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垂死挣扎
这样近的距离，叶飞根本不用瞄准，仅凭感觉也能命中目标。
当子弹堆出来的枪感是开玩笑的么？
狙击炮的威力极大地震慑了剩下的三个紫骨人，原本直线扑过来的三个紫骨人立即散开，上蹿下跳地变幻着路线冲向叶飞。
不怕死和明知不敌还往枪口上撞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即使外骨人，也懂什么叫趋喜避凶。
叶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这好事儿？他毫不客气地甩开狙击炮连连开火，将另外两只紫骨人斩落马下。
狙击炮的射速是个大问题，如果它们直接扑上来，叶飞根本来不及开第二枪，叶飞与黑熊势必陷入危险的近身肉搏，
两个同伴用生命换取了稍纵既逝的机会，最后一个紫骨人敏锐地抓住了时机，终于冲了过来，以狂猛无匹的姿势扑向叶飞。
此时它简单的思维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掉这个最危险的敌人。
黑熊眼中精光一闪，抬腿就想挡在叶飞身前，可是紫骨人的速度太快，他才迈出半步，紫骨人已经冲到了叶飞面前。
支援已经来不及了，黑熊一着急，甩手就把链锯刀当飞刀扔了出去，来了个围魏救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刀还没飞到地方，叶飞突然侧身一记猛踹，重重的一脚带着辅助动力提供的强大力量，实打实地踹在紫骨人胸腹之间。
紫骨人用比来时慢不了多少的速度倒飞回去，“咚”地一声闷响挂在墙上。
叶飞这一脚踹得实惠，不光踹飞了紫骨人，强大的反作用力也把他自己顶了个仰八叉，倒在地上的他弓起身体，将狙击炮架在大腿侧面轰地开了一枪，把挂在墙上的紫骨人崩得四分五裂。
说时迟那时快，直到这时，队员们才陆陆续续地冲出通道，而那些逃跑的外骨人，甚至还没能冲到闸门。
老兵们一看这个情况，个个摸不着头脑，倒是没怎么接触过外骨人的新兵，没有一个因为敌人的逃跑而愣神。
叶飞那一声抓活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眼看敌人就要钻进闸门，凭两条腿追肯定来不及，可是开枪又怕打死了目标，战士们进退维谷，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熊扔出的刀“当”地一声砸在墙上弹飞，叶飞猛然间跳起来，一把抢过兽医的步枪，叭叭叭连续点射，子弹随着枪声嗖嗖乱飞，奔逃的蓝骨人像被无形的死亡之刃割倒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半个弹匣不到，十几个蓝骨人倒了一地，除了少数几个被被击伤之外，大多被一枪击穿了颅骨。
唯一还能站着的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白骨人。
紫色外骨人简称紫骨人，蓝色外骨人简称蓝骨人都没问题，唯独白骨人这个叫法实在让人觉嘴巴心里都别扭，好像是白骨成了精似的。
白骨人惊恐万状，还想冲向几步之外的闸门，叶飞毫不客气地向他射出一串子弹，子弹嗖嗖地在它胸前飞过，其中一发险而又险地在它胸前的白色骨甲上划出一道焦痕，逼得它不得不来了个急刹车。
不等它再加速，又了串子弹砸在它脚前的地上，崩得碎屑乱飞。
不必叶飞命令，几个战士端着枪冲上了上去，跑得最快的就是黑熊，半路上还不忘顺便捡回链锯刀。
在五支步枪的威胁下，白骨人很识相地摊开了手，硕大的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它这是什么意思？”猴子好奇地问。
“大概跟举手投降是一个意思吧。”兽医随口回答。
前面的黑熊嘿嘿狞笑着收起了刀，也不管白骨人听不听得见，抽出碳纤维索直奔俘虏：“乖乖的让老子捆上，娘的，这家伙可比那个紫的金贵。”
他扯着碳纤维索就往白骨人身上套，可白骨人眼中闪过一道戏谑的光，突然一把扯住碳纤维索，一脚把黑熊踹得飞出五米多远。
穿着全套装备的黑熊，重量可不是外骨人可比，能把近一吨重的黑熊踹出这么远，可见他的力量之强，远远超过紫骨人。
两个新兵见状，立即冲了上去，然而转瞬之间，就被白骨人干净利落地打成了滚地葫芦。
直到这时，用枪指着它的三个新兵仍然没有开枪，它立即明白这是想捉活的，于是更加地有恃无恐，竟然主动出击，冲向其中一个新兵，看架势，好像想抢枪。
新兵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也不是，躲又躲不及，眼睁睁地瞪着眼睛准备挨打——有装甲的保护，顶多受一点轻伤，白骨人的重要性不必多言，他还没轻重不分到这么点委屈也受不起。
他甚至毫无反击的意识，身体只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然而预想中的重击却没有降临，反而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不远处的墙上炸开了碗大的洞。
新兵迟钝的大脑突然一清。
是狙击炮！
一抬头，白骨人软软地倒下，生死不明。
新兵本能地回头望向叶飞，叶飞提着狙击炮大步走过来，一脚踹在刚爬起来的黑熊屁股上：“你他娘的笨到姥姥家了？”
黑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妈的，老子这回栽了。”
“栽个屁，发什么呆，赶紧绑上！”叶飞恨不得再踹他一脚。
“什么？”大伙一起愣住了，黑熊惊讶地瞅瞅倒地不起的白骨人，“你没打死它？”
地上到处都是褐色的血迹，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白骨人流出来的。
“我有那么笨么？”叶飞恶狠狠地瞪着黑熊，“我打的是这儿。”
他指向自己的脑后，却不是脑袋上的任何一点，而是比了个近距离飞过的姿势。
黑熊恍然大悟，连说怪不得。
其实说穿了一点含金量都没有，关键在于这里是适合外骨人生存的环境，拥有足够的气压！
子弹在飞行的过程中，必须克服空气的阻力，从而形成环绕弹头的锥形激波，弹头近距离掠过白骨人的后脑，不可避免地对它的大脑产生了影响。
黑熊简直佩服死了，道理很简单，可是急切之间能想得到这一点就没那么简单了，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179 绝境
“快点吧，它骨头那么厚，鬼才知道能晕多久。”叶飞连声催促，不想再丢第二回面子的黑熊赶紧扑上去，三下五除二，将白骨人绑了个结结实实，绑得比紫骨人更像木乃伊。
“这个还让罐子扛着？”黑熊拍着手，冒出这样一句。
罐子已经扛了个紫的，显然空不出手再扛这个。
叶飞想了想说：“让你徒弟扛着吧，反正他也没子弹了，还有那几个蓝色的，也扛上两个。”
他特意留下几只蓝骨人的命，就是为了抓俘虏。
直到现在，叶飞仍然想不到这些俘虏有什么用处，只是冥冥中有一种直觉，觉得应该抓住这几个特殊的外骨人。
反正狭窄的通道限制了火力的发挥，多扛上几个也没多少影响——所谓的扛，并不是扛在一边肩膀上，而是将折成弓形的俘虏架在脖子上，手脚分别搭在两边肩下，恰好能用手扯住，不至于在剧烈的运动中掉下来。
两个新兵挑了两只伤势轻些的蓝骨人主动扛在肩上，分散各处的战士们重新聚焦起来，没等队伍离开，阴魂不散的追兵又一次出现在众人身后。
“妈的，还有守没完！”黑熊恨恨地破口大骂。
“你省省吧，它们又听不见。”兽医不失时机地冒出两句风凉话，眼中却警惕地盯住追兵。
令人惊诧的是追兵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即展开猛攻，而是呆呆地愣在原地，个个都是不知所措的模样。
它们的目光，集中在被俘的白骨人身上。
叶飞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快，赶紧走！”
黑熊一头钻进了通道，其他人一一尾随，队伍很快离开了这处不明空间，然而一直紧追不舍的敌人，竟然没有再追过来。
叶飞心头如同经历十八级地震，一个声音告诉他，刚刚俘虏的白骨人，比想像中更加重要！
无论敌人因为什么原因迟疑，对这支深入敌后的队伍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不断地催促战士们加快速度，一快再快。
没有外骨人的拼死阻挡，队伍前进的速度异常迅速，福至心灵的黑熊按着装甲记录的地图，刻意找了一条大致与来路平行的路线走。
骨冢里的通道四通八达，说不定是个机会。
外骨人并没有沉默多久，很快就重新组织了阻击，而且力度比之前更强。
队伍前进的速度骤然下降，黑熊不顾一切地向前突击，脑子里除了前进，再也没有别的念头。
其他人沉默地跟在黑熊身后，将所有人身上的子弹都集中到叶飞手里，叶飞一边跑，一边将弹匣拆开，将子弹倒入黑熊的弹箱。
每人只留下枪上的弹匣，总算又凑了不到三千发子弹。
再这样下去，大家唯一的后果就是死在外骨人的手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像揣了一座山。
叶飞的压力尤其沉重，他把大伙领进来，就有责任再把大家领出去。
没有谁怪罪叶飞，至少表面上没有。
战争永远和死亡联系在一起，既然参与这场战争，就没有责怪的理由，毕竟叶飞也是执行上级的命令。
况且大伙战前都留下了遗书，都对战死有心理准备，可真到了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谁的心湖能够波澜不惊地坦然面对。
外骨人的阻击又一次被黑熊压制，战士们踏着敌人的尸体快速前进，可是很快又被敌人堵在通道里。
黑熊的加特林一如继往地射出密集的子弹，可是瞅着直线下降的储弹量，黑熊原本十足的信心不断地打着折扣，下意识地减慢了射速。
旁人听不出区别，可叶飞和黑熊太熟悉了，他一下子明白了黑熊的情况。
叶飞一把拍在黑熊肩膀上：“蹲下！”
黑熊马上蹲低，半跪在地上射击，枪口几近半米长的火焰
叶飞直接把狙击炮架在黑熊肩膀上，一枪接一枪地射击，每发子弹都能穿透四五个敌人，凡是被狙击炮命中的外骨人，都被巨大的威力炸成得四分五裂，在狭窄的通道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加特林枪口的火焰忽然消失，潮水般的枪声随即消散，通道里只剩下狙击炮断断续续的轰响。
“没子弹了。”黑熊喃喃地低语。
如同一个盆冰水浇在所有人的头顶。
除去加特林，无法形成高密度的火力压制，而且大家枪里的子弹都不多了。
叶飞的狙击炮仍然不停地嘶吼，他一边射击一边大吼：“所有人，准备战斗！”
“咔”地一声轻响，狙击炮打光了子弹，枪栓空仓挂机。
一时间，这边完全停了火，外骨人趁机向前推进了一大截。
叶飞迅速换好新弹匣，狙击炮重新发出死亡的怒吼，可是狙击炮的射速太慢了，尽管威力超强，却远远达不到加特林的压制效果，外骨人依旧步步逼近。
危急时刻，兽医单手持枪，趴在地上，从叶飞的脚边伸出步枪，射出一串子弹。可是从他往后，其他人却再也找不到射击的空隙了。
黑熊也回过神来，狠狠地将加特林砸在墙上摔碎，拔出手枪连连射击……威力小，总比没有强。
“把枪给我！”眼瞅着打空了又一个弹匣，叶飞把手伸出身后。
立即有一个战士把顶好子弹的步枪递到叶飞手上，叶飞直接把枪塞进黑熊怀里：“用这个。”说完又接过一把不知道谁的枪。
黑熊一翻身趴在地上，让出更多的空间，叶飞没有立即射击，而是将射击方式调到了枪榴弹的位置，“嗵”地一声轻响，打出一发四十毫米枪榴弹。
爆炸的火焰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等火云消散，前方的外骨人已然全部变成了尸体。
“快，前进！”叶飞第一个冲了出去。
走走停停，即将耗尽子弹的队伍一改之前大手大脚的习惯，枪声变得稀稀落落，取而代之的是手榴弹和枪榴弹的爆炸。
然而失去了强力的打击火力，无法再将敌人死死地堵住，再突破了两道封锁之后，几番苦战的队伍牺牲了三个新兵，其它的人无论新兵老兵人人带伤，连叶飞都为了掩护兽医挨了紫骨人一刺，扎穿了腹部的装甲。
形势急转直下，这支深入敌巢的队伍危在旦夕。
180 天无绝人之路
现在的突击队，怎么看都不像精锐部队，而像一群残兵败将。
叶飞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跑，他不敢停下来，怕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提不起冲锋的勇气。
队伍飞快冲过一段通道，前方的闸门打开时，叶飞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缓。
门外居然又是一处阅兵场，而且还有大批的外骨人列于其间！
人类的军队阅兵时习惯排列成整齐划一的方阵，而外骨人显然没有这种习惯，所有的外骨人乱七八糟地呆在阅兵场上——或许把这个地方称为操场更合适。
叶飞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力冲出闸门。
阴魂不散的追兵一直跟在后面，队伍不能停下来，否则就是被敌人前后夹击的下场。
跟在叶飞身后的战士们发现了门外的敌人，内心不约而同地产生了或多或少的迟疑，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停止前进。
在如此紧张的奔逃中，所有人的神经都紧张到极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胡思乱想——即要分作战，又要分神指挥，军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十几个突击队员全部冲出通道。
大群的敌人令队员们绝望，外骨人又何尝不为突然出现的入侵者震惊？
相对简单的大脑，思维同样简单，以至于外骨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展开进攻，直到空气中突然弥漫一阵代表消灭的气味，数百外骨人才“闻风而动”，像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一般蜂拥而上。
可就是这短暂的延迟，给了叶飞难得的机会。
他刚跑出闸门，队员还在通道里的时候，就下达了新的命令：“全力开火，导弹预备——！”时间太短了，他必须把命令精减到极限。
即便如此，当最后一个字吐出嘴巴的时候，最后一个队员恰好冲出通道。
十二个人里除去叶飞、黑熊和罐子外，其它九个队员肩膀上的导弹箱同时打开，几十枚导弹带着尾部的火焰，呼啸着飞向外骨人。
九个人里，有三个是已经牺牲的战士，他们三个之所以还能跟上队伍，不是尸变那种悬之又悬的传说，而是叶飞启动了装甲的遥控装置，能够对装甲进行一些简单的操纵——这种遥控功能并不是用来作战，而是在战士牺牲的情况下，能够将烈士的遗体带回去。
导弹还未落地，还有子弹的队员便全力开火，没子弹的扔手榴弹，实在是两样都缺的，比如黑熊，干脆掏出手枪一通乱射。
打光子弹的黑熊再也不是威风八面的开路先锋，手枪打不打得死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在战斗。
不用手枪，难道用链锯刀肉搏？
他倒是有那么点重在参与的体育精神。
“轰——”一连串爆炸混成一个声音，上百枚导弹炸成上百朵死亡之花。
内装烈性炸药的导弹战斗部是专为杀伤人员设计的钢珠弹头，每一枚导弹的爆炸，都能在二十米范围内展开一场钢珠组成的暴风雨，有效范围内的任何敌人，都会在钢雨中崩裂、死亡。
尽管事发仓促，令大部分导弹的爆炸范围互相重叠，影响了最终的杀伤力，没能消灭所有的敌人，但是至少五分之四的外骨人化作了爆炸中的冤魂。
余下的，也在队员们不惜代价的弹雨中纷纷倒下。
直到剩下最后几个敌人的时候，所有队员的步枪都哑了火，只剩下叶飞的狙击炮，仍然在执着地怒吼。
狙击炮的射击速度原本是其最大的缺点，也正是因为射速的限制，令叶飞成为所有人中，最后一个还有备弹的人……不是谁都能像黑熊一样，脸皮厚到用手枪凑份子。
打光一个弹匣的叶飞迅速换上新弹匣，一枪轰响，被子弹击中的外骨人胸甲上被子弹钻出一个洞，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四分五裂。
这样的伤势对外骨人来说好像不算什么，它还想往前冲，可是没跑两步，伤口中突然冒出一股浓烟，接着一缕青白色的火焰从伤口中喷出，随即口鼻五官中火焰升腾，眨眼间，奔跑中的外骨人全身骨甲的薄弱外全部被从内部燃起的火焰烧穿，整个人忽然烧明亮的蜡烛头，又跑出十几步才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白磷燃烧弹！
所有人的心中同时想到这个词。
二十毫米口径以下为枪，超过二十毫米则为炮！
恰好是二十毫米的口径，改变的不仅仅是威力那么简单，狙击炮不仅配有实心的普通弹，更配有各种不同用途的特种弹药，燃烧弹仅仅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种而已。
叶飞刚刚打光了子弹，焦急之下随手摸了个弹匣就插在枪上，直到击中目标，他才意识到自己用的什么。
他虽然还有些储备，但是普通弹其实已经用光了，剩下的弹匣里装的都是特种弹。
尽管外骨人个个悍不畏死，可同伴从内而外的燃烧而亡，实在是太诡异了，剩下几个外骨人不由地迟疑了一下。
大到工业生产，小到烧水做饭，对人类而言火就是一种特殊的工具。外骨人虽然不需要火，但身为智慧生物，对火这种特殊的现象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在它们意识中，从没想过火还能从体内开始燃烧。同伴如此奇异的死法，由不得它们不惊恐——这是源自生物本能中对未知的畏惧。
叶飞哪能想到仅仅一枚燃烧弹竟然会引起外骨人的惊慌，连续几枪葬送最后几只外骨人，最后一声枪响在满地外骨人尸体的阅兵场中回音渺渺，余韵渐散。
“往哪儿走？”黑熊的脸上透着一肌苦涩，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真正的弹尽粮绝，连手枪的子弹都打光了，再碰上敌人，就只能用军刀肉搏。
突击队建立至今，恐怕还是头一次有队员被逼到这个份上。
叶飞没有说话，好像没听到黑熊的话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骨人的尸堆。
“头儿，你倒是说话呀，往哪儿走？”黑熊没得到回答，顿时急了，“你再不下命令，追兵就上来了。”
181 天无绝人之路（二）
黑熊急得直跳脚，差点没晕过去。
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都觉得叶飞有点太不靠谱。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越是关键时刻，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老兵接触的时间长还没什么，新兵则不然。
别看和叶飞的接触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他们从没和叶飞一起战斗过，对叶飞的了解十分有限。
关键时刻掉链子，而且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怎么能不让人愤怒？
叶飞突然一把抓住黑熊的胳膊，往前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啊？”黑熊怎么也想不到都这种时候了，叶飞还有心思想旁的，顿时差点吐血三升，可眼睛已经下意识地挪过去。
其他也也同时将视线转过去，大伙的目光集中到目标的一刹那，所有人同时愣在当场。
那是一只连在一起的、半米见方的金属箱，和大伙身上刚刚打空的一模一样！
除去刚刚的齐射之外，只有离开阅兵场的时候，断后的叶飞扔掉了打空的导弹箱。
难道……
呼出欲出的答案令所有人呼吸重了一层。
剪刀呆板的机械眼一缩，突然指着对面狂喜地喊道：“那里，那是生门！”那里的闸门外，赫然劈个一个极其抽象的“生”字。
另外几扇闸门上，同样劈着乱糟糟的刀痕，而大伙刚出来的闸门上什么也没有，而平字门就在旁边。
一阵阵狂喜冲击着所有人的内心，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起点。
就连一直存着这个念头的黑熊，也没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跑啊！”不知道谁又惊又喜地大喊了一声，绝处逢生的战士们像关了二十年的色狼终于见到了美女，发情一般撒开大脚丫子一通猛冲，就连叶飞都不能例外。
穿着动力装甲，百米跑九秒都和玩一样轻松，大伙蜂拥着钻进来时的通道，通道里随处可见的爆炸痕迹令所有人狂喜的情绪为之一冷，终于开始恢复冷静。
就在闸门刚刚关闭的同一时间，追兵终于抵达阅兵场，然而它们还是晚了一步，仅仅是这一步，给队伍争取了决定生死存亡的宝贵时间。
“快走！”叶飞大吼一声，队伍继续前进，抵达气闸后，跑在最前面的黑熊飞快地钻了进去。
没有时间犹豫，此时此刻，分秒必争！
叶飞最后一个通过气闸，钻出气闸后，入眼再不是几丁质的通道那柔和的光芒，而是黑暗冰冷的岩石通道。
“尽快返回登陆艇，罐子，炸掉这个气闸。”叶飞说。
队伍沿着通道飞快地前进，罐子觉得距离差不多的时候，引爆了来时埋下的炸弹。
没有空气的环境里声音无法传播，耳朵听不到声音，但是脚下的震动却一阵强似一阵，直到气闸被彻底破坏。
构成外骨人气闸的软肉，根本无法抵抗爆炸的威力，洞开的气闸内空气飞速外泄。
就算外骨人能在真空生存又怎么样？炸掉气闸，起码可以缩短敌人在真空中停留的时间。
爆炸结束后，大伙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总算落回肚子里，虽然还不能彻底放松，但是劫后余生之感已然取代了紧张和恐惧。
沿着螺旋通道上行，没多久队伍便抵达停放登陆艇的位置，洞里的外骨人尸体又多了些，三个俄国人却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往上面去了。
此时距离出发的时间是两小时零四分钟，姜宇飞带领的另一队还没有回来。
尽管已经离开了骨冢内部，看到登陆艇的一瞬间，黑熊还是发出一声欢呼，扑进艇中将大把大把的子弹塞进子弹箱。
没有子弹的战士，就像失去了至亲的孩子，心中满是彷徨与无助。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武器给人的安全感都是虚假的，但黑熊还是觉得有弹药充足的加特林在手，仿佛所有的勇气和信心全都在一瞬间回到了身上。
其他人也不比黑熊好到哪儿去，一个新兵扑在子弹箱上，抓起弹匣就往牺牲的战友身上揣，一边装一边呜咽：“强子，咱有子弹了，有子弹了……再也不用跑了，干死外骨杂种……”
装甲内的战士早已牺牲多时，再也听不到好友的呼唤。
叶飞默默地站在一旁，满肚子安慰的话，最终只化做一声叹息。
“头儿，姜宇飞他们还没回来，是不是接应一下？”剪刀悄悄凑到叶飞身边小声说。
两个分队钻进去，差点全军覆没，另一队人究竟有什么遭遇实在不好说。
“都准备准备吧。”叶飞说，“先把俘虏都放好。”
他本以为另外两个分队能跟在后面，可是进气闸之后，就再没有他们的消息，直到刚刚上来的时候，才发现路上还有一条岔道，不用说，他们肯定走岔了。
不过既然还没回来，肯定岔道也通向敌人的巢穴。
大伙听到叶飞的话，默默地开始补充弹药，说实话，即使是为了救援同伴，很多人心里还是不愿意再跑回骨冢内部。
冒了一次差点丢了命的险，再进去，指不定是谁陷在里面再也出不来，烈士还是能不当就不当的好。
不过这样的话，不管是哪个都只敢于在心里想想，没有任何人敢说出口——今天狠心见死不救，很可能明天就变成被狠心放弃的人。
再者说，突击队没有放弃队员的传统。
然而大伙做好了准备，叶飞却迟迟没有下达出发的命令。
他一直在犹豫。
也许姜宇飞需要救援，但是从刚刚的经历来看，骨冢中的通道实在是太乱了，特别是通道还有屏蔽电磁波的作用，距离稍远些，无线电就会受到极强的削弱，在无法定位的情况下，如何展开救援？
跑进去大闹一通吸引外骨人的注意力，玩围魏救赵？
第一次能跑出来是运气，第二次再钻回去，有没有命再回来可真就难说了。
最终，叶飞的目光落在几个俘虏身上，咬着牙吐出几个字：“咱们等。”
所有人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182 脱离
叶飞的命令让部分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可也让其他人的心一下了揪了起来。
无论是哪一种心情，看叶飞的眼神都是同样的复杂。
叶飞一个人站在通道口，紧皱着眉头望眼欲穿地等待，等待另外两个分队的归来。
同样是自己的兵，他怎么可能不想带齐了人手去接应？可是眼下是什么情况？十二人的队伍牺牲了三个新兵，剩下的九个人人带伤，不是装甲注射的各种药物，能自己站起来的有三分之一都是多说！
况且俘虏也得留人看守，更分散了原本就不富裕的人手。
救人，就得有把人全扔在这儿的心理准备。
然而他并没有为难太久，通道里突然冲出十几只外骨人，叶飞冷冷地注视着敌人倒退几步，让开射击角度，登陆艇下的全向机枪立即射出密集的弹雨，将来袭的外骨人一扫而光。
断断续续地又冲出几波敌人，但全部无功而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限越来越近，叶飞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焦灼，忽然电台里传来一阵呼唤：“有没有人？听到请回答！”
叶飞精神一振：“我是叶飞！”
“头儿，你在哪儿？”是姜宇飞的声音。
“我在登陆艇这儿，你们呢？”
“正在返回，后面有外骨人跟着……”
“放心吧，一切有我！”叶飞眼中寒光一闪，“黑熊，跟我来！”
说罢以一只手端一支步枪冲进通道。
外骨人的反击虽然断断续续，但一直都没停下来，必须把通道清理出来，免得姜宇飞他们被外骨人做成夹馅饼干。
其他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剪刀一挥手：“新兵留下看俘虏，我们几个过去。”说完大步跑进通道。
只慢了几步，叶飞和黑熊就打到了岔路，弹药充足的黑熊感觉无比良好，一个人就封住了路口。
很快雷达上出现了代表自己人的光点，令人意外的是还有一个代表俄国人的光点混在其中。
雷达上的光点一出现，叶飞的心就是一沉。
十二个人的队伍，出现在雷达上的光点却只有五个，其中一个还是蓝色。
双方汇合，姜宇飞刚出现在叶飞的视线里，叶飞就一个箭步蹿过去，一把掐住姜宇飞的脖子：“怎么回事？人都哪儿去了！”
姜宇飞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黯然垂下了头：“都牺牲了。”他的脸上满是苦涩，还想说什么，仅剩的俄国佬用力扯了扯叶飞的胳膊，飞快地比划了几个手势。，是赶紧撤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说话没人能听懂，干脆直接用肢体语言。
特种部队的战斗手语大同小异，虽然只能表达简单的意思。
叶飞怅然长叹：“走吧。”
他心里一阵钻心的愧疚，牺牲的战士，怕是要全部留在这儿了。
战斗装甲的遥控必须一对一，十二人的队伍仅剩下四个，根本没有将烈士遗体带回来的能力，根本怪不得姜宇飞。
“他们是怎么牺牲的？”叶飞边走边闷闷地问。
他这个中队长才当上没几天，手下的战士就损失了一半儿，带不回战士们的遗体，至少应该知道他们是怎么牺牲的。
姜宇飞长叹：“我们很可能找到了动力系统，撤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大股敌军……”
叶飞沉默地点点头，已经不必再多说了，接下来的事完全可以想像：“钥匙呢？”
“放在那儿了。”姜宇飞说。
钥匙指的就是战术核弹，叶飞的中队，一共就带了两枚。
“毒气弹我也全用掉了，要是我用得再早一点，说不定他们就能回来……”姜宇飞的心情无比地压抑，如同背负了一座大山。
叶飞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别再想了，咱们俩注定不是将军的料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承受重大伤亡的心理承受力，当不成优秀的指挥官。
黑熊的加特林火力闪闪，映得叶飞半边装甲明灭不定，如同他百感交集的心情。
叶飞身上也有两颗毒气弹，要不是为了带回几个活的俘虏，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投出去。
也许当时用了毒气弹，那三个牺牲的新兵，也许能活着回来……想到这儿，叶飞连连苦笑，甩甩头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大步走出通道。
返回登陆艇，几个人连同俄国佬，一起被艇上几个外骨人俘虏惊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飞最后一个登上登陆艇：“都坐好，时间不多了。”
只有姜宇飞才知道叶飞的意思。
三个小时返回，并不是随便说的时间，而是一个时限。
这个时限不仅针对他们，所有参战的伞兵在任务开始前，都得到了同样的命令，那就是在某个时间点之前，必须撤离骨冢！
正因为有这个命令，所有“钥匙”的爆炸时间都设在了同样的时间，如果界时没能离开……
而这个时间，是根据精密严谨的计算后，得出的舰队能够坚持的最长时限。
大伙沉默地坐下，来的时候拥挤非常，离开的时候，却空旷了许多。
登陆艇慢慢升空，随即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飞向星空，加速度将所有人的身体紧紧地压在椅子上，舱内弥漫着令人压抑的沉闷，只有外骨人仍然在不断挣扎。
姜宇飞的目光落在俘虏的身上，眼中闪过一道仇恨的光芒。
为了预防万一，几个俘虏的头上都被兽医贴上了金属胶贴，看上去十分地别扭。
星空中，双方的战舰仍然你来我往，但是联合舰队的战舰数量缩水了一大截，大多数战舰不是被摧毁，就是重伤退出战斗，甚至有许多丧失了动力和战斗力，只能带着满身的疙瘩静静地漂浮在宇宙中，仿佛鬼船一般。
登陆艇逐渐加速，冲出地洞的一瞬间，叶飞立即开启电台：“呼叫311，呼叫311，3112呼叫311……”311是大队一级的代号，叶飞的直属上司。
连续呼叫了几次，电台里始终没有回答，叶飞脸色一沉：“呼叫31，31请回答……”越级呼叫团级指挥部，还是没动静！
叶飞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这是还在骨冢里没出来，还是……
————
无奈了，超级没状态……
183 脱离（二）
“3112，我是3号，请讲。”
3号？电台里终于有了回答，叶飞却有点懵。
以突击队的指挥层次，他这个中队长上面，还有代号311的大队长、代号31的团长，然后才是代号3的师长。
尽管降落的时候和上面脱离了联系，可是在脱离骨冢的时候，无论怎么讲，都该先和311打个招呼，怎么会一下子越两级把通讯接到师长那儿？
叶飞心里充满了疑问，可是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多琢磨：“3号，我们抓到几个舌头，申请撤回。”说话间把俘虏的影像发给3号。
与外骨人的战斗虽然艰苦，但也有些方便的地方，比如通讯从始至终一直十分畅通。换成人类间的战争，不等开打，电子设备就是瘫痪一多半儿。
“允许撤回。”3号的回答简单利落。
随着时限的逼近，许多登陆部队和叶飞一样开始升空脱离，无形中也分散了有限的敌军，若是被敌人盯住，恐怕只能怪运气不好。
接到命令，叶飞立即加速脱离，与此同时，视线所及之处，能看到三五艘登陆艇同时起飞，雷达探测到的登陆艇至少有数十艘，而且仍然在不断地增加。
突击队和地狱伞兵的脱离还好说，直接空降的行星勇士根本没有登陆艇可坐，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搭上了中、美两军的登陆艇，才得以撤离。
伞兵从降生的那天起，就是一种高危兵种，空降作战中伤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也一点不稀奇，这一点直到进入宇宙时代仍然没有改变。
伞兵、绝对是个刀锋上跳舞的职业。
行星勇士的战士们在空投前难道不知道这次战斗的危险吗？不，任何一个战士都知道这一点，但军令如山，身为军人，必须执行军令，而不是讨价还价。
不久前，联合舰队刚刚向中美两国的空降部队下达了尽最大可能寻找并携带行星勇士返航的命令，只是叶飞和他的战士们一直呆在地底深处，并没有收到这份命令。
长达三小时的战斗，已经让情况变得完全不同。
在联合舰队的刻意引诱下，外星舰队的大多数战舰在不知不觉间远离骨冢，附近空域的敌军战舰数量十分有限，根本不可能全方位的封锁骨冢领空。
不知道是不是叶飞捉到了稀有的俘虏，附近几艘登陆艇有意无意地靠近了一点，隐隐将叶飞围在正中。
同艘外星战舰发现了升空的登陆艇，立即调转方向扑了过来。
登陆艇比战机笨重得多，根本不可能靠速度规避敌舰的追杀，叶飞登时大吼：“散开，散开……”聚堆的登陆艇，只会引来敌舰的注意力，分散开虽然也要承受一定的损失，但能够避免被敌舰一锅烩掉。
围在附近的登陆艇立即散开一些。
与此同时，一直与外星舰队缠斗不休的巨鲸舰队突然加速，与敌舰脱离接触，全速飞向骨冢。
为了这一刻，巨鲸舰队一直刻意压制速度以麻痹敌军，措手不及的外星舰队一下子被甩开。
越来越多的登陆艇脱离骨冢，从叶飞的位置向下俯视，密密麻麻的登陆艇至少有几百艘。
然而横行的外星战舰高速穿插，凡是被撞中的登陆艇，无不撞得粉碎。
对战舰而言，登陆艇即没有火力又缺少防护，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靶子，战士们除了拼人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陨落，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巨鲸舰的速度虽快，可是一时半刻根本赶不到地头，集火射击虽然有希望击毁敌舰，但是敌舰在密度极低的登陆艇群中钻来钻去，大量的登陆艇反而成了敌舰最好的掩护。
几十上百道激光同时发射，能不能击中敌舰不好说，攻击路线上的登陆艇铁定要爆掉几十艘是至少的。
谁也不敢冒这样的险，再者说，在有可能击中己方目标的情况下，所有的武器都会自动锁死，压根儿就没法击发。
若是刚刚开战时，弹药充足的战舰还能用导弹解决问题，偏偏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导弹早就打得精光，重接炮虽然还有炮弹，可远距离击中敌舰的几率实在不高，只有激光炮是最好的选择。
由于时限的接近，身负接应任务的巨鲸舰队早已做好了准备，有接近骨冢，以求开始接应之后尽可能地缩短航程，并且一直将战舰保持在一个较高的速度，避免加速消耗时间。
可是准备得再充分，为了引开敌军，舰队距离骨冢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无奈的舰队只能在高速飞近的同时，尽可能地计算一个不会波及友军的攻击时机——直到舰队飞近骨冢，也没找到这样的机会。
不过巨鲸舰队的接近引起了留守敌舰的注意，它们再也顾不上屠杀登陆艇，升空迎向巨鲸舰队。
进入有效射程，舰队立即集中火力将敌舰凌空穿透。
与此同时，上百艘巨鲸舰开始减速。
实验型的电光号，秒速高达一千六百公里，但在第一次遭遇外星战舰的战斗中，证明这个速度并不足以甩开敌人的追击，因而后续生产的巨鲸级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强了速度，目前的平均秒速在每秒一千七百多公里。
这样高的速度，根本不是笨重的登陆艇能追上的，必须减速，登陆艇才有机会停泊对接。
外星战舰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巨鲸舰，但被甩开之后，死心眼儿的外星舰队没有放弃战斗，而是一直追过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咬住舰队的尾巴。
返航的登陆艇在统一指挥下，尽可能地按顺序与最前方的战舰对接，每当一艘战舰停满登陆艇，就马上加速脱离，迎向追来的外星舰队，侧面进攻拖延时间。
叶飞位于第一梯队，他直接飞向第三艘战舰，就在他发出停泊信号，等待引导的时候，电台突然收到通讯：“3112，我是3号，收到请回答。”
“3号，我是3112，请讲。”叶飞赶紧回答。
开玩笑，这可是一师之长，谁敢怠慢？
184 故人
“停止对接，联系明光号，那里有完备的设备接收俘虏。”3号说。
“收到，马上执行。”叶飞操纵登陆艇脱离停泊顺序，马上联系明光号，在信号的引导下，登陆艇缓缓地与战舰下的对接口撞在一起。
叶飞不知道明光号上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设备，但执行命令不打折扣，更不必知道下达命令的理由。
登陆艇与战舰对接完成后，战士们扛着外骨人进入战舰，早有准备的舰员一拥而上，将四个俘虏装入专密封的“囚箱”之中。
囚箱是用透明的高分子材料制造的箱体，大概两米见方，内部灌入适合外骨人呼吸的气体，一则能够监视外骨人的情况，二则可以将外骨人与周围环境隔离开，以免工作人员在无意间中毒——没人想把俘虏头顶的金属胶贴揭下来，只是在关进囚箱前，将捆住俘虏的碳纤维索解了下来。
关进囚箱的外骨人第一个动作就是揭头顶的金属胶贴，但是能够修补战舰装甲的金属胶贴，哪是那么好揭的？
而且外骨人的手掌结构并不适合做特别精细的动作，白骨人第一个抠开了金属胶贴的一角，可是用一往下撕开的时候，胶贴直接将它额前的骨皮粘下一层，褐色的鲜血刹时间从它的头顶淌落，看上去就像是头上凿了个洞一样可笑，疼得白骨人一通上蹿下跳——它的“嘴”也被粘掉了一块。
包括俘虏本身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揭了半天还没成果的俘虏断然放下胳膊，宁肯说不出话，也不愿意和白骨人一样被胶贴粘掉“嘴唇”。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类无法形容是什么样的心情，好一会儿，黑熊才咧了咧嘴，讽刺道：“真逗，兽医，你故意的吧？”
兽医眨眨眼，无辜地耸耸肩：“我倒是想。”
队员们一边说话，一边押送俘虏，直到俘虏关进了墙厚一尺有余的禁闭室，大伙悄悄松一口气，跟随接俘虏的舰员赶到舰上的医务站。
与战舰对接的登陆艇一共八艘，其它艇上的队员已经全部拥到了医务站——返回的战士们几乎人人带伤，即使完好无损的幸运儿，也要陪同受伤的战友来医务站治疗。
伤员实在太多，仅有的几位医护人员忙得不可开交，伤员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跟随叶飞一起返航的俄国娘们。
任叶飞如何想像，也没想到这个叫卓娅的俄国人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大洋马。
只看伤员们或偷窥或斜瞄的目光，就知道她是多么的惹火。
只受了轻伤的猴子眼前一亮，立即凑过去，开始用蹩脚的越南话和一个人东张西望的外国娘们儿搭讪。
黑熊不无忌妒地直哼哼：“丫的，我敢打赌，这个娘们儿肯定壮得像一头熊！”
“得了吧你。”兽医揶揄，“熊正好和你配对是不是？想得美，你俩碰一起，就跟鸡和鸭关一个笼子里一个样，赶紧拉倒吧。”
前来诊治的伤员太多，军医只能优先治疗重伤员，轻伤者只能先忍一会儿。
突击队员都受过基本的医疗训练，治病救人差得远，但是大体上判断伤势却不难，，有的等不及，干脆自己消消毒，包扎一下拉倒。
队伍里的其他人还好，大多是四肢受伤，只有叶飞是腹部受创，而且注射过麻药之后，腹部基本上丧失了感觉，根本无从判断伤势。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叶飞在同伴的帮助下脱掉装甲，露出只穿着内裤的健壮身躯，被战士们七手八脚地固定在治疗床上，裸露的左腹部有个明显的穿刺伤，看不出伤口有多深。
失重状态下，把伤员固定住也是无奈之举。
医务站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女性，这让几乎全裸的叶飞觉得挺尴尬，但见多识广的医务人员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一个护士以擦玻璃的效率和速度迅速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干，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原本轻松的面孔突然一凝，回身叫来了军医。
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军医疲惫地凑到叶飞身边，用便携式透视装置为叶飞检查了一遍，得出伤口未伤及要害的结论，利落地交待护士消毒并缝合伤口。
固定在病床上的叶飞开始时只觉得这个军医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思来想去，却没什么线索。
突击队是一线战斗部队，纯粹的男人世界，甭说是人，就连配属的战舰都是公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看起来有些疲惫，却十分眼熟的美女军医。
直到处理完他的伤势，另一个护士跑来叫她，喊了一声高军医，叶飞脑中突然间闪电般掠过一道惊雷，一下子想起这个人是谁，顿时脱口叫道：“高妍，你是高妍！”
正准备离开的高妍诧异地回头，皱着眉头瞅了瞅叫出自己名字的突击队员：“你认识我？”这个伤员还算帅气，可是无论她怎么想，也回忆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战士。
远在外海王星区的战舰上，居然还能碰到旧识，叶飞乐得眉开眼笑：“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
高妍摆手制止了叶飞的自我介绍：“我不管你是谁，你现在的身份是伤员，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必须听我的，现在，闭上嘴巴，给我老实点躺在这儿！”她凌厉的目光送给叶飞一个“你给我小心点儿”的眼神，跟着护士一起快速飘离。
几个傻眼的战士目送军医离开，黑熊惊诧地张在嘴巴：“嘿嘿，头儿，你可太厉害了，刚到这儿就能认识美女军医？快快，教教我吧，你怎么认识她的？”黑熊一副猥琐之极地表情，只差没流下口水。
“说什么呢？”叶飞恶狠狠地瞪住黑熊和床边一群满脸八封的战士，“她是我当兵时体检的军医，明白没有？别打她的主意，人家都好几十岁了。”
“好几十岁又怎么样？看上去年轻就行了。”黑熊毫不在意地说。
此言一出，大伙同时为之一凛，个个眼中射出怪异地光芒。
叶飞正想再说点什么，战舰突然一震，连灯光都闪了几闪，所有人同时一惊，同时意识到战舰还没脱离危险，仍然处于交战状态之中。
185 两难
医务站的空间有限，床位根本不够用，叶飞身边围了好几个人，伤势不算重，地方倒不少占，床边围的人多，不愿意和大伙挤成一堆的姜宇飞干脆在叶飞对面飘着。
轻伤的伤员经过简单处理后，便被军医勒令离开医务站，返回宿舍休养，只有伤势较重的伤员，军医才会将其留在医务站做进一步治疗。
大伙没说几句话，为叶飞处理伤口的护士提着急救箱返回，看着一堆无关的人围在床边，护士就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将所有无关人等全部清出了医务站。
满脸不忿的护士从急救箱里拿出个碗一样的透明罩子扣在叶飞的伤口上，稍稍用力压住，之后启动机器，连在碗底的软管里轻柔地喷出消毒药水，将伤口内外洗了个干净，随后换个开关，机器又将罩子里的消毒药水轻轻地吸走。
护士的年纪似乎不大，很青春的一位美女，两只手在距离叶飞小腹不远的位置来来回回地摸个不停，搞得叶飞心思乱飞，差点出了丑。
见多识广的护士连男人的实体都没少看过，根本毫不在意。洗完伤口之后取下罩子，用纱布吸干伤口处残留的药水，再抹上去腐生肌的药膏，弄块方形的纱布贴上，就算大功告成。
失重环境下的消毒包扎不比平时麻烦，但清洗伤口却没那么容易，一不小心，就会弄得消毒药水满天飞。
经过上百年的发展，人类已经摸索出一套适合太空治疗的医疗器械，凡是能做成膏体的，就绝不做成水剂和颗粒，在最大限度保证医疗效果的同时，尽可能地防止药品污染空气。
整个过程从始至终，都没打一点麻药，叶飞一个劲地倒吸冷气，疼得脑门冒出一层冷汗。
说实话，他心里一点也不想硬挺，但是不管什么样的麻药，都会对神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对普通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对突击队员、飞行员等必须反应敏捷的特殊职业而言，却有可能是致命的。
包扎完毕的护士扔下一句：“行了，回去养吧。”又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虽然包扎完毕，可伤口却还是阵阵地疼痛，好一会儿才痛感才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伤处**辣地跳动感。
直到这时，他才捂着伤口解开束缚带，从床上飘起来。
叶飞的伤势看起来挺吓人，实际上连腹膜都没伤到，离床后，他直接被经过的护士毫不客气地赶出了医务站。
突击队员穿装甲的时候，习惯只在里面穿了一条短裤，叶飞自然也不会例外。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那群黑心手下离开的时候，把他脱下来的装甲全部带走，叶飞本以为能在医务站外找到他们，哪成想赤身离开医务站之后，外面却连个人影都不见。
叶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一咬牙，能穿着裤衩，别别扭扭地飘出向宿舍区。
好在军队向来男多女少，加上战舰此时正在与敌军交战，来往的人员全部行色匆匆，看到赤身的叶飞，顶多好奇地瞥上一眼，压根没有人时间多瞅他。
按照指示，叶飞一路飘回突击队的休息区。
也许是人都集中到了医务站，宿舍区冷冷清清的，只有负责管理分派宿舍的军官在等在宿舍区外。
尴尬无比的叶飞打听到自己的宿舍在哪儿之后，灰溜溜地飘向宿舍，心说今天算是把所有的脸都丢光了，幸亏这儿没人认识他！
愤恨不已的叶中队长已经打好了算盘，进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将所有人大骂一顿，然而当他接近宿舍，自动门无声地滑开，却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一语不发地围在窗前，宿舍中的气氛无比地凝重。
叶飞顿时愣在门边：“这都是怎么了？”他一下子糊涂了。
虽然新兵牺牲了不少，可是说实话，军队是个人员流动性非常高的地方，也许今天还住在同一个宿舍里，明天接到调令就会突然离开，之后很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上一面。
战友间的感情深厚，那是指长期在一起相处。新兵与老兵相处的时间还是短了些，大家只谈得上认识，根本说不上熟悉，要说因为新兵的牺牲而么的伤心，根本就是个扯，比较贴切的形容，应该是深度的同情和兔死狐悲的感觉。
因此叶飞根本想不到大家是因为什么搞得气氛如此古怪。
听到叶飞的声音，大家如梦初醒，一齐回过身来，一下子让开了视线，叶飞的目光顿时被“窗子”上的影像吸引过去。
“这是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姜宇飞严肃非常地说：“情况不太好，舰队被敌军咬住了。”
为了让战士们及时了解战况，宿舍里的“窗子”，也就是多功能显示器，在发生战斗的时候，会及时将战况显示出来。
返回宿舍的时候，大伙还没什么感觉，直到战舰震动，惊觉不嫦娥的姜宇飞才启动了显示器。
第一批与接收登陆艇的战舰已经开始加速，但后续的登陆艇还在不断回归，战舰必须接收足够的登陆艇之后，才能加速离开。
偏偏敌军一直跟在舰队之后，为了加快回收速度，舰队主动散开，依靠战舰的高速，尽可能地分赴各处接收分散的登陆艇，连被凝固光束击中的登陆艇也不放过，甚至还有一部分飘飞在宇宙之中，在登陆艇被毁前及时脱离的突击队员，也在战舰的救援之列。
短时间内，舰队必须盯在这一片空域，才能尽可能地回收登陆部队。
因而殿后的战舰没过多久便与追击的敌军接火。
为了掩护登陆部队返回，接战的战舰无法提高速度，只能凭着装甲硬打硬拼。
幸亏追来敌军不是撞击舰，才一直坚持下来。
以巨鲸舰的体积，即使挨上十几道凝固光束，顶多也就是在装甲上凝出几个硕大的半球，对战舰的影响很小。
为减轻断后部队的压力，接收完毕的战舰马上加速回航，尽可能地加速，从侧翼牵制敌人。
可是牵制毕竟不是阻击，随着赶到的敌舰越来越多，用不了多久，殿后的舰队就会陷入大批敌舰的包围之中，回收登陆艇却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战斗已然进入矛盾的拐点——要么放弃一部分登陆部队，保住舰队，要么牺牲舰队，全力回收登陆部队！
现在，就看上面如何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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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悲歌（一）
联合舰队指挥中心。
此时的聂剑荣将军同样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
现代的战争不比以往，战役的任何一点细节，都会在战后广为流传。
战争没有不死人的，指挥失误导致的战损同样可以理解，但是下令舰队脱离战斗，放弃此前空降的部队，这样的命令也许会为资深的指挥官所赞许，但绝对得不到广大民众的赞同。
他个人的名誉事小，可一旦引起民众的大规模反感，无论军方还是政府，都承受不住那么大的舆论压力。
思前想后，他只能向巨鲸舰队下达了一份：“可在适当时刻自主脱离战斗”的非正式命令。
事到如今，战斗已经不是指挥能够左右，歼灭敌军已经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唯有尽可能地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有可能为整个人类争取到一段发展的时间。
此前的战斗中，拥有速度优势的巨鲸舰一直避免与敌军的正面交战，因此损失寥寥，此举虽说受到各国盟军不少官兵的诟病，但招来一片骂声的，也只是“迂回”的战术本身——无论换成谁，都一样知道扬长避短，非和外星人拼个你死我活，那才叫傻到了家。
联合舰队中的大多数战舰，包过中方本国的大多数战舰，都是速度远远不及敌军的老式战舰，根本使不出侧翼迂回的的战术，只能凭着装甲干打硬挺，因而损失惨重，截止目前为止，只有巨鲸舰队仍然保持相对完备的战斗力。
同样因为巨鲸级的避战，联合舰队中许多人暗暗猜测，觉得巨鲸舰很可能为了速度而牺牲防御力，外层装甲不足，所以才一直避而不战。
直到殿后的战舰与敌军展开了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抗，打了个棋逢对手火光飞溅，侥幸逃过一劫的联合舰队将士才蓦然发觉巨鲸舰的强悍实力。
随着追兵一步步逼近，越来越多的巨鲸舰投入到阻击之中，匆忙的登陆艇甚至来不及完成正常对接，干脆像一群趴在妈妈身上的小鱼般直接附着在战舰的外壳上，如此一来一艘战舰就能多带上十几艘登陆艇，大大提高了回收效率。
携带登陆艇的战舰开始逐渐加速，与此同时，会根据外壳附着的登陆艇数量，跟上一至两艘空舰，达到一定的速度后，战舰保持住速度恒定，直到这时，附着于战舰外的登陆艇再脱离开，与附近的空舰对接。
巨鲸舰挨敌人一炮算不了什么，可登陆敌挨一下非要了老命不可！
完成回收任务的战舰全部投入到越来越激烈的阻击之中，许多顶在第一线的战舰，舰艏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凝固光束，战舰的前半身凝固成硕大的水晶疙瘩，所有的武器全部被包容在透明的凝固物质之中，再也不能发挥作用。
包裹住舰体的透明物质，就像一层厚实的乌龟壳，把整个艘艏护在其中。继续击中战舰的凝固光束，只能在硕大的壳子外面再添一层，甚至连敌人的撞击舰砸在上面，也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拿这层怪里怪气的硬壳没有丝毫办法，。
只要保持舰尾不被击中，战舰的安全就不成问题。
无论敌人还是己方，都对这种场面有点令人哭笑不得，谁也没想到，敌人的武器居然有一天能够成为己方的盾牌。
直到目前为止，人类依然对这种奇怪的凝固光束毫无办法，但凝固的透明物质本身的质量并不高，所以即使舰艏顶了个帽子似的疙瘩，似乎只有好处没有损害，仅仅因为质量的增加影响了速度。
突然骨冢一侧的地表像发生十二级大地震般剧烈地震颤，大量的烟尘在大地的腾空而起，紧接着就是大面积的山崩地裂，大地如同烧开的热水锅，无数泥沙像巨浪、像海啸也似地腾跃，骨冢似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蛋，蛋里刚刚才孵化的幼崽正努力地拱出蛋壳。
所有的外骨人都被这一刻的景象惊呆了，它们不知所措地忘记了战斗，就像按下了暂停键，战场上突然陷入异常怪异的安静对峙之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聂剑荣立即向舰队下达了脱离战斗的指示。
然而命令下达后，阻击的战舰却无法脱离接触。
聚焦了大量凝固物质的舰艏看似大占便宜，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貌似占尽优势的阻击舰队，其实已经陷入了极度危急的险境。
宇宙中的飞行，完全依靠引擎喷出的射流产生的反问作用，战舰的前进需要舰尾引擎工作，制动需要启动舰艏引擎，就连转向都需要侧面的转向引擎辅助。
被封闭的不仅是舰艏，更有布置在舰艏和舰艏侧翼的转向引擎！
这些顶着“水晶头”的战舰往前飞肯定毫无问题，但是转向和制动则完全无能为力，他们不是不想撤下来，而是根本无法倒车。
后退没有可能，向前冲，则只能冲进敌人大群的战舰之中找死，那些顶在最前方的战舰有苦难言，只能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那里，为后面的友军遮风挡雨，能挡多少凝固光束算多少。
好在陆续加入阻击的战舰收到了友舰发来的紧急情况通报，没有前出顶到最前面，这才逃过一劫。
挡在后面的战舰有心救援，可绞尽了脑汁，却同样有心而无力。
人类进入宇宙时代也有一个多世纪了，然而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研究过太空拖曳战舰这么高难奇葩的技术，甭管着急还是上火全白搭，简直就是狗咬刺猬。
骨冢表面激起的烟尘渐渐散开一些，原本圆形的骨冢一侧，隐约间现出一处巨大的盆地，好像一个皮球被按下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骤然间，像乐队指挥挥起了指挥棒，所有的外星战舰突然间用不死不休的疯狂姿态冲向退出战斗的人类战舰，一时间残余的人类战舰损失惨重。
追击巨鲸舰队的敌人也不例外，它们放弃了分散的队形，以密集的点阵恶狠狠地全线压上。
187 悲歌（二）
形势急转直下，位于一线的阻击战舰已经失去了撤离的机会。
忽然电台里传出一个毅然决然的声音：“电光号，引擎超负荷运转，全速前进——准备核弹爆心，随时准备投入反应炉……我命令，所有无关人员立即全体弃舰！”
叶飞猛地抬起头来：“老齐！”他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屏幕上，一艘战舰以一往无前的决心跃众而出，脱离战线冲入敌军疯狂的舰队……
超负荷运转的引擎，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颗超大当量的核弹，此时此刻下达这样的命令，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他是要用电光号的牺牲为友舰换得撤离的一线生机。
虽然打的是阻击战，可是双方舰队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电光号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冲入敌军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电光号舰尾飞离密集的求生艇。
可是舰队正在撤离，包括他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清楚，这些离舰的战友，几乎没有获救的可能。
更让人揪心的是电台里又传出齐晓东颤抖的声音：“妈的，老子就要死了，我一直以为我不怕死来着，怎么，怎么我怕得话都说不利索……”
尽管这样说，可电光号尾部的射流却越来越强。
叶飞的瞳孔猛然一缩：“战舰不能自动驾驶吗？他不是下令弃舰了吗？”
姜宇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轻声道：“引擎超负荷，必须关闭飞船的自动控制系统……”
“怎么会这样？”叶飞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紧，松开，再攥紧。
“都到了这一步，我他妈的还有什么看不透？”齐晓东自顾自地说着，“兄弟们，谢谢你们陪着我，我给你们唱个歌听吧。”
电台里传出一阵欢呼雀跃的掌声和响亮的流氓哨。
在平日里，甭说流氓哨，就算口哨都不能吹一声，可这个时候，又有谁忍心斥责这些即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英雄？
叶飞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滑稽无比的感觉，他就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姓齐的居然还想唱歌？
要是齐晓东在他的面前，他肯定挥起拳头先揍他一顿再说……怎么说死就要死了？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电台里突然传出齐晓东五音不全的歌声，那声音难听得就像一只鸭子在抹脖子自杀。
然而听到歌声的每一个人，无论懂不懂中国话，心头都升起激烈的悲壮。
尽管走音破调无处不在，但齐晓东却唱得越来越顺，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跟着唱了起来，很快，从无数艘战舰、战机和登陆艇中传出的歌声汇集成歌声的浪涛。
又一艘巨鲸舰脱离阻击线，义无反顾地冲向敌军。
不知道是谁说过：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折磨。
然而无论恐惧还是畏惧，冲向敌军的战士们，选择的只有壮烈。
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悲壮的歌声中，所有被封闭了舰艏的巨鲸舰一艘接一艘地脱离，所谓的阻击线瞬间崩溃，可是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追击的敌军短时间内绝不可能抵达那条无线的战线。
电光号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冲入敌军舰队，被层层的敌舰包围，再也看不到电光号的影子，但仅仅过了一小会儿，敌舰队之中猛然爆出一团巨大无比的光球，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悲壮的战歌嘎然而止。
自天军成立之日起，这首已有近两百年历史的军歌就是天军的军歌，这是天军的将士，第一次唱着军歌与敌军同归于尽，在此后人类走出太阳系，走向茫茫宇宙的无数次大战中，每一次歌声响起，前赴后继的天军将士都会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肉为这首战歌谱写一曲曲新的壮烈篇章。
“撤，别让他们的血白流。”负责指挥巨鲸舰队的王伟红着眼圈，背身下达撤退命令……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指挥中心，咬紧牙关的聂剑荣一拳砸在舱壁上，像个受伤的野兽般急促地喘息，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情况怎么样？”
一个参谋赶紧回答：“巨鲸舰队已经和敌军脱离接触，看起来，他们没有追击的意思。”
“其它单位呢？”
“还在交战中。”
“传达我的命令，所有单位，尽最大可能脱离战斗。”仗打到这个份上儿，已经尽了所有人的努力，必须给人类的舰队留下一点种子。
重新提起速度的巨鲸舰队第一个脱离接触，但还不到远离战区的时候。
在不断的战斗军，联合舰队已经被敌人穿插分割，各自为战，就像围棋中弱势的一方被分割成几块，相互间断了联系。
悲愤的将士们驾驶着威力巨大的战舰，分赴各个战区，尽可能地帮助友军脱离战斗。
骨冢的重创虽然刺激了外骨人，但也强烈的影响了敌军的士气，无心恋战的敌人很快与联合舰队脱离接触，十不存一的联合舰队勉强集结在一起，由相对完整的巨鲸舰队掩护，渐渐撤离战场。
退出战区后，聂剑荣立即下达统计战损的命令。
第一个统计完毕的是战舰数量，开战前上千艘战舰，目前只剩下不足二百艘，比预想中还要好上一些，但其中有一百二十艘是中国的巨鲸舰，余者美俄两国占了大头，中方的老式战舰，只剩十余艘。
并不是说中方的老式战舰损失较多，而是中方的整体实力包含巨鲸舰队和圣剑要塞，实际投入的老式战舰数量有限。
而且这些战舰大多是携带战机的航天母舰，并未与敌军进行短兵相接的交战，才保存下来。
其它国家派出的战舰全军覆没，只有部分及时脱离战舰的人员幸运地被救起。
仗打完了，聂剑荣没心情管别人的盘子，只看自己的锅。
要塞原本就打算牺牲，虽然惋惜，倒也不算什么，投入的舰队损失惨重，除巨鲸舰队之外的所有编制全部打残，连一艘战舰都没留下的部队超过八成，其番号很可能会被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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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引用的歌曲，是《祖国不会忘记》，很喜欢的一首歌。
抱歉兼补假说明
因为媳妇带孩子回娘家，昨天出门接她们娘俩去了，那边没电脑没网络，所以受了些影响。
请大家谅解。
188 余波
战机的情况稍好，因为战前强调速度，并强行规定尽可能不与敌舰对头飞行，还有四千多架各型战机幸存，其中绝大多数是防御力和机动力两头冒尖的f－440。
损失战机聂剑荣不心疼，可牺牲的飞行员之多，比在他心尖上剜肉还要难受。
培养一个合格的飞行员，哪是想像的那么简单？
突击队的损失同样不小，投入的兵力伤亡超过九成，其中超过半数牺牲在孤独的骨冢之中，能带回遗体的仅有两位数。
24个团级单位，有14个彻底打残，7个团的剩余人员不足三位数。
72个大队营级战斗单位，即将取消番号的超过一半儿。
216个中队级战斗单位，有142个将被撤消，人员补充到其它单位之中。
除去牺牲和伤残士兵，等伤员恢复归队后，满编时八个师684个分队，将只剩下不足三百个。
突击队从未经受过如此惨烈的打击，真正的伤筋动骨。
目前各艘战舰伤满为患，所有的医疗力量全力投入救治伤员的努力之中，可牺牲人数仍在上升。
美俄双方的损失，只会比中方更重。
经此一役，虽说消灭了外骨人大量的有生力量，但三大航天国的主力舰队几乎全部战损，人类的空天力量空前衰弱，只要骨冢继续逼近，无论火星还是地球，都只有玉石俱焚这一个下场。
据战前收到的通报，全球各主要国家都制定了灭绝人类的“焚天”计划，如果外骨人侵入地球，各国宁可将人类从宇宙间抹去，也不屈从于敌。
火星战役给所有人敲响了最响亮的警钟，时至今日，以人类的医学水平，仍然对火星战役中救出的大多数幸存者束手无策。
对此人类的高层有着清醒的认识——不管人类还是其它生物，落入外骨人手中唯一的下场，就是变成它们的养料。
与其受尽折磨后悲惨地死去，莫不如在沉默中悲壮地消亡。
人类也许无法战胜外骨人，但两个多世纪以来人类始终生存在随时可能灭亡的核阴影之中，灭亡自身却绝不困难。
不得不说人类真是一种超级矛盾的生物。
联合舰队残余的战舰虽然与外星舰队脱离了战斗，可到处都是伤痕累累的战舰，舰队的速度被拖慢了一大截，舰队一边撤离，一边还要保持足够的警惕，防止敌军的追击。
以聂剑荣为首的联合指挥部，在极其隐密的情况下，忍痛做出壮士断腕的计划：一旦敌军追及，舰队将抛弃速度缓慢的伤舰旧舰，掩护大部队逃离，为人类的天军留下几分骨血。
为此，所有划入弃舰行列的战舰开始将多余人员转移其它战舰，只留下部分志愿人员保证战舰的基本操控。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国家的区别，所有的转移人员在统一的指挥下尽可能地就近转移。
战舰这种作战单位，是用大量的金钱堆积起来的战争平台，每一寸的价格都堪比黄金，根本没有多少空余的空间安置人员。可是由于突击队员的大量牺牲，空出了不少冷冻舱，基本上转移的人员一上舰，马上就被安排进入冷冻程序。
况且目前还不了解人体冷冻对伤员的伤势有没有不良影响，受伤的突击队员不能进入冷冻，又省出一批冷冻舱，这才勉强将所有的外来人员安置完毕。
人类舰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预想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到来，外骨人所有的兵力全部收缩于骨冢附近，摆出一副乌龟架势，死活也不肯再动弹。
直到二十四小时之后，舰队与外骨人彻底拉开距离，劫后余生的舰队，从总司令聂剑荣到普通士兵全都悄悄松了一口气，把一直顶在嗓子眼的心脏放回肚子里。
花费半年的时间从土星基地赶到狙击地点的联合舰队，正式开始返航之旅。
一来一去，花费的时间超过一年，公园已经让土星离开了原位，等到舰队再次抵达土星轨道，等待舰队的将是空无一物的虚空，所以联合舰队将直接返回地球。
很不幸，舰队中大多数重伤战舰的损伤均超出战时保障性维修的极限，必须进行返厂大修，若是以目前的速度返航，重新回到土星基地需要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最终，无法修复的伤舰残舰被舰队忍痛抛弃。
但是只有这样，剩余的战舰才有半年内返航的希望。
此举令联合舰队的战舰总数再次缩水，只剩不足一百六十艘，每一艘战舰都搭乘了三倍的人员。
尽管将尽可能多地安排人员进行人体冷冻，可剩下的人员数量还是太多，远远超出了战舰的设计负荷能力。
超员造成舰上携带的给养不足，哪怕将遗弃战舰上所有的物资全部转移过来，也只是杯水车薪，联合司令部在第一时间命令舰队实施最严格的配给制度，以保证剩余给养能够支持所有幸存者返回。
食物的缺乏只是小意思，更麻烦的是几天后，突然发现氧气的消耗速度远远超出预期，长此以往，用不了多久舰员就会因为空气只的二氧化碳过多而缺氧昏迷，接下来就是不可逆转的脑组织损伤，最终导致死亡。
意志也许能够战胜饥饿，但再坚强的意志，也绝对无法战胜窒息！
即使地球马上派出舰队携带足够的给养接应，双方也需要三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汇合，以目前的情况而言，舰队能坚持半个多都是多说，真等三个月，支援舰队不如改叫收尸队得了。
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减少氧气消耗，问题是有生命的人不是无自我意识的战舰，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而且经过严格计算，即使将消耗降到最低水平，也需要抛弃三分之一的幸存者——这是个数量，指的是减去冷冻人员之后。
手心手背都是肉，抛弃谁又留下谁？
那可是十几万活生生的人！
形势已经容不得指挥层深思熟虑，必须在造成严重后果前解决问题，否则人类最后的舰队没有毁在外骨人手里，也要灭亡在自己人手中。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无奈的将军们最终决定通报全军，向所有人征集解决难题的办法。
所有了解情况的人，无不为这冥思苦想，连一向无往而不利的叶飞也不能免俗，然而凡事皆有例外，大咧咧的黑熊一知道这事儿，咧开大嘴就笑开了：“靠，我当是多难个事儿……”
189 余波（二）
“全冻起来不就得了，浪费什么脑细胞？”
叶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冻起来？你说得轻巧，哪还有多余的冷冻舱？”
“用啥冷冻舱啊？”黑熊不屑一顾，“外边那温度，比液氮高么？冻好了直接挂外边不就得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
虽然不了解人体冷冻技术的具体细节，可是冷冻舱，无非就是个安全地将人体冷冻起来，再予以复苏的仪器，除掉冷冻和复苏的过程之外，人体一直浸泡在零下二百度左右的液氮里。
低温的作用无非就是保持足够低的温度，防止环境温度升高破坏人体细胞，那么何必一定要用冷冻舱？冷冻完毕的人体无论放入什么容器，只要能够保持低温环境不就可以？
把人挂战舰外边这种屁话，也就是黑熊才说得出口，叶飞要是敢这么往上汇报，解决了难题的功劳能不能拿到手还在两说，挨一顿排头绝对跑不了。
兴奋的叶大队长立即将黑熊的建议向上级做了详细汇报——尽管中队长没当几天，但在骨冢之战中，叶飞的大队长和团长都牺牲了，目前，团长一职由负伤的副团长接任，而大队长则落到了叶飞身上。
火线提拔并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首要条件就是直属上级的牺牲。
而且提升叶飞不是因为他立下的功劳有多高，也不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完全是因为军官的损失实在太高导致突击队的中、低层军官大量缺失，为保持建制完整，不得不火线提拔一批基层军官充实部队。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普通部队出现大量的伤亡，可以从兄弟部队抽调人员及时补充恢复，可突击队的情况特殊，没有超人一等的特殊体质，根本进不了突击队，哪怕航空兵的飞行员，也未必拥有突击队员的超强体质。
骨冢之战的人员损失，必须通过严格的选拔才能逐渐恢复，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人员的缺乏又带来了另一个让人头疼无比的麻烦：骨冢之战后，没有任何一支部队仍然完好无损，很多部队甚至只剩下编制，而无一人幸存。
在这种情况下，撤消番号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天军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借着外骨人入侵的机会弄到了几个番号，哪能说撤就撤？
撤掉容易，可再想恢复就难了。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保持所有部队的“框架”完好无损，简单点说，就是有官无兵。
如此一来，人还是那些人，但意义却完全不同，似乎只要补充人员，就能恢复战斗力。
骨冢一战，立下军功的官兵一大把，特殊情况下，军官晋升士兵提干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反正人人都有实打实的军功，大规模的火线提拔虽然有点钻空子的意思，却绝不违反军规——许多中队长，甚至大队长，手下都没一个兵，全是刚刚提拔不久的军官，乍一看，倒有那么点老一师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在与敌军脱离接触的几天之内火速完成，在聂剑荣上将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很有那么一点“先上车后补票”的意思。
聂将军为了联合舰队的事差点愁白了头发，根本无眠顾及突击队的小动作，而且番号撤销与否，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算，该撤销的，有架子也跑不了撤销的命。
不过所有这一切，都是上面的事，尽管升任大队长，已经成为营职军官，叶飞距离这个层次仍然早得很。
令他意外的是不光黑能想到了办法，与之类似的建议也有很多，经过紧急磋商，最后形成的建议是将冷冻后的人员送入关闭维生系统的登陆艇。
部分战舰也要进行小规模的改造，将一部分舱室改造成充满液氮的“冷库”。
战舰携带的液氮无法支持大规模的冷冻，但地处柯伊柏带边缘，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固态的冰质小行星，找些主要成份是固态氮的小行星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为了获得足够的氮，舰队不得不放慢速度，连走边采集小行星，同时用冷冻富余人员，足足忙活了一个星期，才解决人员的问题。
这仍然不是结束，大批不适合冷冻的伤员，需要等到痊愈后才能进入冷冻舱。
不过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至此，联合舰队终于走出了阴影，进入漫长的返程之旅。
联合舰队终于恢复平静，可深深的伤痕，却永远地留在了每一个参战官兵的心头。
无论如何，舰队上下全部由职业军人组成，就算虎骨冢之战以惨败收场，也是非战之罪，可这一战对于人类世界来说，无异于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千万吨级当量的超级核弹。
从联合舰队出发的那一天开始，大部分的天文望远镜就没离开过联合舰队，只有少量身负侦察任务的望远镜，才将镜头对准骨冢。
这一切在大战将起之时进入最疯狂的阶段，战斗进入倒计时，无数媒体不约而同地与天文部门联合起来，关注决定人类命运的一战。
实际上，由于战场与地球的距离过远，战斗的影像以光的速度传播，也需要十几个小时能才抵达地球，地球“看”到战斗的影像，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可是没有任何人敢放松绷紧的神经，当联合舰队败走麦城的那一幕传遍全球，上帝仿佛在刹那间按下人类世界的暂停键。
事关人类生死，联合舰队从组建之时起，就没有丝毫的秘密可言，在这一年里，曾有许多人预言联合舰队不是外骨人的对手，可是没人预料到外骨人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强到令人提不起抗拒之心。
人类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令人绝望的动荡。
好在各国早就进入紧急状态，趁火打劫的毕竟还是少数，严阵以待的军警以高压的雷霆手段，迅速消灭一切不安定因素，总算稳住了局势。
各国不失时机地宣布早有对策——联合舰队离开的半年时间里，各国确实没闲着，全面转向军工生产的工业，生产出大量的战舰，足够再重新组建联合舰队，各种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同时一一亮相，最惹眼的就是当量以亿吨起步的超级核弹。
人类的高层心知肚明，即使有新式武器和足够的战舰，没有合格的舰员和舰长，人类仍然难逃灭亡的命运，但是普通民众哪想得到这么多？
在生死存亡关头，网络和媒体全被被军方接管，所有负面的消息全部予以屏蔽。
愚民政策并不可取，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人类内部好一通乱忙活，被击伤的骨冢却没有继续逼近，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停在交战区裹足不前。
190 噩耗
正头疼没法对付外骨人的人类各国，巴不得骨冢永远留在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别动弹，哪怕明知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仍然无法抵制这个从心底升出的念头。
诡异的是骨冢真的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骨冢之战导致动力受损，还是听懂了人类的心声。
无论如何，外骨人的却步不前都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官方喉舌立即开足马力，将敌人的停止说成联合舰队拼死苦战，震慑了敌人的结果，并大肆渲染人类官兵的英勇战斗，恨不得把所有参战官兵都说成超人。
为了配合宣传，各国不约而同地从参战官兵中推出己方的英模人物重点宣传。
虽说过远的距离导致地球与联合舰队的通讯十分麻烦，但相关的信息早就在第一时间传回地球，选出百八十个表现突出的官兵毫无困难——其中大多数人已经牺牲在战斗中。
然而这一切，对于仍然处于返航途中的将士而言，就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甚至不少入选英模名单的官兵，仍然处于超低温冷冻之中。
叶飞的属下大多进入冷冻之中，也许是上级优待自己人，中方的官兵虽然被安排在最后进行冷冻，但前期冷冻的全都扔进了登陆艇，只有最后冷冻的，才能睡在相对安全的冷冻舱内。
至于叶飞本人，腹部的伤口仍未痊愈的他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才能达到进行冷冻的最底体质标准——真正的重伤员，在经过简单处置之后，已全部转移至专用医院船；轻伤员则痊愈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叶飞这种伤势不轻不重的伤员，才被安置在各舰的医务站里慢慢恢复。
此时的医务站，早就不是前阵子人满为患的模样，几十张病床甚至没能住满，叶飞也得到了一张真正的病床。
“今天的感觉怎么样？”查房的高妍露出一个温馨的微笑，笑容令她原本就很漂亮的脸蛋更添三分妩媚，勾得邻床几的伤号一个劲地斜眼偷瞄。
叶飞心中满是不屑，心说你丫的要是知道她到底多大岁数，还能露出这么正经的色狼表情，老子才服你。
他面露笑容，挠了挠伤口附近的皮肤：“伤口痒得厉害，别的倒没什么。”这样挠虽然有些“偏远”，但是也能稍稍缓解痒的感觉。
正在愈合中的伤口虽说不觉得疼了，可要是被手指头戳一下重的，还是疼得不得了，他可没有自虐的习惯。
高妍笑容不改：“忍一忍吧，这是长肉呢，最好别挠……再有个七八天，你就能出院了。”毕竟已经过了四年的时间，虽说觉得叶飞有点眼熟，但始终没想起来他究竟是谁。
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从最普通的士兵晋升为少校大队长，即便是在战时，也需要逆天的实力和运气，哪怕叶飞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高妍若能猜得到才是怪事。
“喔。”叶飞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突然话题一转，“医生，我能离开一会儿吗？”
既然高妍想不起来，他也没那份闲心提醒这位泼辣的军医，毕竟当初体检那一幕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
高妍好奇地问：“你想做什么？”
叶飞紧紧抿着嘴角回答：“我想去看看阵亡名单。”他一直没能联系上白烨，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忧心忡忡的他只能每天去看阵亡名单。
牺牲的人实在太多了，统计数据一直在刷新，不断有新的名字加入其中，在最终的名单确定之前，任何一个名字都有上榜的可能。
高妍的表情一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敌不过叶飞执着的眼神，勉强点了点头：“尽快回来。”叶飞的行踪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这里的医务人员？他每天都要跑一次军务科。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谁，但军医也是军人，同样经过严格的基础训练，高妍能够理解叶飞的感情。
叶飞简单地道了声谢，连衣服也不换，直接穿着病号服离开医务站，直奔军务科。
飘进军务科的大门，而立之年的少校军务科长顿时一阵苦笑：“小叶啊，我真服你了。”说话间，将一台平板电脑递给叶飞。
军务科是目前为数不多的，仍然在办公的部门，虽然每艘战舰上仅有一名军务科的军官，但所处的位置却举足轻重。
这台隶属于军务科的电脑，拥有查阅阵亡名单的权限，叶飞接过电脑道了声谢谢，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起来。
他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牺牲烈士总数已然突破六万大关。他熟练地找到了白姓的烈士名单，昨天还只有九百多人名单，今天已经达到一千两百多人。
尽管每天都看一遍，他还是认认真真，一个字也不放过地从头开始往下看。
屏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如今，他们也只剩下名单上那个代表了他们一生的符号。
突然叶飞的目光一凝，立即将电脑塞到军务科长的眼前，指着上面的一外名字说：“这个人，我要看这个人的资料！”他的指尖，赫然点在“白羽鹏”三个清晰无比的字上。
是重名，一定是重名！
叶飞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
军务科长愕然地将目光从名字挪到叶飞的脸上，又重新落到名字上，如是三番两次，最终严肃地提醒道：“小叶，你不是军务部门的人，没有权力查阅烈士的详细信息。”阵亡名单只是名单而已，想看具体的资料，必须另外调取。
“就不能通融一下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叶飞脸上满是焦急。
军务科长万分为难：“咱们都是当兵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这是军令，你也知道违反的后果，除非……”
“除非什么？”叶飞急得抓耳挠腮，差点脑溢血。
“除非你是他的遗嘱中指定的人。”军务科长不再卖关子，直接揭晓答案。
“那你快试一试！”叶飞催促道。
“好！”军务科长在自己的终端上操作一番，要求叶飞按个指印，当叶飞的指纹扫描完毕之后，屏幕忽然一变，一位年轻英武的军人跳了出来。
望着这位年轻版的白羽鹏，叶飞脸色骤然大变。
191 噩耗（二）
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叶飞岂能认不出白羽鹏的模样？何况他的名字和指纹能打开档案，已经说明了所有的问题。
刹时间，叶飞脑中千头万绪，记忆中无数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许多连他自己都以为忘记的小事，居然那么地巨细无遗。
叶飞的脑中乱成一团，就像陷入逻辑死循环的计算机。
军务科长一回头，吓得差点跳起来，刚刚还挺正常的小伙子，一转眼就哭成了泪葫芦，这算怎么个情况？
他赶紧推推呆愣的叶飞，可叶飞就像泥塑木雕般没有丝毫回应，就着他的手劲飘了出去。
少校吓了一大跳，脚下用力一蹬，迅速追上飘离的叶飞，一把将他拉回来：“你想干什么，找死啊！”尽管战舰在设计的时候充分考虑到失重条件下的各种情况，极力减少尖锐的棱角，但依然不可避免地留下一些突出物，若是毫无防备地撞上，很难说会不会出危险。
叶飞呆呆地转头，空洞洞地眼睛茫然地盯住少校，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少校再笨，也猜得到他和白羽鹏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可是事已至此，哭又有什么用？他很想劝叶飞几句，但话到嘴边，最终全部化做一声叹息，扯着叶飞将他拉到怀里：“想哭就大声哭吧。”
叶飞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把抱住军务科长，脸庞埋进少校的胸膛，两手紧紧住少校的衣服，双肩剧烈而无声地抖动。
叶飞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叫做叶语鸣，但在他的记忆里，却没有这个人一丝一毫的影子，从小到大，抚养他的就是白羽鹏。
尽管从他懂事起，白羽鹏就把叶语鸣这个名字告诉了他，可在叶飞心里，叶语鸣这三个字只是个飘渺模糊的符号，而从少养育他，教育他的白叔，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等同于生父。
叶飞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也从没从白羽鹏嘴里问到过，而且白烨的生母也从未出现过，从小到大，都是白羽鹏带着两个孩子相依为命，骤闻几年未见一面的白羽鹏牺牲在骨冢之战，就此天人两隔，叶飞又怎么控制得往自己的情绪？
此时在他的眼中，仿佛天都塌掉了。
少校怅然长叹，紧紧地搂住了叶飞。
同样是少校，但比叶飞大了快二十岁的军务科长是实打实地慢慢熬着资历走到今天，叶飞在他的眼里，就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况且同为军人，军务科长十分理解叶飞的失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叶飞的失控没有持续多久，仿佛就在一瞬间，叶飞离开了少校的胸膛，狠狠地抹掉挂在脸上的泪水，强作镇定：“我没事了，对不起。”
少校了然地点点头：“不用道歉，我什么都明白。”他用力拍了拍叶飞的肩膀，仿佛这样能把他身上的力量传给叶飞。
当兵的也是人，也有父母亲友，也有七情六欲，可是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仅仅十**岁的小伙子们，就必须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有家难归。
军人的感情是丰富的，然而军人的感情生活却是那样的贫瘠，连与亲人见上一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结婚的失恋更是家常便饭，结婚的远离妻儿，婚变的数不胜数。
就算关系和谐的，妻子一个人管家管父母管孩子，个别的碰上部队有任务，连生孩子，丈夫都不能陪在身边，个中辛苦何止一言难尽，简直就是一部血泪史。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里，谈牺牲，谈奉献真的是件会令人笑掉大牙的事，然而任何一个默默无闻的军人，都与这个灯红酒绿的繁华世界那么地格格不入，尽管只有一墙之隔，墙里墙外，却如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多少大好男儿，在平凡中默默地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留给了钢铁与热血构成的军营，但他们付出的，又岂止是青春年华这么简单？
军人这个职业的特殊性，没当过兵的人永远也难以理解。
“你想看看他的遗嘱吗？”少校轻声问。
叶飞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地望着一尘不染的角落发愣，直到少校问第三遍，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有个人比我更有资格。”
“还是看看吧。”少校劝道。
叶飞点了点头，少校打开遗嘱，一篇长长的文章出现在屏幕之上。
遗嘱很长，一开始，就把叶飞和白烨一通猛夸，为他们俩在各自的岗位上取得的成就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除此之外，就是聊天一样拉些家常，断断续续地足有上万字，只在遗嘱最后，提到将他留下的财产一分为二，平均分给叶飞和白烨。
另外，叶飞的生父叶语鸣的抚恤金一直存在银行里，这些年一直没动过，留给叶飞全权处置。
若是换个人说这些，叶飞肯定能笑掉两颗大门牙，可同样的内容出现在白羽鹏的遗嘱上，他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现在的他，无比地悔恨这些年为什么不多听白叔几句话。
少校无权浏览任何一份遗嘱，自觉地远远躲开。看叶飞一个劲地掉眼泪，他猜不到遗嘱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叶飞一点私密的空间，于是悄悄离开，将办公室暂时让给叶飞。
专心致志的叶飞根本没意识到少校已经离开，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所有姓白的烈士的名字，最后一个名字看完，他终于悄悄松一口气。
没有白烨！
这个消息，是这个不幸的日子里，唯一的好消息。
可是心情刚刚平复一些的叶飞，又不由自主地琢磨白烨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噩耗。
如果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呢？
叶飞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也许让负责善后工作的部门通知，才是最好的办法。
叶飞离开军务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战舰上游荡了很久，直到情绪平复，才回到医务站。
从今往后，他只剩下白烨这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