头,管不住这一个,其他人有学有样,整个五班就砸在他手里了。
身为班长,能带出好兵才是硬道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刚入伍的新兵看出他底气不足,否则蹬鼻子上脸,以后还怎么管理?
肖雨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凌厉的目光直视叶飞的双眼。
叶飞发狠诅咒:“你能放上,我就把牙刷吃掉!”他双手握拳,胸膛急剧起伏,目光寸步不让地和肖雨对视,如同一头倔劲上涌的公牛。
X的,老子今天遭遇的罪比几年加一起都多,真以为老子脾气好不敢动手怎么地?
“怎么?还想我和单挑?”肖雨突然间笑了,“我不用你吃这个,以后老老实实的别惹事就行,部队的医疗费多也当不住你天天浪费。”
叶飞冷哼一声别开脸。
除去幸灾乐祸的姜宇飞,大伙都有点不知所措,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肖雨不以为杵,取来叶飞的牙刷,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军刀,在叶飞呆滞的目光中将滚圆的牙刷柄一侧削平,刷毛冲上,轻轻松松地放进了牙缸里。
肖雨收起军刀,看着叶飞yīn睛不定的表情说:“是不是还不服气?”
不止一个人替叶飞叫屈,谁知道还带这样的啊?
出乎意料的是叶飞的呼吸渐渐平息,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服。”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虽说肖雨的法子取巧,可事先谁也没讲不准动刀,又怪得谁来?
肖雨意外地看了叶飞一眼,心中对叶飞的评价顿时上升几分。
他本来还琢磨着该怎么才能让叶飞消停点,没想到叶飞冲动归冲动,却不是简单的冲动闹事……嗯,血气足是件好事,谁还没点脾气?
话说回来,肖雨一点也不觉得新兵群殴了熊飞一顿有什么不对,相反还十分解气,谁刚参军时没挨过整?
“谁还有问题?”肖雨环视一周。
没人说话。
肖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军用多功能终端:“马上八点半了,准备准备洗漱吧,所有人必须洗脚!”
大伙面面相觑,叶飞眉头一跳,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
张大庆的娃娃脸皱成一团:“班长,就一个盆?”
“一个盆怎么啦?”肖雨撇撇嘴,“又没让你用洗脚水洗脸,刷刷盆换换水不就行了?”
“班长,不是吧,这多脏啊!”张大庆哀号。
“你很干净吗?那就从现在开始学着不那么干净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大伙心里都打定了主意不洗脚,这边洗漱的哨声一响,叶飞直接找上了张大庆:“兄弟,咱俩合做吧,用我的盆洗脸,用你的洗脚!”
大伙一听顿时恍然,纷纷寻找合作伙伴。
张大庆一脸为难地看着盆zhōng yāng的牙缸,总觉得把刷牙的家什放到洗脚盆里太恶心:“怎么不用你的洗脚?”
“也行!”叶飞爽快地答应,可不等张大庆再说话,肖雨就像电影里的变态一样冒出来:“所有人必须用自己的盆,不准混用。”
宿舍里又一次冷场,恰好此时洗漱的哨声响起,大伙垂头丧气地端着盆涌出宿舍。
叶飞一边出门一在心里说:你还能跟狗一样看着我们么?丫的心理变态吧,肯定是当初也被整过,如今想在大伙身上找平衡。
到了洗漱间才发现所有人都在一起洗漱,叶飞至少看到一个排长,随便找了个水池,打开水龙头抹了把脸,抬头看到身边的人居然是训话下午训话的上尉!
上尉满嘴都是泡沫,正反反复复地刷牙。
我勒个去,大BOSS啊!
叶飞赶紧闷头洗脸,差点把脑袋塞进水池里——冰冷的凉水激得他jīng神一振。
直到身边换人叶飞才抬起头来,该洗脚步了,可洗漱间里满满的都是人,根本看不到个头不高的娃娃脸在哪儿。
人多水池少,一个不认识的老兵一直在喊:“接完水出去洗……”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占着水池子干等吧?
隔着两个水池子,一个老兵抬腿就把脚放进水池,接着水流打上香皂反反复复地搓洗一遍,算是洗完了脚,叶飞眉开眼笑,这不有办法了?可一想到刚刚自己把脸塞进不知道多少人洗过脚的水也,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X的这叫什么事儿啊?叶子飞yù哭无泪,抹上满脸的香皂连洗三遍,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只接着水流洗脸。
悻悻地返回宿舍,大伙差不多都回来了,脸sè好看的没几个,勉强牵了牵嘴角,叶飞连和姜宇飞斗气的心思都没有,把盆塞床底下就想上床,肖雨又跳了出来:“把盆里的东西摆好,八点五十吹哨准备就寝才能脱衣服上床。”
叶飞懒得跟他争,一屁股坐在床上等着。
姜宇飞就坐在他身边,俩人头一回坐一块儿没顶牛。
直到哨声响起,叶飞一头栽倒在床上,姜宇飞吱吱呀呀地爬到了上铺,叶飞嗅着新褥的气味儿,瞅着头顶的床板直发愣。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陌生的人,从没哪一天发生过这么多事,也从没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漫长,身体上的疲劳还在其次,一切的一切令叶飞从心底感到疲惫。
昨天还睡在自己温暖舒服的床上,今天躺的却是硌人的硬板床,叶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想从今天开始就要在这个鬼地方生活,他不禁为自己水深火热的未来感到茫然:这rì子,可怎么过啊?
10 第一天
军人这两个字对叶飞来说仅仅是一个符号,士兵更是符号中的符号,他从未了解过军人与平民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如今身入军营,一切从零开始。
凌晨五点二十,东方刚刚绽放一线光明,响亮的哨声突然像烧红的铁针一般钻进叶飞的耳朵。
“嘟——起床!”
“我X!”迷迷糊糊的叶飞勉强睁开眼睛,瞅瞅窗外青黑sè的天空,不满地嘟囔,“这才几点呀。”
换了新环境,昨晚翻来覆去大半夜,不知道几点才睡着,这会儿叶飞的眼皮就像抹过强力胶一样紧紧地粘在一起。
“几点也得起来!”肖雨“啪”地打开灯,晃得叶飞举胳膊挡住眼睛,好一会才在班长的催促下哈欠连天地爬起来。
北方的深秋,天亮得六点多,现在天上还满满的全是星星呢。
叶飞满腹牢sāo,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起过这么早啊?
肖雨飞快地穿好衣裤:“赶紧下地,上厕所的抓紧时间,要出cāo了。”他的心里还算满意,至少班上没出现那种连衣服和鞋子也不会穿的极品新兵。
“出cāo?”叶飞迷糊的大脑总算清醒了一点,“几点出cāo?”
“五点半,还有四分钟。”
叶飞猛地清醒了一大半儿,这肚子里沉甸甸地下坠感可不是闹着玩了,赶紧揪了一团手纸就想奔卫生间。
没等他出门,肖雨便一声暴喝:“回来,干什么去!”
“上厕所啊!”叶飞说得理所当然。
“跟我说了么?”
“啊?”叶飞眼前一黑,差点一个跟斗栽倒在地,“不是你说上厕所抓紧时间的吗?”
肖雨挑挑眉:“我是说了,但是我也说不管上哪儿都得先跟我说一声!”
叶飞怒火中烧,差点逆血攻心:“班长,我要上厕所。”
“这就对了,去吧。”
我X!叶飞肚子里直骂娘,都说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这倒好,拉屎放屁照管不误!
早上起来上厕所的人多,卫生间里里外外满满的都是人。好不容易挤进去抢了个坑位蹲下,早cāo的哨声便响了起来,挤满了人的厕所刹时间轰隆隆走了个干净。
这可怎么办?想起班长那副人憎鬼厌的样子,叶飞泄气地擦擦干净,提着裤子就往外跑,好歹算是赶在集合的尾巴钻进队列里。
这个季节的海洲温暖如chūn,深秋的草原却已寒气袭人,叶飞呼呼地喷着白气。
队列中的位置是根据身高排列,叶飞的身高在班里只算中等,好死不死居然紧挨着姜宇飞!他不由地在心底哀号: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
也不晓得肖雨是不是故意的,他一直觉得站姜宇飞前面的李阎山还没自己高。
队列调整完毕,值班排长一声令下,仈jiǔ十人的队伍随着一、二、一的口号绕着宿舍楼跑圈。
十几栋三层宿舍楼,每层楼住一个连,数千人的队伍汇集在一起,口令声此起彼伏,杂乱的脚步声慢慢变得整齐,几十几百人合着节奏同时抬脚同时落地,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在脚下延伸。
不过好景不长,毕竟是没训练过的新兵,开始几圈还没什么,跑得多了,大伙的身体素质逐渐分出了高下,体力好的还没什么,体力差的已经开始气喘吁吁,甚至开始掉队。
班排长们厉声呵斥,将掉队的家伙赶回队伍里,这才跑了几圈啊?有些人咬咬牙冲回了队列,有些人却死活不肯再跑,钻出队伍一屁股坐下就不肯起来。
每到这时,几个班长就会一起冲出来,七手八脚地把新兵推进队伍里:“跟上跟上,还是不是个男人!”
渐渐地,叶飞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腿也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队列中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等到队伍停下来,叶飞的心脏几乎从胸腔跳出来,肺里更是火烧火燎,说不出的胀痛……
他还算是好的,张大庆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一张娃娃脸累得惨白,像刚出锅的馒头一样混身白雾升腾。
不久之后连里组织洗澡,大伙才发现娃娃脸下面连毛都没长,这才恍然大悟——他哪是长了张娃娃脸,根本就是个毛孩子!
喘着粗气慢慢走回宿舍楼外,排长沉着脸站到队伍前:“瞅瞅你们半死不知的什么样子,这才跑几圈?班长回去都给我好好cāo练……”
排长说了什么叶飞一个字没记住,他只想着赶紧回宿舍再补上一觉,哪知道回宿舍之后一大堆事等着办,收拾床铺,收拾个人卫生,忙得溜溜乱转,哪还有补觉的时间?
早饭前,肖雨拿着一张纸回了宿舍,端端正正地贴在门后。叶飞用超过2.0的视图瞄了一眼,顿时惊呼:“课程表?”看下今天的rì期,上午两节条令两节队列,下午两节政治一节队列最后一节是体能。
“什么什么?”大伙闻言一起凑了过去,一个个目瞪口呆,一齐看肖雨。
这是学校么?
肖雨一脸高深莫测:“发什么呆,赶紧收拾!叶飞,你和刘志强打饭,一带一,明天叶飞带姜宇飞。”
叶飞瞪了姜宇飞一眼没说话,肖雨眼睛一瞪:“听见没有!听见了说是!”
“是。”叶飞满脑子都是那张莫名其妙的课程表,纳闷儿条令到底是什么玩艺儿?
饭后集合带到学习室,值班员向上尉报告人员情况,上尉坐在讲台上嘿嘿贼笑:“你们都没想到进了部队还得上课吧?”
叶飞心说这不废话么,学习怎么可能被白羽鹏送到这儿来?来当兵的,又有几个在家时是乖乖宝?好勇逞强的倒是占了一大半儿。
“我叫肖玉林,是你们的连长,由我来教你们条令课。”说完挥了挥手上的小红本本,“开课之前,先调查一下特长,一排长。”
“到!”赵光武长身而起。
“开始吧。”
“是!”一排长赵光武端着个玻璃板似的平板电脑,挨个问新兵有什么特长。
叶飞搜肠刮肚,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长处。很快一个被问到的新兵报告自己有厨师等级,随后又有个新兵报告自己有驾驶证,叶飞顿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等待着询问。
一排长问到叶飞时,叶飞腾地站起来大声说:“我是赛车手。”
“什么?”赵光武诧异地追问,“赛车手?”
“是,我有D级赛车执照。”叶飞信心满满。
一排长回身瞅瞅肖玉林,他搞不清赛车执照和驾照究竟有什么区别,不过看这小子这么兴奋,似乎很厉害。
肖连长不比一排长了解得更多,十分镇定地指示:“先记上。”
“是!”一排长随手写了几笔就问下一个人去了,叶飞讪讪地坐下,满心的失落:这就完了?夸两句能死啊,你们知不知道赛车执照多难考?
等一排长统计完成,肖连长翻开红本本:“现在开始上课,我讲课的时候都坐好,什么时候我说记再动笔写。不是记完就拉倒,凡是记下来的内容,回去全都背下来!现在开始讲课:所谓条令,就是是规定军人职责、军队内部关系和rì常生活制度的法规……”所谓的坐好,和学校里的坐好完全不是一回事,要求上身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椅子的后三分之二不能坐,屁股只能坐个椅子边儿。
肖连长讲得不紧不慢,他并非照本宣科,每说一条都要讲解几句。
讲到军人宣誓的时候,肖连长说:“宣誓的时间一般是新兵连开始后的一个半月,最晚不超过九十天。简单地说,宣誓的同时要授衔,宣誓之前你们还不算是军人,只有授衔之后你们才正式成为一名军人。当然了,远不是合格的军人。”
他似有深意地话题一转:“要是谁查出来隐瞒了疾病,或者在家里犯过事查到我这儿,授衔之前可以把人送回原籍。如果有谁说我就是不想干了,连里可以打报告说这个新兵就是不愿意留在部队,也可以把这人送回家。当然了,送回去之后怎么处理部队管不着。说句难听的,现在谁偷着跑了,顶多把你找回来批一顿,但是授衔之后就是部队的人,如果跑三次以上,累计达到三十天,可以送去劳教一到三年。咱们有专门的军事监狱,劳教完了回来,还得接着把剩下的兵役服完。”
原本昏昏yù睡的新兵们听到这儿,顿时来了jīng神,叶飞眼睛瞪得像铜铃,想走就得趁授衔之前啊!
不过没多久,又全都泄了气。
一节课上完,肖连长合上了小红本:“都挺困的啊,一排长,带队出去跑几圈,清醒清醒再回来!”
“是!”
轰隆隆地把所有人带出去跑了两圈,肖玉林笑得露出两颗虎牙:“谁还困,自己站起来听课,清醒了再自己坐下。”
接下来新兵们不断的起立和坐下,还有些直接被班长揪出来——他们只有站的权力,没有自行坐下的待遇。
叶飞感慨万千,这他X的,比学校上课严太多了,要是上学时老师这么看着,哪能有考不上大学的学生?
他上学时养成了习惯,一上课听讲就想睡觉,整整五十分钟的时间,叶飞比任何人站起来的次数都多。
好不容易熬完两节课,剩下半个上午是队列!三个月重新学会走路,新兵期要过的头一关就是队列!
负责授课的是一排长赵光武,从最简单的立正少息开始。
赵光武身材修长,倒算个帅哥,可新兵里喜欢他的人几乎没人,原因无它,队列实在太遭罪了。
上学时的体育课上多多少少都接触过这队列方面的内容,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拿立正来说,并不是笔直地站在原地就可以,而是要求身体微向前倾,以前脚掌着地;手也并非平伸,而是空心扣在腿边;两条腿必须夹紧……
五班长每次说到立正要领的时候,总会把两腿夹紧说成两档夹紧!
大伙想笑又不敢笑,谁能长两个裤档?后来肖雨也不知道怎么意识到了这个口误,可是养成了习惯,即使注意改正,仍然总是说错,每次他都自嘲地笑得很开心。
除此之外,各种各样的要求多如牛毛,考虑到全身上下每一点细节,连眼睛往哪儿看都有要求。
用这样的姿势站着,整个人绷得像根上紧的弦,看起来确实充满了阳刚的力量,可坚持一分两分还可以,时间再长,脚底就像针扎一样疼,混身的肌肉又酸又胀。
班长们总是前前后后的走,挑挑这个的胳膊,那个的腿,稍有放松都能被发现,只要有一个偷懒,全班都要一起受罚。
大伙一听这话全不乐意了,凭什么他一个犯错都跟着吃瓜落啊?班长很不屑地说了一句话:“你们是个集体!”
再抗议,加罚十分钟。
所有人立马偃旗息鼓。
新兵训练头一天,所有的训练仅仅是走个过场,可仍然令所有的新兵叫苦连天——后来大伙才知道,这一点点训练真的是很简单很容易!
有一天突然把所有人拉进走廊,背靠墙一连站了半个小时,美其名曰站军姿,一动不动地站满半个小时,叶飞的两条腿几乎失去了知觉,一抬腿差点摔倒,颤抖的腿筋又酸又胀,僵直的膝盖不会打弯,小心翼翼地活动一会儿才能缓过劲儿来。
简直是从内到外的折磨。
新兵们对军姿的排斥毫不掩饰,班长则异常喜欢安排新兵站军姿,打饭到吃饭之间的十分钟间隙就是雷打不动的课外军姿时间,风雨不误。
站军姿最累的不是身上,而是两只脚,时间长了,大伙的脚底板上也早就长出厚厚的角质层,学得机灵不少的新兵等着班长离开身后,马上放下脚根稍作休息,咋时候过来了,马上再抬起来。
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知道哪个班长灵机一动,新兵再站军姿必须站在台阶上,这下脚后跟下空空如也,不得不用两只脚掌轮流承重的办法减轻痛苦……
如此两个月,新兵们能像木桩子似的冒着朔风大雪,站上两个小时一动不动一点,鹅毛大雪能在身上落上厚厚的一层。
再往后……嗯,没有往后了,时间久了,军姿这种痛苦的姿势成了习惯,站军姿好像也不那么难以承受。
齐步跑步一二一,正步踢腿带出风。
军姿只是队列的一个方面,齐步跑步正步各有要领,跟着一二一的口令,每天平均要走上几公里。
队列的束缚太多,因而是叶飞最讨厌的科目,另外两个和他一样厌恶队列的,应该算是刘志强和李阎山这两位难兄难弟。
他们俩是同乡,不知道是不是和当地的某些习惯有关,两个人居然同时犯左右不分的毛病,左右不分也就算了,多练几天就能改过来,可他们俩走路还都顺拐!
队列里出错的新兵要喊报告,每次班长下达向左转或者向右转的口令,响亮的报告声里至少有两人中的一个。
走队列的时候一是左脚二是右脚,必须用眼角的余光注意战友的摆臂,以便调整自己的脚步,二人的身高在班里处于中上,李阎山听到一出左脚,可摆是也是左臂,紧挨着他的姜宇飞跟着摆左臂迈右脚,从他往后所有人的步调全乱了套,不知道到底是该跟着口令走还是配合战友的动作走。
肖雨差点没为他们俩愁白了头发,甚至一度将二人调到队伍末尾,以免干扰其他人,不过很快就被二排长制止——顺拐可以改正,但不能让士兵的信心受挫!
二排长金跃明高高大大,在三个排长里个子最高,在所有军官里也排得上号,但他的脸形比例失调,远不如另外两个排长帅气,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偶尔还有点口吃。
大概过了半个新兵连,刘李二人才完全改正了顺拐的习惯,为此全班上下同时松了一口气。
训练不止学会那么简单,和学校一样要考试,不过在军队叫考核。
室内课考核算个人成绩,室外课的某些科目算的是集体成绩,特别是队列这种地配合要求比较高的科目,一个人出错,就会连累全班。
想把仈jiǔ个各有心思大小伙子训练得像心有灵犀共同进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不过队列培养的除了纪律xìng和服从xìng,相互间的配合也勉强可以算一项。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二连的队列训练进度总比其他连队慢几拍,九个班长挠头,负责队列训练的一排长更是火光,明明很简单的科目,却总是完不成预定目标,不得不想尽办法多要几节课才能勉强跟上训练进度。
扯远了。
半个上午的队列虽然只是简单的立正和转来转去,可严格的队列纪律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束缚着每个人的身心,午饭时最不能吃的新兵也忍不住多吃了半碗。
饭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伙一回宿舍,全都扑到床上倒头就睡。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也有讲究,吹哨午睡必须上床躺着,睡不着也不准干别的;若是午休则愿意干嘛干嘛。
刚到新兵连的一个多月还能睡床,后来新兵们惹恼了班长肖雨,怒火中烧的肖班长从此取消的新兵们睡床的权力,说来也巧,第二天正好赶上叶飞打饭,等他收拾完食堂返回宿舍时午睡的哨声早吹过了,一开门,八个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睡得那叫一个又香又甜。
大伙实在太累了,不能上床,干脆脑袋底下枕一只鞋直接躺在地上睡得喷香。叶飞躺地上拱进去,拽只鞋垫脑袋底下,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那时训练正紧,不仅身体疲惫,紧张的气氛搞得大伙的神经绷得像即断的琴弦,但凡有时间休息,马上就能睡死过去,躺地上算得了什么?
午休养足了jīng神的新兵们迎来了下午的政治课,没睡饱的叶飞连打了几个哈欠,总算jīng神了一点儿。
肖连长jīng神熠熠在白sè的黑板上写下天军两个字,然后画出几个分支,第一条写上海军:“天军最早只是一个兵种,地位远远不如陆海空三军,2068年天军dú lì成军,至今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年的历史,现在的天军由四个部分组成,一是舰队,天军的绝对主力,因为和太空战舰最像的就是海军战舰,所以咱们天军的舰队完全可以说是从海军延伸出来的。”
说着他写下航空兵三个字:“二是舰载航空兵,是抽调了陆航、海航和空军最顶尖的飞行员组建的jīng锐部队,这个就不多说了,一是接触不到,二是你们的保密权限不够。”
肖连长最后写下天军陆战队和其他两个词说:“陆战队是天军的地面战斗部队,人员数量远远比不上空军的伞兵,更不能和陆军相提并论,主要负责战舰的安全保卫,通俗点说陆战队就是战舰上的保安。战斗部队的要求高,在坐的所有人新兵,最后能有五分之一进陆战队就算不错了。”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有人把陆战队说成是天军的伞兵,其实是把陆战队和轨道突击队混为一谈,轨道突击队是陆战队里最jīng锐的部队,编制上短小jīng悍,是全军战斗力最强的jīng锐部队之一,也是全军部署速度最快的部队,从接到命令到抵达全球任意地点的最短时间是七分半钟。有的新兵可能想说,我就想进突击队!我先要夸你有志气,但是,想进突击队很难!你们的班长排长,包括我在内,根本就不够格!上面也绝不可能把突击队员派来训练你们这些新兵蛋子。”
“有人要问了,剩下五分之四干什么?”肖玉林在其他两个字上划了个圈,“很简单,咱们天军人员编制最大的单位不是舰队也不是航空兵,更不是陆战队,而是后勤!”
“战争离不开后勤的支持,越先进的武器平台,越需要完备的后勤支援。舰队有基地,维持基地运转、保卫、维修战机、保养战舰、物资保管等等,非战斗岗位一抓一大把,说白了,不用担心没地方去,这些岗位用不着可哪乱跑,也没什么危险,工作也比较轻松,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就行,最适合没什么志向,只想混军龄的人,谁想上什么地方现在就可以想想。”
肖连长又说了些什么,叶飞全没印象,他第一次知道天军还有这么多不同的部门,随手填的陆战队,居然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而此时的白烨肯定进入了航空训练队,迟早能当上航空兵。
最后一节课是体能,说白了就是跑步,全连的人绕着宿舍楼跑了十圈,至少三分之一的新兵掉队,能跟上队伍的也个个累拉风箱一样喘个不停,倒是带队跑步的班长们个个气定神闲,脸不红气不喘。
累得像死狗一样跑完不确定的路程之后再走两圈放松一下,再抻抻胳膊压压腿,所有的程序完成,往往一节课才过去三分之一,剩下的时间便由三排长潘伟“合理”安排,或是俯卧撑,或是蛙跳,还有兔子拐,反正总是能想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训练方法,把新兵体内最后一丝jīng力压榨得干干净净。
每天最后一节课都是体能,跑多长时间、跑多远完全取决于三排长的心情。
从五圈到十圈八圈,再到十五二十圈,接着干脆拉出去散跑一趟五公里越野,几十号人撒开脚丫子狗撵一样狼奔豕突,速度快的十七八分就能跑完全程,完事了就可以一边儿站着休息,速度慢的半个多小时还不见人影,累得半死不说,碰上排长心情不好,还得挨罚再再多跑几圈。
叶飞凭着过硬的体质,没多久就适应了体能训练的强度,撒开双腿健步如飞,全班能和他比肩的只有姜宇飞一个,全连比他快的伸出五个手指掰一掰数完还能剩下两要指头。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养尊处优公子哥体能的成绩居然能和自己比肩,他可以输给任何人,唯独不能输给姓姜的。
叶飞心里发狠咬紧牙关,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硬是把同为第一梯队的姜宇飞抛下两条街,越野跑的速度在十几个连队的新兵里出类拔萃,甚至把大多数班长比了下去。
不管什么训练,军官和老兵都只动嘴不动手,刚开始的时候新兵们愤愤不平的大有人在,都觉得老兵和军官们光说不练,就知道折腾新兵,实际上新兵班长都是老兵里最顶尖的战士,甭管比什么都能拉新兵蛋子几条街。
军官就更不用说了,不少人以为能当上军官凭的是关系,很久以后大伙才慢慢意识到,军官之所以是军官,也许确实是靠了关系,但更多的,是他们经受了足够多的煎熬和磨练,新兵连这点东西,说小儿科已经是很给面子的说法了。
叶飞的异军突起不仅令班长们感到惊讶,也令肖玉林刮目相看。
可像他这样的新兵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一直在极限的边缘挣扎,或者说班排长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压榨新兵们的极限。
对于被新兵超越,班长们走向两个极端,一方面是态度越发的亲切,令叶飞的jīng神放松不少,另一方面是不断地给叶飞加外挂,什么铅块沙袋,绑腿背心,不断地增加的负重像一座大山压得叶飞喘不过气来。
辛辛苦苦几十天,一夜回到解放前,原本出类拔萃的越野跑,被班长们一通外挂压成了倒第一!
被他拉开两条街的姜宇飞总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才蹭到叶飞身边,摇头摆屁股地好一通卖弄,然后发力绝尘而去,拉开叶飞四条街,气得叶飞火冒三丈。
再不信邪,也顶不过满身的外挂,叶飞几次要求摘掉外挂都被班长驳回,还说是连长的意思,气得叶飞七窍生烟,挑了个时间直接找上了连长。
他听了愤愤不平的讲述,只说了一句话:“合理的要求是锻炼,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回去告诉你们班长,就说我说的,加量!”
叶飞登时如坠冰窖。
从此班长和排长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当成了口头禅,新兵们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又扯远了,初到军营的新兵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否则怕是要集体哭着喊着回家。
还是说说新兵连的第一天吧,
好不容易完成一天的训练,大伙疲惫不堪地吃过晚饭,都以为没什么事了,哪成想洗完脸之后,肖雨一声令下,所有人趴自己的床上开始做俯卧撑,就算体力不支俯不下去,也得伸直了胳膊撑着!
叶飞还算好的,前前后后坚持了三四十个,娃娃脸张大庆最多只能撑三次,还是下半身一直贴在床上那种,大伙笑言,说他这样不行,将来没法满足媳妇儿。
不过很快就没人笑得出来了,哪怕胳膊不打弯儿,也得挺十分钟,等熄灯哨响才能躺下。
大伙第一次盼望哨声赶紧响。
肖班长撇嘴:“这才哪到哪儿,等新兵连结束的,天天晚上做体能,我那时候,一晚上能做七百个……”
众人无不嗤之以鼻,七百个?吹什么牛!直到吹熄灯哨,大伙总算能稳稳当当地躺在床上,泄气地长呼短叹,全后悔得肠子泛青。
不过从此以后,每天睡前的俯卧撑成了不成文的惯例,不仅五班,所有的新兵都一样。
叶飞安心地闭上眼睛,疲惫的身体似乎忘记了床的陌生,转眼间就睡得熟了……这一夜,他梦到了家。
从此,苦难的新兵连开始了,两眼一睁忙到熄灯,每天不停的训练,不停的忙碌,班长和军官不断地向新兵们灌输集体意识:部队里没有个人,只有集体,最常见最有效、同时也最让新兵们厌恶的一个办法就是连坐。
尽管法律早就废除了连坐制度几百年,可在这个鬼地方,不管是谁犯错,挨批的都是全班,有时候甚至是全连,**裸的连坐没商量。
每到挨批的时候,大伙都会把怨怼甚至怨恨的目光投向犯错的战友,可哪有人不犯错的?时间久了,一起挨批什么的都习惯了,反正你因为我挨过收拾,我也因为你受过牵连,老大别说老二,谁也别埋怨谁。
批的原因大多是平rì里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是事情大点捅到了排长那儿,连班长都要跟着挨批,不过新兵们挨批的是事情本身,班长挨批的原因则是没管好新兵。
头一回看班长挨批时还有新兵幸灾乐祸,琢磨着怎么才能多连累班长挨几回排头,可排长训完了班长,接下来毫不手软地罚全班的战士绕着cāo场跑二十圈,跑得大伙叫苦连天,这才知道排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鬼地方从来都不按牌理出牌,从此一个个收敛了自己的爪牙,老老实实地安分守己。
11 不休息的休息日
紧张的训练令新兵们疲惫不堪,班长不时地调侃:“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小姐还晚,干得比驴还累,说起来比谁都好。
有什么奇怪?以为当兵是养大爷呢?养兵千rì用兵一时,国家花钱养着你们,可能那么舒服吗?”
于是新兵们无比期待课程表上的休息rì,恨不得把一秒钟掰成两半的班长们令时间变得异常漫长,叶飞觉得短短几天的时间好像是几个世纪,明明不久前还在家里zì yóu自在,却怎么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久远记忆。
好不容易挺到周六,起床哨按时响起,宿舍里登时怨声载道,肖雨笑咪咪地说:“人休息制度不休息,赶紧起来。”
制度?从进了部队,从头到脚都是制度,制度不休息?还叫休息么?
叶飞恋恋不舍地从温暖的被人窝里爬起来,穿好衣服装备出cāo,肖雨嘿嘿一笑:“今天不出cāo,赶紧收拾卫生!”
叶飞一愣,还有这好事儿?这几天折腾得够呛,少出一天cāo,都让大伙乐得不得了。但是很快就没人还能笑出来了,头一个休息rì,上午安排大扫除,下午安排新兵洗衣服!
军营大概是目前唯一一处回归原始,没有任何现代家务机械的地方,新兵们必须要学会如何用自己的双手打扫卫生。
别看宿舍不大,可边边角角的,不管哪里都要收拾干净,收拾完之后值班排长检查,要戴着白手套摸一遍,洁白依旧的过关,有灰的,后果自负!
扫地拖地,擦砖抹窗还是小儿科,洗衣服愁倒了全连的新兵——没人会啊,哪怕有一个动手的也是个榜样,一帮大小伙子拎着脏衣服大眼瞪小眼儿,连个能偷师的都找不着。
班长们可不管你会不会洗,胡搓乱拧也得把脏衣服洗一遍,而且连里安排了洗衣服的时间,那就必须要洗,不洗都不行。
逼得没办法,叶飞索xìng连揉带搓地乱洗一通,看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实际上有没有效果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睡叶飞领床的战友叫做王笑东,他更干脆,被班长逼急了,把脏衣服塞进盆里,弄上点水泡湿再捞出来就算洗过了,而且理由充分:洗了,只是没洗干净,这能怨我么?
最后居然没被目光毒辣的肖班长看出破绽。
大伙无比眼谗老兵和班长们的轻型战斗装甲,多带劲啊,还不用洗,顶多拿抹布擦两下就干净。
上午十点,一声哨响把纠结了半上午的新兵们拉出门外,值班的一排长打开花名册,数着人头挨个点名,之后又重申一遍人休息制度不休息,交待各班保持好宿舍卫生。
叶飞原以为这仅仅是一排长一时的心血来cháo,没成想下午三点又来一回,晚上八点的也没省下,其它时间也不让大伙闲着,三分钟一个哨,五分钟一个响。叶飞和战友们终于明白了休息仅仅是不训练而已,因为训练而暂且放在一边的杂事反而全冒了出来,平时累的是身,休息累的是心。
王笑东坦言:“这还不训练呢,起码知道一会儿要干什么,不用慌不用忙的,这倒好,说不定又安排什么事儿……”话没说完哨声又响,但大伙深以为然。
休息反而比训练更令人疲惫不堪,现实实在是令人无奈,从此以无人再盼休息。时间久了,每到休息rì,大伙都会坐在床上等着,听见哨响立即向外冲。
后来不知道哪个胆大的新兵问一排长休息rì能不能让大伙好好休息,别动不动就集合。一排长直言不讳:“不多安排点事让你们干,干呆着光想家,闲出事来怎么办?”一语道出休息rì不休息的根本原因。
也不知道是哪个发明了这么“伟大”的理论,但是不让大伙闲着,就不出事了么?
某天中午,打扫完食堂的叶飞和其它几个战友正排队往回走,突然发现三个班长排成一行飞快地跑出大门。叶飞奇怪他们几个跑这么快干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二班一个新兵想家想得狠了,偷着逃了。
偷跑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是个光荣的字跟儿,特别是在军队,还有另一个说法,叫做逃兵。
尽管不愿意留在部队的新兵大把抓,可逃兵依旧让所有人鄙视……当然了,羡慕的也有不少。
消息传开,众人为之绝倒,训练基地地处草原深处,最近的村镇也在十几公里之外,逃跑的新兵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军事素质一般般,想顺利通过这十几公里的草原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果然,午休刚结束,人就被逮了回来,这下他可算是在新兵连出了名,因为他是整个基地第一个逃跑的新兵,二连因而露了一回“脸”,肖连长大会小会批了好几天,一个处分装进了新兵档案,从此之后不管他到了哪儿,这个处分会跟着他的档案一起走。
除了这个逃兵之外,宁可回家挨收拾也不愿意留下的新兵也有不少,不过都是一排和三排的新兵,二排的一个没有,这一点让二排长金跃明很满意。
但是老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果然好景不长,有一天中午,王笑东最后一个回到宿舍,一扫此前的颓丧,难掩发出内心的喜悦:“我去找连长了,不干了……”眉宇间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战友们为之愕然,好多人都想和他一样,就是提不起勇气,没想到他做了二排第一个吃螃蟹的新兵。
悲剧的二排长,假期毫无悬念地泡了汤,班长肖雨也吃了一顿排头,从此王笑东成了二排的重点人员,班长谈完了排长谈,排长谈完了还有连长,谈心、劝解、讲事实、摆道理。甚至发动王笑东的家人打来电话来做王笑东的工作。简而言之,只要能想到的办法,没有一样不用在他的身上,只为说服他老老实实地留下,压根就不提打报告送他回家这一茬。
王笑东这才明白所谓的送回家,是织出一张大网等着想回家的新兵自投罗网,其实就是连里为了挑出新兵中不安份因素的手段,想走?白rì做梦!
其他人这才了解肖连长的“险恶”用心,几个因为王笑东提出走人而心思活泛的新兵登时偃旗息鼓。
也许是劝说起了作用,王笑东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和王笑东的遭遇类似的新兵,整个二连少说也有十几个,全基地不下三位数,不过除了六个因为身体不适合服役新兵退回了原籍之外,就只有一个因为不想留下而成功退回原籍的新兵,据说等待他的将是一系列严重的惩罚,最起码也要先当几年的黑户再说。
很多年后叶飞才知道,那个被送走的新兵确实是不愿意再留下,不过并没把他送回家,而是送到了其它训练基地,玩了一手瞒天过海。
这一手的确高明,从此以后,所有的新兵都变得老老实实,只敢在心里想,绝不敢从嘴里说出来。
大伙无意中听老兵提起肖玉林,个个呲牙咧嘴,所说这位肖连长人送外号“政治狂魔”,嘴巴出了名的大,说白了就是啰嗦,一件事能让他掰开了再揉碎,分成几个小点,每个小点再分成数个小点,再分不分完全看情绪,然后逐条逐句地开始讲道理摆事实,从吃过晚饭开始谈心,能一直讲到半夜十二点。
肖雨心有余悸地提过,有一次点名,居然从八点讲到了半夜,天寒地冻的,大伙直挺挺地站了四个多钟头。
几件轶事一出,新兵们如畏虎狼,凡是能离肖连长远点,谁也不肯往他身前凑合,生怕惹恼了这位政治狂魔,被他拽进办公室谈心。
12 紧急集合
时光飞逝,转眼睛就是一个多月,新兵们每天早出晚归,慢慢适应了军队的节奏,队列变得整齐,体能开始飞涨,对军队的了解越来越多,习惯了严格纪律的束缚,被条条框框关久了,似乎没有开始那么难熬了。
就初始前,肖雨歪倒在自己的床上,貌似不经意地说:“最近要开展夜间科目训练,你们一个个都有点准备,多练练怎么装行囊。”
叶飞太明白什么叫夜间科目,不过他已经学会了少说多干,不当出头鸟,该知道的时候,班长自然会说清楚。
这天晚上刚吹完熄灯哨就开始查铺,二排长查得很仔细,翻开每个人的被子看一看,张大庆没脱袜子被他发现,立即挨了一顿批,勒令其脱光了再睡。
叶飞暗暗奇怪,平时查铺也没这么多事啊,啥时候查铺查过穿不穿袜子?虽然觉得不对劲,可他也没往深处想,和平时一样闭上眼睛,几乎立即进入梦乡。
就在将睡未睡的节骨眼上,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肖雨一个跟头从床上跳下来:“紧急集合,快!”
我X!叶飞这才知道今儿个查铺为什么这么怪,摸到衣服就往身上套,他不断地对自己说:别着急,别着急,一件件穿……
说是这么说,其他人一个个飞也似地跑出去,剩下他自己能不着急吗?
等叶飞冲出门外,走廊里早就没了人,紧赶慢赶,跑到门口还是被四班长逮了个正着:“跑什么跑,抓最后五个,都给我站住!”四班长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就像逮的是兔子。
前面已经逮住了俩,加叶飞正好三,这下叶飞急了,他还没因为室外科目拖过全班的后腿呢!
走廊里咚咚一阵猛跑声,又窜出来好几个,后面来一个,四班长放一个,几个呼吸的工夫,居然又堵了七八个。
总算不是最后五人之一,四班长一放人,叶飞赶紧往队列里跑,赶上个尾巴钻进队列。
五班长站在二排的队列前,压低声音指挥:“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一、二、三……”战士们用和训练时一样的洪亮声音报数,还没报几声,肖雨厉声制止:“停!这是紧急集合,紧急集合的时候,把声音放到最小!”他这一说,大伙才发现所有班长都把声音压到最低,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报数!”肖雨重新命令。
这一次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习惯了用最响亮的嗓音嘶吼,突然改成这样,不少人都不大习惯。
整队完毕,五个被四班长逮住的“尾巴”站在队伍最前面展览,排长二话不说大手一挥,所有的班长立即钻进队列,挨着个检查,什么裤腰带没系的、裤子穿反的、鞋穿反的、扣子扣错的、没穿袜子的等等,有一样搞错就会被揪出队伍。
叶飞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差点被抓住为的不就是把衣服穿好么?
每个班都有被揪出来的新兵,全连一共七八十个新兵,居然揪出四十几个,特别是跑得最快的,基本一个不拉。
一排长看都不看一眼:“光跑得快有什么用?衣服都不知道穿,冻死你们!带回!”
第一次紧急集合落幕,一排长对结果很不满意,于是从那天起,每天熄灯后又多了一项训练。
紧急集合分短哨轻装选手和长哨全副武装,集合的时候不准开灯,有几回,战士们把邻床战友的衣服裤子塞进了背囊里,不管不顾地冲出宿舍,留下找不到裤子的战士干着急,最后没办法,只能穿着衬裤跑出去集合,没少闹笑话。
大概是班长排长们也想睡个好觉,从此以后每天熄完灯之后都会迎来排长的查铺,查完马上跟着就是紧急集合。没几天大伙就总结出了规律,为了不被四班长捉住,大伙绞尽了脑汁加快速度,有的趁查完铺赶紧把衣服套上,有的只穿一只袜子,把穿袜子的脚藏在被子里。
军官和班长都是过来人,新兵的小动作都是他们当初玩剩下的,瞒得过谁?只是不愿意太计较罢了。但是没多久,早上起床吹的就不再是起床哨,而是紧急集合!
谁能穿着衣服睡一晚上?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天天有紧急集合,最少一次,多的时候一夜四五次。好在熟能生巧,紧急集合的次数一多,大伙总结出一套规律,用的时间越来越短,出的错也越来越少。
一天早晨,肖连长心血来cháo提前起床,吹完起床哨之后挨个班走了一遍,走到六班的时候,发现起床哨吹完了几分钟,六班居然还有个新兵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顿时火往上撞,当场骂了六班长一通,接着紧急集合的哨声又一次响起,所有人打好行囊冲出宿舍集合完毕,肖连长一句废话没有:“带回,衣服全脱,等哨……”
所有人跑回宿舍脱光了衣服,打开行囊钻进被窝,等集合的哨声再响,再集合一次。
整整一个早上,就在这样集合——带回——再集合中渡过,累得大伙身心俱疲,没有不骂那个赖床新兵的。
到此……这事还没完,当天中午,排长很淡定地说:“中午听见紧急集合哨,除了六班之外,所有的班都不用动,老实睡觉。”
哨声整整一个中午都没停,紧挨着六班的五班听得最清楚,每一次听到轰隆隆的跑步声经过,叶飞都会忍不住同情地咧咧嘴。
起床的时候,六班最后一次集合结束,背着行囊返回宿舍的六班战士累得个个两腿打飘,说不上血的教训,但绝对够得上泪的教训。胳膊再粗拧不过大腿,从那以后,没有任何一个新兵敢在哨声吹响后赖在床上不起来。
叶飞偶然发现,全基地似乎只有二连始终不断地进行紧急集合训练,其他连队要么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要么隔三差五小打小闹应付差事。
大伙都晓得肖连长这人是个与众不同的怪人,只是谁也没想到他整人的办法这么有杀伤力,从此,新兵们对这个总是满脸笑容的连长畏之如虎。
13 差别待遇
军营里的通讯受到严格限制,每个人的通讯时间限制在15分钟之内,而且必须有军官在场旁听,理由是防止泄密,不过信可以随便写。
有军官在场,新兵们不得不把满肚子没处发泄的劳sāo重新咽回肚子里,只拿些不疼不痒的话还应付家里的询问,天知道新兵们多想和家人说说班排长们是多么的“惨无人道”。
这条毫无建设xìng的规定简直气炸了所有人的肺,早在两个世纪前就已经实现了全球即时通讯,如今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写信这么原始的交流方式?
新兵们的个人终端早就在上飞船之前上缴,如今是肉在案上任由宰割,半点浪花也休想翻得起来。
叶飞好不容易排到了一次通讯的机会,先是给白羽鹏打了个电话报个平安,俩人隔着两层代沟,实在没有太多好说的,白羽鹏除了语重心长的说教,就说不出点别的,两人只说了半分钟就挂了电话,唯一的成果是从白羽鹏那里得到了白烨的联系方式。
叶飞迫不及待地拔通了白烨的电话,仅仅一个多月的分别似乎有几个世纪那么久。
电话接通,光着膀子的白烨出现在屏幕里,惊诧地瞪大眼睛:“叶飞?嘿嘿,你小子,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我!”白烨手里扯着一条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的惊喜。
叶飞撇撇嘴:“我哪是才想起你,是根本没时间打电话,呦,你那儿条件不错啊!”从背景上看得出,白烨住的是间设施齐全的宿舍。
“那当然!”白烨自豪地咧开大嘴,“我们住的都是单人宿舍。”
“飞行员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叶飞感慨万千,狭窄的五班满满当当挤了十个人,白烨一个人住的宿舍,至少有三个五班那么大。
白烨得意洋洋:“那当然,哎,我说你怎么样?也不和家里联系,这都一个多月了,老头子都不知道你什么情况,你还成不?”
叶飞勉强牵了牵嘴角:“听你的意思,你们能随便打电话?”
“那当然,业余时间,想干什么都成。”白烨实话实说,突然意识到叶飞话里的意思,顿时脸sè一变,“怎么?你们不行?”
“当然不行。”叶飞苦笑,“我到这儿这么久,就不知道什么叫业余时间。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切,你忽悠谁啊,都是天军的部队,哪能差这么多。”
“我忽悠你,有人给钱么?对了,你猜我上铺是谁?”叶飞卖了个关子。
白烨一愣:“这我哪知道,我认识?”
“不光认识,还挺熟。”叶飞嘿嘿坏笑,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最熟悉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
“猜不着赶紧的,直说。”白烨不耐烦地说。
“是姜宇飞。”
白烨腾地跳了起来:“我X,他怎么在你那儿?”
“我哪儿知道!”叶飞直接用白烨的话还账。
白烨愣了一会,又颓丧地坐下:“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想再找他的麻烦,反正,反正……她心里也没有我。”
叶飞轻叹:“你和她联系过吗?”
“没有。”白烨苦笑,“联系了又有什么用,还不一样是没有结果。”
“这可不像你的xìng格,不想再争取争取?”
“争什么啊,女人是要花时间陪的,你说我离家这么远,哪来的机会?”白烨一扫之前的兴奋,满脸苦涩。
飞行员是天之骄子,可飞行员一样是**凡胎,一样有七情六yù,谁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血气方刚的,哪能没个念想?
一直以来,军人的爱情和婚姻就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剧sè彩,“嫁给当兵的等于守活寡”一类的言论层出不穷,更可怕的是话说得难听,偏偏还一语中的。
叶飞自己没有女朋友,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但是同班的战友中有一个叫做廉学兵的,到部队不久接到了女友的信,高兴得他嘴都合不上了,可没看几句,他的表情就凝固了,一米仈jiǔ的大个子,一个人窝在床上掉抹眼泪,让人即辛酸又无奈。
廉学兵不是连里第一个因为当兵而被甩的新兵,更不是最后一个。
不仅新兵,军官也好不到哪儿去。
二连的王副连长是个结婚不少年的人,看模样,王副连长同样是个上尉,大概三十出头,看起来却像四十好几,媳妇曾经来基地住过几天,说实话,长相实在拿不上台面,瞅那面像比王副连长还要大上许多。
新兵连过半的时候,王副连长调走了,好像是主动申请,调到土星环的边远矿区驻守,临行前肖连长请他给全连的新兵讲几句,王副连长很深情又很无奈地讲道:“土星矿区难得回家一次,可是在地面上,同样回不了家,又有什么区别?而且边远地区待遇高提升快,在那多干几年,回来我就能挑个好地方……”
牺牲、奉献,这样空洞的字眼对十八岁的叶飞来说都是唱高调,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才是军人。
叶飞十分佩服这位王副连长,但佩服归佩服,同样因为这件事,让他对部队更加没有好感——为什么军队这么没有人情味儿?难道就不能让王副连长的家属随军?
叶飞不知道该怎么劝白烨,最后还是白烨自己先恢复过来:“别说没边的事了,咱们哥俩好不容易通次电话。,等啥时候有时间了,我看你去。”
“还是算了吧。”叶飞扯出个笑容,“我们这儿陆战队和飞行队尿不进一个壶里,刚来那天,我们就合伙揍了开飞船的一顿……”
“真的假的?”白烨压根儿不相信。
叶飞心说你哪知道他是怎么折腾我们的!
瞅瞅和自己示意时间的二排长,他点了点头:“行了,我这儿时间到了,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机会就给你打电话,你也别给我往回打,挂了。”
“喂喂……”白烨诧异地挠头,“这就挂了?才讲几分钟啊。”
他哪知道,叶飞身后还排着半个班的人呢,哪能占着电话一个人说个没完?
14 枪
挂断电话,叶飞老老实实地立正站好:“排长,我打完了。”
二排长一脸地不可思议:“你朋友是飞行员?还是咱们天军的?”
“是!”叶飞满心的愤懑,忍不住报怨,“我俩一起体检,早知道我填志愿时也填飞行员就好了。”
二排长理解地笑了:“都一样,飞行员也是兵,也得从头开始训练,除了环境好点,头几个月也跟咱们差不多少。”
叶飞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住嘴不说话,二排长和谒地说:“回去吧,别想那么多没用的,你将来的成就,不一定就比飞行员差。”
这是安慰么?现在的待遇就一个天一个地,还有什么成就不成就的?
叶飞失落地离开,心中难免对自己当初不加考虑的冲动而悔恨,可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往前看了。
二排长是个很和善的人,即使在训练中也不像另外两个排长那样严厉,不过也许是因为相貌的加分,新兵们对他的敬畏并不下于其他任何人。
令叶飞奇怪的是一排长负责队列,三排长负责体能,其它科目各有安排,唯有二排长什么也不负责,似乎就是个闲人。
但是可能吗?新兵连的人手都是临时抽调,一个萝卜一个坑,二排长的位置交给谁不是当,哪怕调个老资格的军士也能把这一摊撑起来,有必要安排个闲人吗?
新兵连的课程表每周一换,侧重不同,前期的队列越往后越少,中间又添加了格斗、单兵战术等新的训练项目。
转眼新兵连已经过了三分之二,新的一周开始,肖雨又换了一张新的课程表,表上有一项新兵们盼望已久的课程:shè击。
大伙拍手相庆,没有谁不对枪感兴趣的,可是真正摸过枪的,整个基地屈指可数。
等到第一节shè击课开始,集合的新兵们十分意外地被带进了教室,而不是训练场。随后,高大的二排长擎着乌黑的步枪大步走上讲台,枪托翻,将步枪稳稳当当地放在讲台上。
叶飞恍然大悟,原来二排长负责教shè击课!
金跃明微微一笑:“都盼挺长时间了吧,甭着急,你们离拿枪还远得很,咱们先上理论课。”
“这是一把88式步枪,重1.6公斤,5.5毫米口径,六十发弹匣,很传统的步枪,是不是很失望?”金排长并没有坐下,而是用胳膊支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台下的新兵,脸上现出一抹了然的微笑,“可能有人想说,这枪太落后,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激光枪更好用。我很赞同这个说法,但是直到目前为止,88式步枪仍然是军队的主要装备,这是为什么呢?”
金排长站直身体:“激光枪,或者其它能量武器都有重量轻、体积小、准确度高的优点,但是能量武器的缺点是jīng密度高,成本高,保存条件高。传统的火药类武器比较重,体积也大,后座力还影响jīng度,但是火药武器有一个定向能武器比不了的优点,那就是结实,结构简单,只要保存条件合适,不管枪还是子弹,扔仓库里一百年也能用。能量武器用的是电,再好的电池,充满之后扔仓库里,用不上半年就能漏光一半儿,所以直到目前为止,单兵能量武器还不能普及,有没有?有,但是很少,一般部队看不着,常见地是战舰上的激光炮,但是战舰有反应堆供电,你们谁能背着反应堆上战场?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一把激光枪的成本等于十二支88式步枪,经济账也得算一算。”
说着二排长端起88式步枪:“离开新兵连之后,你们这些人里的大多数,都不可能再有摸枪的机会,都好好学吧。”
shè击说起来简单,谁都知道三点一线,可实际上哪有这么轻松,如何瞄准、据枪的姿势、击发的要领,菜鸟新兵们做梦都没想过,不过是手指一勾,居然还有这么多学问,shè击不就是带到靶场,然后给一堆子弹随便打么?
不知道谁说过,好shè手是子弹喂出来的,不过显然二排长不这么想,或者说所有的军官都不这样想。
不久后,每个新兵都领到了一支真正的步枪,同是地,不成文的涉枪纪律被班长和排长反复强调,直到所有人倒背如流。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论何时何地,也不管枪里有没有子弹,任何情况下不得将枪口对人!
经过一系列的训练和准备,最终全连拉到靶场时,每个战士只领到了八发实弹,靶场的靶位有限,每次一个班。
shè击一开始,炒豆般的枪声响彻靶场,shè击结束报靶,一班的一号靶位连报了三个十环,惊得大伙面面相觑,这哥们真强!
好在接下来没出现第二个如此强悍的新兵,轮到五班打靶时叶飞趴在六号靶位,他信心满满地手指一勾,枪声不轻不重,枪身一跳,他本能地闭上眼睛,不晓得到底打中了目标没有。
五号靶位的姜宇飞扣动了扳机,“叭”地一声响,震得叶飞耳朵里嗡嗡一通乱响,像塞满了棉花一般什么也听不清楚。
我X!
第一次打枪,兴奋的叶飞几下打光了子弹,恋恋不舍地放下枪,怎么都觉得不过瘾。
他以为自己打得不错,可成绩一出来,就立即傻了眼,八发子弹,居然只打了七环!气得肖雨一通狠批——五班的成绩全连垫底,叶飞全班垫底!
就连姜宇飞那小子都打了四十几环,叶飞绞尽脑汁琢磨半天,总算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瞄准的时候,要准星清楚目标模糊,偏偏他长了一对超过2.0的眼睛,哪有看不清目标的道理?一时疏忽,拿了个全连倒第一。
幸亏这第一次shè击只是为了让新兵们体验一下shè击的感觉,第二次才是真正的考核,叶飞满脑子的目标模糊,憋足了劲,总算打了个优秀回来,将将高出姜宇飞三环。
叶飞和姜宇飞二人的矛盾在五班不是什么秘密,在全连也是人尽皆知,勺子还碰锅沿呢,何况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班战友。
俩人没少闹矛盾,但是每次都被肖雨压了下去,而且还连累同班的其他战友挨罚,时间稍长,叶姜二人再斗气,全班就会一起站出来制止,众怒难犯,两人唯有偃旗息鼓,用眼神互相较量一番。
不过私底下,二人间的竞争从未间断,不能用拳头分出个胜负,两人十分默契地在训练中比个高低。
姜宇飞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虽然不大争气,但在学识上高出叶飞不止一筹,因而在室内课和各种理论学习中拔得头筹;而叶飞则是体质更加优秀,凡是能和肌肉扯上关系的项目,都能压姜宇飞一头。
姜宇飞不止一次讥讽叶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叶飞最直接的反驳就是娘娘腔——姜宇飞的军事素质虽说比不上叶飞,好歹能排进全班前三;叶飞的文化水平的确不如姜宇飞,但是至少也是正常水平。
不同于一百多年前,如今的军队对士兵的知识水平十分看重,纯正的文盲大老粗连体检的连都摸不上就会直接淘汰。
为了压对方一头,俩个人想方设法无所不用,可是直到最后,也没分出个输赢胜负,只能说各擅胜场。
肖雨暗地里不知道多少次差点笑歪了嘴,这俩宝贝蛋你追我赶,一个班出两个成绩拔尖的新兵,他这个班长也脸上有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