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看见女子剑仙安坐闺房
大赵,临安府。
西湖畔,白玉栏杆连绵无际,刚下过一场春雨,空气略显微凉,带上些许甜馨味道。
碧绿湖水荡漾,拨动水上莲叶轻晃,湖中央,片片点缀的红灯花船已经开始酝酿春夜的躁动,隐有窈窕女子,轻靠船楼窗台,秋波流转。
文人墨客踩着雨后的青石,闲散长堤岸边,吟诗作对,时不时踮脚眺望花船,希冀于岸边不上船便能窥见花船中妩媚倩影,行白嫖之举。
“唉,太远了,看不清啊。”
“不然去买一艘画舫船,靠近点,没准得见花魁,能省不少银子呢。”
长堤上,一位青衣少年提着一壶酒,轻抿一口,嘟囔着。
“可我若不去见花魁就可以不花银子。”
少年蹙眉反驳了自己一句:“文人墨客,就好一口风流。”
“算了,没银子,风流不起来,客栈的房钱都快交不上了。”
少年叹了口气,无法享受白嫖的快乐,让他很是惆怅。
扬起酒壶,就着西湖美景,饮下一口。
微风拂面,杨柳依依。
看着热闹的西湖,少年眼眸中逐渐的有几许涟漪扬起轻波。
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是会碰上如此离谱的事,穿越到了隔着渺渺时空,进京师赶考的书生身上。
书生本身不穷,出自崇州的家族,甚至可以说家境富裕,只不过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快到京师的时候被人给抢了,护卫撂担子逃跑,书生被打了个一顿,导致有客穿越而来。
少年书生前世今生皆叫安乐,在名字上倒是挺好接受,前世的身份是考上美院的美术生,在画画上颇有点造诣。
抵达京师后,幸而凭着藏在裤兜中的一两银子,买了些画纸,寻了些碳块,以风格迥异的素描写实画作卖出几幅画,赚了些银两,勉强立足。
在安乐的记忆中,前世可没有一个叫做大赵的朝代,不过,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后,安乐对于整个世界,有了朦胧的了解。
这个世界并不平凡,有修士,有神魔,乱局如麻。
安乐一路来京师,入眼所见,人命如草芥,路有冻死骨。
外有异族强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南下,平灭大赵国土,彻底侵占中土。
大赵京师本在北方,与蛮夷异族对峙八百年,最终异族势大,大赵皇帝下令整个朝廷迁至南方,立都临安,暂避锋芒。
而大赵南迁已过五百载,都城临安繁华至极,夜夜笙歌,北上夺回中土失地的心思,也早已埋葬于繁华之下。
在大赵,万般皆下品,唯有修行高。
哪怕读书人,也比不得修行者。
科举甚至分甲乙进士,哪怕你文采斐然,有旷世之才,可成治世能臣,但非修行者,也只能登乙榜进士,唯有修行者方可登科甲榜,问鼎状元。
安乐没能修行,但是想要在这时代活的体面点,登乙榜进士,也算是一条出路。
这也是为什么,安乐选择继续进京,准备科举的原因。
甚至,安乐还有个野望,那便是冲一冲这甲榜进士之位。
若能成甲榜进士,才是真正的登科,一飞冲天。
虽然他如今尚未修行,但他仍存希望,因为他有着身为穿越者的倚仗。
望着微微起波澜的西湖湖面,安乐的瞳孔涣散,眼前竟是有半透明的光幕浮现而出。
……
【姓名:安乐】
【岁月气:2缕】
【岁月道果:无】
……
很简单的光幕,这是安乐三日前踏足到临安府中才跳出来的。
几番尝试后,安乐发现通过光幕,能够汲取一种叫做岁月气的灰色气流。
尽管,安乐尚未弄清楚灰色气流的功用。
但毫无疑问的是,安乐想要踏足修行,唯有寄希望于此。
在大赵,修行者身份尊贵,只要踏足修行,官府登记在册,甚至每月都能得到俸禄,据说最低级的修行者都能得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啊,够安乐在临安活的滋润。
略带几分艳羡,安乐散去了眼前的光幕,侧方的几位文人骚客,不由骚动,却见湖中心云雾缭绕之间,有一艘花船点亮起红灯,船楼中,帘布掀开,穿着鹅黄衣裙的娉婷婢女们缓缓从中走出,分立两侧。
虽然相隔甚远,但这些婢女身姿婀娜,美艳不输寻常花船中魁位,让不少文人骚客心头激荡。
这排场很特殊,根据原主记忆,安乐对于花船的尊贵也有所了解,这西湖上的花船亦是分等级,越是湖中心的花船,便等级越高,其中花魁的身份越尊贵。
甚至传言说,湖中心那艘头牌花船的花魁,甚至是修为不俗的修行者!
修行女子做花魁,文人墨客们岂能不激动,那是职业魅力的额外加成。
若是能一亲芳泽,那怕是作诗一百首都不够吹的。
蓦地,有哗然声在长堤边上的文人堆中响起。
“云柔仙子来了!”
“好美啊,女子剑仙,风华绝代!”
“我若能得入云柔仙子的花船,这辈子都值了,哪怕让我此次春闱名落孙山都在所不惜!!”
……
文人墨客们喋语不休,骚话连篇。
安乐伫立长提,提起酒壶,轻抿一口,酒液在微微翘起的唇角扩散浓香,眼眸微眯,带着一抹兴奋。
“终于来了。”
只见百米穹天之上,有一抹剑光璀璨,一柄长剑贯空而来。
长剑之上,却有一白裙女子,身姿修长立其上,青丝三千飘荡,湖上雾气萦绕,似被剑气卷动而起,出尘绝世。
御剑女子落入花船,两侧婢女欠身作揖,却见白衣女子,回眸一笑,面纱遮住口鼻,只露出的眉眼,便如有电流窜动。
电的堤上文人,心头激动,心痒难耐。
虽不是第一次所见,可安乐依旧被惊艳到,主要还是亲眼见到御剑飞行,冲击感太强烈。
女剑仙的角色扮演,这个时代就玩这种,哪个文人经得起如此考验?
在安乐微微眯起的眼中,出尘绝世的白衣花魁,落在花船之上,身上竟是有一缕缕灰色的气流,如蛟蛇般缠绕而起。
细细数来,灰色气流足足有十几缕。
灰色气流与满湖的白色雾气格格不入,虽然相隔甚远,但在安乐眼中却无比清晰,甚至隐约间,还对安乐产生一股极其强烈的吸引。
安乐这几日一直泡在西湖堤岸边,也正是为了这位修行者花魁,光幕中那两缕岁月气,便是前两日从这云柔仙子身上薅来的。
第一次在长堤见得云柔仙子,安乐便勘探到对方身上的岁月气,十几缕岁月气,安乐一日只能薅一缕。
所以,安乐接下来的日子,便一直来西湖边上蹲守。
一日一缕,慢慢的薅。
尽管暂时还不知岁月气的功用,但本着不薅白不薅的原则,多薅点总没错。
眼前,淡金色的光幕浮现。
光幕中,【岁月气】一栏,微微闪烁不定。
随后,安乐便见得一缕灰色气流,自西湖中心的那艘头牌花船中,脱离而出,如无拘无束飘荡世间的一缕蒲公英。
灰色气流横跨西湖数百米,最后于安乐指尖萦绕。
然而,奇怪的是,这抹本呈灰色的气流,萦绕安乐指尖,竟是化作了金色,如泥沙中迸出的一缕金光,难掩光华,漫入安乐体内。
光幕中,岁月气再多一缕。
至于为何化作金色,安乐却也搞不懂。
既然搞不懂便不去理会。
大功告成,安乐开怀饮一大白。
安乐带着侥幸心思,想尝试再度从头牌花魁身上白嫖一缕岁月气丝,不过,光幕【岁月气】一栏不再跳动,汲取不了,显然是陷入了贤者时间。
所以,稍感遗憾的安乐拔丝无情,不再留恋,转身挤开身后兴奋的面红耳赤的一群文人骚客,拎着酒壶,晃身离去。
然而,刚出人群,走了两步。
安乐却是一楞。
因为,他的眼前,那抹刚刚汲取的金色气流,犹如一柱金香,袅袅焚燃。
随后,安乐便发现眼前,有画卷展开,画卷之中,画面如光影般拨动。
像是电影一般,徐徐播放。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女子闺房。
纱帐轻垂,胭脂浓香。
闺房床榻上,竟是若隐若现有一曼妙婀娜人影。
仔细一看,安乐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这婀娜身影……
正是那御剑过西湖,登临花舫船的修行花魁,女子剑仙!
第二章 观剑仙而凝道果
安乐一直不知道岁月气的作用,尽管尝试过很多次,可一直没有个头绪。
事实上,安乐对于那光幕之上【岁月道果】一栏,同样一脸迷茫。
而这一次,从头牌花魁云柔仙子身上汲取到第三缕岁月气,只不过这缕岁月气一反常态,化作金色,自动燃烧后,带来了异象,竟是能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女子剑仙。
随着画卷展开,他整个人的心神都被拉扯入其中,以第三视角观摩,类似于看电影一般。
安乐默不作声,事实上,他也无法做声。
闺房内,罗帐飞扬,胭脂花粉的香味,萦绕鼻尖,略带旖旎。
云柔仙子穿着薄衫,香肩露出,白皙肌肤如素雪般刺目与吸引人眼球,再往下便是那傲人的高耸。
与御剑过西湖的云柔仙子不同的是,此刻的云柔仙子面上无面纱遮掩,露出一张清丽绝艳的容颜。
听说云柔仙子的真容,很少人见过,哪怕砸了上万银两,得了一个登临花船机会的达官显贵,见到的也依旧是戴面纱的云柔仙子。
安乐没有想到,他居然就这样窥见了仙子真容。
这白嫖的爽啊……
省了不少银子。
当然,安乐只看了一眼,目光便被云柔仙子头顶上冒出的青色气流所吸引。
这是什么姿势?
却见屋内,似有无形气流卷荡,明明房门紧闭,可是罗帐轻纱,竟像是被飓风吹拂,呼啸不断。
“她在修炼!”
安乐立刻做出了判断,这匪夷所思的姿势,除了修炼别无解释。
难道岁月气,能够让他窥见云柔仙子的修炼过程?
可是,这看下来,除了得以窥见云柔仙子赏心悦目的容颜以外,其他好像别无用处。
毕竟,他看云柔仙子修行,又不能让他也学会修行。
安乐心头遗憾的叹了口气,或许是期待已久的岁月气作用,似乎并不尽如人意,让他情绪不是很高。
继续看着云柔仙子修炼,屋内的气势越发的高涨,隐约间有湛蓝色的气流,凭空而现,交汇于云柔仙子掌心,一点点漫入。
弥漫扩散到云柔仙子的浑身,使其整个人看上去,熠熠生辉。
终于,云柔仙子睁眼,屋内的狂风大作骤然停歇。
仙子唇角微翘,双臂上抻,伸了个懒腰,口鼻之间有诱惑至极的哼鸣之声响彻。
“修为终于突破灵骨,踏足内丹境,十八岁的内丹,放眼整个大赵,亦是寥寥!”
云柔仙子很开心自得,朱唇亲启,自言自语。
“云柔,你是最棒的!终有一日,你必将成为大赵第一女剑仙!冲冲冲!”
云柔仙子攥着拳头,连连挥拳,斗志满满。
这一日,修为突破的云柔仙子,人间最得意。
但这中二模样,却看的安乐目瞪口呆,原来清冷至极的花魁云柔仙子,还有这外人所未曾见过的可爱一面。
在见得云柔仙子的娇憨模样后,眼前的画面开始缓缓的弥散,最终,画卷闭合。
那一缕金色岁月气,如燃尽的焚香,消失不见。
……
四周嘈杂恢复,夜幕降临,灯火阑珊逐渐攀上。
安乐眼眸重现清明,脑海中却是在回想着刚才的所见。
他看到了“云柔仙子”修炼突破的那一刻,十八岁的内丹,云柔仙子无比自傲,将那瞬间视为了自身的得意时刻?
实际上,这的确值得自傲,尽管安乐不能修行,可却也对修行稍稍了解一些。
十八岁的内丹,放眼大赵,却是足以傲视一方。
可是,十八岁成就内丹的天才,怎么会跑到花船上做花魁呢?这不是妥妥的拉高行业的整体水平,要卷死其他花魁的节奏吗?
花魁虽然好听,但毕竟堕落风尘,在不少人眼中,视作贱业。
“也许,这云柔仙子……身上蕴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算真蕴含着秘密,也非我一凡人能探究。”
没有在云柔仙子的身份上太过纠结,安乐想到了什么,眼前光幕浮现。
……
【姓名:安乐】
【岁月气:2缕】
【岁月道果:修行天才(0/10)】
【注:修行天才(道果):当修行之时速度可提升两倍,天地灵气感应力提高,参悟水平提高。】
……
瞳孔微微一缩,光幕发生了变化,岁月气消耗了一缕,那抹刚刚汲取的金色岁月气果然消失不见。
【岁月道果】一栏,出现了“修行天才”字样提示。
也就是说,他通过窥见云柔仙子的突破内丹的瞬间,凝聚出了岁月道果“修行天才”?
看了一眼修行天才道果的注释,安乐心头惊喜。
迫不及待的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目,的确是感应到了些许的不同。
天地之间,隐有独特气流在拂动。
那是天地灵气!
据说,天地灵气充斥天地的每一个角落,唯有修行者方能感应。
有天赋者,可以汲取天地灵气,炼化入体,踏足修行。
没有天赋者,连感应都做不到,就如以前的安乐。
安乐自是测过,这身体是不具备修行天赋,所以,才转而被家族安排走了读书这条路。
原主倒是在读书上挺有天赋,通过了乡试,中了举,来京师参加春闱,欲要冲乙榜进士。
乙榜进士虽然不如甲榜,但是亦可为官,尽管无法成大官,但万事无绝对,若是得大人物赏识还是有机会登高望远。
而如今,安乐能感应到天地灵气,这意味着,他有修行天赋了!
安乐心头激荡,不断的思考着。
他逐渐有些猜测出光幕的使用方式了。
岁月气,也许是记录一个人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刻。
情绪,是伴随一个人成长而不停起伏,人的一生如一条波澜不惊的河流,而起伏的情绪时刻便如河流中打起的浪花。
有高光,有低谷,有愤怒,有无奈,而这些时刻,或许都可以被岁月气所记录。
他安乐,也许能通过岁月气,窥见这些时刻,并且从中凝聚出岁月道果。
“哈哈哈,不管怎么说,我安乐,能修行了!”
安乐忍不住大笑起来。
西湖堤岸,人流攒动,安乐就伫立在漫漫人海中,肆无忌惮的大笑,发泄此刻内心中的兴奋与激荡。
在这浩大天下,世人如寄天地之蜉蝣,渺沧海之一粟,但若能修行,便有机会青云直上,活的潇洒精彩。
猛地提起酒壶,不断的往口中灌酒,酒水顺着喉间淌下,漫入胸襟。
安乐却是大笑不止,一路前行。
夜幕深沉。
青衣少年笑谈豪饮美酒,身影漫入灯火阑珊。
……
……
一壶酒饮尽,晚风吹拂,吹醒安乐微醺的情绪。
来到了一处书坊,安乐如今虽然有了“修行天才”的道果,能够修行,但却对修行一无所知,无修行的门路。
所以,他来到书坊。
书坊的掌柜正在柜台上,就着灯火,筹算着什么,珠盘打的啪啪连响。
安乐踏足入内,顿时引起掌柜的注意:“客官,小店打烊了,明日再来购书吧。”
安乐想了想,道:“掌柜,书坊内可否有出售修行启蒙书籍?”
掌柜一愣,掌起灯火,细细打量了一眼安乐,虽然是少年模样,可若谈及修行启蒙,年岁终究还是大了些。
“修行启蒙各地书院都有传授,客官那时未曾修行,如今也自是修行不得。”
掌柜笑道。
“不过,书坊卖书,当然有大赵发行的修行启蒙书籍,客官若要,我让人准备好,可明日来取。”
安乐闻言,掸了掸青衣,拱手作揖:“多谢掌柜。”
掌柜一手掌灯,一手抓着毛笔,轻笑摆手:“客官客气了。”
然而,安乐话锋一转,道:“不过在下今夜有急用,不知掌柜能否卖书册于在下?”
掌柜顿时楞住,眉头微蹙,正打算拒绝。
却听得安乐认真道:“可加钱。”
掌柜的话,含于口,吞咽了回去,笑着换了套说辞:“客官稍等。”
掌柜掌着灯入内屋,不一会儿便寻到了一本蓝皮封面的书籍。
“《大赵修行启蒙录》,这是本店唯一有出售的与修行有关的书籍,这书由朝廷发行,对于一些真正踏足修行的修行者而言,很是鸡肋,客官若要,便给二两银子吧。”
掌柜说道。
二两银子一册书,不算贵,但却也不便宜,应该是加了钱后的价格。
安乐没有讨价还价,他现在急于寻得踏足修行的门路,所以,毫不犹豫从钱袋中倒出两粒碎银,递给了掌柜。
掌柜以小秤称之后,还找了安乐几枚铜钱。
安乐取了书籍,回到了客栈房间,点燃灯火,开始翻阅书籍。
《大赵修行启蒙录》其实并不是大赵朝廷所创,而是沿袭了以前的朝廷,在原有基础上更改修订的修行启蒙方法。
书籍介绍了一门名为《引气吐纳诀》的修行法门,是非常基础的法门。
另外,还有一套拳法,名为《赵祖长拳》,安乐刚看这霸道的名气,激动不已,翻阅完后,才明白这《赵祖长拳》的确是大赵朝廷开朝皇帝所创武学,但是删减的只剩下三拳烂大街的起手式,顿感索然无味。
可以说,大赵任何一位修行者,好歹都会耍个三拳《赵祖长拳》。
赵祖的名气,就这样起来了。
这赵祖长拳甚至可以认为是大赵的广播体操。
有“修行天才”道果加持,安乐就着灯火看了一遍,这《赵祖长拳(启蒙版)》,就悟的七七八八了。
安乐没有急着耍拳,而是盘膝在床上,微微闭目,按照引气吐纳诀的运转路线,来感应天地灵气。
吸气,吐气……一开始安乐还挺生涩,几次反复后,安乐吐纳愈发的顺畅。
但是,顺畅归顺畅,安乐却一直无法实现天地灵气的捕捉。
眉头紧蹙。
忽然,眼前光幕跳出,安乐不由扫了过去。
【姓名:安乐】
【岁月气:2缕】
【岁月道果:修行天才(0/10缕)】
【掌握功法:引气吐纳诀(0缕)】
……
安乐楞了下,随后心头一喜。
光幕之上,居然多了一栏!
这光幕的功能竟然还能继续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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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踏足修行,捕头求画
光幕之上多出了一栏,应该是安乐掌握《引起吐纳诀》后所呈现出来的。
但更让安乐好奇的是引气吐纳诀后面的0缕提示。
“修行天才”道果后面也有(0/10缕)的提示,却又与吐纳诀的不同。
增长上限吗?
以缕为单位,是加持灵气?还是是等待加持岁月气?
安乐心头一转,随后,心念一动,在引气吐纳诀一栏加持一缕岁月气。
果然,念头出现。
光幕便出现了变化。
【掌握功法:引气吐纳诀(1缕)】
岁月气一栏,只剩下1缕。
有什么变化?
安乐微蹙眉头,闭目再度开始运转吐纳诀。
而刚刚闭目,眼前一缕灰色的岁月气顿时燃烧消弭,浮现出尚是小女孩模样的云柔仙子盘膝而坐运转吐纳诀的画面。
很快,小云柔运转完成,引动天地灵气,伴随着小云柔的欢呼,画面逐渐消失。
安乐立刻睁开眼,原本对吐纳诀还有些晦涩的他,一下子掌握的无比的熟稔,甚至,成功引动一缕天地灵气,吞入体内,流转于经脉。
“成功了!”
安乐喜不自胜!
继续运转法诀,不过一两个呼吸,便又有一缕湛蓝灵气被提取而出!
安乐越发确定他对岁月气的推测与了解。
第一次汲取到天地灵气,虽然对于小云柔而言,不算非常高光的时刻,但却也是值得记录的小高光瞬间。
因此,这样值得记录的瞬间,凝聚成了岁月气。
安乐能够通过这岁月气,感受乃至复刻时刻小云柔的状态,进而熟稔的掌握吐纳诀。
安乐整个精神抖擞,目若洞火。
当真正剖析出了岁月气的功用,安乐内心火热,恨不得立刻冲向西湖,抱着云柔仙子一顿狂吸!
反正他现在也只发现云柔仙子身上有岁月气,就逮着她狂薅呗。
岁月气……当然越多越好!
平复下内心的激动,安乐并未选择将另外一道岁月气,加持到修行天才道果后面,而是起身,开始在房间内打拳。
打的便是阉割的只剩下三板斧的赵祖长拳。
不过武学毕竟是武学,就算只有三拳,安乐一开始也是打的不像样,虽然脑子中知道怎么打,但施展出来就变了样。
但是在修行天才道果的加持下,练了差不多三次,就能勉强打的像样。
与此同时,光幕上也出现了新的一栏。
【掌握技能:赵祖长拳(残)(0缕)】
想了想,将那剩余的最后一缕岁月气,加持到了赵祖长拳上。
灰色岁月气燃烧,眼前有画面如约而至。
……
大雪纷飞。
穿着棉服,粉雕玉琢的小云柔正面对着一个小男孩,摆好了架势,两人显然是在约战,如决战紫禁之巅。
一声怒喝,小云柔哇呀呀的冲出,打出了熟稔的赵祖长拳,三拳连砸,将那小男孩打的鼻血喷洒,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小云柔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双手叉腰傲娇仰头。
画面至此散去。
安乐哭笑不得,云柔仙子以赵祖长拳打哭小男孩,也能列入小高光?
不过从小云柔仙子那表情来看,那时候或许还真挺得意。
加持了一缕岁月气的赵祖长拳,安乐仿佛在岁月长河中跟随着小云柔,打出了赵祖长拳的精髓与理解。
起身在屋内打拳,打的虎虎生风,从一窍不通,到熟练掌握。
可惜,只有三拳,意犹未尽。
安乐满心遗憾,心中暗道,之后一定要收集到更完善的修行法门。
不过,真正完善的修行法门,可别想在书坊中随便买到,那都是集中在各大修行门派之间,或者朝廷所成立的修行势力中。
当然,一些黑市也能买卖修行典籍,但那价格就十分高昂了,至少,如今房租都成为问题的安乐是不用想了。
“缺钱啊,还是缺钱,就算有了金手指,没钱也没办法。”安乐头疼不已。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什么,如今的他也算是汲取了天地灵气,踏足了修行之道,不知道去官府那儿登记在册,能否领取银钱?
一个月好歹有三十两银子,虽然购买真正的典籍,远远不够,但至少可以让他房租不成问题。
扭头看了下天色,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沉迷修炼,一夜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安乐也不睡了,洗漱一番,便打算去官府试试能否领取银钱。
然而,他尚未出门,房间的门便被拍响。
“安公子,在么?”
听声音是客栈小二。
“何事?”安乐疑惑问道。
“底下有官差寻公子,公子还是下来一趟吧。”
客栈小二赶忙说道。
安乐顿时一楞,官差寻他?
他也没做什么违背大赵律法的坏事吧……来到京师,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去西湖边上,观花船,尝试白嫖,难不成白嫖违法?
身正不怕影子斜,安乐倒是不慌不忙的打开房门,与客栈小二一同离开。
这年头,百姓对官差还是有些惧怕。
得知官差寻安乐,以为安乐犯了什么事的客栈小二不由自主拉开身距。
来到底下,客栈底下是用餐的地方,摆着几张桌子和长椅。
一位穿着捕快服的魁梧身影,腰间挎刀,大刀阔斧的坐在一张长椅上,正喝着一碗酒。
当安乐走下来,那捕快的目光顿时扫来,灼灼目光如一团火焰,安乐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灼烧的感觉。
这是气血强盛的表现。
然而,真正让安乐盯着捕快看的原因,是他居然在这位捕快身上,看到了两缕萦绕的岁月气!
和云柔仙子不一样,云柔仙子身上有十几缕,而这位捕快身上,仅有两缕。
为什么会存在如此差异?
安乐稍稍思索,猜测也许是修为上的差距。
这捕快虽然是修行者,但是境界应该不高,而云柔仙子却在十八岁时便已经凝聚内丹。
所以,修为越高,越能引起岁月气的记录?
捕快盯着安乐,眸光闪烁过异彩,安乐刚刚修炼完,汲取入体的灵气隐约间扩散着波动。
尽管这波动不强烈,但还是被捕快给感知到了。
“修行者?”捕快讶异出声。
“偶有所悟,刚汲取了天地灵气,完成启蒙。”安乐拱手笑道:“不知差人寻在下何事?”
“在下临安府黑衙捕头,黄显。”捕头说道:“可惜了,公子年龄大了些,这个时候完成启蒙,修行路难走。”
“能踏足修行便算不错,在下很知足。”安乐道。
“心态不错,不过踏足修行路,好歹能活的滋润,已经算是超过大部分普通人了。”捕头黄显笑点了点头,随后,黄显从衣襟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画纸,缓缓张开。
画纸中,绘着黑白素描图,画的是戴着面纱的云柔仙子,通过光暗表现,虽为黑白,但却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双眼睛,惊艳绝世。
“这是你画的?”捕头黄显说道。
安乐看到这素描,眉头不由蹙起,这正是他入京之后,卖出的第一幅素描画,当时因为画法新奇,再加上云柔仙子的美名,直接卖了五两银子。
他没有想到如今竟是因画招来了官差。
“安某通过崇州乡试,来临安是为参加下个月的春闱,路途上遭匪徒劫掠,被抢走一身银钱,故不得以借卖画赚取些银两,勉强度日,不知安某犯了何事?”安乐解释缘由。
黄捕头闻言,却是不由惊叹。
毕竟,安乐年纪不大,竟是过了崇州乡试,欲要参加春闱,春闱可不是谁都能去的,这说明安乐有功名在身。
而如今,安乐完成修行启蒙,算是修行者,再加上功名,这身份可就非等闲了。
因此,黄捕头态度也发生了变化,赶忙拱手抱拳作揖:“安公子误会了,黄某来寻公子,自不是因为公子犯了事。”
“而是受人所托,来向公子求画。”
“求画?”安乐错愕,在惊愕的同时,也不动声色从黄捕头身上汲取一缕岁月气。
黄捕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看向有些惊愕的安乐一眼,神秘笑道:“托黄某求画者的身份,贵不可言。”
“安公子随我去就知道了。”
第四章 身具十几缕岁月气的丫鬟
贵不可言?
安乐深吸一口气,能够让黄捕头这样形容的……那绝非等闲。
可他一副素描,怎么就能吸引到这样的贵人求画?
素描画法在这个时代的确很少见,很稀奇,以线条勾勒出人物形象,与水墨丹青的画法大不相同,但更加写实。
但是,再怎么样也只是普通的画师而已,如何当得贵不可言的贵人亲自求画?
被贵人看中,有好有坏,毕竟安乐对所谓的贵人脾气一无所知。
若是安乐没有觉醒能够汲取岁月气的光幕,他或许还真的打算去搏一搏,与贵人结识,也许未来的路能更好走。
可如今,他能够通过汲取岁月气,觉醒道果,默默成长变强。
没必要去趟这风险。
看到安乐蹙着眉头,似乎一脸不解,甚至有些打退堂鼓的模样,黄显便明白其心头的忌惮与所想。
“安公子,放心吧,以贵人的身份绝不会为难安公子,实际上,那贵人也是因为偶然购得安公子的画作,顿感新奇,故让黄某寻找作画之人,相邀作画。”
“实际上贵人邀请的画师,不仅仅安公子一位……”
“安公子能否得到为贵人作画的名额,犹未可知。”
“但黄某可以保证,这贵人行事和善,哪怕安公子未被选中,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危险与生命之忧,甚至还可得贵人安排好的车马费。”
黄显说道。
安乐顿时精神:“敢问黄捕头,这车马费……”
“十两银子起步。”黄显一笑:“若是被选中作画,劳工费至少是车马费的十倍以上。”
“黄捕头,作画不作画的无所谓,安某主要是仰慕贵人风采。”
安乐认真道。
当然,安乐并不全是看银子,主要黄显都这般说了,安乐若是再不去,那便是拂了黄显的面子,到时候未曾得罪贵人,反而得罪黄显,更是得不偿失。
黄显乃是黑衙捕头,黑衙……那是专门管理修行者之事的衙门,一些犯事的修行者,皆是由黑衙捕快们去捉拿。
得罪这样的人,安乐未来绝对安生不了。
如今正好顺水推舟的走一趟,反正就算没被选上,对方银子给的也足够多。
“哈哈哈,安公子无需准备什么,你所需要的,贵人那儿皆有,所以,安公子……请。”
黄显站起身,一手挎刀,一手朝着客栈外一摆,呈相送姿势。
安乐侧身,拱手作揖,客客气气:“黄捕头先请。”
随后,二人相继出了客栈,踏上了临安府的热闹长街。
……
……
临安的长街很是热闹,经过一场春雨洗礼,阳光清漫,窝在家中的士子们纷纷而出,沐浴阳光,呼吸雨后清气,顺便于街边摊贩上购买些小玩意,吃些小食。
黄显话不多,出了客栈后,带着安乐一路前行,踩着略带泥泞的青石街道,不一会儿,道上行人渐疏,因为来到的位置已非普通人所能踏足之地。
安乐的目光也很快被远处的一处府邸所吸引。
府邸青石做墙,绵延无际,墙上灰瓦间有树枝蔓延,绿意匆匆,门前未曾摆石狮獬豸,反而立着一座石碑玉坊,威严中带着几许贵气。
朱红大门之后,便有一座八宝重檐滴水楼阁高耸而立,内有焚香清烟,袅袅而出。
“安公子,现在知道黄某所说的贵不可言,未曾作假了吧?”
黄显看着盯着府邸状若呆滞的安乐,打趣笑道。
“这座楼以及这座石碑玉坊便是标志,这八宝重檐滴水天波楼,乃圣上御赐,其内供奉着金书铁券,可免死九死之罪!朝堂文武百官,路过这石碑玉坊,都得下马而行,安公子,你说这天波林府,贵否?”
黄显满是恭敬,恭敬中更是带着感伤与复杂情绪。
“天波林府……”安乐呢喃。
“天波林府,满门忠烈,开府林老令公更是绝世修行者,一口金刀,杀得异族胆寒,称曰林无敌,齐下林家众子,皆是天资绝艳,奔赴战场,杀出赫赫威名。”
“当年元蒙皇帝突破圣境,携大军威压而来,朝廷决定迁都南下,老令公持一口金刀为圣上断后,血战异族八位王将,最终斩三王而战死,忠肝义胆,人尽皆知!”
黄显深吸一口气,声音中都带着颤音。
安乐侧目,显然这黄捕头与林家应该有渊源。
黄显平复了下心绪,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到了紧闭的林府门前,拍响门户,朱红大门缓缓开启,一位腰间绑着根烧火棍的妙龄少女风风火火的窜了出来。
“黄捕头那画风诡异的画师找到啦?”少女惊喜道。
“追风姑娘,这位便是你让黄某找寻的画师,安公子。”黄显指了指台阶下站立的安乐。
那名为追风的少女,便扭头看来,见得安乐那眉清目秀的模样,眼睛不由一亮。
而安乐看着这位追风姑娘,眼底亦是激动光芒涌动不休。
如今的安乐,如何能拒绝的了这位浑身承载十几缕岁月气的姑娘?
这姑娘的岁月气,比之安乐的初吸对象云柔仙子都相差无几。
可以判断,二人在修为上应该相当。
“好俊的画师,见贯了一堆糟老头子和酸臭书生,这小公子可真是眉清目秀。”少女咧嘴一笑。
“在下安乐,崇州人士,见过追风姑娘。”安乐拱手作揖。
“你若画的好,以后咱们天天见。”追风姑娘抿嘴一笑,竖起根手指朝着安乐勾了勾:“我不过是府里丫鬟罢了,你无需多礼,跟我来吧,俊画师。”
安乐怔了怔,只是丫鬟……就有不弱于云柔仙子的修为?
现在当丫鬟都这么内卷吗?
“安公子,好好画,争取被选中,黄某就先回衙门了,追风姑娘若是还有什么事要黄某去办,尽管吩咐,黄某先告辞。”黄捕头一笑,抱拳道,说完便快速离去。
安乐告别黄捕头,跟着追风姑娘一起进入府邸。
一入府,安乐近距离的看到那座八宝重檐滴水天波楼,隐约间,甚至可以看到那楼里有颂念经文的声音传出,威严更甚。
“安公子的画被九妹所购,九妹见画中女子栩栩如生,宛如真实,便起了心思,请公子来为作画。”
追风姑娘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安公子刚修行啊?身上的灵气都难以抑制的溢散波动。”
忽然,追风姑娘退后一步,好奇的看了安乐一眼。
“在下昨日刚刚完成引气启蒙。”安乐倒也不臊,笑着说道,顺便不动声色的从追风姑娘身上抽离一缕岁月气。
灰色岁月气萦绕眼前,缓缓漫入体内,安乐稍感可惜,不是金色岁月气,难以凝聚道果。
之前在云柔仙子身上也是吸了三次,才吸到金色岁月气,安乐倒是也不急,一次不行,那便多吸几次就好了。
不过,安乐倒是有了一个在诸多画师中脱颖而出,留下来作画的理由。
毕竟,这年头,找到一位高质量的,可以薅羊毛的姑娘,可不容易。
安乐下意识的便想要再吸一缕。
然而,念头一出,光幕岁月气一栏,再度跳动。
竟是一不小心从追风姑娘身上……
又吸了一缕岁月气!
第五章 我从岁月中观神韵
当第二缕岁月气从追风姑娘身上拔下来的时候,安乐的呼吸不由急促。
不对劲!
按照他的经验,这岁月气,针对一个对象,一日只能一次。
之前在云柔仙子身上就试验过了,可今日为何能拔第二缕?
是追风姑娘的原因,还是他安乐自身的原因?
三省自身,安乐顿时想到,他与之前白嫖云柔仙子的时候唯一的不同,便是如今的他踏足了修行之道!
也许……修为提升,能够让每日抽取岁月气的次数增多?!
岁月气越多,安乐就越容易变强……
相辅相成啊。
心神一动,光幕弹出。
【姓名:安乐】
【岁月气:3缕】
【岁月道果:修行天才(0/10)】
【掌握功法:引气吐纳诀(1缕)】
【掌握技能:赵祖长拳(残)(1缕)】
……
光幕之上,岁月气增添到三缕。
让安乐感到可惜的是,从追风姑娘身上抽取的第二缕岁月气,亦不是金色岁月气,无法凝聚成岁月道果。
“刚启蒙么?那起步确实晚太多了。”追风姑娘对于安乐在她身上汲取岁月气,一无所知。
“不碍事,能踏足修行,安某便心满意足。”安乐笑着回道。
“安公子好心态。”追风姑娘笑的灿烂和直爽:“我辈修士,若是都能持有这般心态,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卡在瓶颈,因为突破不得,而剑走偏锋,误入歧途,堕入魔道,葬送未来与生机。”
“修行并不是件毫无风险的事。”
追风姑娘看安乐愈发的顺眼。
两人顺着林府的青石板路一路往里而走,路过一处又一处院落房屋。
不少府中下人见得追风姑娘,皆是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敬行礼,这追风姑娘虽是丫鬟,但在林府中地位显然很高。
追风姑娘带着安乐,来到了会客堂,远远的便能看到堂中有不少人影汇聚。
“安公子,到了。”
“你算是最后一位画师,如今林府内聚集画师足有三十位,皆在临安府小有名气。”
追风姑娘指着前方中堂,对安乐笑道。
“邀请如此多的画师……不知是要做什么?”安乐好奇一问。
追风姑娘瞥了安乐那俊俏的侧脸,倒也没有隐瞒:“反正你很快也会知道,与你说也无妨。”
“这次邀请画师主要是为即将出征的林府公子们作画,命令是老太君下的,你也知道林府的风格,一如老令公那般,忠肝义胆,一旦上了战场,那都是赌上了林府的荣耀去厮杀,眼中只有杀敌,才能换回这八宝重檐滴水天波楼和石碑玉坊。”
“老令公之前战死,林家七位公子,战死了三位,大公子战死关外,二爷三爷更是尸骨无存,老太君大限临近,愈发怀旧,不忍将来连战死的儿孙们面容都忘记,故邀请画师作画,只为留下念想。”
追风姑娘说着,声音都低沉了些,情绪低落。
安乐闻言,亦是沉默。
作画送行,只为府中老人能观画而忆人,不至于未来连儿郎们的面容都因模糊的记忆而忘却,这份忠义令人动容。
“安某定然竭尽全力。”安乐认真说道。
追风姑娘收拾情绪,咧嘴看了安乐一眼:“你先从这诸多画师中脱颖而出再说吧。”
“你那画法,九妹观之很惊讶,才令黄捕头搜寻你的踪迹,你可莫要让九妹失望啊。”
安乐拱手作揖,面色肃然。
随后,在追风姑娘的带领下,踏足中堂。
一入堂内,诸多目光便如针扎般扫来,堂内人影绰绰,皆是儒生模样,年纪起伏颇大。
毕竟都是竞争对手,大家都知道,若是所作之画能得林府的于老太君满意,少不了好处。
因此,安乐这位新来的竞争对手自然没啥好脸色。
安乐因为来的最晚,所处位置,接近门口。
追风姑娘安置好安乐后,便进入堂前,于一位娇俏女子身边坐下,安乐视线扫过去,见得这女子一对柳叶眉,温柔如水,面容略施粉黛,尽显惊艳。
不过,安乐只是瞥了一眼,就转开目光,扫视整个堂内,内心骤起波澜,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里是天堂吗?
岁月气太多了!
甚至如乱花般迷了他的眼。
特别是接近高堂的地方,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岁月气交织,最少都是十缕起步……
多的,便如那位端坐主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身上缠绕岁月气,大概上了百缕。
安乐望向贵妇,心念一动,有几分艰难的汲取了一缕岁月气,然而,刚从贵妇身上抽离岁月气。
那贵妇却是望来,目光深邃,如瀚海起波涛,让安乐一瞬间有莫大压力临身,如芒刺背。
端坐主位的贵气妇人黛眉微蹙,略感奇怪,迎着这少年目光,她平静的元神竟是不由一跳。
不过那少年灵气微弱,修为低不可查,贵妇人绝了探究的念头,轻声开口:“诸位画师,也都知晓我林府邀请大家前来的缘由了吧?”
“林府公子们即将出征,希望诸位的画,能留下公子们的面容,让我等妇人,于府内可有所留念,闲暇时可睹画思人。”
“花夫人放心,我等定然竭尽平生画技,其实花夫人请老夫来便可,老夫工笔作画浸淫数十载,深有心得,无需如此大费周章。”一位年老的画师,捋须而道。
花夫人轻笑:“刘青岩大师是临安有名的画师,可此次为公子们作画,事关重大,自是要认真些。”
“若是画的好,林府必有重谢。”
花夫人端坐檀木椅,面容绝美,黛眉弯弯,气质雍容中带着几许深不可测。
她扫视众画师,温婉笑道:“那诸位便移步天波水榭,我已安排人在那儿摆好桌椅与文房四宝,能留下的画师只有一位,希望诸位尽力而为。”
话语落毕,花夫人便款款起身,率先与林府之人朝着水榭方向而去。
众画师跟随,安乐见贵妇未曾追究,稍稍吐气,如小透明般,随大流跟在众人身后。
水榭位于天波楼后,临着府内大池而建,三面临水,池中游鱼如锦簇花团,在水榭对面,则是八宝重檐滴水天波楼,可尽观天波楼之大气,风景独好。
水榭平地上收拾的空旷,摆着三十张桌案,桌上文房四宝尽数摆好,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众画师纷纷寻得桌案就位,或是磨墨,或是沉思,或是抚纸。
花夫人端坐在水榭正厅,这位置,可观得画师们于空地上作画的景象。
忽然,花夫人眉眼一抬,看到了最末端桌案,有少年抬起了手。
那正是那让花夫人先前元神微动的少年。
“有何事,公子请讲。”花夫人轻声道,声音隔着老远,清晰传至安乐耳畔。
安乐闻言,深吸一口气:“夫人,在下作画工具有些不同,需要木架板一副,厚纸几张,炭块些许,另有小刀一柄,白馒头一个。”
这是什么奇葩要求?
花夫人一怔,在场画师亦是面色古怪。
那位唤作刘青岩的大师捋须嗤笑:“以炭块作画?无理胡闹!年轻人便只懂得个哗众取宠,可笑至极。”
炭块如何能与毛笔相比?所作之画,岂能入目?
不少画师亦是轻笑出声,摇头不止,心有不屑。
安乐倒是面不改色。
水榭正厅中,九妹林轻音缓缓起身:“大嫂,这位少年画师是我请来的,他的画的确与寻常人不同,但贵在真实,画中人如跃然于纸。”
“既然是九妹请来的画师,要求自然无妨。”花夫人宠溺看了九妹一眼,随后派人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安乐所需要的东西便皆是备好。
花夫人等人给安乐备好了工具后,端起桌案上的青瓷杯盏,轻饮一口暖茶,淡淡道:“既然都准备好,诸位便开始作画吧。”
“我坐于此,诸位画我。”
花夫人话语落下。
底下画师们皆是心潮起波澜,面色潮红,握笔都颤抖。
花夫人何等身份,乃林府大公子之正妻,大公子早已封侯,花夫人更是受皇帝亲封一品诰命,身份无比尊贵。
给花夫人作画,乃莫大的荣幸,却也让诸画师感到如山压力。
沉吟半响后,画师们纷纷抓起毛笔,饮饱墨,开始落笔,在熟宣之上,勾画线条。
画师画人,大多以工笔勾勒,生宣纸吸水容易扩散,适合写意,熟宣不吸水,可适用白描。
水榭清幽,流水潺潺声清脆悦耳。
诸画师执笔落纸,笔尖与纸摩挲的声音,如竹海微拂。
安乐却是依旧立于原地,画人物,除了形重要,神韵更重要,而捕捉这股神韵,便是画作升华的关键。
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目光落在雍容华贵,艳美逼人的贵妇人身上。
蓦地,微微闭目。
他或许有一个比其他人更好的观神韵手段。
心神一动。
将一缕先前艰难取自花夫人身上的岁月气浮现于眼前。
我从岁月中观神韵!
却见那岁月气,竟非普通的灰色岁月气,绽放金色,如一柱焚香燃烧,画面似水波荡漾般缓缓呈现。
第六章 夫人舞剑,一纸素描
安乐先前被花夫人的惊人气魄所慑,倒是没有注意到汲取到的一缕岁月气,竟是呈现出金色。
这让安乐有些小惊喜,金色岁月气可凝聚成道果,有莫大好处!
眼前画面如水波荡漾,景象映入眼帘。
……
长亭外,古道边。
幽幽清雨,斜洒于苍穹,缭绕烟雾,让人间迷蒙又悲伤。
临安城外,官道古路。
细雨如丝,漫漫交织,有两道人影牵着一马,闲庭信步,沿着官道青石而行,诗情画意,别有风味。
女子一席白裙,腰间别有三尺归鞘长剑,身侧男子,眉如刀削,气魄如渊,穿着银甲,披白色披风,背负一杆金头长枪,腰间更是挎一口金背宽刀,尽显霸气,手牵着黝黑高马缰绳,静默而行。
爱人出征,妻子相送,春雨缠绵都染上了离别愁绪。
安乐静静的看,以第三人视角,如观摩一场电影。
那位披甲男子,应当便是林家封侯大公子,修为通天,刀枪皆绝,盖压异族,坐镇大赵边塞,拒元蒙大军于沧浪江外。
这时候的花夫人,还尚且年轻,姣好的面容,带着花季少女所该有的清丽与迷离。
终于二人静默行走颇久,尽管再不舍,终是到了尽头。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是归期。”
“妾为夫君舞剑送行。”
花夫人轻声道。
随后,抽出腰间长剑,剑身如蝉翼,纤薄却锋锐,挥舞之间,轻斩雨珠,蒙蒙水雾,如花绽放。
男子牵马驻足,轻笑一声,从马背背囊中取出一支玉笛,抵于唇边,有笛音悠悠,绵延不绝。
女子舞剑,男子吹笛,这一幕,绝美画卷。
男子翻身上马,望着原地舞剑的白衣女子,双腿轻夹马腹,黑马缓缓驰行,其口中笛声悠悠不绝。
花夫人继续伴着笛声舞剑,剑法愈发凶悍,剑光肆意,斩的四周地面剑痕纵生。
似有金戈铁马之气,横劈山岳,抽断沧澜!
待得一人一马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花夫人才是停下舞剑,拄剑而立,眉眼中尽是哀伤、担忧的送别愁绪,眼角噙一抹微不可查的晶莹,不知是细雨还是泪。
“愿夫君此去边塞,杀敌如神,护山河无恙。”
“妾身于家中待君归。”
画面至此,如朦胧卷画,于流金雾气中散去。
……
安乐徐徐睁眼,眼眸略显恍惚,但他却没有忘记自己观摩岁月气的主要目的,花夫人送别夫君出征,那抹愁绪,那舞剑的神韵,让安乐心潮起伏。
回首再看如今端坐天波水榭中的花夫人,绝美雍容的面色下,带着一抹难以抹去的哀伤。
若是安乐记得不差,林府大公子那一次出征,便再也未曾归来。
【获得岁月道果:剑舞者(0/10)】
【注:剑舞者(道果):与剑相关,可得悟性加持,执剑之时,战意高涨二倍,力量速度获得提升。】
眼前,光幕提示一闪而过。
一缕流金岁月气,凝聚一颗岁月道果。
但是此刻本该欢喜的安乐,心情平静,没有去研究新得到的岁月道果。
微微闭目,脑海中,有画面如烟般挥绕不去。
白衣女子满面哀伤担忧的送别愁绪。
再度睁眼,安乐抓起一根用小刀削好的碳条,碳条头端裁成尖锐笔尖。
掌腹抵笔,食指拇指拈花般握住炭条,厚纸铺于木架板,架板立起,纤细炭尖落于洁白厚纸上,“沙沙”声顿起,与毛笔作画不同,声势颇大。
这声音在安静的天波水榭中显得十分特殊,不少画师扭头望来,见得少年画师这古怪的作画方式,嗤笑一番,便重新沉浸于作画中。
素描是一种很基础的作画方式,每一位学画之人,最早接触的便是素描,素描考验的是画者对线条,明暗,形体和结构的掌控,通过光,线,面等方面进行写实创作。
人物肖像,属于写生素描。
安乐前世作为能够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艺术生中成功考上美院,功底还是在的。
再加上以岁月气观摩了花夫人独特的神韵。
此时此刻,安乐自是胸有成竹,花夫人那种眼神,深深镌刻在他的脑袋中。
沙沙沙……
有节奏却又急促的声音响彻,萦绕不休。
安乐的眼睛似乎都在发光,进入创作状态的他,变得十分的严肃和认真。
时不时的抬起头,观摩一眼花夫人。
削尖的炭条轻轻摩挲过,便于白纸上留痕,一根根线条,勾勒出五官轮廓,再一点点的进行精雕细琢。
安乐最着重的便是花夫人的眼睛,素描人物画中,眼睛非常重要,因为眼睛是最能体现神韵的地方。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天波水榭上仍旧很安静。
追风姑娘凑在九妹林轻音的身边,于栏杆边上,时不时的探头,欲要以过人的目力,观看画师们的画作。
花夫人倒是很淡定,坐在椅子上,取了一本大儒著籍,认真的看了起来,任由画师们为她作画,至于画成何样,她似一点不关心。
“九妹,咱们下去瞧瞧呗?”
追风姑娘腰间别着烧火棍,心中好奇的紧,当然,她更关心安乐的画作,能否比过临安府中这些小有名气的画师。
林轻音有几分无奈的看了追风姑娘一眼:“罢罢罢,依你。”
说完,二人便起身。
“大夫人,我们想要近距离观摩画师们作画。”林轻音向着花夫人欠身道。
花夫人宠溺的点了点头。
追风姑娘咧嘴一笑,拉着林轻音便跨过白玉石桥,来到大坪上。
“我们先看看刘青岩大师的画吧。”林轻音拉住了想要往安乐身边凑的林追风。
林追风虽然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其实咱们可以去请皇宫中那些炼神有道的御用画师,老太君为何不去请?”
林追风疑惑问道。
皇宫中的御用画师,那都是真正的修行者,字画水平皆是一绝,以林家的面子,肯定是请得动。
“那些人虽然是画师,但是却都有所站位,朝廷中的局势错综复杂,每一位画师背后都站着贵人呢,林府一直中立,并未卷入风波,若是请了画师,就得承情,老太君是不愿的。”林轻音柔声说道。
二人已经到了刘青岩大师的桌案前。
桌案上,墨渍未干,熟宣上已然有一贵妇人跃然于纸,线条精细,顺畅不抖,每一缕发丝都勾勒的恰到好处。
林轻音微微点头,林府虽然是武勋世家,但她从小便与府中公子们一同由朝中大儒教授诗书,受此熏陶,自然是懂得欣赏画作。
“不愧是刘青岩大师,画的真好。”林轻音夸赞道。
“多谢林小姐夸赞,老朽只是竭尽全力罢了。”刘青岩一手执笔,一手捋须,眼中略带自得之色。
林追风倒是不以为意,这画虽然感觉不太像花夫人,但九妹都夸了,那就好看吧,可这刘青岩人不好看啊。
她还是一心惦记着那俊画师安乐。
迫不及待的拉着林轻音,二人越过了诸多画师,来到了安乐所在的位置。
那怪异的作画姿势,倒是颇为吸引目光。
林轻音心中本就好奇,与林追风一同悄声来到了安乐的身后。
目光落在了那架起的木板上。
下一刻,林轻音眼眸一缩,观着画中眼神,仿佛花夫人迎面直视,那股难言的悲伤,似纸上蔓延而出,让林轻音头皮发麻,罗裳衣下,白皙藕臂,鸡皮疙瘩不由泛起。
一旁的林追风更是一把捏紧了手中的烧火棍,目瞪口呆。
“嘿,俊画师神了,这是将大夫人给按纸上了呀,那老头的画跟这一比就是屎呐!”
刘青岩:“……”
林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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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以假乱真的画,修行路上点青灯
林追风性格一直都是大大咧咧,林府中人都习惯了,但是随着她这一声吼。。
一时间,整个天波水榭,所有画师皆是错愕抬头,面色古怪。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有这样羞辱人的吗?
刘青岩大师更是一张脸涨的通红,抓着笔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林轻音也被这嗷嚎一嗓子,从安乐画作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赶忙瞪了林追风一眼。
“刘大师莫要生气,这丫头胡言乱语呢。”
林轻音柔声道歉道。
刘青岩这才面色缓和许多,但是,嘴唇依旧在嗫嚅颤抖,他的画作在坊间可是被无数花魁所拥趸,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评价。
跟屎一样?这女子太粗鄙!
安乐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林轻音和林追风,抱拳作揖。
“你继续画,画的也忒好了吧!”
林追风这时候却是兴奋起来,催促安乐继续画。
她当然知道她说错话了,但是……有关系吗?
那刘青岩生气就生气,她说实话有什么毛病?
林追风在林府中的身份可不一样,虽然说是丫鬟,从小没爹没娘,却因为有修行天赋,被收入林府,与几位公子还有九妹一起长大,被夫人们视若己出,一起修行,地位很高,并没有谁将她视为丫鬟。
这也让林追风心头底气十足,当然,更大的底气还是她的修为,以及她手中的烧火棍。
林轻音也不再理会刘青岩,因为她也认为在画作上,安乐更胜一筹。
她目光熠熠的看着安乐,眼中有惊喜之色。
安乐的画,太真了。
若非只有黑白之色,林轻音都差点跟林追风一般,认为是花夫人被按在了画中。
特别是那眼神,林轻音记忆深刻的眼神!
大爷出征的那些时日,大夫人的眼神便是如此,满是哀伤,尽是愁绪,一双眼,道尽了送夫出征的担忧与愁伤。
而此刻,这种眼神,跃然于纸,唤起了林轻音那段记忆。
“画的真好呐。”
林轻音轻声呢喃。
远处,刘青岩只感觉这话在反复鞭尸他,脸色愈发的不好看了。
不过,他还真不相信,安乐一个少年画师,以炭块作画,能超越他浸淫数十年的工笔。
“这画师本就是林小姐请来的,林小姐自然为其说话。”
刘青岩冷哼一声,却是更加认真的画起手中的画。
安乐也重新沉浸到作画中,写实素描最重要的便是真实,便是像,形要像,神更要像。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旦勾勒到位,高光,线条等等都掌握好,神韵便有了,基本上可以说是黑白照片都不为过。
拿起馒头当做橡皮,擦去多余线条,指肚轻轻摩挲,线条被搓揉开,形成渐变的光调色泽。
安乐后撤一步,心神从观摩岁月气的画面中抽离出来,整个人竟是有几分疲惫,但是眼底有着兴奋。
前世今生,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
纸上的花夫人端坐太师椅,华衣锦服,掌间捧茶,眉宇间尽是愁绪,一双眼眸,似有故事,对视上,隐约间似乎看到了幽雨之下,古道上,男子策马吹笛缓缓离去的背影。
画作以线条勾勒,并不杂乱,甚至清晰到可以捕捉到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欲说还休的泪珠。
花夫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安乐身后。
贵妇人怔怔的看着画作。
这画中的自己,让她回想起了送别夫君的那段时光中忧郁的自己。
“这就是我……”
花夫人轻喃。
许久之后,花夫人收回眼眸,深深看了安乐一眼,这个少年画师,怎么像是亲眼见过当初送别夫君,哀伤极致的自己?
但这明显是不可能。
看这少年的年纪,那时候……还没投胎呢吧。
也就是说,少年是从她眉眼间寻到了这抹情绪,将这抹情绪绘画出来?
“这等画作,可以假乱真,很是稀奇,不错。”
花夫人不吝夸赞。
这赞美一出,天波水榭顿时哗然,诸多画师个个面容流露不可置信,能得花夫人赞誉,那这画作定然不俗。
不少画师纷纷从案后走出,移步至安乐身后,视线落在了那画上。
这一看,画师们尽数默然。
因为……这画,画的太像了!
近乎将真人印画于纸上,这等风格前所未见。
不少画师摇头叹息,自愧不如。
林府这次邀请画师,是为即将出征的公子们作画,为的是留下画卷,以后可取出睹画思人,要的便是像,便是留影。
安乐的画,完美的做到这一点,对比之下,诸多画师顿觉他们的画,无法相比。
刘青岩大师也终于画完了。
不信邪的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安乐的画作上。
这一看,眼眸顿时一缩。
如其他画师那般,沉默许久后,刘大师默默卷起自己的得意之作。
“以毛笔作画,才是我大赵传统画法。”
刘大师嘴硬道。
“你这老头,浑身上下就嘴最硬呐?画画,不就是在纸上作画么?谁规定一定要毛笔了?”林追风可不惯他臭毛病,直接开怼。
刘大师一滞,看到林追风就想到这丫头之前说他画的跟屎一样。
“奇淫巧技罢了,难登大雅之堂。”
刘大师心中满是不服,拂袖一声哼。
随后,向花夫人告辞,花夫人淡淡瞥了刘大师一眼,其他画师见刘大师要走,也纷纷跟随,花夫人也没挽留,让下人给画师们散了车马费后,送离林府。
不一会儿,天波水榭大坪上,画师们便走的精光,大家也都知道最终的人选是谁了。
安乐那张栩栩如生的画,让他们有自知之明。
当然,许多自视甚高的画师心中也并不承认安乐画的好,只是安乐用了旁门左道,符合了林府的要求罢了。
正如刘大师所说,还是要以毛笔作画才是正统,才能服众。
“公子如何称呼?”花夫人看向安乐,温和道。
“小生安乐,崇州人士,来临安参加春闱。”安乐拱手,自我介绍。
花夫人闻言,眸中顿时讶异:“原来还是位少年举人,难怪画技如此高明,画中人几乎活过来似的。”
“安公子,既然如此,可能就要麻烦你为我林府公子们作画。”
安乐抱拳:“小生定当竭尽全力。”
花夫人继续欣赏画作,轻声道:“这幅画很好,我很喜欢,便赠于我吧,我可以回送安公子一件礼物。”
“这不算是给公子们作画的劳工费,算是我单独与安公子的交换。”
安乐闻言一怔:“花夫人无需如此,此画本是为夫人所画,夫人喜欢便收下。”
花夫人摆了摆手:“安公子莫要矫情,我不平白受人好处,这是林府的规矩。”
“银两,黄金皆可提,此画我觉得值得便值得。”
安乐闻言,目光一亮,倒也不再矫情。
他想了想,再度抱拳,正色道:“花夫人,小生昨日侥幸踏足修行,但因错过修行蒙学,无处得高深典籍,未来修行之路难以为继,今日小生斗胆,想以此画换一份尚可的修行典籍,若画不值此价,以后为公子们作画的劳工费也可算其内。”
安乐的话语落下,天波水榭中的众人倒是都颇为诧异。
林追风和林轻音不由看了安乐一眼,没想到这少年,竟是想要在修行路上继续前行。
安乐这个年纪才完成修行启蒙,确实是太晚了,未来修行必将举步维艰,希望不大。
不如将心思更好的放在学问上,争取在科举中尝试登乙榜进士。
花夫人的视线落在安乐身上,自然能捕捉到安乐那微弱到可怜的灵气。
的确是初步踏足修行启蒙。
但是,花夫人忽然想起先前对视安乐目光,波澜不惊的元神微跳的刹那。
这少年……
花夫人轻轻一笑,朝着安乐招了招手,往水榭正厅走去。
端庄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后,花夫人亦是让安乐坐下,并且命人给安乐斟茶。
“安公子如今年岁几何?”
“可知修行境界?”
花夫人饮一口茶,轻声问。
安乐摩挲青瓷茶盏,缓缓道:“小生年已十八,因埋头苦学为科举,错过修行蒙学,并不知天下修行境界。”
幽静的天波水榭,少年的求道心如平地野草,春风吹又生。
花夫人闻言,柔声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为安公子的修行路点一盏青灯。”
第八章 有人弯弓射天仙,有人活祭筑骨观
水榭清幽,微风徐徐,拨动平静的池面泛起涟漪。
花夫人手抚青瓷杯盏,轻轻摩挲。
“修行者的出现,要追溯到万年前,那时,天下盛行的是炼气士,于民间称之为神仙之流,后来,炼气士入凡尘传道,发展成诸子百家。”
“那个时代,百家争鸣,大争之世,可随着那位扫六合、四海一、统天下的皇帝出现,以武道融炼气,书同文,车同轨,立修行规矩,修行便从那一刻起,有了秩序与方向。”
花夫人淡淡说道。
她说的是一些安乐从未听过的密辛,甚至开始追溯修行的起源。
“当然,此后数千年以来,修行之道不断发展繁衍,诞生了许许多多惊才绝艳之辈,但终归无法逃脱岁月磨砺,故而,修行亦是一个追求生命延续的过程。”
“当今天下,你应当清楚,大赵南迁,中土以沧浪江往北,尽数被异族占据,如今天下第一高手,当属元蒙帝国那位皇帝,西北望,弯弓射天仙,一箭射得天门洞开,仙人染血。”
天下第一高手,元蒙皇帝……传闻只是突破,便逼得大赵不得不南迁的绝世强者。
安乐深吸一口气,听之亦是震撼无比。
“除了天下第一元蒙皇帝,大理国亦有一位轮椅国师,一指划开天幕,引来天外星海,风姿绝世,另有西梁国父子以武入魔,感染偌大国度,活祭万人筑骨观,炼一柄魔刀,斩来人间一场血雨,换来元蒙帝国兵退三千里。”
花夫人饮一口茶,缓缓诉说着天下至强。
仅仅是从她的话语中,都能感觉到那可怕的压迫,尽管安乐早知这个世界非比寻常,可依旧被这光怪陆离所震撼。
花夫人瞥了安乐一眼,轻笑一道:“当然,我大赵也不弱,绝世武将频出,内更有圣山,文院与武庙三座势力,皆有强者遗世而独立,也是元蒙皇帝不敢轻易南渡的原因之一。”
这是安乐迄今为止听过的最为清晰的天下修行强者格局。
“安公子,你十八岁成举人,登临安参加春闱,如今更是踏足修行,目标应该是为了登临科举甲榜进士一列吧。”
花夫人轻饮一口茶。
“有这希冀,但小生毕竟修为甚低,只能竭尽全力。”
安乐道。
花夫人点了点头:“圣山,文院与武庙,如三座大山屹立大赵之内,圣山超然,文院与武庙争锋不休,他们招收弟子,皆从甲榜进士中筛选,你唯有登临甲榜,方有机会入文院与武庙,延续修行。”
安乐还是第一次知道,眼中有异彩连连,心头的确有野望滋生。
“文院与武庙收藏天下修行法,皆乃非凡法门,安公子想修习高深法门,唯有入这二者中其一。”
“而这文院与武庙便可涵盖如今大赵的修行体系,文院炼神,武庙锻体。”
“文院炼神自然便是修炼心神,掌的是心神之力,分入定,胎息,脱俗,元神,坐忘等境……强大的心神修士,可一念搬山,一念倒江,一念引来天上惊雷。”
“但是,修行之道不仅仅只有炼神,体魄亦非常重要,武庙锻体,修的便是体魄,开气血,锻灵骨,凝内丹,通玄意,踏先天等,此为前五境,五境之后再五境,你如今得知却并无益处。”
花夫人语速不急不缓,向安乐徐徐道出了修行的境界,让萦绕在安乐心头的疑惑,迎刃而解。
“修行之道,不能只修一道,需炼神与锻体同修,根据自身天赋,选择侧重点,炼神可让你扫除心魔污秽不沾身,锻体可让你于雷劫面前谈笑风生,都很重要。”
安乐闻言,眸光熠熠,心头激荡,不由端起茶盏,猛灌一口茶。
花夫人看着安乐,微微一笑。
她说的内容其实都不算高深,也不算密辛,若是安乐早年踏足修行,在修行蒙学中都会传授这些知识。
因此,花夫人并不打算拿这些信息来交换安乐这幅甚得她心意的画作。
“花夫人,文院炼神,武庙锻体,那圣山呢?”安乐沉吟片刻,好奇问道。
“圣山……”花夫人闻言,不由品茗润唇。
“中土圣山之上有圣师,圣师超然于天下,除了圣师,圣山还有立山主,每一位山主都是天赋绝艳之辈,能入圣山是我大赵无数修行者的心愿,因为得入圣山者,代表的是被认可的天赋。”
“圣山山主们,不管炼神还是锻体,皆是一绝。”
“但大赵开国至今,入圣山之俊杰屈指可数。”
“天下流传一句话,圣山非大赵之圣山,乃中土圣山。”
花夫人目光有几分缥缈,她扭头望去,望向临安城外,似是看到了那一座模糊的山岳,高不可攀,直耸入九霄,横亘万古。
安乐闻言不禁有些向往,不过,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得入圣山者,天赋超绝,他安乐若非有岁月气相助,连修行都难。
所以,他对于圣山没有任何念想。
不过,科举甲榜进士之列,他还真有打算冲一冲。
花夫人收回目光,落在安乐身上,眼神有些恍惚,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觉得有几分可笑,摇了摇头,没去想。
“追风,安公子好奇武道,你便给安公子展现一下,何为锻体武夫。”
花夫人看向了追风,道。
林追风闻言,咧嘴一笑,没有任何的羞怯,一步踏出,身上气血在肌肤之下咆哮,瘦弱的身躯,却仿佛如一头猛虎苏醒。
腰间别着的烧火棍滑入手中。
林追风看向安乐,笑道:“安公子,瞧好了!”
话语落毕。
林追风手中的烧火棍两端竟是自然延长,化作两米长棍,一棍抽出,爆出音啸,甩动间有风浪迭起!
那股弥漫开来的威势,让安乐近乎窒息。
最后,林追风一棍递出,刺入假山,那坚固石头所筑的假山,竟是如软豆腐般,直接被洞穿。
林追风还调皮的顺手拨了下棍身,惹得棍身上下晃荡。
“锻体武夫,肉身强大,力量,速度,皆远超普通人,杀伐力极强。”
花夫人轻笑:“至于炼神……”
“便是如此,这般。”
花夫人抬起一根手指,遥遥一点天波水榭中的大池,却见池中水,竟是被无形抽离,化作水柱喷薄而出,于半空中蜿蜒,如蛟蟒咆哮。
这等神异之状,冲击安乐的世界观!
花夫人收回手指,那蛟蟒便轰然崩散成滂沱大雨,无数水珠哗啦落于大池中。
“炼神与锻体,大抵便是如此。”
“安公子可还有疑惑?”
安乐口干舌燥,这就是炼神么?
秀的人头皮发麻!
武道霸烈,炼神缥缈。
相较起来,他那阉割版的赵祖长拳,简直跟过家家一样,施展起来都满是羞耻。
“多谢花夫人解惑,小生算是开了眼界。”
安乐平复心情,谢道。
花夫人摇了摇头:“这些都不过是修行的简单介绍罢了,算不得什么。”
“我观你对修行很有兴趣,这样吧,便赠你炼神与锻体的修行典籍各一册,如何?”
安乐闻言,浑身剧震,赶忙起身:“花夫人,小生一幅画,可值不得两册珍贵的修行典籍……”
然而,没等安乐说完,花夫人抬起手,雪白的手掌上,多了两本黄皮书册,书册上萦绕着丝丝灵气,显然这典籍非凡品,绝然不可能是启蒙版赵祖长拳那样的烂大街货色。
“安公子,首先你的画深得我心,让我回想起往昔的一些事,虽然悲伤,但很怀念,其次,我赠你修行典籍,也算是卖个好,若你能通过我赠送的典籍,登科甲榜进士,甚至有机会登圣上殿前会试,那我亦与有荣焉,得桩美名。”
花夫人轻笑摆手,将两册黄皮书籍递给了安乐。
安乐懂了,这就是投资的意思。
不过,投资大抵只是附带,毕竟安乐的修为着实太低,启蒙年龄也太大,更多还是因为那幅画打动了花夫人。
“那小生多谢花夫人。”
安乐认真掸衣,拱手深深作揖。
“炼神与锻体并不容易,不能操之过急,你启蒙晚,便心平气和的修,莫要急切,另,你可以借平日给公子们作画之时,来找追风或者我询问修行上的疑难,修行路上有人指点可少走很多弯路。”花夫人缓缓道。
安乐再度道谢,怀着激动心绪,接过两册书籍,目光落其上。
第一册黄皮书籍是锻体秘籍,封面上书《五禽锻体功》!
第二册则是修炼心神的法门,名曰《剑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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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少年执剑斩异象,一念入定
两册明黄封面的珍贵典籍,就这般落在安乐手中。
“《五禽锻体功》在林府内,算是颇为高等的法门,你毕竟非我林府子弟,故而无法给你林府的核心锻体典籍,但却也够用,至少在锻体前五境,不会与顶级法门差太多,你今后若有机缘,可选择更高法门替换。”
花夫人喝着茶,平淡道:“至于《剑瀑图》,属于炼神中的顶级心法,算是我私人赠于你的,你修行之时若是有何疑惑,皆可问我,我年轻之时,也曾修过《剑瀑图》,如今虽已更换了心法,但仍寥有心得。”
“当然,若是你这一生没有大机缘,《剑瀑图》便足够你熬炼心神了。”
花夫人给安乐介绍了下两份典籍。
不管是《五禽锻体功》还是《剑瀑图》,都非外界寻常势力所能得到的典籍,可以说这一次林府之行,安乐得了大机缘!
剑瀑图更是花夫人年轻时修习过的心法,自然非凡。
安乐心头大喜,感觉不虚此行。
“好了,你先在水榭堂中翻看下典籍,我这边呢,将你这幅画呈给老太君看看,你能否留在林府,还得看老太君的意思。”
花夫人起身,没有再陪安乐继续聊下去。
安乐亦是起身作揖,得知画卷要给老太君观摩,心头还是有些紧张和忐忑。
若是能够留在林府,对于安乐而言,机缘无限好。
林府之中修行者诸多,每日林府走一遭,安乐岁月气都能薅个舒爽。
画作未被选中的话,尽管花夫人说可以来询问她关于炼心法门的问题,但是,没了身份,安乐若是天天往林府跑,也怪不好意思。
“九妹,追风,你们陪一下安公子,我去天波楼见一下老太君。”
花夫人说道。
林追风和林轻音纷纷点头。
花夫人卷好了安乐所画的素描图,款款朝着扩散着袅袅烟气的八宝重檐滴水天波楼而去。
“安公子,你若是给公子们画完,可否也给我和九妹画一幅啊?”
“你的画我们真的很喜欢。”林追风咧嘴笑道。
也许是安乐得到了花夫人的承认,林追风的态度变得更加的熟稔与友好。
“那自然是可以。”安乐笑着应承下来,他能来林府得此机缘,可都是林轻音的慧眼识珠,他自然不会拒绝,也没理由拒绝。
“那便多谢安公子,好了追风,我们便不打扰安公子观看典籍了。”九妹林轻音轻笑道。
随后,拉着林追风离开了正厅,漫步在大池边上,取些馒头碎屑,逗弄着池中观赏鱼。
安乐收回目光,深吸气,再吐气,平复内心的激动。
他想了想,将《五禽锻体功》放置一边,取过《剑瀑图》,徐徐翻开。
……
……
八宝重檐滴水天波楼。
楼内,檀香悠悠,焚香烟气自雕花木窗弥漫扩散。
花夫人登楼之后,执画卷,安静的跪坐在蒲团上,静默的等待着屋内老人颂念经文。
也许是感受到花夫人的到来,颂念经文的声音缓缓放缓。
“解冰,挑选好作画画师了?”
苍老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花夫人缓缓抬起头,长长的睫毛轻颤,望向屋内,可见那绘画水墨山河的屏风后,有苍老的,佝偻着背的老人扭头似是望来。
哪怕隔着屏风,花夫人都能感受到那沉重且深邃的目光。
“老太君,选好了,这是画师之作,请您过目。”
花夫人轻声道。
以元神操控安乐的素描图,朝着屋内飘去。
素描图落入屏风之后,老人执画,缓缓展开。
屏风倒映着的老人身影,微微一僵。
许久,叹息声传来:“这画师……竟能画的如此惟妙惟肖,这神韵的捕捉,如亲临你与大郎的诀别……”
“这画师,很特别。”
“解冰,不选了,便他吧。”
老人声音温和。
花夫人闻言轻抿红唇:“谢老太君。”
画卷自屋内飘出,落入花解冰的手中,花解冰起身,微微欠身,便欲要转身离去。
“解冰。”
忽然,屋内屏风后,老人再度开口。
花夫人止步,疑惑回首:“您有何吩咐?”
屋内老人似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这一次殿前会试,圣上选了二件赏赐之礼,其中……大郎的金锋刀‘定风波’,正在其列。”
老人话语落下。
花夫人的娇躯猛地一颤。
许久后,花夫人款款欠身:“妾身知道了……妾身会忍住的。”
话语落笔,花夫人便离开了天波楼。
许久之后,叹息再自屏风后传出。
“唉,我真的老了……”
……
……
入眼,是繁复的序言,安乐默默研读。
“上古圣人观之于天,察之于数,验之于易,推之于度,取之于身,证之于物,曲尽其理,而立为伍,法以教人……”
读完序言,继续翻阅,看到的是剑瀑图的内容,以图配文字。
第一篇图上,画有一柄剑,剑上有纹路,纹路交织,安乐只是看一眼,便感觉那剑宛若活过来般,太阳穴微微鼓动,似有针扎般的感觉,自脑海中扩散,虽然不疼,却让人不舒服。
安乐观图片刻,便不由挪开目光,微微喘息。
“剑瀑图,第一张图却只有一柄剑,如何成瀑?以剑成瀑,又该何等锋锐,心神如何承受的了?岂不是被这剑瀑切的千疮百孔?”
安乐吐出口气,闭上眼缓和一阵。
随后睁眼,草草翻页,果然,随后的图案上,画的剑图越来越多,到最后,一张图上悬剑成千上万似的,如飞瀑九天而降!
太可怕了,简直千刀万剐一般。
但是,一个人的心神若是能承受这般剑瀑的冲击,那该何等强大?
一念及此,安乐心头又有些火热。
炼神第一境,为入定。
剑瀑图中亦有介绍,观图入定,心神沉溺,无视外物干扰,感轻安之象,那时会产生一种身体会越来越大,大至充盈天地世间的假象。
待得这种现象褪去,整个人心神空明,便是入定。
剑瀑图的入定方式,则是一观剑瀑图,斩去烦杂五支,进而感轻安,登入定。
安乐现在自然是做不到,那种观图后,心神的刺痛感,让他无法沉静下来。
然而,安乐却是没有放弃,重新翻回了第一页,继续观摩剑图。
水榭幽静,徐徐春风,少年端坐檀木椅,手执明黄书卷,宛若雕塑。
一息,两息,三息……
安乐观摩剑图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
甚至,他有种即将触摸到入定状态的感觉。
“修行天才道果……还有剑舞者道果的加持么?”
安乐心中有所明悟。
岁月道果【剑舞者】,与剑有关的事物,都能得到悟性加持,剑瀑图自然与剑有关。
【修行天才】道果,在修行之时有增幅,两者相互加持下,造就了安乐如今快速接近入定的情况。
但是,安乐却并不满足。
那种卡在入定却不能入定的感觉,很难受。
既然如此,他心神一动。
光幕于眼前朦胧呈现。
……
【姓名:安乐】
【岁月气:3缕】
【岁月道果:修行天才(0/10)、剑舞者(0/10)】
【掌握功法:《引气吐纳诀》(1缕)、《剑瀑图》(0缕)】
【掌握技能:《赵祖长拳(残)(1缕)】
……
岁月气还有三缕,之前从花夫人身上艰难抽取了一丝金色岁月气,那之后安乐就无法再继续汲取岁月气了,哪怕换对象都不行。
安乐猜测,应该是与花夫人修为太强有关系。
不过问题不大,如今安乐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他现在打算将岁月气使用掉,但却不知该选择加持哪一项。
加持到《剑瀑图》?不过岁月气的加持,只是让安乐更快的熟稔《剑瀑图》的运转罢了。
安乐现在问题并不是不会运转,在两个岁月道果加持下,他已然掌握了剑瀑图第一图,问题是现在卡在入定瓶颈。
因此,安乐决定,将三缕岁月气,全部加持到道果【修行天才】之上,他现在差的便是一点点悟性!
一缕,两缕,三缕!
【修行天才(3/10)】
灰色岁月气袅袅燃烧,画面飞速闪过,有黄捕头雨中练刀的景象,也有林追风雪中耍棍的画面,都是他们练成武学,满是成就感的瞬间。
而每一次岁月气的燃烧,安乐都感觉整个人得到了微不可查的蜕变。
本卡在入定瓶颈的他,水到渠成的冲破枷锁,轻安之象浮现。
心神之中,他整个人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大到苍穹寰宇都藏不住他!
天地一阵安静。
水榭之中,少年呼吸绵长细微。
剑瀑图的第一张剑图,于眼前愈发清明。
安乐脑海之中,心神浮沉,似化作了一抹剑光,斩去轻安异象,遨游天地之间。
天波楼下。
花夫人执画刚走出门户,黛眉微微一挑,隔着大池,望向水榭中堂。
便得见少年似是执剑斩去轻安象……
一念入定。
第十章 入职,学画,路边的马车
十八岁开始修行启蒙,天赋可以说是很差。
《剑瀑图》这等顶级的炼神法门,交给安乐,其实算是暴殄天物,因为安乐甚至可能第三张图都可能修不到。
可是,花夫人错了。
刚从天波楼中走出,便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平静的微风,那少年端坐水榭正厅,闭目之间,气息绵长而细静。
以花夫人的炼神修为,自然看出安乐这是完成入定了!
炼神第一境,入定……
安乐竟是如此快掌握?
这才多久,花夫人登临天波楼,与老太君见面浅聊到现在,不过三刻功夫,少年就完成入定?
这等天赋……绝对不俗了!
哪怕是她当初入定,都花了两刻。
“这少年……在炼神方面竟有如此天赋?大器晚成?”
花夫人眸光熠熠,心头升起些许的好奇,以及爱才之心。
“可惜,起步太晚了,若是早些……或许还能寄希望于这少年,于殿前会试中争一争那魁首,赢回夫君的‘定风波’。”
圣上以定风波为殿前会试之礼,这其中自是在向满朝文武透露些隐晦的圣意。
这定风波摆明就是给林府准备的,而林府要得到定风波,绝然无法独善其身,无法再继续维持中立,除非……能出现一个同样中立,可却能在殿前会试中一鸣惊人的绝艳人物。
可那样的人物……何其难寻。
花夫人不寄托于寻那样的人物,她答应老太君会忍住,可忍不住,那便不忍了,大不了……回去陪师尊,此生不再踏足红尘。
花夫人轻叹一口气。
三刻入定,这在炼神一道算是天赋卓绝,《剑瀑图》传于安乐,倒也不算埋没。
当然,入定只是起步,其后的胎息,脱俗,元神等境界,步步皆难关。
花夫人收敛心绪,回到了水榭正厅中。
安乐从入定中退出,他感觉世界似乎都变得清晰了些,体内仿佛有股力量蠢蠢欲动。
“那是心神力量,安公子刚入定,心神之力尚且弱小,往后每日都勤于入定冥想,熬炼心神,未来便可掌控心神之力,施展奇异手段。”
花夫人轻声道。
入定了?
林轻音和林追风诧异看来,她们就喂了一会儿鱼,安乐就完成入定?
这样的天赋,为何之前不能完成修行启蒙?
“安公子,你之前都在玩呢啊?三刻入定,你为何不能启蒙?”林追风心直口快,古怪的望向安乐。
安乐一时语塞,随后正色道:“追风姑娘,谁会将修行启蒙当玩笑,修行要趁早,早接触修行,自然裨益更甚。”
“我难不成还故意起步晚,图啥呢?”
林追风闻言,觉得有理。
毕竟,没有谁会傻傻的耽误自己,也就是说这俊画师在炼神方面真有极佳天赋,可惜起步太晚,落后他人太多,成就有限。
林追风叹了口气,看着少年俊俏容颜,只觉得可怜,造化弄人啊,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运气就不太行呢?
林轻音亦是察觉,稍感惋惜。
“无妨的,安公子十八岁中举,在读书方面天赋更甚,未来亦可登庙堂而忧天下,这一生不会平庸。”
林轻音柔声道。
安乐闻言一笑,朝着林轻音抱拳:“多谢九姑娘的祝福。”
林轻音掩嘴一笑,恬静点头致意。
追风和九妹,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文静淑雅。
“好了,安公子炼神确实有天赋,以后观想《剑瀑图》若是有何疑问,可来寻我。”花夫人起了爱才之心,道。
“小生谢过花夫人。”安乐闻言,顿时一喜。
花夫人这话,让他明白,老太君那边应该也认可了他的画,同意他留在林府为公子们作画了。
“老太君很欣赏你的画,同意你留下,安公子这边与你谈一谈劳工费吧,以后为公子做画,一幅画,费用为十枚元灵通宝,如何?”
花夫人问道。
安乐闻言,心头剧震,险些把控不住表情管理。
一枚元灵通宝可兑十两黄金,值三百两白银!
也就是说,一幅画价值三千两白银?!
财大气粗的林府啊!
“每一次为公子们作画,水平都不可差于这幅太多,此乃说在前头的丑话,十枚元灵通宝可非那么好拿。”花夫人淡淡道。
安乐抱拳,肃然:“安乐自当竭尽全力,若水平不及此次试画,分文不取。”
花夫人面色缓和,命身边丫鬟取来一个钱袋:“先给十枚元灵通宝为定金,安公子明日便可来林府作画。”
安乐闻言,面露喜色,接过钱袋,可听得其中通宝碰撞声清脆。
“多谢夫人。”安乐真心感谢,他银两不多,连房钱都得现赚,如今得这十枚元灵通宝,算是解决了一时的麻烦。
花夫人坐在椅上,掌茶轻饮,微微颔首:“追风,送一下安公子。”
“好嘞。”林追风咧嘴一笑。
便与安乐跨过白玉小桥,漫步在大池边上,朝着府外行去。
林轻音静立片刻,忽然看向花夫人:“大夫人,九妹想向安公子请教这素描画法。”
花夫人一怔,看了九妹一眼,宠溺道:“想学便学,你去问问安公子。”
林轻音欠身之后,亦是迈着急促小碎步追逐安乐和林追风而去。
天波水榭重新恢复了安静。
花夫人徐徐摊开了素描画卷,望着画中自己,眼眸中攀上与画中人同步的忧伤。
“夫君,你的刀……妾身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竭力取回。”
“夫君的刀,当归位天波楼。”
……
……
林府之外。
安乐朝着林追风抱拳作别,追风姑娘腰间别着烧火棍,摆了摆手。
“安公子无需多礼,从今往后咱们便是自己人,请多担待,那《五禽锻体功》,你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懂,可来问我,我以前也学过些时日。”
林追风豪爽笑道。
安乐闻言,面容之上流露出笑意:“那以后便多有叨扰,望追风姑娘莫要嫌烦。”
“不会不会,你长的俊,我不会嫌烦。”林追风说话很直接。
这就是颜狗的直接嘛?
“那安某先告辞了。”
安乐道,随后转身,便欲离开。
不过,身后传来了呼声:“安公子且留步。”
安乐一愣,回首疑惑看去,见得林轻音小跑而出。
“九姑娘有何事?”安乐疑惑问道。
“安公子,你那素描画法,九妹很感兴趣,九妹可否向你请教?学习这素描画法?”
林轻音问道。
安乐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原来是想学素描,这自然是没问题。
素描本就是绘画的基础,教起来也不算麻烦。
眼眸中噙着笑意:“九姑娘既然想学,那安某自然会认真教导,九姑娘,追风姑娘,明天见。”
话语落毕,安乐转身,潇洒离去。
“安公子就答应了?”林轻音却是望着安乐离去的背影,稍稍愣神,没有想到安乐答应的那么痛快。
“九妹呀,你想学画,不会是觊觎安公子的美色吧?”
林追风也来了兴趣,挽住九妹纤细手臂,小声嘀咕,还没等被燥至俏脸微红的九妹怒意迸发,便赶忙改口。
“这素描还挺有意思,画的跟真的一样,不然明天我也凑个热闹,一起学。”
“林追风!你再调戏我,我便告诉二叔,有你好受!至于学画,你也就对武道有兴趣,诗词字画你能坚持一个时辰都算好啦。”
少女互贴耳鬓,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府内。
……
……
林府所在的位置,位于长街深处,临近皇城,这地方,人流稀少,过往的皆是有身份的官员之流。
林府门前的石碑玉坊,乃林府身份象征,路过官员都得下马而行,这就使得往林府前过的官员越来越少。
安乐出了林府,踩在青石板路上,心情却是颇为不错。
修行之路,花夫人为其点起青灯,更是赠了《五禽锻体功》和《剑瀑图》两册典籍,这收获可以说超乎想象。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得到了为林府公子作画的资格,等于是有了一份算是稳定的高收入工作。
至少,在临安府备考的这段时日,却是不用担忧钱财之事。
他可以全身心的投入读书,投入修行。
安乐满心欢喜的行走,朝着热闹大街走去。
路旁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拉车的骏马,毛色棕亮,马背宽阔,身上肌肉线条极其明显,乃是一头名贵好马。
安乐望了一眼,心头赞叹这马的俊雅,忽而,安乐的目光望向那车厢。
马车雕花刻兽的车厢窗口,一位儒雅的男子,手掌抵着遮阳真丝帘布,与安乐对视。
迎着安乐的目光,男子柔和一笑,松开手,帘布垂下,断开了视线。
安乐收回目光,吐出一口气,心头感到万般可惜。
因为,在他眼中,这儒雅的男子身上岁月气竟是有至少二三十缕,虽然比不得花夫人,但却比追风姑娘和云柔仙子都要多。
可惜,他汲取岁月气的能力在花夫人身上花光了力气,此刻虚的毫无动静,要修整一夜才能恢复,否则安乐定然要薅上一缕!
叹了口气,安乐不再留恋,青衣身形逐渐模糊在了长街尽头,融入了渐多的人群。
车厢内。
儒雅的男子穿着锦绣华服,慵懒靠着车厢壁,面前摆一张檀木桌,桌上有两盏热茶。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这少年的目光……好生古怪,有趣。”男子拿起一杯盏,轻轻摇晃,似是呢喃般道。
随后,男子动作止住,眼眸瞥向,端坐对面的身影,淡淡开口。
“刘青岩刘大师,喝茶。”
第十一章 灾厄正筹谋,一日暴富的少年
那端坐在男子对面的身影,正是未被选中,从林府离开的画师刘青岩。
此刻的刘青岩低垂着头,满是局促。
听得男子话语,犹豫片刻,伸出手,颤抖的抓住茶杯,杯中茶水险些晃出,刚抵自嘴边,那男子便又开口。
“你拿了我五枚元灵通宝,说一定可以成功被林府选中,为林府的公子们作画,可现在……被选上的是那少年,而你,却还有脸在我面前喝茶?”
男子喝下杯中茶水,似是玩味,似是冷漠道。
刘青岩嘟着嘴,动作僵住,这茶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放下茶盏,刘青岩无奈道:“老朽也没办法……”
“若是正常作画,以老朽浸淫数十年的功底,自然可轻松拿下,可那少年以旁门左道的画法,正好投机戳中了花夫人的软肋,被选上了,老朽……也郁闷啊。”
“我不听这些,我只看结果。”男子道:“现如今,将给你两个选择,一,你拿了我五枚元灵通宝,却没做成事,现在还五百枚。”
刘青岩闻言,浑身一颤:“五百枚元灵通宝,我岂拿的出?!”
男子喝完茶,将杯盏放在桌上,摇了摇头:“你拿不拿的出,关我何事?当初说好了的,你拿钱办事,成了皆大欢喜,没成,加倍奉还。”
“这不是加倍,这是百倍啊!”刘青岩面色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我只是替人办事,这元灵通宝乃秦府少公子所出……你敢赖?赖给我看看?”
男子淡淡道。
刘青岩闻言,恐惧蔓延浑身,不知为何,额头上簌簌的冒出冷汗。
秦府,乃大赵宰相的府邸,在临安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秦府少公子之名,刘青岩也早有耳闻,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
既然高不可攀,自然也是得罪不起的存在。
“秦……秦少公子……怎……”刘青岩惊的口齿都有些不清。
他或许敢在林府中摆些谱,那是因为林府世代忠义,出了名的好说话,但在秦府面前,他可不敢乱来,特别是那秦少公子,临安府的人,皆知其喜怒无常。
“很多事,关乎甚大,你不需要知道。”
“第二个选择,不需要你还钱,但是需要你出力。”
男子手指在桌案上轻点,清脆声音回绕车厢,让刘青岩愈发的紧张。
“您说,老朽若能做到,一定全力去做!”刘青岩赶忙道。
“你垄断了花船里姑娘们的作画业务,赚的也算是盆满钵满,我还知道,你专门养了不少打手,就为了解决一些威胁你业务的画师。”
“所以……”
“你因为未曾被林府选上,心中嫉妒,怀恨在心,派打手打断了这少年画师的双手,让他无法作画。”
指尖与桌面碰撞的声音骤停。
男子看着刘青岩,平静道,声音不带丝毫涟漪起伏。
仿佛让人打断少年双手,就跟折断两根枯枝般稀松平常。
刘青岩闻言,却仿佛松懈的气球,长长吐出一口气。
……
……
安乐行走在热闹的大街,心情颇为愉悦,毕竟这一趟收获颇丰。
回到了客栈,店小二看到安乐,面容上稍显诧异,毕竟,被黑衙捕头带走的人,还很少有完好归来的。
“安公子,您没事啊?”
店小二凑过来,问道。
安乐笑了笑:“我行端坐正能有何事?准备些上好的酒菜,送到我房间来。”
“好嘞!”店小二脸上堆上了热情。
回到房间内,客栈房间并不大,甚至有几分狭窄,毕竟,他卖画赚取的银钱,根本不够他租住上好的宽敞房间。
这儿是临安,一寸土一寸金。
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饮尽后,安乐先是取出了花夫人所给的钱袋,钱袋中装有定金十枚元灵通宝。
取出一枚,落在掌心,元灵通宝不大,模样有点像是铜钱,但是呈现的却是琉璃般的色泽,入定后的安乐,甚至能感受到通宝内蕴藏着些许灵气。
内着一枚通宝,安乐细细打量,传闻元灵通宝内蕴藏着特殊法阵,每一枚通宝都标记了序列与出处,难以仿铸。
十枚元灵通宝,价值三千两,一日暴富,说的便是安乐。
林府不愧是武勋将门世家,果然富贵无比。
不过,价格越高,越说明花夫人对此次作画的重视程度,安乐再之后的作画中,也不敢打马虎眼。
收起钱袋,安乐取出两册修行典籍。
视线落在了《五禽锻体功》上,这锻体法门,在品次上不及《剑瀑图》,但却也颇为高级。
安乐能够得到这等法门,全靠花夫人的青睐,一幅画深得人心,舍得千金来换。
安乐没有立刻翻阅《五禽锻体功》,而是闭目,进入入定,巩固心神。
炼神境界,踏足入定,让安乐的灵魂似乎都壮大,整个人心绪平稳,似有使不完的精力,脑子都清明了许多。
难怪,非修行者难入甲榜进士之列,相较之下,修行者炼神,精神极佳,脑子运转都会更快,读书起来更轻松,比非修行者更有竞争力。
入定之后,观想剑瀑图,第一页仅有一柄剑,却似是横空于心海。
观想横亘心海的一剑,来壮大心神,争取踏足炼神第二境。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安乐徐徐睁眼,眼底似有剑芒锋锐闪过,那是观想后的余韵。
打开了门,是店小二送吃的来。
四样好菜,有酒有肉。
店小二拿着案举,满脸堆笑:“安公子,这饭钱……”
安乐取出一枚元灵通宝,递给他:“将这枚元灵通宝换成银两,饭钱从中扣取。”
元灵通宝?!
店小二目瞪口呆,望着那一枚琉璃状的通宝,倒吸一口气。
一枚通宝,可兑三百银两!
眼前这位客官到底去做了何事?
昨日还连房钱都快付不起,没想今日就取出一枚元灵通宝,这是去卖了啥?
与那黑衙捕头有关?
店小二心中一动,顿时敬畏起来,恭敬的接过元灵通宝,快速离去,赶忙去寻店家换银两。
安乐关上门,开始喝酒吃菜,锻体武学,修的是体魄,自然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
酒菜刚吃完,房门再度被拍响,安乐打开门,却见是客栈掌柜,带着店小二出现。
“安公子,这是您那元灵通宝所换的银钱。”掌柜心宽体胖,满脸笑容,却又恭敬的将银两递给了安乐。
安乐笑着接过:“麻烦掌柜了。”
“安公子接下来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掌柜很客气,这年头,能拿出元灵通宝的,皆是达官显贵。
安乐微笑点头,掌柜便让小二收拾好碗筷,合上门恭敬离开。
回到房间内,安乐心绪波澜不惊,钱财能提胆气与自信,不管在那个世界都一样。
确认不会有人打扰后,取出了《五禽锻体功》。
安乐吐出一口气,目光熠熠,带着几分对武道的期待,徐徐翻开。
第十二章 能打十分之一个追风姑娘
翻开泛黄的书册典籍,似有微风徐过。
“以五禽为形,锻铸真灵骨。”
简单一句话,涵盖了五禽锻体的真谛。
继续翻开,安乐开始粗略浏览,典籍中不仅仅有文字记录,更有图画招式。
五禽锻体功,共分五部分,分别为虎,鹿,熊,猿,鸟,五禽之意又分不同招式,拢共五十四式,虎十三式,鹿九式,熊九式,猿十式,鸟十三式。
配图之上皆有介绍,另外还有相生,相克等练功之法。
整体看了一遍后,每一页的配图都惟妙惟肖,将动物的形态与神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重新回到第一页,开始翻阅,他武道基础几乎为零,自然要从头开始。
武道锻体第一境,是开气血。
人体内的血液无时无刻都在流转,乃是铸成人力的基本,而血液运转,乃一股无名气力推动,这股气便是人体之宝藏。
锻体炼气血,便是增强这股气的力量,让人拥有无上力量,可开山裂石,拦江断海!
安乐看的如痴如醉,炼神法门与锻体法门,是完全不同的路,但二者却是有同修的理由,心神之力强大,自然可以推动气血运转,更容易开气血。
但实际上,大多数修行者都是开气血后,感应气血运转,来锤炼心神,踏足入定。
世人称之为内视入定法,也是较为正统的心神与锻体同修之法。
当然,安乐已然入定成功,所以他无需走这内视入定的道路,反而是需要以心神之力,来反开气血!
“虎炼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
安乐研读着文字注解,参照另一边刻画的图案来感悟。
因为安乐的【修行天才】道果,加持了三缕岁月气,如今,安乐的参悟能力提升不少,尽管没了【剑舞者】的额外加持,可安乐感悟起来却也不算困难。
研读完毕,心头谨记,安乐便于屋内开始演练五禽锻体功之虎式。
身躯下俯,如猛虎下压,四肢着地,根据图案中的动作,一点一点的改正着姿势,让每一个姿势都极尽标准。
虎十三式,安乐一招一式的进行着演练,在修行天才道果加持下,脑海十分的清明,在加上入定所产生的微弱的心神之力感应,对肌肉的松弛程度,手臂扭动幅度都有着精细的调整与掌控。
乃至十指弯曲度都精准把控!
“呼,嗤,呼,嗤……”
安乐一边演练着虎式,一边口中有节奏的吐气与吸气,类似吐纳法,不过与从书坊中购来的基础引气吐纳不一样,有种模仿猛虎呼吸之感。
而肌肉,皮膜,筋骨等等在动作的拉伸之下,隐约传来不同程度的酸涩与刺痛感。
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浸湿了衣裳。
安乐剧烈喘息着,堪堪演练完虎十三式,安乐便感觉体内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剧,似乎体内升气,气推动着血液运转!
房间太过狭窄,安乐继续演练虎式,孜孜不倦,另辅以心神之力,纠正着错误的动作。
不知不觉,夜色变得深沉,浓密到五指不可见。
但屋内,安乐剧烈喘气,双眸精亮似月辉扬洒。
当不知道第几次演练后,安乐只感觉体内有股很明显的气流升起,他的心神甚至可控这股气流,推动血液快速运转,滋生气力!
“气生,则血动!”
“锻体第一境,开气血,成了!”
黑暗中,安乐畅快的轻笑声,感受着体内涌出的强大气力,安乐感觉此刻的自己能打十分之一个追风姑娘!
有道果加持,安乐感觉修行似乎也不难了。
点燃灯火。
屋内光亮起来,安乐将桌椅搬回原处,眉头微蹙:“房间太小了,演练起来施展不开,得换个大点的住处。”
“明日从林府作画归来后,再去牙行找间大点的院落吧。”
安乐起身,打了些水,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盘坐床上,却未选择入睡,而是取了书籍,掌着灯火,开始翻阅读书。
修行的确重要,但科举却也是重中之重,是安乐能否登高望远的关键。
想要登甲榜进士之列,读书必不可少,业精于勤荒于嬉,若是做题不足而名落孙山,那可就太令人懊悔。
夜色深沉,烛火幽幽。
少年诵念读书声,伴之沉寂黑夜,绕梁不休。
……
……
翌日。
安乐小憩一个时辰起身,在狭小房间内演练了几遍虎十三式,身体出汗,气力自生后,才是简单收拾一番,换上青衣出门。
新的一天,安乐神清气爽,岁月气又能够开始汲取,心头有几分迫不及待。
在店小二和掌柜的问好声中,安乐出了客栈。
今日的天空,竟是下起了绵绵小雨,春日的天气,向来如此,不过春雨如油,倒也算舒爽。
撑着掌柜送的油纸伞,安乐漫步长街,临安府的长街热闹无比,哪怕是春雨飘落,也难以浇灭行人逛街的热情。
踩着青石路,来到了西湖边上。
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
春雨下的西湖,更显热闹,雨意更显诗情,文人墨客撑着油纸伞,漫步堤边,或是吟诗,或是赏景,望着湖中日夜笙歌的花船,眼中带着热切与期待,期待有花船中的倩影。
安乐顺着人流,自然也可归为这类文人墨客。
西湖这边上,他熟悉的紧,寻得老位置,事实上,他可以选择登望湖楼,以前他没钱,现在身怀十枚元灵通宝的他,去的起了。
不过,没必要,靠近湖边堤岸上的白玉栏杆,静候了片刻。
熟悉的破空之声传来。
蒙蒙细雨飘洒的青天之上,一席白裙裹戴面纱的绝艳女子,御剑而来。
剑光清冽,切开了迷乱的春雨。
正是那湖上第一花魁,零落风尘的女子剑仙云柔仙子。
安乐撑着油纸伞,伫立着,眸光透过细雨,望着这位绝艳风尘的女子。
这位十八岁凝聚内丹的女子,为何会零落风尘?
安乐到现在依旧想不明白。
但,安乐对于女子剑仙是感激的,正因有女子剑仙惊艳西湖,才能有他安乐,默默薅岁月气。
这般想着,安乐心头一动,便从尚在御剑的云柔仙子身上吸走一缕岁月气。
云柔仙子以面纱半遮面容,睫毛轻颤,扫过边上人群,与安乐的目光碰撞上。
倒不是说她感应到了安乐对着她薅羊毛,而是因为她发现安乐身上那隐动的气血,和溢散内敛的心神之力。
修行者,不过刚开气血,弱了些。
溢散的心神之力却颇为凝练,显然所修的炼神法门颇为高级,能拥有这等炼神法门者,身份定然不俗。
朝着安乐微微颔首,云柔仙子落在花船中,安乐周边的几位文人墨客还以为仙子在与他们打招呼,不由激动起来,念诗之音都高亢几分。
安乐一怔,自是察觉到云柔仙子在与他致意,这算是二人第一次出现真正的交集。
安乐唇角微挑,噙起一抹笑意,也点头回礼,顺便从仙子身上不动声色的再薅一缕岁月气。
可惜,两缕岁月气都是灰色,非是金色,无法凝道果。
云柔仙子没有与安乐再产生进一步的交集,很快进入了花船中,消匿了身形。
安乐今日羊毛已薅,也不再停留。
事实上,西湖上花船数十,平日也并非没有修行者前来,不过,修行者都不像这些闲的发慌的文人墨客这般,凑在堤岸边,故作风流。
繁华奢靡的临安府内,有专门迎接修行者的风月之地“临花阁”,那才是修行者们常常光临的地方,而西湖上的不少花船,实际都属于临花阁的产业。
撑着伞,安乐路过人影绰绰的长街,朝着林府的方向走去。
不过,刚行了几步,便有呼喊声自远处传来。
安乐疑惑转身,便见到了熙攘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大踏步走来。
腰间挎刀,身穿黑色劲服。
这人正是带他前往林府的黑衙捕头,黄显。
第十三章 少年起势化猛虎
“黄捕头?”安乐看着身披春雨,疾步赶来的黄显,微微一楞。
对方形色匆匆,显然不是专门来与他打招呼的。
“安公子,在下刚去了趟客栈,未寻见你,得小二告知,你去往西湖方向,便赶来寻你。”
黄捕头笑呵呵说道。
话语落毕,他抱拳,满脸笑意:“先恭喜安公子,被林府选中,为那些即将出征的林府公子们作画留念。”
“安某侥幸而已,得花夫人与老太君薄幸画作,方有机会留在林府作画。”
“还得多谢黄捕头带我入林府。”
安乐撑着油纸伞,微微曲身道谢。
“哎,这举手之劳罢了,本也是九姑娘让我来寻安公子,黄某只是个带路的哈哈哈。”
黄捕头得到安乐的道谢,心情颇好,笑道。
“不知黄捕头寻安某何事?”安乐问道。
“对,说正事,在下还真有事想要拜托安公子,安公子的画,以真实得名,在下想请安公子作一幅画。”
黄捕头正色道。
“作画?”
安乐疑惑:“为谁作画?”
黄捕头抹了把脸,甩掉些春雨水渍,道:“安公子,不瞒你说,是黄某擅自请公子作画,为一位黑衙追捕的嫌犯。”
“那嫌犯没有具体的模样,但有人口述了些描述言语,想请安公子以这些描述言语画出嫌犯的模样,安公子的画以真实著称,也许能还原更多嫌犯的模样来。”
安乐闻言不由恍然,原来是作通缉画。
这个难度倒是不算大,主要哪怕画岔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因为本来就没有嫌犯真正的模样。
但若是有特征描述,安乐也有把握画个七八分像,通缉起来就更加容易。
安乐没有拒绝,黄捕头与他有恩,这个请求,他答应了。
“那待我今日从林府离开,便径直去黑衙寻黄捕头,到时候作画便可。”
安乐笑着说道。
黄捕头看安乐答应的痛快,心头不禁欢喜,只觉得这少年可以处。
“嗯?安公子这是开气血成功了?”黄捕头关注到安乐身躯中隐而不发的气血,不由震惊道。
因为他记得安乐说他才刚修行启蒙,这才过了一日,就踏足锻体第一境。
这天赋有点妖啊!
“昨日花夫人赠了修行典籍,借典籍踏足了第一境。”
安乐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突破的快乐,有人分享才会更快乐。
“看来安公子只是启蒙慢,真的开始修行,天赋堪称极佳,可惜起步晚了。”黄捕头感到很可惜。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安乐顺手从黄捕头身上,将最后一缕岁月气给薅走。
得到安乐承诺的黄捕头,还要忙于公事,便告辞离开。
春雨绵延的临安府,在交错纵横的巷弄间,飞檐映日的高楼间,在披着蓑衣打着伞的行人间。
安乐撑着油纸伞,迈开步伐。
踩着细流的雨水,渐渐走向那安静的长街深处。
……
……
“安乐,崇州人士,去年秋,过崇州乡试,中举来临安,擅诗词与作画,未曾修行启蒙,锻体不通,非修行者。”
长街侧方一处高耸酒楼,六角重檐,雕梁画栋,装修奢华且高贵,名曰:醉龙阁。
临安府有三大名楼,分别为望湖楼,临花阁与醉龙阁。
醉龙阁因为靠近长街深处,毗邻多处贵人府邸,生意颇好,往来皆显贵,酒菜品相又皆是极佳,故而价格也高昂。
传闻醉龙阁有宫中背景,甚至可以喝到宫中方有的佳酿,蔷薇露与醉流霞。
刘青岩斥巨资在醉龙阁三层定了个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猪头肉一叠,炒牛肉一盘,还有宫中美酒醉流霞。
刘青岩的面前,摆着的是安乐的信息。
“这少年竟然还是一位举人?让我打断一位举人的双手?我……”
刘青岩黑着脸,心情万般复杂。
本以为这少年跟寻常画师一样,只有普通身份,并无稀奇,却不曾想,竟是位少年举人。
“不过万幸的是,此子不是修行者,好办很多。”
“那洛先生也答应了我,等我做完了脏事,便安排我安全离开临安府,我……没得选择啊。”
刘青岩叹了口气,贵人之争,随意打起的浪花,就能让他们身不由己。
这是妥妥的要他刘青岩背锅,可他能拒绝么?
他若拒绝,怕是比那少年死的更快。
端起青花杯盏,眯眼嘬了一口美酒醉流霞,这一口,五两银子没了。
夹起两三块牛肉入口,一边咀嚼,一边往窗外望去。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静街口的位置。
欲要去林府,静街口是必经之处,静街口之所以得静字之名,是因为正好位于达官显贵府邸街巷,与热闹主干道的分割处。
百姓们、小摊贩们都不敢入静街,怕闹吵了贵人。
而贵人们平日也少有往静街走。
这一段路,人烟稀少,是最好的下手点。
“安公子,要怪就怪你抢了老朽的机会,扰乱了贵人的计划……”
“可惜了,这能画出好画的手啊。”
刘青岩摇头晃脑,想到安乐那画出以假乱真素描的手,马上就要被打断,心头不禁有些快意,接连饮下两盏醉流霞。
刘青岩作为能够在游离花船之间,垄断为花船中姑娘花魁们作画业务的画师,自然是有不少手段,除了他画技极佳,还有一点便是与帮派勾结,养了些打手。
不少意图与他抢生意的画师,都吃了苦头,或是打断手,或是捆石沉湖,哪怕再光鲜亮丽的城池下,都会有臭老鼠行走的轨迹,刘青岩自身便是披着大师身份的臭老鼠。
那贵人寻他,让他做出选择,是偿还五百枚元灵通宝,还是打断安乐的作画双手。
对于刘青岩而言,没有太多选择的意义。
当然是回归老本行,打断安乐的双手!
尽管有可能会因此得罪林府,可有秦少公子罩着他,他安全也能无忧。
囫囵的嚼了嚼口中的牛肉,刘青岩端起酒盏,瞥眼望向清冷静街道,连绵春雨只中,出现了一道撑伞的人影。
一席青衣撑着油纸伞,如春雨下绽放的一朵大花,闲庭信步而来。
“入得林府作画,傍上林府,少年此刻春风多得意。”
“可马上,就要多悲伤了。”
刘青岩眯眼,冷意一闪而过,一口饮尽杯中醉流霞。
啪的一声。
酒盏猛拍在了桌案上,斜眼透过绵绵细雨,观静街好戏。
……
……
安乐撑伞,如油般春雨汇聚成细流,在青石缝隙间流淌。
周围愈发的安静,行人逐渐消失,与嘈杂与喧嚣隔离,静街深处是贵人们府邸,贵人们喜静,所以喧闹便不可临近。
青衣飞扬,袖边被春雨沾湿了些许。
安乐一边走,一边正在思考着眼前刚汲取的三缕岁月气该如何分配。
修行天才道果,加持了三缕,让安乐的修行天赋稍有提升。
另外,《五禽锻体功》和《剑瀑图》,也都可以加持岁月气,安乐都未曾加持过,至于剑舞者道果,安乐也未曾加持。
要加持提升的项目太多了。
这让他不由轻叹,还是岁月气太少了。
今日入林府,定要多多汲取岁月气。
不过,花夫人的岁月气是不能薅了,薅一次要虚个一日,太浪费机会。
嗯?!
正沉浸在思考如何分配岁月气之中的安乐,忽然一怔。
入定修出的些许心神之力,让他心头生出了一缕警兆!
猛地扭头。
却见静街的一条渺无人迹的巷子中,三位身穿短褂的大汉,以各色三角巾捂了口鼻,望着他狞笑。
打断个文弱画师的手,对于这群刘青岩养着的惯犯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他们喜欢聆听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惨嚎时候的声音。
“你就是安乐?”
为首一位,捂着红色三角巾的大汉开口问道。
“有人买你的双手,识趣的伸手让我们打断,可少挨一顿毒打。”
大汉正说着,便自巷弄中,猛地冲出。
飘洒的春雨,被他的身躯撞的粉碎,隐约罩出了迷蒙人形水雾!
只是几步而已,便冲到了安乐的身边。
硕大的拳头打出,竟是烂大街的赵祖长拳起手式,虽无气血加持,却打的有模有样,他期待看到油纸伞下,少年惊恐绝望的面容,以及即将响起的惨嚎。
然而。
油纸伞下,少年眉毛一凝,看着逼近的以红巾掩口的大汉,歪了下脑袋。
五禽猛虎十三式!
气血运转,气力自生!
似有虎啸山林声!
少年体表的丝丝春雨炸做水粉!
大汉只感觉眼前的文弱少年郎,突兀化作斑斓猛虎!
第十四章 修行者与江湖人间的差距
壮哉于菟豪且雄,猛气不与凡兽同!
那少年郎乍起的气势变化,从温顺书生,化作斑斓猛虎,引得漫天春雨似是凝滞崩裂!
口捂红巾的大汉,顿时心口有种窒息感!
他仿佛聆听到一声虎啸,百兽之王伫立于林巅,横眉睥睨,咆哮如惊雷,大汉头晕目眩。
少年动作如虎扑,一巴掌拍开他挥出的拳头,随后一掌接来,砸在他的胸口,一股巨力让大汉瞳孔紧缩,胸口瞬间凹陷了下去,肋骨断裂声如连珠爆裂。
他整个身躯,骤然以比奔跑而出更快的速度,倒射了回去,砸落于地,背脊与地面摩擦,荡开了春雨积攒的水流。
一招而已,便将那凶猛至极的大汉,给击溃在地,无力动弹!
巷弄之中,剩余的两位大汉,脸上的狞笑消失了。
“修行者?!”
他们的唇口嗫嚅,惊怒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在如帘春雨之间炸开!
“刘青岩老匹夫坑我等!不是说只是普通的少年画师吗?怎的变成了修行者?!”
“让我们等普通打手来杀修行者,这是要让我们送死?!”
两位大汉惊怒交加,更有绝望的寒意在心头笼罩。
街巷之间,红巾大汉的哀嚎声在萦绕,十分凄惨,安乐刚才那一招虎式,气血运转,气力自生,力量爆发足足是原本普通人时的五倍以上!
险些将红巾大汉一巴掌给拍断心脉而亡!
修行者为什么地位尊崇,便是因为一旦踏足修行,乃是质的蜕变,体质、反应速度都极大提升,开气血境界的锻体武夫,力量足以吊打任何一位普通壮年大汉!
这些帮派打手,自然不会是修行者,若是修行者,也不可能沦落为打手,先不说朝廷所给的补贴,就单单修行者的赚钱能力,也不屑于沦为廉价的帮派打手。
安乐撑着油纸伞,春雨逐渐变得急促,如珠玉般砸落,于伞面蹦跳,他眉头微蹙,盯着眼前这些忽然惊慌起来的大汉。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要打断一位举人的双手?”
心头有所诧异,有所恼怒,更有几分心寒。
他亦是第一次感觉到这光鲜亮丽的临安府下,竟是埋藏着如此龌蹉。
他自问没有得罪谁,来到临安府后,除了去西湖边上,观看女子剑仙花魁,飘渺临尘之外,做事皆规规矩矩,遵纪守法。
可为何还是招惹来了歹意袭身?
有人花钱请这些人来打断他的双手?
打断他双手,等于断了他的未来,科举没机会,作画也无能,他的未来将一片黑暗!
会是谁?
无数的疑惑,如潮水般淹没而来。
压下心头疑惑,安乐想了想,撑着伞缓缓迈步而出,朝着巷中两位大汉行去。
巷弄中的两人,虽然胆寒,但是此刻亦是没了退路。
在得知安乐不仅仅是修行者,还是一位当朝举人的时候,他们连杀死刘青岩的心思都有了,这样的人,也是他们能惹的?
就算侥幸打断了安乐的手,接下来的朝廷怒火他们如何应对?
不过,这些刀尖上舔血的帮派打手,此刻却是没了和安乐拼杀的心思,安乐是修行者,他们就算拼死一搏想要胜出的机会极其渺茫,还不如跑路来的实在。
两位大汉分散逃窜,谁能逃走,各安天命。
安乐却是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位,步履加快,以五禽锻体之虎步前冲,贴近一位大汉,撑着的油纸伞,骤然聚拢,轻轻递出如刺剑,观想剑瀑图的心神附着,纸伞如剑。
一伞抵在大汉胸口,气力传递,冲的大汉瞪目喋血,后背隆起,有气劲成圆环炸开,身形倒飞落地,掀起满地狼藉。
甩了甩水渍,春雨披肩,安乐身上气血运转,热流蒸干雨水,迷蒙起微白水雾。
面对另一位逃窜者,甩出了手中的油纸伞。
霎时!
呼啸而出的油纸伞,宛若化作一柄横跨的飞剑,剑舞者道果加持下,这一油纸伞裹挟气血劲力,直接击中那逃窜的打手,伞尖戳开对方皮肉,将其击溃在地。
三声哀嚎,此起彼伏。
这一日,安乐终于是明白,修行者与普通江湖人之间的差距……如翱翔九天的苍鹰,与方寸为天地之蚂蚁间的距离。
安乐身上被春雨淋透,缓缓转身,看向了三位大汉,再度开口询问。
“是谁派你们来的?”
……
……
醉龙阁上。
刘青岩呆若木鸡,手中的青瓷杯盏,未曾捏稳,掉落在桌上,杯中昂贵的醉流霞洒了满桌皆是。
“修行者……这安乐是修行者?!”
刘青岩汗毛倒竖。
洛先生所给的情报有误啊!
安乐是修行者,如此重要的信息,为何情报上不曾提及?!
若是知道安乐是修行者,他绝然不敢派打手去行凶,那不是找死么?!
亦或者……这一切都是洛先生的算计?
“完了,洛先生害我!”
刘青岩悲怆至极,他看着满桌好菜好酒,却是一点都吃喝不下,眼前尽是绝路。
仓皇的结了几十两的酒菜钱,匆匆下楼,打算离开醉龙阁,回去收拾行囊跑路,虽然舍不得临安府打拼了这么多岁月,能让他过的尚算滋润的基业,可还是性命要紧!
然而,刚出醉龙阁,一辆熟悉又华贵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
帘布掀开,马车窗口上,男子清冷的面容,高高在上的呈现。
“洛先生,你给的情报为何不提及这安乐是位修行者?!”
见到洛先生,刘青岩心头憋闷,脱口而出,似是质问。
马车上,洛先生清冷的面容,忽于春雨中绽放出一抹笑意。
“你又办砸了。”
“两件事,你都没成。”
洛先生笑意如和煦春日,可是,刘青岩却感觉如堕入冰井般寒冷。
他回想起自己的质问,恨不得抽上一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洛先生?!
“你派人袭杀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还是一位修行者,朝廷一旦问罪,你逃不掉,主动去投案自首吧,还能从轻发落,你毕竟是为秦少公子办事,会保你的。”
洛先生淡淡道,随后松手,帘布垂落。
他的情报有误吗?
其实并未有错,先前他与安乐见过一面,察觉到了安乐炼神成功,踏足入定,但……
仅仅只是入定罢了,并未锻体,仅以刚入定的心神之力,江湖打手们若是孤注一掷的血拼,安乐的结果依旧是被打断手。
可洛先生也未曾想到,这少年……一夜时间,从零开始,毫无征兆的开辟气血,跨足锻体武夫第一境。
一夜开气血,颇为少见,天赋亦是不同凡响。
他失误了,但问题不大,甚至,洛先生还对这少年举人,愈发的感兴趣了。
马车外的刘青岩闻言,却是流露出一抹喜色,洛先生说秦少公子会保他?
那稳了,在临安府,秦少公子的权势保他一个画舫画师还不是轻而易举?哪怕他之前手中沾了不少命案,可秦少公子要保他,也仅是一句话的事。
“多谢洛先生指点,那老朽这就去衙门投案自首。”
刘青岩面色明晦不定,思考片刻,朝着马车深深作揖。
华贵的马车静默无声,不再理会刘青岩。
刘青岩抬起头,雨水沾湿了须发,他唇角嗫嚅,随后,转身朝着衙门方向缓步而行,走了数步后,开始急速奔跑,速度越来越快,方向也偏了些。
秦少公子会保他?
骗鬼呢?!
这话你洛先生会信?
刘青岩不信,他得逃!逃出临安府,隐姓埋名就能活!
长街上,狼藉的老画师疯狂奔跑,脚掌踩踏积水的声音,不断的飞溅。
啪!
突兀的一声闷响。
那老画师的身躯,骤然身首分离,一颗头颅高抛而起,伴随喷洒的血液,与春雨交织,如一场山水泼墨。
春雨细密而下。
醉龙阁前。
马车静立,裹挟雨意的微风吹起帘布微卷,有人影端坐其中,掌中漂浮一携血而归的小剑。
许久。
车轮毂碾碎青砖缝隙中的积水,缓缓驶动,朝着静街方向而去。
第十五章 夫人摘春雨三千粒,为少年一口意气
安乐没有学过打架,但打架是人的本能。
五禽锻体功让他成功开气血,踏足武道第一境,再加上剑舞者道果的加持,以伞为剑,轻易的击溃了经验老道的帮派打手。
安乐第一次见识到了普通人与修行者之间的差距。
也真正明白为何天下会有万般皆下品,唯有修行高的说法。
三位哀嚎的江湖帮派打手,面对安乐的询问,并未继续坚持。
他们不是什么硬汉,不会坚持帮刘青岩守口如瓶,刘青岩让他们来打断修行者的双手,跟让他们送死何异?他们还有什么保密的义务?
安乐拾起了染血的油纸伞,淡淡的看着其中一位江湖壮汉。
壮汉望着安乐,忍着疼痛,说道:“是刘青岩,画师刘青岩!”
“他嫉妒你的画技,痛恨你夺了他入林府作画的机会,所以让我们打断你的双手!”
“真的,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大人饶命啊!”
三位壮汉,满心胆寒。
修行者皆高高在上,与他们这些不得修行的普通人,如云泥之别,他们此刻只剩下了敬畏。
画师刘青岩?
安乐怔住,他不由想起了昨日在天波水榭中作画的画面,那位画作被追风姑娘说成是屎的年老画师?
安乐是怎么都不曾想,那画师竟然如此歹毒。
“就因为我的画比他的好,夺了他入林府作画的机会,他便要打断我的手?”
安乐深吸一口气。
春雨细密落下,洒在他的面容肌肤,让他感到几分人心的冰冷。
刘青岩是主谋,那这些打手也罪无可恕。
安乐倒是没想过杀他们,毕竟,他骨子里还是遵纪守法,不过,他与黄捕头熟识,可让黄捕头将他们擒拿。
当街袭击举人,这罪名足够他们蹲大狱的了。
忽然。
安乐看向了静街入口,垂垂春雨密,黯黯暮云低。
一场及时春雨,让天色昏沉,白昼如暮。
静街的入口,有架熟悉的马车缓缓驶来,微风吹拂,马车的帘布起伏不定,马车一如既往的华贵,雨水顺着马车檐边滴落,如交织的珠帘。
这马车……
安乐记得,当日他从林府离去,便见得这马车,马车中还坐着一位男子,岁月气缠绕极多,足有数十缕,乃十足的大肥羊。
那时安乐只以为对方是边上府邸中的贵人,并未在意。
可现在,这马车的出现,却就有些意味深长。
马车于安乐十丈远处停下,车辕上,一位披蓑衣戴斗笠的魁梧车夫端坐,手持缰绳,那极俊的马匹在他手中,乖巧至极。
安乐的视线落在了马车车夫上,魁梧车夫身如小山,隐晦的气血,极度压抑,漫天落下的春雨丝,临近车夫之时,都扭曲了线路。
显然,这车夫的武道锻体修为定然极高。
在安乐眼中,这车夫身上,岁月气不多不少,正好十缕,不及追风姑娘,亦不及云柔仙子,可在安乐看来,也算的是强者。
最主要还是马车内,那位华贵的男子,手掌轻掀起帘布一角,玩味且深邃的目光,如春雨中升起的骄阳,灼照着安乐。
在那瞬间,安乐感觉天地仿佛失去了颜色,体内的刚刚入定蕴养的心神之力,凝滞不动,气血更是北方冰冻的江河,难以运转一丝。
只是对上那马车中男子的目光,就感觉心脏被一只手掌攥住,开始剧烈跳动,开始不断的擂动,声如洪钟,传遍躯体每一个角落,仿佛那般继续擂动下去,心脏会如被槌爆的战鼓般开出大洞!
春雨顺着安乐的脸颊滑过,自下巴尖凝聚如丝。
闭目,强行隔断目光,但那男子目光,依旧如烈阳灼照。
安乐观想剑瀑图,有剑自九天垂落,斩开炽烈的灼照光辉,心神恢复自如。
可是,心脏的跳动依旧难以遏制,依旧在不停的暴跳,像是要炸开胸膛而出。
安乐调动心神之力,想要控制身体的情况,可却万般艰难。
双腿开始微微颤抖,像是要忍不住,跪在春雨浸湿的巷弄地面,弯下象征着尊严的脊梁。
可是安乐明白,他不能跪,一旦跪下,他的修行之心,也许将如蒙尘珍宝,扫去那尘埃,将万般艰难。
这一日,安乐明白了两种差距。
一种是普通人与初入修行者之间的差距。
另一种,是强大修行者与弱小修行者之间的差距,后者间的距离……
甚至比前者更要难以跨越。
……
……
漫漫平湖接远天,蒙蒙细雨湿轻烟。
天波水榭。
一场春雨,让水榭的景色愈发的娇艳。
大池上,涟漪圈圈圆圆,诗情画意的意境,犹如画师泼墨后的留白。
水榭正厅,花夫人侧躺于榻上,丰腴雍容的身姿,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尽显风韵,炉子上,红炭烧水,滚沸的水,在迷蒙热气。
花夫人在安静的阅读着书院大儒所著的《知行》,桌上还摆着一幅画,正是安乐位花夫人所绘的美人素描图。
酥白的手指,翻过泛黄的书页,忽而,花夫人指尖一顿,眼睑低垂。
“大赵中立的势力不多,林家,种家,叶家三大将门世家,可在圣上眼中,中立代表着未知,三大世家所形成的筹码太重……足以搅动庙堂风云之势。”
“如今圣上大限将至,若未能走出那绝世一步,嫡龙储君之位便要做出抉择,为皇朝的延续展望,因此,中立于圣上而言,反而……充满了未知的不安,以及不可控。”
如今中立,不代表往后中立,林家,种家与叶家,三家于庙堂之间便如山岳,足以打破任何一方的平衡。
“而有圣上意思在前,那各方贵人,便开始动了心思,欲要探出三家态度。”
“如今……更是什么阿猫阿狗皆敢在我林府门前逞威了。”
花夫人轻轻叹息。
轻轻合上手中的《知行》,花夫人坐起身,晶莹的小脚自榻上放下,踩着地面。
静街上所发生的事情,以花夫人的修为,自然都感应到了。
一开始她没打算出手,因为她惊异的发现,安乐竟是成功开气血,踏足武道锻体第一境。
而安乐面对的不过是两位江湖大手,不是修行者,对安乐没有什么威胁。
故而,花夫人没有出手,只是观望。
可当马车出现,车中修行者,以势压迫安乐,欲要压弯安乐的脊梁,摧毁安乐的心气……
花夫人看不下去了。
抛开画作不谈,花夫人还是挺欣赏这少年郎,虽然修行启蒙太晚,但是并未自怨自艾,心态极好,更是三刻入定,一夜开气血。
这天赋,花夫人真起了爱才之心,她自然不能看着欣赏的少年,就这样刚踏上了修行路,便被抹去了心气,道心蒙尘。
另外,她亦是知道,安乐是因为林府才被殃及,故而,她有出手的理由。
最主要一点,她看不惯马车中那人恃强凌弱。
花夫人从席榻上起身,晶莹的脚掌踩着地面,行至了正厅栏杆,曼妙身形倚栏杆,观天上春雨。
春雨如油,飘飘洒洒。
卷起的穿堂之风吹拂不断,吹得锅中滚沸热水的热气倾斜溢散。
望着漫天春雨。
花夫人伸出了晶莹且洁白的手掌。
迎着暮霭天空,如探手摘花。
霎时!
整个天波水榭上空的春雨戛然而止,似如花朵被片片采择。
“过五境的大修行者,欺负一个刚踏足修行的少年,很有成就感?那我也欺你,看可否有成就?”
花夫人淡淡呢喃。
之后,摊手一撒。
摘采春雨三千粒,泼洒剑气碎青云。
只为少年一口意气。
凝固如冰粒的雨珠,于半空尽数被拉扯如薄剑,呼啸着,越过天波水榭,越过重檐天波楼,越过了石碑玉坊。
朝着那静街口,正以无边威势逼压少年弯腰的马车泼洒而去。
马车掀起的帘布一角,突兀的飘了起来,像是被锋锐斩断,无力的落在了积水的地面,如浮萍飘于其上。
那车厢内,高高在上,面色如常的男子。
终于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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