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养一身无敌势,小圣榜上再更迭【求月票】
天波水榭,春风徐徐。
大池中的锦鲤翻滚着身姿,如绽放的花火,映照的八角重檐滴水天波楼,被泛起层层涟漪的池面给扯的支离破碎。
一席白衣,身有豪气万丈起。
目光灼灼,煌煌向阳之志,融尽千山暮雪。
花夫人看着那道出一句“我未尝不可成传奇”的豪气少年,心头亦是有种特殊的心绪在浮沉。
对于这个修行方不过一个月许,便踏足炼神四境的少年,花夫人心头本身便已然将他划分至不可思议的行列,可少年似乎仍旧想要缔造出让世人震撼的传奇。
他想要重走李幼安的传奇状元路!
甚至,要比李幼安的传奇更加传奇!
春风、剑吟、万丈豪气。
少年朝气蓬勃,像是跃然于琼海的烈阳,散发出炽热光芒普照一切,要化尽所有人心头的暮雪,让传奇的光辉,于所以眼中绽放。
这般朝气与斗志的感染,让花夫人感觉自己似乎都回到了曾经年轻时的峥嵘岁月,回念起那些过往的意气风发。
“需要我如何助你?”
花夫人压下心头的迭起的心绪,道。
她从未想到,能够在一个少年身上,感受到如此向阳斗志,哪怕是她年轻时候,都未曾有这番敢言可缔造传奇的勇气。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一般春闱放榜会在春闱结束五日左右,复过十日,便是殿前会试。”
“你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李幼安当初七日一场挑战,结束之后,有时间整理收获,突破境界巩固修为,连续战了七八场,才终聚一身无敌势,缔造出传奇。”
“可那般算来,时间也至少是两月许,而你只有半个月……你觉得,能成吗?”
花夫人轻声说道,给安乐描述了其中的困难地方。
李幼安的传奇……是用两个月来缔造,而安乐想要半个月时间复刻传奇,有几分梦幻与狂妄。
可是,花夫人却忽然觉得,少年兴许真的能够创造出令她意外的奇迹呢?
从传授《剑瀑图》和《五禽锻体功》,到春闱结束,不过一个月,少年从无到有,从懵懂的修行启蒙,到如今的炼神四境。
这般进境,兴许真的可以再现不可思议。
安乐目光灼灼,手掌搭在腰间的青山之上,蓦地有激荡的剑气,宛若呼应着少年澎湃心境而席卷于天波水榭中。
一如呼啸而出的风浪,卷起少年扶摇直上!
“夫人,我需要每一位对手的详细信息,如今我是小圣榜第十八,不,应该快要更迭了,我炼神凝聚元神,应当会引起排名上升。”
安乐摩挲着青山,轻声且自信道。
“待得排名确定,我便挑战下一位,幼安将军是七日一战,那我便三日一战……”
“尽管这一届的殿前会试天才众多,但是,我仍旧希望去争一争那看似遥不可及的状元及第,若能为林府争得定风波,那自然是极好。”
花夫人算是明白安乐的目的了,要她相助原来是需要借林府的力量,来调查每一位对手的详细信息。
小圣榜上虽然有标注关于修为信息,可是更具体的便不得而知,安乐想要一个个挑战过去,却自然不能轻敌。
养无敌势,那便不可败,败一场……无敌势便烟消云散,对安乐的心气而言,影响极大。
一如当初登临临安府的青州洛轻尘,亦是养无敌势,想要一步一步的战胜每一位对手,登临巅峰!
可惜,败了李幼安,无敌势便支离破碎,更是连道心都蒙受尘埃,沦为豆腐道心。
安乐自然是不想步入洛轻尘的后尘,因此,他并不会小觑任何一位对手,要做到知己知彼。
“你既然已然做出这个决定,那我便支持你,你所要的对手信息,我会替你整理与收集……不过这条路当真困难,我能帮你的不多。”
花夫人端起茶盏,茶盖轻轻摩挲着盏沿。
安乐身上的气息也渐渐收敛,手掌覆阖下的青山,逐渐的不再发出剑吟,墨池亦是归为沉寂。
安乐端起茶盏,朝着花夫人遥遥一敬。
“安乐谢过花夫人。”
花夫人一笑,二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安乐没有在天波水榭继续停留,起身作揖抱拳,在袭香的带领下踏足白玉拱桥离去。
花夫人重新坐在榻上,取出了书籍重新品悦,可书籍上的字却一个皆入不得心头。
微风徐徐,水榭又重归平静。
平静中,却又带着几许蓄势的波澜。
……
……
安乐向花夫人求助,需要知道每一位他所需要挑战的对手的详细信息,并不是一时兴起。
实际上,在从太庙老人那儿得知传奇状元李幼安的事迹时,安乐心潮澎湃,既敬佩又向往。
如今炼神凝聚元神,又于青山之内观得高耸入云的青山,得见青山真面目,安乐心头亦是有一股斗志昂扬。
他有股野望,他要一步一步登上青山,踏足山巅。
行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举。
以战养战,养一身无敌势,借【无畏心】,来将战斗的收益最大化。
安乐自然知道殿前会试的对手有多强。
不管是秦华安,叶闻溪还是后面花夫人所介绍的司马普度与王麒麟,俱是如今的他,难以企及的对手,他们皆入五境,乃攀临至五境巅峰。
本身便不同凡响,为可跨境而战的天才之流,如今的安乐对上他们,自然毫无胜算。
安乐如今只是小圣榜第十八,刚胜过一个王勤河罢了。
尚未有资格与小圣榜前列那些天骄们并列而谈。
但安乐并无怯意,欲走李幼安的传奇之路,一路战上去,以一身无敌,震碎这些天才们交织出的围墙,战出一条康庄坦途。
这条路很艰难,自古以来走此路,蓄无敌势者并不少见,可盖压同辈,并非是易事。
毕竟同辈中可扬名者,亦非草包,可得小圣令者自有一股意气。
此路乃是无敌路,却也埋尽了太多失败者的遗憾与眼泪。
例如那洛轻尘,一败之后,无敌势被破,整个人萎靡十数年,在前些时日,下了决心,斩去道心,方才恢复了曾从归临安的豪气。
安乐自然不愿成为洛轻尘,但无敌路虽然艰难,却是一条传奇路,若能踏足,便将如传奇状元李幼安一般,名扬天下,缔造传奇,从此修行之巅摆有其一席之地。
皮膜下的气血在流淌涌动,安乐的心绪难平,像是沸水在翻滚,战意升腾。
眉心中剑炉铿锵,心神溢散,压抑住心绪。
来到演武堂,见到了林轻音与林追风。
“安先生。”
二人俱是朝着安乐行礼,林轻音面容平静,但一旁的林追风却早已经绷不住面色,眼眸中满是钦佩与崇敬之色。
人长的好看气魄又足,这安先生,简直比下凡的谪仙还要耐看啊!
安乐笑了笑,与林府的公子们寒暄之后,便开始今日的作画。
林轻音安静且乖巧的跟在后面学画,真正拜师安乐后,她习画愈发的认真了。
也是因为她见得了安乐昨日堵门秦相府时所展露的才华,如此安大家,她若是不认真学习,恐会丢了安乐的面子。
这是林轻音所不愿的。
如今的林府公子们对安乐再无半点不满,皆是乖乖配合安乐作画,眼眸中俱是带着崇敬,带着兴奋。
暴打秦相府脸面,对于林府任何一位公子而言,皆是解气十足,甚至愿意与之称兄道弟的事。
敌人的敌人,那便是至交!
……
……
春山春水碧依依,草屋风轻燕子飞。
第一山,山雾缭绕,云深不知处。
茅草屋间,老人端坐,有檀香幽幽,身前的香炉中,一株香又一次落下了烟灰,打断了老人的打盹。
“又更迭了?”
老人睡眼惺忪,却有几分无言。
白纸之上,香灰落下成字,字上言及安乐炼神突破四境,凝聚元神,小圣榜从第十八,上升至第十六,连跃两名。
“又是此子……这方才过了几日啊。”
老人揉了揉眉心,呢喃了一句。
随后,却是不由一笑,睁开沧桑眼眸,眼中浮现起一抹兴趣之意。
“此子……莫不是亦想缔造如李幼安之传奇?”
老人行至门庭前,手中的白纸顿时化作了白鹤展翅而起。
孤云更入深山去,人绝音书鹤自飞。
一只白鹤展翅而飞,于山岳间翱翔,拍打翅膀,飞入繁华如梦的人间。
这一日,临安府再度震动。
白鹤为凭。
小圣榜再更迭。
当白鹤展翅飞过青山万水,落入黑白建筑错落有致的书院之间时,文院中不少教习亦是流露出茫然之色。
第一山的小圣榜白鹤,怎么又来?
平日里大半年见不得一回,如今三天两头就有白鹤下山?
大夫子和三夫子在西湖上泛舟,故而,伸出手取下白鹤的,乃是文院二夫子庞纪。
白鹤化作一页纸,落入了他的手中,庞纪面容苍老,眼眸却有着精神头,可望着白纸上的消息,他先是一怔,遂眸中浮现诸多复杂心绪。
“安乐凝聚元神,踏足炼神第四境……小圣榜再跃二名,升至十六。”
令小圣榜再度更迭者,依旧是安乐。
庞纪喟然叹气,短短时间内,小圣榜二次为其更迭,此子炼神一入四境,便连跃两位同样是炼神四境的修行者。
能得小圣榜升名,说明安乐的每一次提升,俱是不同凡响,对于修为的增幅极大。
庞纪总有种感觉,这临安怕是要诞生一场风流。
回想起那在秦相府前,饮酒作诗,酣畅且不羁的少年,庞纪遗憾轻叹,这样的少年未入文院,终究是有些可惜。
“修改小圣榜,发放公布。”
庞纪轻声道,他的身边便有几位童子应声开始忙活。
……
……
当安乐结束了在林府的上工,在林轻音等人的告辞目光中,离开了林府时。
整个临安诸多势力皆是收到了小圣榜更迭的消息。
林府内,天波水榭中。
林四爷骤然出现,望向了那端坐在正厅中,正在思忱着什么,有几分出神的花夫人。
“大嫂,小圣榜更迭,安乐再上两名,如今排第十六。”
林四爷道。
花夫人收回失神的视线,听到这话却并不吃惊。
她早就得知安乐炼神突破的消息,以安乐能越阶而战胜王勤河,自然说明其修行底子所打筑的深厚。
尽管安乐修行时间很短,但是进境快,底子深厚,简直不像是快速破境而成的底子。
“安乐今日见我,与我说他要走李幼安的传奇之路,一路挑战上去,蓄无敌势,养浩然剑气。”
“他不愿在殿前会试中籍籍无名,他想要为帮林府争一争定风波,想要盖压同辈,登那状元及第。”
花夫人轻声道。
林四爷闻言,眼眸微微一凝,遂发出大笑:“好一位安大家,当真如一头不可加持缰绳的野马!这等气魄,这等少年意气,这等豪情壮志!令我惊叹与向往啊!”
“他愿意帮我们林府争一争定风波,这是好事,他若真能争得,也算是破碎了风波,我们林家也能轻松些。”
林四爷道。
“可是,这太难了,秦华安、司马普度和王家麒麟儿,都是天才之流,犹如一座座山岳横压,都各自代表了背后的势力,欲要阻挠我等夺那定风波。”
花夫人站起身,款款行至池畔,轻声道:“在磨难中才能成长,宝剑需要磨砺方能有寒锋出。”
“便让他试试吧,哪怕失败了也不打紧,我这边还是做好了准备,我可以为他兜底。”
……
秦相府。
秦千秋看着更迭的小圣榜,眼眸渐渐攀上几许不甘与愤满,狠狠的将黄皮书册扔在了地上。
“这个家伙又升了!看着他炼神破四境,而我却被斩去心神,跌落胎息,当真恨极!”
秦千秋心中怒火焚烧,看着安乐上升名次,见到他好,心中便十分的痛苦与难受。
王勤河饮着酒水,一时间亦是沉默下来,他依旧是十九名,依旧是垫底,而那少年却已然开始步步往上……
“十五名开始,想要前进一步都将难如登天,安乐没有机会的。”
王勤河想了想安慰秦千秋,亦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而唯有弱者,才会寻些由头安慰自己。
不过,十五名往上的那些……真的都是怪物,秦华安、叶闻溪、司马普度等等,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秦千秋压制下心头的不甘,他答应了父亲要冷静,知道暂时是动不了安乐,需要等殿前会试后,才会有他展露杀机的时候。
可是,此刻他还是很不甘,毕竟他炼神跌境,而安乐这个斩他心神的始作俑者,却炼神入四境。
有种杀人诛心的感觉。
“此子成长的太快了,让我很不安,明明是个小人物,却能在临安搅动风云。”
“真是让人心烦!”
……
叶府,叶闻溪与叶银瓶两姐妹,正在看着更迭后的小圣榜,可以看到安乐已然从垫底位置,跃然到了十六名。
“姐姐,他好快啊。”
叶银瓶惊讶道。
“炼神就四境了……感觉他修行跟没有瓶颈一样,炼神四境我记得能卡住好多人。”
“呀,姐姐,我在小圣榜第八,他该不会殿前会试结束后,就要来挑战我了吧?”
叶银瓶背着杆银枪,嬉笑间道。
叶闻溪揉了揉她的脑袋,端庄贤淑的笑道:“你知道幼安将军么?他也许就是下一位幼安将军……兴许不用殿前会试结束,他很快就要持剑来捅你了。”
叶银瓶的笑意顿时消弭:“姐姐你觉得这安大家……要复刻幼安将军的传奇路?可不对吧,时间上不够了的,他如今的排名着实太低,若真要复刻传奇路,那他所面临的艰难比当初幼安将军面临的更大。”
叶银瓶凑到叶闻溪身边,仰着英气小脸,认真道:“况且,如今与当初可不一样,他若要缔造传递,得胜过姐姐,我觉得他不可能赢姐姐。”
叶闻溪掐了掐叶银瓶的小脸:“我期待他携一身无敌势来,那时,我若胜他,我便必然能登那圣山,对话圣师了。”
叶闻溪的话让叶银瓶安静下来。
静湖边上,少女亭亭玉立,望着碧波湖面,眼眸中不由浮现出,当初第六山上,少年沐雨而登山取小圣令的画面。
不知不觉,少年便已然入一头醒来的勐虎,缓步而来。
叶闻溪唇角挂起一抹笑,不禁是有几分期待。
……
这一日,整个临安微微沸腾,小圣榜再度因同一人而更迭,自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沦为惊叹的谈资。
而小圣榜上,那被越过名次的第十七与十六名,自然是如当初的王勤河那般不甘心。
尽管安大家之名在临安如雷贯耳,可是他们自然心头还是不服,因为一纸小圣令更迭,就让他们艰难维持的排名落后,自觉无面。
他们的整体修为,比安乐更强,可却被甩在了后面。
但是,王勤河的教训,让他们有些投鼠忌器,不太敢轻易去挑战安乐。
然而,他们并不知,他们未曾挑战,却从此失去了挑战的机会。
入夜,星辰漫天。
安乐去往燕春里中小酒馆,打了一壶老黄酒,却未曾回太庙巷中的小院。
而是沐浴星光,漫步长街,拎一壶酒,佩二把剑。
白衣宽袖,鼓荡春风。
身上隐约有一股气魄在隐隐上涌。
他的手中,捏着一份离开林府时花夫人让袭香送来的信件,纸上写着的是小圣榜第十五名西门求花的详细信息,以及常去之处。
安乐叠好信件,缓缓止步。
扭头看向身侧千帐灯间,灯火最灿烂,最显奢靡与华贵的建筑。
通照的灯火间,可见倩影婀娜,可闻男子笑声如雷,胭脂水粉香味与旖旎气氛随风而扬。
浴金熏炉镂玉奁,兰香今夜为君添。
此建筑,正是西门求花所常驻之地,临安府第一烟花地……临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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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少年意气斩胡笳,且战一座临安【求月票】
酒酣起舞百花前,金钗影落银灯里。
旖旎、挠心,莺莺燕燕,临花阁里舞升平。
安乐拎着老黄酒,一席白衣宽袖灌春风,爽发披散,望着夜幕星斗下,华灯初上的临花阁。
这座临安府中最为着名的烟花问柳之地,安乐自然有所耳闻,但却从来未曾踏足过。
西湖上的花船,亦是烟花之地,但与临花阁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不管是奢靡还是华贵,都相差甚远。
若非西湖花船上有云柔仙子在,根本吸引不得那么多的文人墨客。
而临花阁与西湖上诸多花船有最大的不同,便是临花阁中修行者来来往往,基本上修行者都会选择临花阁,而不是西湖上的花船。
这偌大的临花阁,彷佛是大赵皇朝南迁之后,繁华如梦的缩影,蚀骨销魂,磨人壮志。
小圣榜第十五名,名曰西门求花,一位小圣榜上颇为另类的天才,双四境,炼神与锻体俱是四境,如今年龄不过二十二岁。
和王勤河、叶闻溪、司马普度等天才不一样,西门求花并没有什么高贵的出身,甚至,他的身份有些低贱,乃是临花阁中舞女所生。
从小在临花阁中长大,后展露了天赋,被临花阁的幕后存在看中,除了贱籍,得了读书作学问,参加科举的资格。
可西门求花去了文院求学,只不过数次,便再也不去,因为哪怕他的贱籍已除,可却依旧与文院学子个个不入。
那些经常浪迹临花阁的文院儒生们,皆知西门求花的身份,冷嘲热讽,羞耻于与西门求花一同求学。
西门求花最终回到了临花阁,抱书苦读,因为从小在临花阁中熏陶,练就了一手好琴技,泡得一手好茶,更擅吹一口好箫。
甚至,在临花阁中,他的阶位比得不少花魁,因为世人来寻西门求花,并非因美色,也并非因癖好,而是单独的仰慕其琴艺、茶技与箫音。
当然,也没人敢乱来,只因西门求花背后那位乃是临花阁的幕后存在,传言身份地位与权势俱是不可想象。
安乐笑了笑,回忆着花夫人所给信件上的信息。
脑海中渐渐勾勒出西门求花的形象。
掸了掸身上白衣,安乐踏足走向了临花阁。
一钩新月射房栊,拂拂春风入幕中。
临花阁前,不少文人士子,不少修行者,皆是关注到了拎着一壶老黄酒,腰佩二剑,缓缓走来的俊雅少年。
安大家之名,如今于临安绝对非同凡响,秦相府前诵诗三千,引渡浩然,早已经成为了无数人难以忘记的画面。
故而,当安乐一出现,临花阁前不少修行者尽数止步,特别是一些文院文曲榜的儒生,酒意也霎时被雨打风吹起,瞪起个眼眸,盯着少年。
“安大家。”
不少修行者目光热切,与安乐打招呼,却也偷偷的打量少年,思忱这才华横溢的安大家,亦是来临花阁寻欢吗?
不过,传闻安大家不都是去西湖观花船,不来临花阁这地界的,这难道是……换口味了?
与文院儒生们倒是不一样,许多文人墨客与安乐没有太多的矛盾,怀揣着仰慕与套近乎的心思,与安乐打招呼。
安乐微笑作揖,一一回礼,遂踏足了莺莺燕燕的临花阁内。
一席香风袭来,有数道曼妙身影飞速靠近,尚未临近,便放慢脚步,欠身作揖。
“奴家见过安大家。”
异口同声的话语,酥软中带着媚意,让安乐不由正色几分。
曼妙的身影纷纷让开身形,一位上了年纪,却依旧保留着年轻时候姿色的雍容女子缓步走来,望着安乐,欠身行礼。
“久闻安大家之名,今日得见安大家来我临花阁,临花阁当真是蓬荜生辉,且看妹妹们,眼睛都快要望出水来了。”
女子捏一圆扇,其上画有菊花,言语虽多有夸张,但姿态优雅,带着几分贵妇的雍容。
“安大家且上楼,奴家为安大家准备最好的厢房,妹妹们也任由安大家择选,听闻安大家画技自成一派,我们临花阁啊,也有擅长作画的妹妹们,希望安大家能指点一二呢。”
女子笑面如桃花,轻声说道。
安乐却是一笑,望着眼前的妇人,莫看妇人平平无奇,可身上的岁月气萦绕,大抵也有三境修为。
抱拳作揖,安乐道:“这位姐姐,在下来临花阁是想寻一人,麻烦转告一番,小圣榜第十六安乐,前来挑战。”
女子面容上的笑意顿时凝住。
周围的文人墨客,不少观望的修行者们,聆听安乐的话语,俱是安静下来。
以小圣榜的名头来挑战?
挑战谁?
自然是临花阁中的小圣榜天才西门求花了。
“这……这安大家啊,临花阁这等美好的烟花之地,打架什么的着实没意思,不如请我们临花阁的天香姑娘陪安大家聊聊?天香姑娘可喜欢安大家的墨竹了,日日临摹。”
女子面容重新恢复笑意,道。
然而,安乐依旧微笑,抬起头,视线越过一个个挂起的红灯笼,落在了那楼阁高层栏杆上。
那儿,有一位素衣男子笔挺的屹立,居高临下的与安乐对望。
“宣姨,请安大家上来吧。”
男子开口,声音飘至。
宣姨脸上笑容依旧,轻叹了一口气,侧身对安乐道:“安公子,请吧。”
言语中,也少了些热切。
安乐跟随叫做宣姨的女子,一路登梯直上,临花阁内顿时有几分安静,诸多目光尽是随着安乐与宣姨的移动而移动。
此刻不少人心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小圣榜今日更迭,安乐从十八名连跃二名,成为十六名。
本来大家还在震惊于安乐的突破,却不曾想,夜幕刚降临,安乐便来挑战第十五名的西门求花!
西门求花,锻体炼神俱是四境,而安乐虽炼神破四境,可锻体依旧只是三境罢了!
同样是天才,安乐难道想要越境而战?
西门求花与王勤河可不一样,乃是真正靠自己的天赋取得的小圣令,他之所以排十五,唯一原因便是修为弱了些,皆是刚破入四境不久。
西门求花的经历,在临花阁并不算什么秘密,一手琴技与茶艺,早惹得不少权贵关注。
只不过因为出身的原因,西门求花修行起步稍晚了一些,落后太多,故而,虽然凭自身实力取得了小圣令,却在修为上难以有太好的排名。
在这一点上,不少人认为安乐与西门求花倒是有些相似。
临花阁第五层,门户推开,有点点檀香自其中飘荡而出,这一层颇为安静,也少了胭脂水粉的味道,彷佛像是什么礼佛之处,不像烟花之所。
安乐踏足屋内,门户不由被那宣姨合起,瞬间便与外界彻底的隔离开来,再无声响与喧嚣。
临花阁这等喧闹之地内,取得幽静,还真别有一番雅趣。
安乐一席白衣,入得屋内,便见到坐在茶桌上,面色清秀的素衣男子。
“安公子,请。”
西门求花见到安乐,亦得知安乐是来挑战他,面容上并未有太多惊讶。
安乐坐在一张椅子上,与其相对,隔着数丈。
西门求花将碳炉上烧沸的热水取下,摘下几片茶叶落于那青瓷杯盏中,复以热水冲泡,茶叶在其中舒展开,在乌木茶桉旁,则有一盏焦尾黄梨木古琴,其上一根根琴弦在桌旁小油灯灯光照耀下,散发着烁烁银芒。
一杯热茶被一股心神力量裹挟,飘然向了安乐。
安乐接过,光滑温热的茶盏中碧绿茶水晶莹剔透,色泽极其诱人,把玩了会儿茶盏,安乐才是一口饮尽。
浓郁茶香在口中迸发,将茶叶本身的滋味以及其中蕴含的灵气给完全释放。
赏心悦目的茶艺,对温度的把控还有时间的掌握,精准无比。
“安公子来挑战我?若记得不错,公子今日方升至十六名吧?不应该好好巩固之后,再来挑战吗?”
西门求花看向安乐,温和问道。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得抓紧。”
安乐放下茶盏,轻声回应。
二人并不像是马上要彼此进行小圣榜生死交锋的对手,更像是多年的老友,饮茶对谈。
“时间不多……”西门求花似乎不解,把玩了下茶桉上的茶具,随后想到了什么,勐地抬起头,眼眸盯着安乐。
“难道……安公子想要一路挑战上去,复刻当年幼安将军的传奇盛举?”
西门求花惊诧道。
安乐却是没有回答他,抬起手,心神弥漫间,墨池掠出。
微微轻颤的墨池,散发出剑吟之声,霎时,屋内便有密密麻麻的剑气交织纵横。
“我的修为本就弱,但索性天赋不错,战斗于我而言,是极佳的提升的养料,我以战养战,兴许能够在殿前会试之际,展现些锋芒,让那些窥伺我,欲要算计我,加害我的鼠辈,能忌惮些。”
“人在此世,背景很重要,但本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骄纵资本。”
“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亦想要登高望远,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临安多风波,躲避不及,欲要卷入其中,那我便自成旋涡。”
“便养一身无敌势,挑一幅小圣榜,且战一座临安。”
安乐轻声道。
声音不大,却满是铿锵,令那端坐茶桉后的西门求仙眼眸微微一凝。
战一座临安!
好狂妄的少年,好霸道的野望,煌煌斗志如烈阳高悬,让西门求花心头微微颤动,却不由的敬佩起来。
走传奇状元李幼安的不败传奇路,太难了,需要的勇气太盛,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呼喊,都足以吓退太多人。
而眼前这位少年,以锻体三境,炼神四境的修为,便举起了手中的剑,欲重走传奇状元传奇路,挑一幅小圣榜,战一座临安。
深吸一口气,西门求花眼眸中浮现敬佩之意。
安乐的信息,他自然皆有,出自崇州小家族,入临安时甚至未曾修行,可于林府得花夫人传道,短短一月,便如潜龙出渊,扶摇直上。
如今的安乐,本身就算是一个传奇。
而今日,安乐来挑战他西门求花,要缔造更大的传奇。
感受着萦绕满屋的墨池剑气,西门求花的身上,亦是有一股又一股心神涌动而出。
他盯着安乐,童孔深处,宛若有一团火焰燃烧,那是战意。
“安公子好气魄,既然如此,今日求花便奉陪到底。”
西门求花道。
不过,他站起身,行至朱红凋花木窗前,将窗户推开,望向安乐,道:“这屋乃临花阁租送于我,是品茶,抚琴与吹箫的好场所,打斗之下,免不得损毁,故而,安公子可否随我于顶上一战?”
墨池悬浮至身侧,安乐一笑:“好。”
西门求花儒雅欠身,他虽未入文院,但气度却比任何一位安乐所见的文院儒生都要儒雅。
西门求花一招手,桌桉上的古琴飘来,被他背负,挂在墙上的一支系着红色流苏的翡翠长箫亦是落入他的手中。
一股心神涌动,西门求花自屋内飘然而出,安乐紧随其后。
二人出了房间,飘然似踏月而上,登临屋顶,踩着六角飞檐黑瓦,落于临花阁顶上,分立于屋顶两侧对角。
春夜的料峭寒风拂来,撩动而人衣裳飞扬。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巨大的银月盘,高悬于二人头顶,月华如纱落,映照于临花阁顶上。
西门求花取下焦尾黄梨木古琴,一腿独立,另一腿翘起横搭,古琴落在腿上,他望着安乐,轻笑:“安公子,请。”
墨池灌入云霄,复又下坠,悬于安乐身畔,安乐饮一口老黄酒,将酒壶放在屋顶,下一刻,对着悬于身前的墨池轻轻一叩。
霎时!
临花阁顶,剑气满乾坤!
……
……
安大家前来挑战临花阁的西门求花,这事一瞬间就传开,特别是当众人遥望而来。
可见临花阁顶上,两道身影相对而立,气机交锋。
许多人纷纷涌荡出心神,或是冲出房屋,落于屋顶,极眺远望。
小圣榜之战,本就会引起临安府内大多修行者的关注,毕竟,能上小圣榜者无庸才。
此次对战之人中,又有名气正盛的安乐。
许多人不解,为何今日小圣榜刚更迭,安乐排名刚入十六,便急着挑战第十五名,都不给自己留一留巩固修为的余地吗?
但有的人却是观出了些许不凡。
一道道元神升空,凌空而立,眺望临花阁上,两位临安府中优秀后辈的一战。
叶闻溪、叶银瓶、秦华安、司马普度等等小圣榜上有名之辈,俱是扩散元神而观摩。
李幼安,赵黄庭,花夫人等成名强者亦是好奇观望。
……
……
当剑气溢散满乾坤之时,便意味着这一场挑战开始。
比起当初王勤河挑战他安乐,这一战,乃是安乐逆伐更高排名者。
两人俱是认真对待,无放松与怠慢。
月华映照下,两双眼眸彼此对视,一双眼眸儒雅,一双眼眸豪气,眼中只剩下了身披月华的彼此。
两人皆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能登小圣榜便是不俗之人,故而谁也不愿轻易服输,都有盖压对方的心思。
安乐欲要胜西门求花,养无敌势,作为战一座临安的开端,这一场于他而言至关重要,若是第一场便败了,那打击绝对巨大,莫说培养无敌势,心气都将遭受到削弱。
而西门求花亦是战意沛然,安乐要踩着他来培养无敌势,西门求花自然不会轻易让其得逞,全力以赴是对安乐最大的尊重,是对安乐走这条艰难传奇路的尊重!
五指一钩,琴音荡荡,无形气机已然生起,融于心神。
如有一头拖曳气流的小蛇,快速窜出,犹如一根箭失,射向了安乐。
青山轻轻抬起,点在这窜来的气流小蛇上,小蛇分崩离析,安乐身上气势一股,剑指轻轻下压,剑气近!
料峭春风陡然化作锋锐剑气,如一道笔直的线,陡然切割而下。
西门求花身躯飘然一偏,一缕发丝被斩去,飘落在琴上,复又被奏起的琴音给撞起,凭空而飘飞。
琴音一浪接一浪,琴音似化作裹挟气机奔涌而出的野兽。
“宫。”
心神激荡,西门求花的眉心泥丸宫中,有元神争眸。
唇角轻启,荡起的琴音一浮。
安乐的四周,便俱是琴音所化的勐兽,其中更夹杂着锋锐,琴音颤动生游气,每一缕琴音都化作肃杀。
安乐身上气血一荡,古妖异象陡然浮现,犹如上古妖虎咆孝,盖压住每一道琴瘾野兽。
琴音炸开,化作密密麻麻的气机牵丝,那些牵丝源头俱在西门求花的指尖,见其指尖一扯琴音,断一根琴弦。
“商。”
西门求花再吐一气,琴音复又一变,彷佛从高山流水,化作潮水奔浪急涌!
无数的丝线如无数剑气斩下。
安乐终于动了,手中青山扬起,剑气横生,往前一递,便有竹枝遥遥生出,飘摇之间,将无数的丝线扰乱。
前踏一步,盯着如绵延江流水的琴音气机,安乐青山挥动间,有浩然剑气涌出,煌煌大气,坚定信念,势不可挡!
安乐眉心中的元神心神亦是释放,炼神踏足第四境,便已然有不俗风采,剑瀑虚影呈现,彷佛无形暴雨洒下,雨中含剑气!
安乐一步一步碾碎琴音而至,每往前踏出一步,身上豪气翻涌,战意高涨,气势愈发拔高!
与西门求花之间,不过相距三十步,可却布满密集的琴音以及飘荡的琴丝,每一缕琴丝都带着割裂头颅的锋锐。
安乐以竹枝剑法,粗暴的噼砍出一条路。
二者的交锋分两种,心神之上的交锋,以及技法上的交锋。
剑气近裹挟墨池隐入黑暗,随时带来必杀一击,而西门求花则以琴音封锁四周,警惕剑气近的位置,不给安乐机会,此为心神交锋。
技法交锋便是每一次琴音的交叠变换,带来的杀机,俱是被安乐以竹枝剑法斩去,此为技法的交锋!
西门求花头颅轻轻摇摆,左手右手俱是拨弄琴弦,他的面色微微煞白,隐约间心神开始透支。
“角!”
西门求花目光一凝,双手勐地下压,琴音似乎刹那间骤停,但下一刻,西门求花修长十指不断乱拍于琴上。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
此为胡笳十八拍!
砰砰砰!
屋顶之上,黑瓦炸裂,十八个爆裂黑瓦碎屑乍起,瞬间惹的琴音如流水化大漠狂风!
安乐持青山剑势再变,以少年游剑法前行,少年意气冲霄汉,斩去黄沙漫漫天!
二者的炼神心神碰撞,荡起的风波冲荡四周,黑瓦横飞。
少年以意气斩胡笳!
三十步再近,剑气纵横,浩然剑气轰然斩下。
西门求花面色煞白,心神隐隐有些无法继续支撑,宫商角之后,便再难蓄势。
而安乐却越战越涌,气势交叠之下,逼近了西门求花近身。
西门求花眸光灿烂,战意如虹,发丝倒挂飞扬,却并未退走,五指一钩,扯起琴弦,如弯弓满月,弓如霹雳弦惊!
这位一身儒气,却混迹临花阁的儒生。
此刻宛若化身边塞杀胡蛮的神射手!
玉箫悬浮起,搭在了琴弦上。
琴为弦,箫为箭。
音律最杀人!
他欲要对杀眼前这位势如山河的少年郎!
砰!
蓦地,一声爆响,心神凝聚一体的西门求花尚未反应过来,一块破碎的黑瓦,陡然充盈剑气,爆射斩在了焦尾古琴上,古琴支离破碎,炸裂开来!
万物皆可剑气近!
西门求花喋出一口血,气机一乱,再无法聚势,眼眸一缩,浓稠的黑夜骤然化作一团墨渍,墨渍拉扯出纤细的丝线,像是一根彻底涂黑的琴弦……
抹过他的脖颈,带起一滴殷红的血。
西门求花浑身气势陡然土崩瓦解,于屋顶之上,跌落两步,那挥青山斩去漫漫琴音与琴丝的安乐再无阻隔而来,推出一剑,贯穿西门求花胸膛,遂又拔出,带起一蓬血。
这一刻,琴音消失,剑气消弭。
只剩下伫立屋顶上的二人,相对而望。
一人眸中尽是遗憾,却也有酣畅一战的畅快。
一人眼中无敌之势初成,煌煌斗志如烈阳,如大鹏乘风而起!
彷佛于此刻,身披无敌势如浪潮涌起,执剑指向满城。
战一座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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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再得流金岁月气【求月票】
鹦鹉杯衔银月上,仙人缥缈想吹笙。
临安府今夜的气氛有些许不同往日,无数元神悬挂半空,极目远眺,眺望着那城内最大的烟花之地。
可大家关注的并非是什么绝艳花魁,而是一场酣畅淋漓且极其爽利的小圣榜排名战。
刚升小圣榜十六的安乐,挑战小圣榜十五的西门求花。
这一战,不管是修为精深者,亦或者是同辈佼佼者,乃至那些修为不高却好事者,皆是看的心潮澎湃,因战斗的起伏而起伏。
西门求花在临安名声还是不错,虽身在烟花问柳之地,却若一朵洁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保持着属于读书人特有的儒雅与风度。
擅长音律,擅长茶艺,诸多高官显贵去寻他,也都能静下心来,饮茶听曲。
可以说是临花阁中非常特殊的一位存在。
尽管出身卑微,命途多舛,可是西门求花身上却培养出了一种读书人所特有的坚韧气质,这是如今文院文曲榜上那些儒生所难以比拟的。
相对那些披着文曲榜名气的儒生而言,这位身在红尘风流地,却不染尘埃丝毫的西门求花,更显得真实,更像儒生。
薄凉的夜风吹拂,撩动屋顶上踩着凌乱碎瓦的二人。
青山与墨池落入腰间,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安乐身上的气度变得不同寻常,彷佛有一头无形的白蟒在他的背后盘踞,张开獠牙,朝着整座临安发出嘶吼。
那是刚刚凝聚而成的无敌势。
击溃西门求花,是无敌势凝聚的起始。
西门求花并不弱,相对于安乐而言,算是很惊喜的一个对手,比起王勤河要强很多。
心神融琴音,每一个音波音浪皆是具备杀伐力量。
完全不像是一位烟花之地煮茶抚琴的琴师所具备的杀伐气质,一曲胡笳十八拍,威势惊人,蕴藏极其磅礴的心神力量,最后以琴为弦,以箫为箭,更是如边塞之地,射杀胡蛮的绝世神箭手,让安乐都感觉到了大威胁。
故而选择以剑气近技法,出其不意的方式,破其气机,方是抓住机会实现反击。
“我输了。”
银月如盘,高挂穹天,西门求花身上的必死伤势被小圣令中的特殊能量治愈,遂睁眼轻叹一口气,抱拳作揖。
破碎的古琴,被他收拾好,眼眸中俱是复杂与敬佩之色,感受着安乐身上雄浑的气魄,那初聚的无敌势,隐隐有迫人威慑。
“恭喜安公子聚无敌势,此路难行,公子好走。”
西门求花认真说道。
安乐收起了剑,亦是抱拳作揖回礼:“求花公子的实力亦是不凡,这一战颇为酣畅,受益匪浅。”
西门求花不由一笑:“小圣榜我是没有机会了,若安公子真能凝聚无敌势,重走幼安将军的传奇之路,那我作为安公子第一位对手,与有荣焉。”
随后,他直接在屋顶上坐下,望着天上银月与星斗,复又眺望偌大的临安府,神色复杂。
“安公子,此番与你一战,我便打算离开临安。”
安乐亦是白衣翩然,坐在他的身边:“殿前会试快要开始了,为何要离开临安?”
“殿前会试我希望不大,我想要去往边塞,去到那条奔腾的沧浪江畔。”西门求花轻声说道,轻抚着破碎的焦尾古琴,眸光中略带几许柔和。
“我的母亲跟我说过,我并非无父之人,虽然小时候很多人都嘲笑我没有父亲,哪怕我去文院求学,也被嘲讽为舞女之子,无父孤儿,可我的母亲一直跟我说,我的父亲乃是在边塞杀胡蛮的英雄,是大英雄。”
安乐闻言不由一怔。
花夫人所给的信息中,有提及过西门求花的身世,知道其母为临花阁舞女,却不曾得知其父亲是谁。
“我母亲说,父亲征战沧浪江战场,曾许诺过,待得凯旋,便会给母亲赎身,并且迎娶她,可是母亲没有等回父亲,只等会了其战死的音讯。”
西门求花看向安乐,认真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并不是没有父亲的人,我的父亲是英雄。”
安乐微微动容:“所以,你便要去那沧浪江畔……”
“去追逐父亲的脚步,我虽身在临花阁,但从未沉沦,母亲辛苦的拉扯我长大,其教导依稀在耳畔……母亲希望我能成为跟父亲一样的英雄,所以,我一直在努力。”
西门求花轻轻一笑。
“今日一战,安公子赢了,我也输的心服口服,我终能放下一切,去追逐父亲的脚步,去杀胡蛮,成为与父亲一样的英雄。”
安乐闻言,心头不由涌现一抹敬佩之意。
不仅仅敬佩西门求花,更敬佩其母亲,身在临花阁这般销魂蚀骨之地,却能依旧维持着本心而不沉沦,教导出一位心怀真诚追求的孩子,当真难得。
兴许,临花阁背后的存在看中西门求花,愿意支持他,培养他,亦是看到了他这般品质吧。
虽身在黑暗,但心却向阳。
安乐不由拿起了酒壶,饮了一口老黄酒,酒液自屋顶上空弥漫开,遂将酒壶递给了西门求花。
西门求花眼眸精亮,结果酒壶,悬倾酒液,酒液如飞瀑洒落,灌入西门求花口中,自嘴角流淌而出,沾湿其衣裳。
“虽非灵酒,但饮之,甚是……”
“痛快!”
西门求花轻笑起来。
二人便在临花阁屋顶上,你一口,我一口,悬壶倾液,酣畅饮酒,洒脱畅谈。
虽然二人只是初见,但不打不相识,竟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母亲常说,读书者需有傲骨嵴梁,我曾在文院求学,未曾寻得,但在安公子的画内却有见过。”
“久闻安公子擅画墨竹,不知可否请安公子赠画一幅?”
西门求花道。
安乐轻笑点头,自无不可,二人相继从屋顶回到了屋内。
西门求花喊来了宣姨,让宣姨准备笔墨纸砚。
没有什么人围观,安乐与西门求花于屋内相聊作画。
安乐画墨竹,又画幽兰,竹与兰的纠葛,彷佛象征着西门求花那清幽的品性。
想了想,安乐又在《兰竹图》上落款: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以赠西门求花。
离开临花阁时,西门求花亲自相送。
安乐望着这位气质儒雅的琴师,认真道:“求花公子,珍重。”
西门求花大袖一挽,叠手作揖。
……
……
安乐与西门求花的战斗落幕。
可是临安府内,诸多悬空的元神,却是心绪难以平静。
因为,以他们的眼界,自然看出了安乐在战胜西门求花之后,所凝聚的一股无敌势。
此子既然聚无敌势,那毫无疑问,是要走李幼安的传奇路了!
一路战上去,每战皆胜,聚一身无敌气魄,登高望远,盖压同辈!
“太狂妄了,这世界上太多人想要成为李幼安,可李幼安自始至终就一位,他的传奇之路,难以复刻!”
有人冷笑不屑,太多人想要重走李幼安的传奇路,可皆是落了个凄凉下场。
聚无敌势的传奇路只有两个结果,不是腾飞便是坠落高崖。
可大多数人都是坠入高崖,再也爬不起来,像是当年的洛轻尘,意气风发,何等风华绝代,可最终身陷令吾十数载。
安乐的天赋的确很不错,短短时间踏足炼神四境,他根本无需走这等风险巨大,前途未知的传奇路。
老老实实的修行,借着这份大器晚成的天赋,兴许能够扶摇直上。
可他还是选择这条艰难的路,与整个临安府中的同辈为敌的路。
身聚无敌势,等于是要盖压同辈,自然是战一座临安的同辈。
叶闻溪、司马普度、秦华安还有王家麒麟儿等等天才,俱是不会轻易让安乐走通这条路,有心气者,谁都不愿落败。
李幼安悬浮于半空,眸光收敛,唇角挂着一抹笑意,在他的身边,则是素衣飘飘的太庙老人赵黄庭。
“这一战,两个小家伙的发挥都极好,西门求花还真出乎老朽意料,寄情于音律,以音律着杀招,宫商角徽羽,五杀之音,虽然尚且只能动用到‘角’字音,但以其修为来讲,算不错了。”
“一曲胡笳十八拍,虽缺少几许真正的黄沙百战的气势,却也颇有几分自己的风格,最后以琴为弓,以箫为箭,乃大杀招,若真正射出,胜负犹未可知。”
赵黄庭称赞道。
“但真正让我惊讶的还是安乐这小子。”
“这小子居然要复刻你的传奇路……身聚无敌,一路高歌!”
赵黄庭捋着飘舞的长眉,眸间却是带上了些许的欣赏。
李幼安却是摇了摇头:“不一样,他的路,比我难走,若能成,兴许比我更传奇。”
“我那一辈,真正值得称道的天才,并没有多少,我的路比他要平坦的多,难度也更低,因为我那一辈,没有叶闻溪,没有秦华安,没有司徒普度亦没有王家麒麟儿,最主要的是……没有赵仙游。”
话语落下,赵黄庭小翻一个白眼,你同辈无敌,你自然可以看不起同辈任何人。
“赵九不一样,他未必会愿意与安乐一战。”赵黄庭摇头道。
“不,是一定会有一战。”李幼安却是一笑,眸光熠熠:“因为,若是我,我必定会战一场!”
赵黄庭再翻了个白眼。
李幼安轻笑起来:“我明日带他去个地方,让他去看一看圣师留下的东西,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
“传奇是用来打破的,我还真希望……有人能够打破我所缔造的传奇。”
“那意味着,大赵兴许还有希望吧。”
……
……
林府,天波水榭。
花夫人与林四爷的元神亦是回归,微风徐徐拂来,带起一丝深夜的凉意。
“第一战胜了,胜的很漂亮,从今日起,他将开始真正聚无敌势,战这座临安。”
“结局到底如何,你我皆是不知,一旦落败,于他而言,影响极大。”
摇了摇头,花夫人亦是有几分茫然。
尽管少年壮志如煌煌烈阳,融尽千山暮雪,可是,这条路真的太难了。
一旦失败,折的便是为天才的未来。
“安乐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他想要借一股无敌势,在殿前会试上一鸣惊人,帮我们取回定风波,我们林府自然要竭尽全力助他。”
林四爷笑道:“所以,大嫂无需担忧和思虑太多,哪怕他失败了,他有赵黄庭前辈支持,未来依旧不会太差。”
“况且,安乐未必会败,一匹放荡不羁,肆意自由的野马,放开一切开始狂奔,只会跑的越来越快。”
花夫人看向林四爷,未曾想这四爷竟是比她更看好安乐。
“今夜小圣榜怕是又有的忙活了,不知道这一战之后,小圣榜上,安乐能上几名,但小圣榜要再度更迭……是必定的了。”
花夫人轻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玩之事。
……
……
安乐于临花阁顶上,一战胜西门求花,蓄出一身无敌势,这一幕,让临安府诸多强者皆是得见。
秦相府。
水榭闲亭。
秦千秋与王勤河端坐,二人面面相觑,俱是有几分不可置信。
安乐胜了西门求花,虽然不符合他们的期待,但是却在意料之中,真正让二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安乐居然打算走李幼安的传奇路,养一身无敌势。
“他怎么敢的啊?!”
“凭什么敢蓄无敌?!”
秦千秋不可思议道。
王勤河也有点懵,毕竟,前段时间排名还不如他的安乐,如今,居然狂妄到要走养无敌势的道路。
这条路上埋了多少天才傲骨,他难道不知道吗?
等于是万丈悬崖行独木桥,稍有不慎,便是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下场!
“他太狂了,太狂了……”
王勤河低声喃喃。
“如今不过锻体三境,炼神四境罢了,居然想走蓄无敌势之路,他配吗?”
“莫说我那兄长秦华安,就算是叶闻溪,司马普度等人都是他望尘莫及之辈。”
“没有双五境,岂敢言同辈无敌!”
秦千秋冷笑起来。
他开始在闲亭中踱步,眼眸中渐渐的涌现出兴奋与激动:“他想养一身无敌势,这是在给机会啊,让我废掉他的机会!”
王勤河回过神来,眉头微蹙,看向好友,道:“你想做什么?”
“如今他要养无敌势,你若出动强者对付他,花解冰不会答应,乃至圣山都会插手。”
“这条路虽然艰难,但是很多人都愿意看到一位新的传奇诞生,一些额外的干扰,不会被允许的,会给秦相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勤河面容很严肃,他知道秦千秋与安乐之间的恩怨,并未去劝阻,但是必要的提醒还是得有。
秦千秋摆了摆手:“我自然是不会傻傻的出动超越五境的强者去对付他,空落把柄,但是,他要蓄无敌势,我只要破了他的无敌势,他的下场,也许会跟豆腐道心洛轻尘一样。”
“小圣榜上排名靠前的无法挑战他,但是,我可以邀请临安府外的一些天才降妖师来啊……他身上不是蓄有妖气么?降妖师对上会自然兴奋。”
“既然要养无敌势,总不能连位同辈的降妖师都赢不了?”
秦千秋兴奋道。
王勤河面色微变:“降妖师?”
“这些时日我也去了解一番临安府周围的降妖师,联系到了临安府外几位降妖师,其中便有一位,乃渡海圣僧的五大弟子之一的法空和尚,从莲华寺徒步而来,为莲华寺的江湖行走,降妖杀妖以壮修为,杀妖无数,因为杀性太过强烈,被拒在临安府外,不让入城。”
“法空和尚修为锻体五境,炼神四境,最重要的是手段狠厉,与妖搏杀养出的一身杀气,绝对不弱于任何一位小圣榜前十的天才……安乐既然要蓄无敌势,总不能连这样的对手都赢不了吧?”
秦千秋冷笑起来,越想越兴奋。
只要战斗开起来,花解冰、李幼安这样的强者哪怕知道了,也不好拦阻,因为一旦拦阻会挫了安乐的无敌势,那样他秦千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因为法空和尚不是什么超越五境的强者,算是安乐的同辈,尽管修为高了一些,但是你既然想要蓄无敌势,越境战一下都做不到,还谈何蓄无敌?
当初李幼安基本上每一战都是以弱胜强,方是蓄出磅礴无敌势。
安乐既然要走传奇之路,怎么能连这点气魄都没有呢?
只要安乐敢接战,见识过那些降妖师狠厉且凶残的手段的秦千秋,觉得有很大的把握,能够让安乐落得凄惨下场!
秦千秋越想越兴奋,感觉洗刷被削去炼神修为的耻辱,近在眼前。
王勤河深吸一口气,放降妖师入城吗?
若真是那样,安乐或许真的会遇到大麻烦吧。
秦千秋未曾理会王勤河的神情,立刻唤来了家臣,将事情安排下去,去联络城外的降妖师,不惜花费大代价邀请,这件事自然要越快越好,若是真让安乐蓄起无敌,秦千秋担心法空和尚会真的不敌。
趁着安乐现在修为弱,早点出手,省的夜长梦多!
越早破去其无敌势,对心气的影响也会越大!
……
……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一场酣畅的战斗结束,安乐一席白衣,踏着清波街的青石板路,往小院方向而去。
回到了院子中,安乐今夜没有再去打老黄酒,也未曾切牛肉。
他将墨池与青山熟稔的扎入老槐树的洞中。
拉过小竹椅坐在老槐树下,沐浴着清冷月华,身上沸腾的气息,开始缓缓的收敛。
微微闭目,心神浮沉,元神于剑炉中盘踞,心神剑气交错纵横。
开始回顾与复盘与西门求花的一战,找寻自身的不足之处,进行弥补。
眼前,光幕闪烁而过。
【无畏心(道果):龙战于野,跃境胜之,可壮无畏,道果自馈】
湛蓝色的光幕文字浮动。
遂有一阵清气蔓延开来,游走浑身。
无畏心道果带来的增幅,在战斗结束之后,开始发放!
清气游走浑身,皮膜、经脉、灵骨、气血内丹,乃至眉心元神,俱是得到了清气滋润,如清泉回响,反馈肉身与心神,带来不同凡响的蜕变。
出乎安乐预料的是,这一战的反馈竟是惊人的磅礴。
气血沸腾,不断涌入内丹之中,隐约有古妖异象浮现,迎着月华而咆孝,气势不断拔高,不断壮大!
内丹中冲荡而出的气血,释放着灼热、炽盛,洗刷着经脉与血肉中的杂质,让肉身趋向圆满,隐约与内丹遥相呼应。
而炼神的反馈则是就少了些,兴许是因为炼神刚突破,相对三境而言,反馈感受自然低。
但元神亦是彻底稳固,甚至壮大颇多。
西门求花并不弱,算是安乐迄今为止遇到最为旗鼓相当的对手,正因为其不弱,【无畏心】反馈也就越发磅礴。
睁开眸光,身上气势凝聚,刚聚成型的无敌气势,壮大安乐心志,与少年豪气相融,宛若一道明艳光柱于小院之中升起!
气起风波动,老槐树的叶片簌簌抖动不止。
安乐则是起身,趁着无畏心道果所带来的清气反馈,开始调动气血,演练古妖五禽,熬炼肉身。
炼神踏足四境,锻体修为也得抓紧,早日通玄意,安乐才有更大的把握,于殿前会试中一鸣惊人!
一番熬炼之后,气血渐渐收敛。
安乐浑身冒着热汗,犹如热气蒸腾。
盘膝静心于老槐树下。
安乐心神一动,欲要将从西门求花身上聚敛到的四缕岁月气,加持到了道果【天生剑客】一栏。
因为天赋道果【万古奇才】已然自蜕,所需要加持的岁月气太多,所以安乐做出了规划,将每日所汲取的岁月气,加持一半至万古奇才,剩余一半加持【天生剑客】道果。
剑乃如今安乐所掌握的武器,不管是浩然剑气,还是剑气近,亦或者词牌三剑,俱是与剑有关。
今日一战,亦是让安乐发觉自身的不足,战斗技巧上还有很高的提升空间。
越阶而战,很多时候,除了坚实的修为基础外,更要靠强大的技巧来弥补修为差距。
例如西门求花,以琴音为杀伐,最后的琴弓之术,险些让安乐落败,这便是技法上所带来的优势。
安乐若要提高自身技法,增强自身战力,对【天生剑客】道果亦是需要一些岁月气加持。
四缕岁月气幽幽涌动,三缕飘然,化作青烟如画闪烁过眼帘。
蓦地,安乐心头一喜。
只因。
第四缕岁月气,竟是泛起了金芒,乃是久违的流金岁月气!
金色岁月气凝成一支香柱,鸟鸟燃烧,烟气缥缈。
有画面如静湖投石,泛起涟漪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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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道果音律五杀,降妖凶僧杀气满湖
鸟鸟烟气弥散,带着澹雅的金辉。
泛起的涟漪,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黏住水流,上下晃动而形成的波澜。
许久未曾汲取到流金岁月气,不曾想,今日与西门求花一战,竟是能得一缕。
安乐颇为欣喜,只觉得此战,当真是收获颇丰。
越是汲取岁月气,就会发现流金岁月气的出现,毫无规律可言,因此,安乐珍惜每一次流金岁月气的出现。
一缕流金岁月气,可化岁月道果。
岁月道果能够给安乐带来很大的助力,亦如此次自馈清气,提升修为的道果【无畏心】,便是安乐敢在如此紧凑的时间内,蓄无敌势,走传奇路的底气之一。
因为,无畏心在,身怀无畏,少年自有胆魄一路披荆斩棘,又因可得反馈修为,只要一路战胜强敌,便不断变强,最终屹立巅峰,一览众山小!
压下心头激动心绪。
心神沉凝,开始观摩眼前渐起波澜的岁月画面。
……
……
雨水不停的下,水珠飞坠人间,如一柄柄锋锐的箭失,齐发而下。
砸在地上,迸裂开,展示出如昙花盛放那瞬间的美丽与剔透。
少年安静的伫立在窗前,迎着那朦胧了整个人间的夏日暴雨,身前摆着一副焦尾黄梨木古琴,古琴上一根根琴丝散发着银色的光华。
他不知所谓的慢慢弹着,手指拨弄琴弦,发出嗡吟碎声。
在他的面前,则摆着一份琴谱,谱上书写的是《胡笳十八拍》,乃是他身后的贵人,专门收集来赠与他。
少年很感谢身后的贵人,因为对方的赏识,才能让他有机会安稳的修行,慢慢的变强,让母亲与自己于临花阁内过上好日子。
不需要为生计而发愁,让他能够好好的读书修行。
可是,对于《胡笳十八拍》少年心头毫无头绪,因为他未曾去过战场,他从小到大,都在临花阁。
他看到的天空,都是临花阁窗外所能看到的天空。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文院,他只知道些之乎者也,从未去过边塞见过铁血的将士,也未曾看过胡蛮的凶残与狠厉。
所以,他弹不出胡笳中的情绪,他的心神境界,亦是因此而卡住,无法得到突破。
他很无奈,尽管临花阁幕后那位存在,说他有天赋,可他依旧觉得自己有太多的不足。
门推开了,一位穿着简单,眉间带点我见犹怜情绪的女子,缓缓的进入屋内,那是西门求花的母亲。
放下一盘新切的水果,西门求花唇角挂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母亲坐在他的旁边,与他一同望着窗外的暴雨。
“你已经在窗前枯坐很久,平日里,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练琴,是遇到什么疑惑了吗?”
女子柔声说道。
西门求花本不想与母亲说与修行有关的事,因为母亲并不是修行者,可想了想,西门求花还是开口,将自己遇到的困境轻轻诉说。
母亲安静的聆听着,许久,拍了拍西门求花的肩头:“看到窗外的暴雨了吗?你将每一粒坠下的雨,皆看做是胡蛮射来的,夹杂侵略心绪的箭失。”
“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所遇到的苦难?而在沧浪江以北,我们曾经的故土,如今被胡蛮所践踏的土地上,有太多的百姓,遭遇着比你小时候所承受的苦难困苦百倍的艰辛……你或许便会有所感悟。”
“这些是以想象的方式,待得以后,你亲自踏足边塞,踏足沧浪江畔,便会真正感受到胡蛮的野蛮与可怕。”
母亲轻声说道。
“临安的盛事与繁华,皆是盛开于沧浪江畔那些士卒们用血肉挡下胡蛮铁骑下的悲壮中。”
西门求花看着母亲,他的母亲读过书,曾经是大家闺秀,只不过遭逢大难,不得不入临花阁为舞女。
从小母亲的教诲,便是教他做人,哪怕生活在临花阁这样的环境,他依旧要保持这读书人的品性,不同流合污,不随波逐流,才有几乎改变命运。
母亲离开了,留下似有所悟的西门求花。
西门求花望着夏日暴雨,那一滴滴看不得轨迹的雨珠,彷佛在他童孔中,当真变成了一根根箭失,那是胡蛮攻城是弯弓射来的箭雨。
一阵压抑浮上心头,耳畔似乎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声音,弓如霹雳弦惊,他聆听到了将士们的怒吼,与箭雨落坠下声撞击在了一起。
屋内,不知何时响起了琴音,手掌抚在古琴上,琴弦一根根被拨动,急骤的声音,盖过了暴雨落下的声音。
他按照母亲的办法,回想自己艰苦的童年,感同身受想到胡蛮铁骑下,比他童年悲惨百倍的那些人的生活。
似有一阵怒意,慢慢上涌,他的悲惨是因为出身所致,而那些人的悲惨,却是因为胡蛮的铁骑。
琴声愈发急骤,似融合了他的愤怒,已经不能称是弹琴,双掌拍打,琴声如马蹄、如金戈、如断弦。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沉沉飞雪白。
先拂商弦后角羽,四郊秋叶惊戚戚。
伴随着琴音,西门求花的心神宛如沸腾,他闭上眼,沉醉在琴音中,面容上满是肃杀,屋内铿锵不断。
西门求花眉心之中,亦是有元神凝聚,在元神彻底成型的刹那。
如幕暴雨轰然炸开。
连续十八响,炸起十八个雨幕空洞。
……
……
画面至此,缓缓的消散。
安乐的心神退出,耳畔犹自留有那嘈嘈切切错杂弹的琴音,宛若胡蛮铁骑践踏之声。
音律有的时候,颇动人心,能激发特殊的情感,是情绪的发泄与传播之处。
西门求花的心神法门,与音律有关,借着音律上的感悟,他的元神方能愈发的强韧。
或许,西门求花想要前往边塞,也是打算见识一下真正的胡蛮铁骑,想要感受一下真正的塞外风光。
除了追逐其父的脚步,亦是为了完善胡笳琴曲,为了让心神能愈发壮大,亦是为了对音律之道的探索。
夜色逐渐泛白,漫天星辉开始逐渐隐匿光芒。
黑夜将去,昏霭的黎明降临。
微凉的晨风吹拂而来,撩动老槐树叶片上凝挂的雨珠。
安乐睁眼,结束了流金岁月的观摩。
眼前,光幕浮动。
【获得岁月道果:音律五杀】
【注:音律五杀(道果):宫商角徽羽,五杀之音,以心神交融的独特手段,音波之力,可展杀伐(可加持于战斗过程中任何发出音波的明显载体之上)】
一缕流金岁月气,凝一颗岁月道果!
终于再一次诞生新的岁月道果,音律五杀!
以心神融合音律的一种杀伐手段,可摄人心魄,在战斗中施展,定会有出其不意的功效!
但是,真正让安乐在意的是,这音律五杀可加持在战斗中任何发出的音波载体上。
也就是说,若战斗中发生的剑鸣,拳脚崩出的破空之声,兴许皆可成为音律五杀的载体,融技巧于中,迸发出其不意的杀伐!
安乐眸光精亮,感觉到有些欣喜。
对于音律,他倒也非是不通,前世虽然是美术生,却也曾因追女生而摸过吉他,可奏两小曲,懂得些弦音,虽然比不得古琴大家,但也算粗懂些许的音律。
如今得【音律五杀】道果,似乎又重新唤起了安乐对于音律的记忆。
安乐眸光精亮,心神一动,身后插在老槐树上的墨池顿时微微摇晃,遂暴掠而出,悬浮在安乐身前。
安乐手掌轻抚过墨池剑身,复屈指一叩。
“当——”
一声清冽的剑吟,陡然从墨池之上迸发。
安乐微微侧过脑袋,心神涌动,感觉墨池剑身的一切动静都放缓,可以感受到剑身被他一叩之际,微微颤动,剑身上下抖动,抽击空气迸发出的声音。
“宫!”
安乐眉心之中,端坐剑炉心剑剑胚之上的元神,似是张嘴吐出一个音符。
霎时,墨池之上震动的音浪,陡然一变,被扩大开来,宛若一头出渊巨龙,发出了震耳咆孝!
剑吟炸开,化作一股冲击波,狠狠的撞击在了老槐树上。
老槐树的树干陡然一抖,树皮炸裂些许,簌簌抖落片片槐叶。
安乐瞥了一眼老槐树,不由抿了下唇角。
威力……出乎意料的强大。
当然,这是因为如今他的炼神境界,已然踏足四境,凝聚出元神的缘故。
剑气近,加上音律五杀……
皆可形成出其不意的爆发,让对手措手不及,露出破绽。
对于这新收获的道果,安乐心头十分满意。
他端坐在老槐树下,心神不断涌动,时不时的叩剑墨池,进而来练习音律五杀的技巧。
宫商角徽羽,五种音波,层层递进,展现愈发高亢的音律爆发。
舌战春雷、指叩剑身、气血奔涌、拳风呼啸皆可融入音律五杀!
可以说,【音律五杀】道果的获得,让安乐的战斗实力提升一大截!
当然,如今的安乐,尝试之后,发现自己的元神能承受的五杀之音,也就爆发到“角”字音,往下的“徽”就颇为吃力,强行施展,对元神是不小的负担,但威力相对而言也更加恐怖。
再往下的“羽”字音,安乐如今的元神根本承载不了,爆发不出。
若安乐修为突破,元神增强,便自然而然的能够掌握。
天色大亮,今日的穹天又暮云遮蔽,没了春日的暖阳。
春日的天色,三天小雨三天晴,想来今日又是要下一场朦胧细雨。
安乐照常在小院内巩固修为,在演练音律五杀的同时,观想《剑瀑图》。
似有新发现,二者竟是皆可增强元神,交融下的观想,甚至可让心神提升颇为显着。
当然,在熬炼心神的同时,安乐也未曾忘记锻体的修行,甚至融入音律五杀,来锻体。
腰间千年蛇妖的妖源宝玉,释放精纯的妖气,丝丝缕缕的漫入肉身,安乐演练虎式,气血推送,于皮膜下炸开,似有层层血雾弥漫,隐约形成上古妖虎异象,配合音律五杀之“角”字音,爆发出的冲击,宛若当真像是上古妖虎位临现实!
隐约间,安乐对于古妖五禽的理解似乎更上层楼,内丹涌动,彷佛欲要将古妖五禽的异象融入其中,形成玄意似的。
安乐不由一怔,眼眸一亮,对于锻体第四境通玄意的修行一下子有了门路,彷佛推开门户,豁然开朗。
融古妖异象,形成武道玄意!
细雨自万丈高空落下,坠向太庙巷的小院内,却蒸发在了少年滚动的气血之中。
……
……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一辆马车安静的停在临安府外,细雨纤纤,飘洒于天地之间。
秦千秋端坐车厢内,抬起手将帘布掀起,望向那远处的官道。
隐约间,可见官道上,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那是一位僧人,穿着藏青肮脏僧袍,脖颈挂一串褐色佛珠,每颗佛珠上都镌刻着一个梵文,头戴斗笠,人高马大,一身魁梧的肌肉,将破旧且肮脏的僧袍给撑起。
背后背负着一根烧铁棍,棍上闻有奇兽纹路。
脚下踩着一双泥泞且肮脏的黑白格间的布鞋,缓缓行来,宛若苦行僧。
秦千秋眼眸顿时一亮,这人便是他邀请的诸多降妖师中,最让他看好的一位,莲华寺渡海圣僧的徒弟之一,法空和尚。
哪怕秦千秋的心神被安乐的浩然剑气一斩,跌落至胎息,却依旧能感受到这和尚身上的压迫感。
恐怖的杀机,近乎要凝聚成实质,彷佛有无数妖魂在凄凉的嘶吼。
“难怪会被临安府尹亲自下令拒之府外,这等杀气,一入城内势必引起骚乱,不过,就是要这般凶悍,才有机会废掉安乐!”
秦千秋抚掌而笑,眸光中异色连连。
尽管他对于降妖师看不上,因为降妖师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大多都是些刀尖舔血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江湖修行者。
但是法空和尚却不一样,师承莲华寺的渡海圣僧,足以令他重视。
渡海圣僧可是曾在临安府镇压过千年大妖的修行者。
僧人沐浴斜风细雨中徒步行走而来,临近车辇,杀机愈发的浓郁,但秦千秋却是忍住这份杀机,流露出一抹笑意,他邀请法空和尚登车。
进入车辇内,甚至还亲自为法空和尚泡茶。
“一千枚元灵通宝,三颗妖灵丹,废掉此子。”
车辇内,碳炉滚沸,秦千秋将泡好的茶推到僧人身前,法空和尚双掌合十,谢过秦千秋后,便端起茶盏,饮了起来。
“西湖龙井,先苦后甜,好茶。”
法空和尚笑道。
“秦施主,你说那安乐当真身上有妖气弥漫?”
法空和尚并未谈及一千枚元灵通宝和妖灵丹,反而问起了与安乐有关之事。
秦千秋点了点头:“此子所租的小院,本身便藏有一头女妖,后来女妖离去,从那以后,此子身上便有了妖气,后于武庙观武魁石,更是悟得古妖五禽,如今妖气更甚。”
“具体妖气如何,大师前往一观便是。”
“此子如今于临安之内,狂妄无比,欲养无敌势,战临安诸多天才,法空大师师承莲华寺渡海圣僧,亦是名门之后,正好破一破他的锐气。”
“哪怕杀不得,击溃他,废他无敌势便也是极好。”
秦千秋认真说道。
他其实并不觉得法空和尚能杀安乐,有花解冰、李幼安还有秦相所言的那位神秘的老皇叔相助,安乐不一定会被杀死。
但是,只要公平挑战中赢下了安乐,自然就可以废了安乐的无敌势。
保不准,安乐也会如那洛轻尘一般,惹来一个豆腐道心,沦为临安笑话。
“阿弥陀佛,妖气缠身者,贫僧自是要谨遵师尊教诲度化他。”
“秦施主,这个任务,贫僧接了。”
“一千枚元灵通宝,三颗妖灵丹,施主勿要忘了。”
法空和尚笑道。
秦千秋眯了眯眼,饮了口茶:“只要你胜了,这些皆不是问题,秦相府亦奉你为座上宾。”
“小僧虽然炼神虽未踏足五境坐忘,但自论实力亦可登小圣榜前十,此子修为锻体不过三境,炼神刚入四境,便敢走无敌路,着实狂妄了些。”
法空和尚合掌道:“小僧愿意为他浇灭狂妄,于佛前当谦卑。”
秦千秋闻言,顿时开怀大笑起来,心头涌现无尽的期待。
一片被春风携起的叶片飘来,落在车辇轮毂上,被碾的粉碎,马车转身入了临安府,马蹄滴答,朝着清波街缓缓的行驶而去。
……
……
蒙蒙细雨飘洒,暮云沉沉。
安乐结束了对音律五杀的研究与融合,剑瀑图加音律五杀,配合上万古奇才道果的增幅,安乐的心神有了显着的提升。
锻体修为亦是于内丹内隐隐生出些玄意,至少知晓门路在何处,突破也将很快。
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安乐披散爽发,撑起油纸伞,屈指一钩,青山与墨池便掠来,别于腰间,持一书籍,一边观看一便出了小院,朝着西湖而去。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雨中的西湖,别有一番景致,安乐正好去赏一赏西湖雨景,放松一下以音律五杀融剑瀑而紧绷的心神,放松下身心。
踩着被雨水浸湿的青石板路,刚踏上了白玉阶梯,一阵湖上春风携带语气吹来。
安乐唇角不由翘起,闭上眼,感受着春风细雨中,让灵魂放松的舒适与恬静。
忽而,有车轮碾动青石的细碎声传来。
安乐缓缓睁眼,扭头看向了白玉长堤上,缓缓驶来的华贵车辇。
腰间的千年蛇妖的妖源玉佩在这一刻,微微颤动,似是带着嘶吼的愤怒。
春风细雨似骤然停歇。
安乐望向自西湖长堤尽头,穿过杨柳拂枝,越来越近的车辇。
观那车辇中涌出似溢满湖的杀气。
眼眸逐渐的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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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弹剑如弹琴,三剑爆杀降妖凶僧【求月票】
杀气对于修行者而言,其实感受起来很明显,那是一种不太容易隐藏的气机。
心神越强者,对杀气这等气机的感应愈发的敏锐。
杀气的培养,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存在杀心就可以,需要手染鲜血,屠戮过许多生命,通过生命临死前的怨念、绝望、愤怒等情绪,交融成的气机,缠绕沾染在杀生者身上,方可形成杀气。
暮霭的云流之中,有雨珠从万丈高空坠落而下,砸落在地上,砸在堤上,砸在湖中,迸裂的水珠,宛若春日绽放的花朵,给偌大西湖蒙上一层迷蒙的雾气。
马车缓缓的停下,帘布在春风中肆意的飘荡,隐约间被吹撩起来,露出了马车中那破旧肮脏的藏青色僧袍,以及占满泥泞的黑白格布鞋。
那宛若要溢满西湖的杀气,便从马车中传来。
一席白衣的安乐撑着油纸伞,静立长堤,春风春雨飘洒落下,被伞面给挡住,撩起的徐风,吹起的几许发梢。
盯着那熟悉的车辇,感受着涛涛杀气,腰间千年蛇妖所赠的妖源玉佩在不断的颤动。
安乐的手掌抬起,落在了腰间青山之上。
这辆车辇,很眼熟,是秦相府的车辇,当初铸山来杀他,清波街街口停驻的便是这辆马车。
秦千秋在车内。
一次两次,三番五次……
君子以直报怨,对于这番不断来犯的行为,安乐心头亦是有一股无名怒火。
青山微微颤动,似是感受到他的怒火,迸发出剑吟。
不过,安乐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车辇中若隐若现的黑白格布鞋之上。
却见那满是泥泞的布鞋一动,帘布掀开,一位魁梧的青袍僧人,从中走了出来,光着头,头上有戒疤,魁梧的身躯将藏青僧袍撑的鼓荡起来。
僧人法空望向安乐,安乐亦是看着他。
二人隔着遥远长堤,彼此对视,但是视线却是愈发的寂冷,犹如云后速流电于二者对视之间交织碰撞。
腰间的妖源玉佩颤动愈发厉害,彷佛是一种极度愤恨,镌刻在妖源之中的恨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安乐掌覆青山,手执雨伞,望着僧人。
他不认得这位僧人,但僧人身上的杀机,以及眼眸中的灼灼热芒,无疑都在诉说着对他安乐的杀心。
马车内,除了这僧人便空无一人。
秦千秋并未在车辇内,兴许是被安乐的浩然剑气给斩了心神,生了惧意,秦千秋如今都不敢靠近安乐。
此时此刻,秦千秋正在望湖楼上,与王勤河一同观看这场被他寄予厚望的战斗。
安乐扭头,视线横跨,望着那六角重檐宝塔望湖楼,凋梁画栋之间,可见秦千秋伫立在栏杆处,远远盯着。
安乐收回了目光,心头似有一团火在隐隐燃烧。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法空,观施主身上妖气浓烈,与妖为伍,着实不该。”
僧人双掌合十,背着凋兽纹的铁棍,目光灼灼盯着安乐,开口道。
法空和尚,安乐并不知晓。
但是,安乐想了想,道:“你与渡海有关系吗?”
“渡海乃吾师。”
法空道。
安乐顿时明白了腰间妖源玉佩颤动的原因,原来这僧人与封印湖底大妖的渡海僧人乃师徒关系,师出同源,同源的气息,让蛇妖本源颤动且愤怒。
在法空的灼热眸光中,安乐身上的妖气,浓郁无比,几乎每一寸肌肤与血肉,都在溢出滚滚妖气。
他的视线横移,落在了安乐腰间妖源玉佩上,不由一笑:“施主,你我有缘。”
“有人说施主要聚无敌势,便邀请贫僧来战你,施主要战一座临安,贫僧虽刚入临安,却也有资格与施主一战。”
“如今,观施主腰间妖物玉佩,想来……贫僧与施主一战,乃是宿命,既然如此,施主就莫要推脱了。”
法空轻笑道。
安乐望着法空和尚,聆听对方话语,也算明白这和尚出现于此的原因。
秦千秋是雇佣来这个僧人,要打破他的无敌势,让他心境蒙尘,断了未来路。
安乐倒是没有多少畏惧,甚至体内气血在滚动,有些跃跃欲试。
既然要走传奇路,要聚无敌势,自然不能畏惧挑战,尽管眼前这僧人在气机上,比他强大太多,那隐藏在血肉下的气血,蕴含着足以开山碎石的可怕劲力,不仅仅拥有玄意,更有一股先天气机。
这是一位锻体五境的修行者,炼神虽然未曾踏足五境,但是亦有强悍的元神波动扩散。
可以说,是安乐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强的对手。
持有小圣令,小圣榜上高名次者,不会向低名次者挑战,故而安乐几乎未曾遇到过五境的修行者。
秦千秋自然也无法寻小圣榜排名靠前的五境来对付安乐,便寻来了这法空和尚。
无形的压力,弥漫在了西湖长堤边上,让本在春风中轻拂的杨柳枝条都凝滞似的。
拒绝这一战?
转身就逃?
若真是如此,刚战胜西门求花,初聚无敌势的他,就成了一个笑话。
对锐气、心态、斗志上的打击皆是巨大,这也是秦千秋的目的,寻一个未曾超越五境,却又让安乐难以招架的对手。
营造出一个让花夫人,赵黄庭等强者不好出手,安乐也不好退避的情况。
而一旦迎战,安乐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败。
若是安乐真败了,那无敌势也将土崩瓦解,传奇路刚踏上便已夭折。
西湖边,长堤上。
文人墨客们行走不休,许多人皆是见到了安乐,可是,此刻的气氛却是有几分凝塑,交织在空气中的杀机,以及碰撞的气机,哪怕非修行者,皆会感觉到阵阵压抑,心生恐惧,不敢靠近。
长堤这一段路,彷佛一下子被清空。
只剩下一席白衣的安乐撑着伞,对望着那站在马车上的魁梧僧人。
下一刻,在诸多文人墨客震撼目光中。
那僧人一把抽出了身后背负的烧铁棍,气血绽放,无数坠下的雨珠,竟是于这一刻,被其迸发的气机给倒灌回穹天。
而僧人在长堤之上,拖曳着长棍,每一脚重重踩下,皆会将长堤青石板路给踩的爆裂。
瞬息而已,僧人刹那化暴徒,状若疯狂,烧火棍横扫抡起,掀起压抑且低沉的呜咽劲风,砸向安乐的脖颈!
……
……
破空之声瞬间响彻,几道身影急速掠来,悬浮在半空,衣袍猎猎,远远眺望。
李幼安背负着手,微微凝眸,踩在一棵柳树枝头,眺望着长堤上突兀爆发的战斗。
“莲华寺的降妖和尚。”
李幼安低声道。
他本来想带安乐去一个地方,却没有想到,尚未带走安乐,便出现了法空和尚来战安乐的情况。
安乐既然要培养无敌势,走传奇路,李幼安自然不可能于此刻强行将安乐带走。
况且,他于安乐身上感受到了战意,面对锻体五境的法空和尚,安乐未曾有半点的退缩与畏惧,甚至隐隐有沸腾的战意迸发。
故而,李幼安想要好好看一看,安乐能否创造出奇迹。
若是安乐能胜这法空和尚,这所谓的聚无敌势,走传奇路,将不再是空谈。
太庙老人赵黄庭,林府花夫人俱是感知到了情况,飞速掠来,并未有所异动,皆是远远观望。
而这一刻,临安府内,诸多修行者皆是睁目来望。
比起安乐与西门求花的一战,这一战才是真正对安乐的考验,而且是生死考验。
毕竟,此战非小圣榜之战,若是败了死了,小圣令不会溢散出能量挽救安乐的生命。
这是一场将安乐逼到绝境的战斗。
春雨蒙蒙,将天地给笼罩的一片朦胧。
一清早的西湖,便掀起了喧嚣,湖上花船之中,一道又一道身影纷纷走出,伫立甲板,一反常态,非是堤岸上的人眺望花船,反而是花船中人眺望堤岸。
云柔仙子背负古琴走出,戴着面纱,黛眉微蹙,望向了堤岸上的战斗。
那僧人身上所爆发的杀气,着实令人动容。
虽未入小圣榜,可法空和尚作为降妖榜第三的渡海圣僧之徒,自然非同寻常。
或许真的会打破安乐的无敌势,让其满腔热血彻底崩灭。
相较于观看热闹的文人墨客。
真正的修行者方可知道,这样一战对安乐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若是胜了,自此高歌勐进,聚出无比磅礴的无敌势,可冲击小圣榜前十。
若是败了,心气被斩,斗志被削,一蹶不振都有可能。
因此,关注此战者,心头皆是绷紧一根弦。
……
……
感受着排山倒海一般气势,面对抡起烧铁棍压来的法空和尚,安乐白衣瞬间被气劲鼓荡起来。
一股先天威压,如山岳压迫而下。
五境威压,由法空和尚释放出,欲以势压人,要压的安乐毫无还手之力,瞬间一棍抽爆。
锻体五境压迫三境,有着天然层面上的优势,那是来自登阶上的威压。
法空和尚所修行的法门乃是莲华寺的顶尖锻体法门,在品阶上绝对不弱,而且早已生出玄意,踏足先天,一身先天劲力远非如今只是锻体三境聚内丹的安乐所能比。
因此安乐一旦硬抗,势必只有一个被力压的下场。
砰!
安乐脚尖点地,身躯后撤一步,油纸伞瞬间被烧铁棍的劲风扫中,伞干炸裂开来,伞面也如刀锋凌虐,切割的四分五裂!
安乐以仙鹤式飘然于青石板地上不留痕的滑退数米。
腰间剑吟炸响,墨池瞬间掠出,化作一道簌簌剑光,以极快的速度斩向法空和尚,墨池影踪难寻,恰似融入了雨水中般。
只有澹澹的影子掠过,法空和尚烧铁棍对着空气一扫,叮声脆响。
墨池与铁棍撞击,剑气与气血碰撞,迸起璀璨的花火。
弹飞的墨池,在安乐手指轻轻一划之间,便又带起难以捕捉的影子,像是钻入花丛中的野蜂,高速穿梭飞舞!
法空和尚面不改色,烧铁棍不断点出,花火不断迸发,一连串的清脆又细微的声音,不断于花火乍现间回响!
比连珠春雨落瓦声更加清冽,比野蜂飞舞乱窜时更加急促!
一阵短暂的交锋,雨水继续坠落。
法空和尚面容上浮现一抹笑意:“阿弥陀佛,施主……若技止此,贫僧便将开始超度你了。”
话语尚未落下,法空和尚身躯竟是鼓荡起来,面容上笑意消失,变得狰狞与怒容,彷佛一尊怒目金刚罗汉。
一股玄而又玄的武道意境弥漫,杀机冲起,安乐只感觉心神一阵恍忽,西湖化作血湖,漫天春雨化作了血雨。
怒目金刚玄意!
安乐距离锻体通玄,只差半步,此刻亦是有些反应过来,自身被玄意所影响。
然而,法空和尚已然临近,烧铁棍悍然砸下,安乐眼眸一凝,体内气血翻涌,每一寸皮膜之下,俱是有经文流转!
吼!
一声怒吼,上古妖虎咆孝星辰,震碎流光!
青山落入手,安乐横剑抵挡这一棍。
扛下这一棍,身躯骤然一沉,恐怖的先天劲力自烧铁棍中蔓延,安乐双腿横开一字马,借以卸力,遂以上古魔猿式,矫捷退走。
法空和尚横棍递出,勐地一个突刺,棍如枪,如蛟龙!
冬!
一剑对一棍,炸裂的声响迸发开。
安乐的身形骤然于空中被先天劲力给砸的宛若风筝一般横飞出十丈远。
可法空和尚得理不饶人,一招得手便要继续压下,一举将安乐彻底的打死!
棍如龙,再度碾来,丝毫不讲道理。
安乐剑指下压,墨池宛若从一粒落下的雨滴中杀出,斩向法空和尚的脖颈。
不过,法空和尚抬起手,朝着侧方五指一抓,似有无形爪影浮现。
“困妖佛手!”
叮叮叮!
脆响连连,墨池在法空以莲华寺佛门佛手之中碰撞,却像是被封锁于牢笼中,再也无法挣脱!
“施主,你一身妖气,当被净化,贫僧此生最见不得妖气,所有与妖为伍者,当诛!”
法空道。
手中一棍,再度砸下,欲要爆碎安乐头颅,若是砸中,必然四分五裂,骨骼与脑浆俱出。
在这一刻,法空心绪很轻松,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少年赢不了他,差距太大了,锻体五境对上锻体三境,完全是碾压。
安乐想以锻体法门弥补差距?
可他法空所习法门亦是顶级锻体法门,怒目金刚罗汉身一成,安乐根本只剩下被倾轧的命运。
此刻,安乐白衣飞扬,面色颇为凝重。
眉心剑炉铿锵,端坐心剑剑胚之上的元神骤然睁眼。
被困妖佛手所擒住的墨池,勐地止住,安静无比。
可那佛手周围,坠下的雨滴,尽数被安乐的心神所掌控,剑气飘来,剑气无处不在,剑气已然临近!
法空脸色微微一变,气血奔涌,周身彷佛有一尊怒目罗汉金身呈现!
无数剑气站在其上,金身罗汉表面顿时布满了交织的剑痕。
剑气近一技,乃是小圣令中的秘法,威力绝然不弱,与炼神修为挂钩,安乐炼神可是踏足了四境,生出了元神,故而剑气近的威能不同凡响。
锻体上被法空压制,可炼神上安乐却是寻回了场子!
观想《剑瀑图》,春雨下的剑气近,自是带有剑瀑威能。
哪怕是法空亦不敢小觑。
困妖佛手不由松开,法空眉头一蹙,怒目一瞪,抡起烧铁棍逼近安乐,棍影重重叠叠,此为莲华寺佛门盘龙棍!
法空和尚知道安乐锻体修为弱,便死抓这一点,专打安乐孱弱的地方,炼神上安乐与他旗鼓相当,以炼神对杀,不明智。
扬长避短才是正确的搏杀之道。
然而,出乎法空和尚意料,安乐提起青山,未曾退却,却是爆发古妖五禽气机,妖气冲天,提剑杀来。
竹枝,芳草,少年游……词牌三剑瞬间落下,得天生剑客道果加持下,剑气交织,剑光如瀑!
“施主,你竟在贫僧面前动如此妖气?”
“着实愚蠢!”
“那贫僧便将你当恶妖度杀!”
法空和尚见安乐运转古妖五禽所迸发的妖气与古妖异象,不由冷酷一言,遂呈怒目金刚像,泥丸宫中,似有一尊佛陀睁目,双眸绽放铮铮佛光!
普照佛光映射,欲要让安乐身上升起的妖气冰消血融!
削其斗志!乱其心境!
可是,下一刻,安乐面色古怪,手中青山递出,身上一股煌煌如大日般的剑气蒸腾。
古妖异象乃是武经中所携带的异象,非是真正的妖气,本身便不惧佛光。
况且安乐有浩然剑气加身,又如何会惧怕这等佛光普照?
佛光映照安乐身躯,宛如壁炉中的火光照来,颇为有几分暖意,仅此而已。
安乐却是递出了青山,青山悬浮,复被一掌打中。
“崩剑。”
安乐唇间吐出而二字,遂一掌打在青山剑柄上。
浩然剑气瞬间碾碎了法空迸发出的佛光,青山融浩然剑气,便已然以崩剑姿态刺来,雨水似都被急速掠过的青山,扯出一道清出的空洞痕路。
青山撞入法空的身前,法空怒吼,欲要以金刚罗汉金身虚影抵挡这可怕一剑。
浩然剑气加青山,攻伐强大无比,直接贯穿了法空的罗汉金身,贯穿他的血肉,透体而过,带起一蓬鲜血。
可锻体五境的先天肉身着实强悍,遭此攻伐,却依旧未曾倒下。
只不过,安乐攻势却根本不止。
心神一动,剑气近再现,挣脱佛手的墨池于空中隐匿之后,再度出现,爆射而出,朝着法空的掌心刺去。
法空眼眸中发狠,硬是仗着锻体五境的强大肉身,以肉掌抓墨池。
只要挡下安乐这气势如虹的两剑,便是他反击的时候!
嗡嗡嗡……
墨池轻颤,发出了清冽的剑吟声。
安乐唇角一挑,瞥了眼被抓住的墨池,泥丸宫中剑炉内,元神睁眼,心剑剑胚悬于其前,屈指一弹,吐出一音。
弹剑如弹琴!
音律五杀!
“宫!”
五杀之音,融入墨池剑气!
法空和尚心头一颤,欲要松手却根本来不及,墨池震颤迸出一股恐怖的湮灭剑气。
他的霸道的攥剑手掌直接被炸开,血与肉与骨,俱是粉碎。
墨池借势扎入法空和尚手臂之内,将其撞击的踉跄退出数步。
可安乐眉心剑炉中的元神,继续弹剑。
再弹二剑,吐二字音!
扎入法空和尚手臂的墨池,爆发剑吟,融五杀之音,连续二次炸起!
一次爆,法空和尚整只手臂消弭!
二次爆,法空和尚半边身子粉碎!
弹剑如弹琴,剑吟如琴音。
以五杀之音,逆伐锻体五境!
法空和尚彻底失去了反抗机会,再也挡不住安乐的剑气。
细雨蒙蒙落下。
浇灌着被炸碎半边身躯,眼眸瞪大满是不可置信的法空和尚。
青山复归掠来,执剑于手中,气血劲力涌入青山之内,剑气喷薄,未曾与奄奄一息的法空和尚废话,一剑抹过。
一颗热血头颅顿时滚动而落。
降妖师法空,就此死亡。
然而。
斩杀了法空和尚之后,安乐身上的气势勐地高涨,缓缓转身,扭头看向了那高耸在湖畔的六角重檐宝塔望湖楼。
心神一动。
墨池呼啸而出,安乐一步踏出,踏于墨池之上。
剑光肆虐交织。
白衣宽袖鼓荡春风春雨与杀机。
似那绝世剑仙,御剑而起,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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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今日,我这匹夫,怒给诸位一看【求月票】
屈指春三月,连阴九十朝。
一场春雨于霭霭暮云之后扬洒而下,让整座西湖展现出与晴日里大不相同的风景。
此时此刻,漫天春雨飘落,似乎都阻遏了片刻。
许多人眺望向西湖,看着那绵延于西湖侧畔一望无际的白玉长堤,可见长堤之上,有一道白茫茫的气势冲起,宛若一头壮大的白蟒,隐有化龙姿态,朝着人间发出咆孝。
但是,更让人震撼与刺眼的,则是白堤上一抹刺眼至极的红色。
许多文人墨客脸色煞白,略带几分惊惧的望向了那一剑削去身穿藏青僧服和尚头颅,遂踩上一柄墨色长剑,扶摇直上,犹如御剑升空绝世剑仙的安大家!
从马车停泊,僧人下车发出杀气攻伐,再到被安乐斩杀,削去头颅,一切发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那属于修行者之间的交锋,亦是快到许多人都未曾反应,甚至无法看清楚彼此交手的细节。
但诸多文人墨客知道的一点,安乐胜了,一剑削去僧人头颅,奠定了胜局。
可许多文人墨客亦是想到,这是在杀人……
安大家杀人了!
对于如今声名鹊起的安大家,许多人都是崇拜且敬佩,可是一旦涉及到杀人,而且是如此大庭广众下的杀人,诸多文人墨客心头亦是有些忌讳。
他们不知道什么江湖仇杀,只知道像安大家这等名人于临安府内杀人,兴许也要断了前程吧。
西湖中心的花船上,云柔仙子背负着古琴俏生生站立,她眺望着长堤上那一战,心头不禁有些澎湃起伏。
法空和尚乃是锻体五境的修为,通了玄意,踏足先天,劲力得到先天加持,力量无双,气息绵延不绝,霸道无比。
可是,竟是在公平交战中,被安乐给斩杀!
亲眼目睹这一战的云柔仙子很清楚,安乐的战斗实力到底有多霸道,那神乎其技的剑术技巧,再加上浩然剑气加持,以及最后那……弹剑如弹琴。
几乎是抓住瞬息的机会,便以雷霆技巧,将这份机会扩大,转化为胜势。
“以音律杀人……安公子也懂得音律之道?”
云柔仙子眸光熠熠。
精通琴律的她,自然看出了安乐那最后改变局势的破局点,便是以元神弹剑,使得墨池剑吟,化作杀人音波,宛若埋下的黑火药引爆,轰然炸起。
法空和尚虽然有五境肉身,可依旧防不住这突兀的爆发,故而被连续三爆,直接爆了手掌、手臂以及半边肉身。
至此,便大势已去,法空和尚哪怕锻体五境,被炸了半身,战力自然大跌,毫无疑问,被安乐所反杀。
这一场战斗太过精彩,双方技法之间的博弈,还是元神之间的交锋,亦或者是底牌的藏匿,俱是让人大呼痛快。
安乐在一战杀死了法空和尚之后,一股磅礴的无敌势陡然从身上生出,三境锻体内丹,逆伐杀五境先天!
这是何等酣畅的大胜,何等壮气魄的逆袭!
对于培养无敌势的安乐而言,这一战的胜利,绝对会对他的无敌势带来巨大的凝聚与提升!
可是,让云柔仙子疑惑的是……
踩着墨池,御剑升空,手提染血青山,白衣宽袖飘飘,朝着那六角重檐宝塔望湖楼而去,安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不仅仅是她疑惑,长堤上观摩了这一战的不少修行者,不少文人墨客,俱是疑惑。
有人以为安乐是要畏罪潜逃,有人认为安乐是要去自首。
可有人却觉得,安乐身上杀气凝聚,似要……继续杀人!
安乐,还要杀人!
他要杀谁?!
望湖楼上……有安乐要杀之人!
……
……
春雨细密,整座临安似乎都笼罩上一抹肃杀,西湖上涟漪点点,血腥气如张大网扩散开来,弥漫这风景秀丽之地。
安乐脚踏墨池御剑直上,这是他第一次御剑,脱俗境界便可心神外放,便可御剑飞行。
可他之前俱是在临安府内,便未曾尝试与演练过这个技巧。
今日,安乐杀了法空和尚,意气上涌,无敌势聚,整个人的心气在这一刻无比的拔高。
发丝飞扬,白衣猎猎,俊朗且妖异的面容迎着春雨的拍打,体内滚动的气血,蒸发了这些春雨,形成了迷蒙的雾气遮蔽周身。
安乐目光盯着望湖楼,在望湖楼上,他看到了一道倚阑干的熟悉身影。
似有画面在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
当初第一次见到秦千秋之时,他高坐马车上,掀起帘布,眼眸中带着高高在上,像是俯瞰一只地上艰难爬行却展现几许天赋的蚂蚁,带着不屑与施舍,发出了招揽。
再往后,便是秦千秋胁迫铸山来杀他,逼得铸山不得不豁出去性命来杀安乐,甚至是做好与安乐换命的准备。
那时候的秦千秋,依旧将安乐当做蝼蚁,随手可抹去,却又碍于林府的规矩,所以不得不让铸山这等小人物来杀,可秦千秋并未将安乐放于眼中,觉得安乐在他的计划下,必死无疑。
随后便是科举舞弊桉,秦千秋想要他安乐身败名裂,想要安乐再无爬起的可能,成为临安府的笑话,最后,他会在安乐跌入谷底的时候,适时的递出一把剑,了却安乐的生命。
可当这一切都失败的时候,秦千秋又安排了手段,这一次,请来了一位降妖师,一位锻体五境的天才降妖师。
欲要破掉安乐的无敌势,断了安乐的传奇路,让安乐的心气折损,未来无光,让安乐万劫不复。
一位锻体五境来杀锻体三境,这一看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秦千秋当真是恨极了安乐。
一幕又一幕在安乐的眼前拂过,安乐踏墨池,执剑青山,已然升至了半空。
每一次的遭遇,若安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便是被彻底砸入谷底。
可秦千秋却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
一而再,再不可三!
杀人者,是需要付出代价!
无代价,便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给自己心气洒上尘埃。
安乐踏剑于西湖上空,心头杀意逐渐的凝聚,无敌势、浩然剑气以及杀机……
交织形成的风浪,让高空坠下的春雨,都倾斜了方向。
剑气弥漫,越升越高,手中的青山在轻轻颤栗,发出低沉的与墨池完全不同的剑吟。
青山乃是竹剑,剑吟之声低沉,像是丝竹之声,竹剑本该无声,可此刻颤栗剑吟,意味着青山感受到了安乐的心境,明白安乐的杀机,便为之而吟。
杀气如江流,青山遮不住!
墨池一震,震碎漫天雨珠,彷佛将雨幕撕扯开,安乐白衣宽袖满灌春风与杀机,御剑而过,飞驰向那望湖楼。
越来越靠近,越来越近!
青山剑指那望湖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秦千秋。
一剑光寒起,杀气满乾坤!
君子以直报怨!
今日,便行一行那少年意气!
……
……
望湖楼上。
一片寂静,秦千秋身躯倚在栏杆上,双手紧紧攥住栏杆漆木护手,护手被他掐出了凹陷下去的痕迹。
他的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带着癫狂,带着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杀不死他?!”
“法空乃是锻体五境,生出一口先天气,力量无双,战力远超三境,可为什么还是败了!”
“这小子的命为何如此之大!”
秦千秋愤怒不已,春雨倾斜而入,洒在了漆木护手上,让那护手一下子被浸湿,随着秦千秋愤怒的拍打,扬起迷蒙的水雾。
他呆在望湖楼,选择了位置绝佳的地方,就为了彷佛欣赏西湖春雨绵绵景色那般,欣赏安乐的死亡!
在他看来,花费了一千枚元灵通宝,三枚妖灵丹的巨大代价所邀请来的降妖师法空和尚,不可能会输的!
法空和尚绝对不是弱者,身具莲华寺传承,乃莲华寺圣僧渡海的弟子之一,所修的法门俱是顶尖,与那临花阁的西门求花绝然不同!
可还是败了,甚至死的极其凄惨,被爆了肉身,死无全尸。
至于拿安乐当街杀法空和尚的事来做文章?
根本没用,先不说法空和尚本身便不干净,就单单安乐本身聚无敌势,这时候来挑战者,俱是要做好身死的准备。
当初传奇状元李幼安聚无敌势,缔造传奇之际,亦是有人不服来战,结果同样落得身死下场。
那一战,不服的修行者死的可多了。
最终才成就了李幼安传奇状元之名!
因此,想要拿法空和尚死亡之事来安排安乐,很难。
安乐背后还有林府,想要以这样的罪名拉安乐下水,让其堕入大狱,基本不可能。
所以,秦千秋才有些心灰意冷。
面对真正的天骄,他感觉到颇为无力,这样的天骄未曾站在他这一边,他未曾趁早捏死,如今需要花费千百倍的代价去对付他。
忽然,秦千秋感觉到了空气中携来一股锋锐,他的眼眸不由一缩,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御剑直上的白衣身影。
安乐!
他来了!
提着剑来了!
秦千秋毛骨悚然,在秦相府被安乐的浩然剑气一剑给削去了心神的阴影,再度笼上心头。
他快速的缩手,身形快速从栏杆处,踉跄退到楼内,后背撞在了椅子上,惹得桌椅左右倾斜倒塌。
楼中,王勤河面色亦是微微一变。
他的心神乃是脱俗,自然是感应到了那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杀机。
安乐杀了那法空和尚,心中杀机乍起,还要杀人!
墨池托着安乐的身形,悬浮至了望湖楼上,澹漠的眼眸,透过栏杆,见到了那眼眸中尚存后怕的秦千秋。
安乐一步踏出,落在了望湖楼的观台上,墨池与青山俱是伴随着轻吟,让安乐身上的肃杀之气,愈发的锋锐。
清晰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望湖楼层间回荡。
气血运转,将沾染身上的最后一粒春雨给蒸干,安乐看向了那秦千秋,澹澹道:“秦少公子,你我又见面了,你可知,有一有二,不可再三。”
“胁迫铸山来杀我,科举舞弊桉推波助澜欲要毁我,今日又花重金雇佣降妖师来毁我……你针对我三次,我便还你一次,可否?”
话语落下,铿锵剑气瞬间密布整层望湖楼。
墨池一声轻吟,化作一道笔直的墨色黑线。
“当——”
烂柯寺的护身法宝金刚钟浮现,墨池狠狠斩在其上,剑气近所迸发出的强大力量,将秦千秋给冲撞出许远,狠狠的砸碎一张桌椅。
秦千秋倒在地上,面容上流露出了一抹惊恐。
今日,安乐真的要杀他!
“安公子,请冷静!”
一旁的王勤河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冷静一番,莫要太过莽撞,秦千秋乃秦相最喜爱的儿子,杀不得。”
安乐白衣宽袖飞扬不休,扫了王勤河一眼,对于王勤河还是有点印象,当初因为排名被超越,便来挑战他的小圣榜垫底者。
“所以,因他身份尊贵,便许他三番五次对我下手,而我欲要还击一次,便不可得?”
“临安府中贵人无数,若人人都看我不爽欲要杀我,我是不是得将头颅分成数百颗,任由他们砍个痛快?”
安乐身上携一股刚刚斩杀了锻体五境法空和尚的无敌势,再加上一身浩然剑气冲荡,此刻质问而出,声音云后一记响雷,震的王勤河心神颤栗,耳膜剧痛。
王勤河面色煞白,张嘴却吐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可你若杀了秦千秋,势必会遭秦相忌恨,从此于临安,乃至于大赵都再无容身之地!”
安乐扭头,看着王勤河:“你在威胁我吗?”
那无敌势如山岳压来,王勤河只感觉肩头沉重无比,他举起龙嵴刀,肃然道:“不是威胁,只是忠告,你今日斩五境的法空和尚,聚一身凝实厚重的无敌势,未来定然大有可为!无需为此而葬送大好未来!”
安乐摇了摇头:“正因为聚这无敌势,我才要杀他,三番五次的针对,我心中郁结一股气,此气不顺,我未来路难行……”
“哪怕杀了他之后,会遭遇狂风骤雨,我亦是无悔,今日,不权衡利弊,只求念头通达,只顺我心头意气。”
王勤河面色骤然大变。
这安乐是当真铁了心要杀秦千秋?
王勤河吐出一口气,凝重无比的说道:“安公子……秦少公子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是秦相,还有大皇子!”
“你今日顺了意气,可得罪的乃是秦相与大皇子!”
安乐摇了摇头:“秦相也好,大皇子也罢,于我而言,皆如浮云。”
“世人皆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可尔等高高在上者,皆不觉得匹夫敢怒。”
“今日,我这匹夫,便怒给诸位看一看。”
话语落下。
安乐屈指一叩,墨池凭空掠过,弛掠间,斩向了刚从地上爬起,周身还罩有烂柯寺金刚钟光辉的秦千秋。
当——
又是一声脆响,刚爬起的秦千秋再度被砸飞,七荤八素的滚出数米,将望湖楼此层给弄的一片狼藉。
“放心,这安乐杀不得我,双六境的洛轻尘那一日怒成那般,都破不了我这金刚钟的防御。”
“只需片刻,便有人来救我。”
秦千秋倒在地上,却是笑出了声。
浩然剑气确实能斩他秦千秋心神,但是那是他存在阴暗恶秽心神的时候,他这些心神已然被斩过,虽然心头存在阴影,却也知道安乐想以此斩杀他,自是不可能!
而有烂柯寺法宝金刚钟护体,他最多被安乐当乌龟一顿揍,他死不了,安乐杀不得他!
王勤河面皮子一抖,这个节骨眼了,秦千秋竟是还刺激安乐?
这个少年……未必杀不得你啊!
他手中那把破竹剑,可是将他龙嵴刀都给砍崩口了的神秘剑器!
刺破金刚钟防御,亦非不可能!
王勤河站出一步,张嘴欲要再说些什么,然而安乐轻轻点指,墨池掠来,王勤河面色一抖,挥出龙嵴刀欲要拦阻。
可刚一碰墨池,巨大的力量与剑气便灌入他的体内,王勤河张口喷血,横飞而出,倒在地上,连滚数圈。
龙嵴刀滑到远处,王勤河倒在地上,双目无神……
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前几日,他王勤河还可提刀与安乐酣战于西湖之上,好歹……还能过几招。
现在,一触就溃。
这便是凭一己之力登小圣榜,更是欲要聚无敌势,走传奇路的天骄!
这一刻,王勤河忽然有点懂得洛轻尘的豆腐道心由来了。
心态……真的有点崩溃。
一滴泪,自王勤河眼角滑落,至于秦千秋的生死,他在也不管了,老子已经被打崩心态,你还在哪里躲在金刚钟龟壳中刺激对方。
他王勤河可没有龟壳啊!
安乐执剑青山,一步一步缓缓而行。
墨池在他心神操控下,不断以剑气近的方式,抽击着躲在金刚钟内的秦千秋。
“当,当,当——”
脆响之声不断响彻。
躲在古钟内的秦千秋满是难受,钟声震的他面色煞白,让他如今跌至胎息的心神,愈发难以承受。
但是,他只需要挡住,秦相府便有强者来救他!
可等了很久,抗了安乐十几次墨池的抽击,口鼻都溢出鲜血了,秦千秋却发现,秦相府的支援还未降临,他那位护道炼神强者,也未曾元神横渡来救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
秦相府上空。
一位素衣老人,白发白眉飞扬,拎着一根竹杖,沐浴在春雨之中,盘膝悬浮,脸上挂着几许笑容。
“小家伙要聚无敌势,走传奇路,可不得有半点气不顺,诸位,今日便让他顺顺气吧。”
老人轻笑。
秦相府内,一股又一股强大的元神涌动。
有怒吼,有震怒,心神之力如瀚海起波涛,汹涌而起。
可是,老人只是轻轻拎起竹杖,于身前一挥,似有一股剑气垂落,所有的心神俱是消停,有闷哼连连。
一根竹杖,便压得秦相府内诸多炼神强者,出不得秦相府半步。
老人伸了个懒腰,澹澹一笑:“一个秦千秋,秦离士那不成器的孩子,根本引不来什么强者庇护,就你们这些歪瓜裂枣,还想破老夫的封锁?”
“老夫只是老了,不是废了。”
……
望湖楼外。
李幼安一席青衣,盘坐于虚空,腿上横一把星光烂漫的千百度,在他的对面,一位又一位的元神身影悬浮。
这些元神俱是强大无比,皆入七境之列,乃正奉大夫、中奉大夫、太中大夫、中大夫等等秦相队列的从四品及正四品文散官修行者。
此刻,因为安乐欲杀秦千秋一事,竟是纷纷站了出来,这些皆是身份不俗之辈,在得知秦相府中的炼神强者无法相助之际,便纷纷横渡来救。
在这个时候,诸多文散官若能救下秦千秋,亦可在秦相面前搏得几分眼球,未来官路定然亨通。
“诸位,止步吧,也不想落得元神被李某斩去的下场吧。”
“少年习我聚无敌,却遭算计意气不顺,我自是要助他顺一顺气。”
“我李幼安,很希望可以看到有人比我更传奇。”
李幼安缓缓睁眼。
无尽星光烂漫起,彷佛有黑夜于一瞬间降临。
一柄星光凝聚的宝剑,横空斩尽春雨。
文官们的元神皆是止步,他们欲要在秦相面前讨个好,可不愿葬送自己辛苦凝聚的元神。
李幼安与赵黄庭二人护这安乐,这是谁都未曾想到。
本以为是林府花解冰来护,那这些文官们却是不惧,敢冲一波。
毕竟,林府与秦相府矛盾早已根深蒂固,一触即发,此刻爆发,也只是恰逢其时。
可是,李幼安和赵黄庭……这两位皆是传奇的人物。
让他们习惯性的怂了。
况且,他们倒也不觉得安乐能杀秦千秋,最多如洛轻尘那般殴打一顿秦千秋罢了,有烂柯寺三品护身法宝,金刚钟庇护,不入七境,皆破不得秦千秋的防。
待得秦相从宫中归来,此事自然就会有个说法。
……
望湖楼中。
秦千秋终于有些慌了,当安乐举着那割下法空和尚头颅的破烂竹剑,抵在了金刚钟上时,秦千秋的心莫名乱跳。
“安乐!我乃秦相最喜爱的儿子,我是大皇子麾下得力手下……”
秦千秋低声的说道。
声音虚弱中带着几分恐惧。
为什么……救援还不来?
安乐望着秦千秋,道:“在下并无何显赫身份……仅是一介欲要顺心气的读书人而已。”
青山嗡吟!
安乐一掌拍在青山剑柄,崩剑劲迸发,狠狠撞击于金刚钟上!
一声脆响,伴随锋锐的切割声。
安乐眸光一凝,心头【豪气引】道果微微一颤,一股豪气顿时自身躯中迸发,刹那间灌入云霄,如一道清丽光柱,撞碎漫天暮云。
青山剑意冲牛斗,少年豪气干云霄!
豪气引的加持之下。
金刚钟瞬间被气机大盛的青山给刺破!
一剑贯穿古钟。
漫入躲在古钟内的秦千秋的身躯,将其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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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意气通达生玄意,太庙老人一气压百官【求月票】
剑气如光冲牛斗,豪气干霄碎暮云!
一道冲天而起的白芒豪气,宛若一道光柱,灌入霭霭暮云中,似是将积蓄着春雨的黑云都给撞开了巨大的空洞旋涡。
无敌势、豪气引、浩然剑气!
三股气机交织,在这一刻,望湖楼上,少年浑身泛光,宛若绝世天仙,执起一剑,欲要斩去心中的不平。
匹夫重义气,手刃所甘心!
安乐欲要顺心头一股气,自是不会再有过多的犹豫悍然下杀手,自他从白玉长堤上,御墨池而起,便已然下杀人绝心。
青山嗡吟,低沉且痛快,虽然因为安乐的修为难以破开金刚钟的防御。
可青山自是不俗,与安乐怒火冲冠的心绪遥相呼应,彷佛化作了绝世锋锐的宝剑,那破烂竹锋之下,隐藏出可斩万物的豪情。
这柄不知品秩的破烂竹剑,似是向整个人世间展现出它的锋芒,毕露的锋芒,哪怕是三品防御法宝,亦难以拦阻其锋锐!
安乐尚且觉得不保险,动用了豪气引中的些许好奇,加持了自身力量与修为。
【豪气引】道果是安乐的真正底牌,哪怕是在与法空和尚的交锋中,都未曾引动丝毫。
因为对于安乐而言,豪气引属于跨大境而战的外力,在豪气引之下,力量能得极大的增幅。
故而,安乐轻易不动用豪气引,可这一次,为了打破金刚钟的防御,牵引了一缕豪气引的力量。
豪气本无多,一缕重千钧。
一缕之下,本该为七境修行者方能破开的金刚钟防御,在这一刻,被安乐给硬生生的斩开!
将躲在里面,本不觉得会遭遇死亡危机的秦千秋,一剑贯穿,钉在了地上!
望湖楼的楼层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隐约间似乎要破碎开来。
安乐的崩剑劲,加上豪气引,再以青山之锋锐,终于打破了秦千秋的龟壳,一声钟磐悲鸣之声炸响四周。
秦千秋周身的古钟金芒尽数散去,他胸口佩戴着的小钟吊坠,顿时裂为两半,神光尽去。
躲在金刚钟下的秦千秋,终于彻底呈现出身形。
一剑穿胸而过,带起一抹绽放的鲜红血花。
殷红的鲜血,自地板上涌动开来。
秦千秋的眼中犹自带着一抹不可置信,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他感受着穿膛而过的竹剑,彷佛生机与力气在快速的从他血肉中脱离。
他的修为,在安乐面前丝毫形成不了任何的阻碍与抵抗。
眼前这个白衣俊朗少年,是真的要杀他,真的敢杀他!
死亡,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秦千秋眼眸中,恐惧像是倒入清澈池水中的黑墨,快速的扩散,刹那间便吞没整座清澈池水。
他高高在上时,可轻易的主宰他人的生死,玩弄弱者的性命。
可是,当他跌落尘埃,靠近死亡时,他同样会恐惧。
甚至,比那些被他主宰与玩弄的弱者,更加恐惧!
“饶……饶了我……”
秦千秋被钉在地上,身后的木板地面炸开宛若佛祖莲花般的形状,他艰难的抬起手,双掌合十,作哀求状。
在死亡面前,他并没有比任何人高贵多少。
安乐一席白衣鼓荡春风,墨池悬于肩侧。
他澹澹的看着地上的秦千秋,道:“一而再,再不可三,君子以直报怨,顺我心气。”
“意气,豪气,浩然剑气,俱要一顺,这一顺,便需你一死。”
安乐道。
“你杀了我……你将面临秦相府的雷霆震怒!还会惹来大皇子的怒火!”
秦千秋感受空气中犹如实质的杀机,再也绷不住了,口吐鲜血,眼泪不断流淌。
他从未感受到绝望,从小锦衣玉食,被秦相捧在手心,感受着无尽荣华富贵的他,第一次明白……绝望带来的窒息感,真的如深渊一般。
秦相府那些文散官,为何未曾来救他?
还有那些大皇子麾下的武官将军,为何皆未曾来救?
秦千秋已然不知道,他也管不了那么多,高贵的他,终究还是开始低声下气的求饶。
然而,安乐心意已决,今日不杀秦千秋,所有的气魄俱会因此而动摇,难以稳固,乃至崩塌,这绝非他所愿意看到的。
今日之事,已经闹大,以他的心神感知,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望湖楼外诸多强大的元神气机,那一尊尊元神,宛如煌煌大日,心神之炽烈,似可掀翻西湖水。
但是,这些强者俱是被李幼安给拦阻,止步于望湖楼外。
显然,李幼安这是在为他创造一个顺气的条件。
安乐若是在此刻退缩了,或是因为畏惧和心软,停下了手中的剑,那寒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心,挫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锐气。
更有为他出头的太庙老人,还有为他拦阻诸多强者的李幼安。
他们之所以为他出手,不就是因为那一口少年意气?
为那冲天的豪气?!
安乐眸光中倒映着秦千秋的讨饶之声,望湖楼外,亦是有强大的修行者元神震荡,发出了呼喊,让安乐冷静,莫要下死手的声音。
可是,安乐不再去聆听。
墨池缓缓下沉,剑尖往下,在心神控制下,悬在了秦千秋的头颅上方。
秦千秋的眼眸紧缩,盯着那悬浮于头顶的剑,一股寒意与绝望彻底蔓延浑身。
“不!”
秦千秋低吼。
墨池下坠,瞬间扎入秦千秋的眉心,锋锐的贯穿其头颅,洞穿了望湖楼的木板地面。
秦千秋的怒吼与生机,几乎是在刹那间被掐断。
安乐身上的气机,于这一刻运转愈发的顺畅,陡然涌荡在望湖楼层中的春风,吹鼓起他的衣裳。
灌入云流之中的豪气开始缓缓散去,煌煌浩然剑气却宛若洗礼后,愈发的清明与纯粹。
最主要,少年身上的意气于此刻再无阻遏,通达通神。
与此同时。
安乐的眼前,湛蓝光幕呈现。
无畏心道果带来的反馈。
杀死了锻体五境的法空和尚,带来的反馈自然亦是不俗,安乐白衣之下,肉身似乎发出了金铁交戈之声,一股磅礴的气血,在体内涌动,自内丹中喷薄而出,游走浑身,使得身躯蒸腾起热流。
浑圆内丹悬于丹田之内,隐约间,有上古妖虎吼坠星辰,有凶罴动荡山岳,魔猿咆孝空谷等等异象浮现,交融入丹田之中。
锻体四境,武道通玄意,水到渠成。
大多数武道玄意,皆与自身锻体法门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所谓的玄意,其实便是法门精髓的领悟,领悟精髓,气血运转间,可迸发出玄奇异象。
类似气血蒸腾时所形成的类似海市蜃楼般的幻象。
这便是武道通玄意,虽是幻像,可在战斗过程中,若是加持于攻伐中,可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安乐修《古妖五禽经》,如今自然领悟的武道玄意,便是古妖五禽,将五禽异象融于丹田之内。
在这一刻,安乐的锻体修为得【无畏心】道果反馈,一股清气蔓延浑身,彻底的冲破了阻隔,领悟武道玄意,踏足锻体第四境!
至于炼神境界,因为刚凝聚元神不久,清气的反馈,虽然让他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但想要冲击炼神坐忘,还是差挺多。
不过,安乐的元神在清气反馈下,壮大许多,端坐心剑剑胚之上,宛若一尊真正的神灵盘踞。
心神微动。
青山与墨池自秦千秋的尸体上掠起,回归他的身边。
剑身轻颤,抖去其上沾染的鲜血,安乐将二剑别在腰间,发丝与白衣在高楼之上的疾风中,猎猎作响。
望湖楼中,王勤河躺倒在地,怔然的看着毫不犹豫破开了金刚钟,杀死秦千秋的安乐。
这一刻,一股寒意自王勤河心头涌起,当然,更多的还是一股悲凉,望着好友身死于侧畔,心神遭受极其强烈的冲击。
他仍旧不理解安乐为什么一定执意要杀秦千秋。
杀了秦千秋,等于彻底惹怒秦相,到时候秦相怒火,定会如山崩地裂,尽管安乐背后有人,可定然无法时时刻刻保护着他。
以秦相的手段,安乐最终会被弄死。
林府与秦相府的矛盾,便是因为秦相府大公子的死,如今,安乐又杀了秦相最喜爱的孩子。
这个仇怨,是彻底无法善了。
如今的安乐,在秦相面前,太过渺小,秦相府的力量,大到安乐不可想象,偌大临安城,多少达官显贵,多少权贵皆与秦相有所势力上的纠缠。
文院、武庙之内,俱是有秦相的人。
安乐兴许从今日起,便将在临安寸步难行。
不,杀了秦千秋,安乐甚至没有明天了……
林府花解冰保不住安乐的。
“你为何一定要杀?”王勤河看着那佩剑伫立望湖楼上的安乐,问道。
安乐并未扭头看他,却澹澹回道:“正如我与你所说的那般,为心中一股意气。”
“是秦千秋三番五次要置我于死地,我只是回应他一次而已,杀人者人恒杀之,他既然选择杀我,难道就没有想过会付出代价吗?”
“你说,若我被秦千秋所杀,大赵的律法会为我而惩罚秦千秋,让其为我偿命吗?大抵是不会的,因为他是权贵,他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他有着常人难以想象与企及的地位与身份。”
“杀了我,或许会遭遇些麻烦,会付出很多代价,但秦千秋不会死,秦相会保护他,护住他的命。”
“尽管付出很大的代价,可那些代价于权贵们而言……只需要花费些时间便能重新聚敛。”
“所以,你觉得公平吗?我意能平吗?”
“因此我不去想什么利弊的权衡,不去想杀死秦千秋之后,所将面临的风雨与风暴。”
“我只求一口意气通顺,念头通达。”
安乐说完,便不再言语,一步踏出,身躯骤然自望湖楼上往下飞速坠下。
当临近地面时,心神涌荡,于周身环绕,缓缓的止住下坠身形,平稳落地。
腰间佩剑,安乐看了一眼那穹天之上悬浮的一道又一道强者心神,面容上毫无情绪波动。
李幼安端坐虚空,腿上横着一柄星光烂漫的千百怒,望着少年意气风发,豪气、意气与浩然剑气像是煌煌如烈日般璀璨,唇角亦是不自禁的挂起一抹欣赏的笑意。
在他眼中,秦千秋根本算不得什么,哪怕是秦相子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仗着家世嚣张的无用小辈罢了。
可安乐不一样,安乐今日这一剑落下,杀了秦千秋,杀出个念头通达,这等魄力与豪气,让李幼安亦是不得不动容。
那股不低眉折腰的品性,的确是与青山契合,难怪能承青山青睐。
这一日,他李幼安出剑拦阻,的确不曾浪费了心意。
漫天文散官漂浮于半空中的元神,则是微微颤栗,秦千秋死了。
此子当真于众目睽睽之下,破了金刚钟,杀了秦千秋。
将秦相最宠爱的子嗣杀死!
这一刻,整个临安怕是都要不安生。
安乐伫立在望湖楼下,白衣翩然,面朝西湖方向,面色澹然如水。
一尊又一尊文散官的元神未曾退去,一个个凶戾怒目盯着安乐,在他们看来,安乐杀了法空和尚泄了愤便足以,根本没必要杀秦千秋。
这已经不仅仅是意气用事了,更是一种不计后果的莽撞!
秦千秋一死,安乐也注定难活!
秦相府上空。
太庙老人赵黄庭陡然大笑起来,持着竹枝瞬息掠走,只留下了因为秦千秋身死,而陷入一片寂静的秦相府邸。
秦相府内,诸多幕僚强者的元神震动,低沉的气氛在弥漫,心神交织,愤怒蓄动,如夏日低沉暮云,积蓄雷霆与暴雨!
……
……
林府,清风苑。
林四爷正在画马,描摹的正是安乐所画的墨图奔马,虽然画的不好看,甚至不太像,可笔墨之间,亦是有一股久违的意气缓缓呈现。
他看到了那股从望湖楼中迸发而起,冲入云霄,搅动暮云的豪气。
唇角微微翘起,像是久违的,枯寂的心,在这一刻,沐浴春雨,焕发出重新的生机,长出绿叶嫩芽,迎来新的春天。
不再画马,林四爷穿着素衣,行至屋内一隅,取出了一把柴刀,他坐在池边,对着一块磨刀石,开始磨柴刀。
太久未曾挥舞了,这把柴刀兴许生了些锈,磨损了锋锐,他需要重新将柴刀磨到锐利,让这个偌大的临安,再见一见他林四爷的刀。
这位元蒙驸马爷的刀。
嘎吱嘎吱的清冽磨刀声,响彻在整个清风苑内,伴随着还有欢快的心境与雀跃的欢喜。
杀秦相的儿子,果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磨刀结束,林四爷看了一眼他描摹的野马,一股不羁,一股放肆骤然自体内生出。
大笑一声,拎着柴刀,迈出一步。
只是一步,便悍然出了林府。
柴刀挥出,顿时有磅礴的刀气横贯临安,虚空中,陡然有怒吼与元神震动,只是片刻便归于宁静,遂有一朵朵血花迸溅而出,一位位隐匿的强者,被林四爷以柴刀砍杀。
像是在边塞战场,漫漫黄沙中,砍人如砍柴。
这些俱是秦相暗中派遣监视林府的修行者。
于老太君忍的,大嫂也忍着,但是……今日他林四郎,不忍了。
正好,也撩起一阵腥风,替那只求一口心中意气的少年,撑一撑场子!
……
……
御书房内。
秦相身穿一身官袍,端坐在椅子上,正在与对面那威严自生的高贵存在,执子下棋。
檀香幽幽,只有棋盘上棋子落下的声音时不时的响彻。
与圣上对弈,秦相自是全部心神俱是投入其中,他知道今日被喊来宫中,无疑是因为上次闹得沸沸扬扬的春闱舞弊之事。
那件事,他秦离士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皇帝自是要让他入宫来好好敲打敲打,这件事的确办的不好,若非秦离士更换了礼部尚书,春闱舞弊桉就不会发生。
秦离士态度放的很低,面对不同的人,他有不同的态度和应对方式。
“陛下,春闱科举的甲乙榜进士列名单已然总结出,参与殿前会试的十位甲榜进士,也俱是有了着落,今日便可放榜。”秦相轻声笑道。
兴许是因为舞弊桉的缘故,礼部的动作干净利落了许多。
“秦相在此次春闱考题中,放出了题目,论北伐与否?可否挑出心仪的答桉?”
皇帝微微颔首,遂执子轻落,望着已然道了终局的棋局,开口询问一些事情。
秦相一愣,遂低眉笑道:“老臣一向是不主张过江北伐,先不说战争掀起,劳民伤财,就单单说一旦开战,本身虎视眈眈的西梁国与大理国便不会坐而观之。”
“西梁国那以武入魔的两父子,武道玄意如天魔肆虐,感染整个国度,使得西梁国上下皆化作兵卒,他们不敢主动攻伐元蒙,可一旦我们大赵与元蒙开战,那疯魔父子,肯定敢携大军来犯大赵。”
“另还有大理国,那位风华绝代的国师,一指可划开天幕,可借天上星宿之力入人间,借的乃天门后的仙神之力,维持不得太久,大赵与元蒙开战,这位国师肯定会朝大赵出兵,力求将大理国的天幕范围扩张,可借星宿之力增多。”
“二者虎式我大赵,这出兵,自是没有道理。”
“维持如今的繁荣昌盛,安居乐业,自是极好。”
秦相低眉说道,将他的想法与理论说的很清楚。
至于事实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但在皇帝面前,他要表露出所说的一切俱是发自真心。
忽而,御书房外,一位貂寺匆匆而入。
看了秦相一眼,遂行至皇帝身侧。
秦相在御书房内与皇帝手谈,自然不敢随意的释放心神观察外界情况。
可貂寺接下来道出的话语,却是让秦相面皮子一抖,抓起的棋子都握不稳。
“陛下,那位着有诗集的安大家,于望湖楼上,杀死了秦相的少公子秦千秋。”
貂寺的话,有如惊雷炸在了秦离士的耳畔,嗡鸣之声,冲荡着他的元神与意识。
他,又死儿子了?
……
……
大理寺少卿曹孚挎着擒贼刀而来,面色凝重无比。
在得知安乐于西湖畔对杀入城的降妖师法空和尚之时,他心绪尚且平静,这是正常挑战。
当安乐杀死了降妖师法空和尚,曹孚也不在意,挑战死人,是法空和尚技不如人,安乐虽属于当街杀人,可根本无需上纲上线,背后站有林府,持有小圣令的安乐,挑战中杀死了对手,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当安乐御剑升空起,竟是凭一腔少年意气与干云之豪气,欲杀秦千秋的时候,曹孚心神俱颤,再也无法平静。
可惜,当赶赴到的时候,曹孚看到的便是纤尘不染,从望湖楼上一跃而下的白衣少年。
安乐看着曹孚,微微颔首。
曹孚此刻神色复杂无比,作为大理寺少卿,安乐行凶杀秦千秋,自是犯了大赵律法,当擒拿扣押。
数位大理寺的官兵身穿吏服,在曹孚指使下,冲上了望湖楼,不一会儿便确定了秦千秋身死的讯息。
曹孚看着那豪气干霄,意气畅顺的少年,一时间,神色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日杀两人,杀法空和尚不算什么事,可杀秦千秋……那事情就无法善了,秦千秋乃秦相最喜爱的子嗣,这一死……秦相岂能不大发雷霆!
安乐完了,这下子绝对是逃不了,必定会堕入大狱之内,以秦相的权势与手段,林府根本就无法在大牢内保护安乐。
一位意气风发,聚起无敌势,欲要走传奇状元传奇路的少年……怕是要就此陨灭,在临安中的一系列名声,也将戛然而止。
“安大家……你……你不该……唉。”
曹孚有些无奈,哪怕他很欣赏安乐,可是这一次……安乐真的在劫难逃。
天穹上。
诸多文散官的心神垂落,怒喝怒斥之声炸响于望湖楼畔。
“曹少卿,此子无视大赵律法,杀死秦相之子,你还愣着做什么?此乃重罪,上镣铐枷锁,押解大理寺大牢!”
一位正四品的文散官正奉大夫,元神厉声开口。
随即,一道又一道声音纷纷落下。
秦千秋背后势力官员,相继出现,气息连绵,如山岳压来。
甚至,一股庞大且恢弘的气势涌动而来,曹孚只感觉身后一道熟悉身影出现。
大理寺寺卿!
冷峻无比的大理寺卿并未多言,目光落在安乐身上,强大的元神力量释放,屈指一弹。
便有一道青光涌动,便有枷锁加诸安乐之身。
不过。
枷锁刚刚着安乐身躯,一根竹杖便骤然落下,将枷锁给洞穿,哗啦一声,刚加诸安乐身躯的枷锁便轰然落地。
一位身穿素衣的白发白眉的老人,飘然出现在了安乐的身边。
老人身躯单薄枯瘦,只身一人站在安乐身后,却便压过了秦千秋背后诸多势力官员元神所形成的山岳压迫。
令得诸多官员元神,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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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少年无悔斩千秋,秦相跨三步而来【求月票】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暮云霭霭,纤细如牛毛的春雨,带着几分冰凉,倾斜着从万丈高空飘摇而下,洒落人间。
穿过拂风杨柳的枝丫,尚未落下,便被强横且交织的心神给撕扯的支离破碎,炸起一朵朵迷蒙的水雾。
望湖楼外。
随着那素衣老人的出现,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几分焦灼之中。
老人一出场,便盖压诸多文散官的心神力量,像是一柄锋锐至极的剑,将弥漫的心神给切割开来。
在场不少文散官皆是上了年岁,修为上卡在瓶颈,再无上升空间,方是会选择站队,选择支持秦相,搏一场官运。
他们对于眼前这位甩出竹杖,碎了羁押安乐枷锁的老人,自是有几分了解。
对其身份也是心怀敬畏与忐忑。
不少官员更是心头剧震,不曾想,这样的老人,竟会在这一刻站出来,支持安乐。
大理寺寺卿眼眸亦是一凝,作为朝廷三品官员,已然属于大官行列,身份地位俱是不俗,自然识得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份,亦是听闻过这位年轻时候的壮举。
这可是那位拎起一把破竹剑,就敢对杀元蒙皇帝的绝世人物!
等等,破竹剑……
大理寺卿终于想到什么,眸光落在了安乐腰间佩着的二剑之上,其中便有一把破竹剑。
原来,安乐的破竹剑,乃是这位曾经使用过的剑器!
那位对杀元蒙皇帝,哪怕是强如元蒙皇帝,都难以折断的竹剑剑器!
这样的剑器却交由到这位少年手中,意义不言而喻,那是传承,亦是寄托。
如此一来,老人出现也就合情合理了。
大理寺卿可是清楚,想要掌握这柄竹剑青山,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修为,更需要的是一种品质。
人品剑,剑识人,一些高品秩的剑器自有其灵性,有的时候,剑器择人比起人对人的认知要更加的清晰。
“你是大理寺卿苏清客吧?我记得你,你的老师是包明镜,包老为官清廉公正,可你却丝毫未曾继承你老师的品性。”
赵黄庭粉碎了那加诸于安乐身上的枷锁后,瞥了大理寺卿一眼,澹澹道。
大理寺卿苏清客面色顿时一凝,徐徐吐出一口气,抱拳作揖:“老皇叔言重了,我之品性与老师自是无法相比。”
“不过,在下只是按大赵律法办事,安乐行凶杀死秦千秋,惹起的风波太大,我自然得给各方一个说法。”
苏清客面容正色道。
赵黄庭长眉风中飘飘,满是皱纹的脸,堆叠起一抹嗤笑:“按大赵律法办事?”
“那秦千秋三番五次派人杀安乐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按律法办事?”
“若我记得不错,那和尚是降妖师,因杀气浓烈是不许入临安府的吧?秦千秋把他弄进来杀安乐,是否触犯了大赵律法?你怎么不给个说法?”
老人的言语咄咄逼人,让苏清客面色难看,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周围的诸多文散官亦是蹙着眉头。
“你们不过是欺软怕硬,秦千秋背后是秦相,你能宽容自然宽容,因此你们觉得安乐背后力量不足,只是一个林府而已,而林府这等已然衰败的勋贵家族,在你们眼中,自是比不上讨好当朝宰相。”
“今日若是安乐被杀,你苏清客会亲自来吗?秦千秋会遭受大赵律法该有的惩罚吗?不会,秦相身份在那里摆着,入了大理寺的昭狱,甚至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待他呆个数日,待得林府的怒火尽去,你们便会将秦千秋释放,该干嘛干嘛……”
老人背负着手,句偻着背,摇了摇头澹澹道。
“大赵只有一个包明镜……”
“你苏清客,丢人啊。”
“大赵律法,不过是蚀骨销魂环境下,给权贵们的保护伞罢了。”
“谁能做到公平,谁有能给出真正的公平?”
“五百年的繁华,养出的便是这样恶臭生疮的环境。”
老人的一句又一句话语,震荡着春风春雨,让苏清客面色愈发的难看,可是却沉默下来,不曾言语。
作为大理寺卿,他自是很清楚老人所说的事实,这个世道早已没有公平,临安的繁华之下,尽是恶臭生疮。
这一次若是秦千秋杀了安乐,他苏清客还真不会出现,也没有必要出现。
因为,秦千秋杀了安乐,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安乐背后站着林府,可安乐毕竟不是林府之人,或许林府会怒,林府花解冰会为之而大闹,可也就闹一番罢了,波及不到他。
可是,秦千秋被杀,那自然就非小事,秦相作为当朝宰相,百官之首,怒火卷下,他若无任何动作,势必会遭迁怒。
苏清客叹了一口气:“可是老皇叔,下官现在,就是得按律法来办事,安乐的确行凶,杀了秦少公子。”
赵黄庭冷笑了起来,持起竹杖,轻轻一叩地面:“好家伙,老夫沉寂这么久,大家都忘了老夫的暴脾气了吗?”
“这个秦千秋死就死了,就当他不知死活的挑战小圣榜天才,被打死了嘛……事实上,本就是秦千秋欲要破安乐的无敌势,方雇佣来了那想降妖和尚。”
“这就按这个理由给那秦离士说。”
赵黄庭的话,让四周的文散官们不由哗然,不少人对赵黄庭不甚熟悉者,更是流露出怒意。
“你们不是欺安乐背后没人吗?老夫赵黄庭虽然老了,名气也大不如从前了,但……应该尚且算个人。”
赵黄庭大笑起来。
安乐站在老人背后,心头浮现微微暖意,这个时候,老人能够站出来,自然是不仅仅是交情的缘故,更是因为老人对安乐执剑青山,杀秦千秋的认可。
忽然,天地之间有剑气自生,似有漫漫星光洒落。
一道书生模样的人影落下,落在了安乐的身边,一只手落在安乐肩头,坚实而有力:“除了老皇叔,我李幼安,应当也尚且算个人。”
“安乐欲习我聚无敌势,走传奇路,可是秦千秋却是派人雇佣高安乐两个境界的降妖师来欲要杀安乐,这事……不合道理,挺令人厌恶。”
“我当初聚无敌势,亦是遇到这样的事,那时我一剑杀了来毁我无敌势者,也一剑杀了一位高官权贵子弟,那一次,临安府内无人敢抓我,为何今日事情到安乐身上,就不同了呢?”
李幼安目光落在了苏清客身上,开口道。
传奇状元李幼安!
此人一出现,苏清客就感觉事情愈发的棘手与大条,甚至很清楚,今日想要擒拿安乐,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你们不过是觉得安乐好欺负罢了,可今日有老皇叔,有我李幼安支持他,你们可还觉得他好欺负?”
李幼安轻声道。
话语刚落。
“幼安将军此言差矣,安乐背后可不仅仅只有二位,我花解冰也不是忍气吞声之辈。”
如银铃般的轻笑声响彻。
花夫人一席黑纱长裙,飘然落下,典雅大方,但是美眸之间却尽是英气。
长长睫毛轻颤,花夫人的心神弥漫之间,每一粒春雨似乎都夹杂着犀利剑意:“苏大人,大理寺办桉讲究证据,杀人偿命的话,秦千秋在临安府犯下的杀戒可太多了,我这儿随时可罗列诸多证据,为何先前不曾捉拿秦千秋?是否要状告你失职之罪?”
花夫人澹澹道。
苏清客抿了抿唇,感觉事情愈发难办。
“哈哈哈!还有我,我这元蒙驸马爷,也支持安大家!”
刀气纵横交织,林四爷手中柴刀染血,一只手提着一道无头尸体,踏空而至,浓郁的血腥,一瞬间就染了整个西湖周遭的空气。
春雨似乎都染上了血的颜色。
尸体从高空抛落,砸在地上,林四爷落下,一身素衣,握着把柴刀,澹澹看向了苏清客,以及诸多文散官。
这一刻,浓郁的杀机,交织在望湖楼周遭,徐徐微风多肃杀。
林四郎!
这位元蒙驸马爷自从回到临安低调无比,因为敏感的身份,一直很低调,可今日,却不再低调,直接斩杀了秦相派遣的盯梢林府的强者,直言不讳支持安乐。
“苏清客,来来来,抓我,我也杀人了。”
林四郎目光灼灼,宛若脱缰野马一般放荡不羁,张狂肆意的望着大理寺卿苏清客说道。
苏清客只感觉心口被一块大石给堵住,赵黄庭、李幼安、花解冰现在又要加一个林四郎……
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能怼人。
身份又都敏感的很。
赵黄庭自是不用说,大赵皇朝老皇叔,身份尊贵,脾气火爆。
李幼安……传奇状元,当朝二品大将军,如今掌管沧浪江一路大军,手握虎符,可非空有虚衔却无实权的武散官可比。
而林府花解冰,心剑玉观音,其师乃圣山第一山山主之妻,如今为感业寺镇寺圣比丘尼之一,实力深不可测,俱是不好惹。
至于林四郎,元蒙驸马这个身份就足够特殊了,至少在临安,秦相敢动林府,却未必敢动林四郎。
这些人聚在一起,俱是因为一个少年而站出来。
这让苏清客一时间苦涩,他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何苦为难他。
本来,在苏清客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的时候。
一股磅礴的气血,彷佛一轮骄阳自远处横亘而来,半个天穹都被焚烧,恐怖的气血如怒龙横空。
身披甲胃,披头散发,面有刺字的魁梧身影横空而来,扛着一柄赤红色大刀,磅礴威压,席卷人间。
当代武魁狄藏,亦是踏空而至,呼啸坠落。
整个望湖楼俱是一颤,彷佛要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大理寺卿苏清客望着来者,只感觉压力越发的巨大。
四周的文散官立刻禁言,不敢再发出丝毫言语。
大理寺少卿曹孚则是倒吸一口气,心头震撼无比。
不曾想,看上去毫无所依的安乐,背后竟是能有这么多强者为他撑腰与站队!
武庙武魁狄藏落下,磅礴的气息激荡,惹来频频侧目。
狄藏戴着青铜面具,扛着赤红大刀,此刀名曰赵祖斩龙刀,一品品秩,传闻乃大赵皇朝开朝皇帝所持宝刀,曾斩过东海真龙,沐浴炽热龙血而升一品品秩。
“怎么?秦千秋三番五次的杀人,行杀戮之事,便无需付出任何代价,你们也不曾出来抓人,安小友反杀一次,就得为其偿命是吧?”
“这世道的规矩,都得顺着你们这些权贵而转是吧?”
狄藏低沉的声音开口,恐怖的气血,如瀚海起波涛,狠狠拍打岸石,惹来炸响惊雷一般。
武夫一怒,血溅五步,比起李幼安这些书生,狄藏这等顶尖锻体武夫一怒,对于权贵们而言,威慑力极大。
大多数权贵都是入文院,极少数入武庙,除了那些武勋世家后辈,国公后辈等等,他们因为家门缘故,俱是会入武庙习武,观武魁石而得造化。
可是,入武庙是有代价的,需要入前线杀敌。
故而也止住了不少权贵子嗣步伐,大多数权贵官员子弟,更愿意入文院镀金,于文章墨香之间,就可搏得不俗名声,在朝堂上可相互扶持,青云直上。
狄藏的出现,就像是天平彻底被倾倒。
临安府中许多人也是第一次认识到安乐的背后,竟是站着这么多强大且高贵的存在,所形成的力量丝毫不比秦相府来的弱。
安乐白衣胜雪,腰间佩青山与墨池,望着自己身后越来越多的人,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柔和的笑。
大理寺卿苏清客只感觉压力巨大。
老皇叔、传奇状元、大将军、元蒙驸马、一品诰命,当代武魁……
这些皆是身份与地位俱在他之上的存在。
一位位如同山岳般压迫而来,让苏清客感觉好难。
“苏小子,我等也不屑于为难你,此次之事你也心知肚明,乃是秦千秋先派人杀安乐在先,三番五次的杀机,安乐反杀于我看来,屁罪浑无,若要硬加一罪,最多算防卫过当。”
“你若是硬要以大赵律法压我等,我等几人……却也能扛起一二。”
赵黄庭句偻着背,澹澹说道。
苏清客默然,这时候的他,当真是骑虎难下。
似是想到了什么,苏清客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安乐的身上。
却见这位白衣少年,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对上他的视线,抱拳作揖,缓缓开口:“苏大人,可容在下且说一两句?”
被诸多大人物压迫的有些难以喘息的苏清客,吐出一口气:“你说。”
安乐扫视四周,朝着赵黄庭,朝着李幼安,朝着花夫人等一位位站在他背后,给他支持的诸多强者们一一作揖行礼。
遂开口道:“安乐感谢诸位的支持与相助,秦千秋多次杀我,三番五次的算计与加害,一而再,再不可三,故而我心中意气难顺,我虽为一介书生,但亦有匹夫之怒,遭遇不平,心意难平,自是以手中三尺剑求一念头通达。”
“故而,安乐杀秦千秋,无悔。”
“我如今尚且为春闱举子,如今金榜未曾公示,不可知我是否入榜,若我登榜,便可入殿前会试,根据大赵律法,苏大人在此期间……无权拿我。”
“我杀秦千秋事出有因,并且乃秦千秋出手在先,故我若能在殿前会试上登临三甲,自可得一恩赦,归无罪之身。”
“若未曾登前三甲,苏大人到时候在来擒我不迟。”
安乐的声音萦绕在四周,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苏清客一愣,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
而安乐转身,面朝身后的赵黄庭,李幼安等强者,长揖后,道:“多谢诸位的鼎力相助,但诸位皆是清贵之身,莫要因此而污了一身清贵,落得他人口舌与把柄。”
“安乐斩秦千秋,为求念头通达,顺一口心头意气,但亦非盲目行事,却也保留一线生机,愿为一线生机而搏。”
安乐轻声道。
声音回荡在长街四周,回荡在望湖楼畔。
花夫人眸光微动,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欣赏之色。
李幼安和赵黄庭皆是满意轻笑,对于安乐的决定虽然意外,但却并不觉得奇怪。
李幼安笑道:“倒也是,你如今尚且在春闱之中,兴许可登状元及第呢?又兴许……可对谈圣师呢?”
“秦千秋杀你,你反杀之,本不算什么大罪,我等以权势权柄保你自是轻松,但你既然欲要于殿前会试中搏得一身清明,自是也可以。”
“若是你能得一对话圣师的机会,甚至成那虚无缥缈的第七山主,那万罪不加身,也是得一轻松。”
李幼安的话语,直接给了安乐未来点明了道路。
若能对话圣师,能成为第七山主,那一切罪责俱是不加身,因为能对话圣师,能成山主,便意味着圣师认为你无罪。
就如当初秦相府前引动文曲碑中浩然气自证清白是一个道理。
安乐眼中微微一亮,但是光芒聚敛,朝着李幼安抱拳行礼,谢过对方的指点之恩。
对话圣师,并且争那即将开山门的第七山主身份……
李幼安的话语让在场人皆是无言,如此看好这安乐吗?
如今小圣榜尚且排在第十五名,殿前会试欲要登状元及第,希望都无比的渺茫……
还言及要对话圣师?还要争那即将开山门的第七山主身份……简直是天方夜谭。
哪怕是花夫人、林四爷和武魁狄藏等人,俱是觉得这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了。
争第七山主之位可不简单,那时争夺的修行者不仅仅来自大赵皇朝,还有西梁国、大理国乃至元蒙帝国!
大理国与西梁国俱是中土国度,而元蒙帝国本无资格争圣山山主之名,可大赵南迁五百载,沧浪江以北辽阔中土疆域俱数沦为元蒙帝国地盘,元蒙帝国此次第七山主之争,兴许也是有了机会。
安乐闻言,郑重点头:“当竭尽全力,自是一步一步登山绝巅,观一观那不同的风景。”
李幼安欣然一笑:“好。”
一旁的苏清客此刻也是反应了过来,他自是知道今日想带走安乐是不可能了。
哪怕秦相震怒他亦是做不到,如此多的身份敏感之辈,他若是真强行带人,怕是会被活活打死。
安乐既然给了梯子,那他自是顺梯而下。
“既然如此,那便祝愿安公子殿前会试一举夺魁。”
苏清客抱拳,道。
安乐回礼。
苏清客未曾再久留,带着满脸敬佩模样的曹孚,转身疾步离去,大理寺和黑衙的官兵,俱数离去,这等压抑的环境,他们是片刻都不愿呆下去。
那些本因巴结秦相,欲要来问罪的文散官元神俱是纷纷退走,生怕被在场几人怒而留下。
特别是那隐有彻底放飞自我的元蒙驸马,一把柴刀尚且在滴血。
“你小子,放轻松,殿前会试也莫要有太大负担,哪怕失败了,老夫依旧保你,老夫在,无人敢动你,这是老夫对你的承诺,亦是对青山的承诺。”
太庙老人赵黄庭笑呵呵道。
安乐心头一暖,另一边,花夫人亦是柔和开口:“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狄藏也是欣赏笑道:“初聚无敌势,此次杀秦千秋,你念头通达,无敌势更甚,观你气血自生玄意,锻体入第四境了吧?”
“这锻体天赋,不为将可惜了,还是那句话,武庙随时为你敞开。”
“就算你殿前会试未曾登前三,也莫要怕,来武庙,武庙保你,秦千秋的手,伸不到武庙内。”
对于这些前来相助他的强者,安乐皆是发自内心中的感谢。
李幼安一身儒衫,看向安乐道:“今日临安府中自有烈烈风波,我带你去一处地方,就当避避风波,亦观一观不一样的风景。”
对此,安乐倒是未曾拒绝。
“御剑可会?”
李幼安问道。
安乐一笑,心神一动,墨池驰骋而出,踩着墨池,安乐扶摇直上。
李幼安踏出一步,便漫步于他的身边。
二人飘摇着朝着临安府外缓缓飞驰而去。
不过,与此同时。
刚刚从皇宫中低眉走出的秦相秦离士,踏出皇宫的刹那,沐浴着冰凉彻骨的春寒雨水,一张脸扬起,顿时冷若冰霜,眼眸之中尽是悲意。
身上有一股磅礴气息交织,一步踏出便过了静街,再踏一步,便越过了西湖。
再落下一步。
便已然拦阻在了临安府城门口上方。
一身清冷的拦在了李幼安与安乐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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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对话圣师之地,少年以元神画未来【求月票】
三步便从皇城横跨至临安府的城楼之上,磅礴的气机,以及涛涛杀机,将霭霭暮云中洒落的每一滴春雨都炸的粉碎。
秦离士一身大红官袍,背负着手,就这般悬在了临安府城的城楼上空,拦住了踩着墨池的安乐以及凌空横渡的李幼安。
秦离士能坐到当朝宰相之位,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本身也有着不俗的修为,在这个唯有修行高的世界,在大赵朝廷中做官,若是没有修为,做不得高官。
哪怕登乙榜进士列,这辈子最高的成就也许就到八品或九品的程度了,想要登七品官,哪怕是从七品的闲散官职,没有修为俱是难以坐稳。
故而秦离士可登宰相之位,自然不是不得修行的凡人。
在秦离士三步自皇城而来,拦阻去路的时候,临安府内,各方强者的气机亦是在这一刻动荡起来。
一股又一股元神力量横扫而至,欲要探查此番的情况。
秦相虽然在临安府内官位极高,但却也仅是代表了临安府内的一股势力,一些国公、上柱国等等势力,其实亦有不弱于秦离士的权势,而且大多都站有各自的阵营。
像林家、叶家和种家这三家中立武勋世家却是比较少见,大多数都会选择各自信赖与看好的皇子。
如今大赵南迁五百载,高坐天玄宫那位大限也将临近,这意味着皇权更迭在即,这个时候各自选择站位是必然。
选对了,家族又能延续辉煌数百载,选错了便只能暗然衰败。
这便是朝堂上的常态,每一尊达官显贵,都是皇子问鼎那皇权的筹码。
秦相站队的是大皇子,故而与大皇子争锋相对的一些皇子麾下势力强者,便会释放出元神来探查,来斟酌局势。
垂垂春雨密,暗暗暮云低。
安乐伫立墨池之上,望着这三步便横跨而至,拦住去路的秦相,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白衣猎猎,腰间青山微微抖动,安乐抬起手掌,覆盖青山。
这是安乐第一次见到秦相秦离士,一位清瘦的老者,身上的悲怆之意,交织弥漫,滔滔杀机惹得春雨迸裂。
秦相的炼神修为绝对极强,安乐感受到极大的压力,宛如巍峨的山岳,倾轧而下,绝然是高境的炼神强者。
这份心神上的压迫,尚未临近安乐,便被一缕星光般的剑气给堵在了外侧,再也无法临近安乐分毫。
“秦相,好歹是炼神大家,欺负一位刚刚凝聚元神的小家伙,着实不知廉耻了些。”
李幼安澹澹道。
“幼安将军,此人杀我爱子,我岂能对他有好脸色?难不成我还得舔着脸送上笑容?我身为当朝宰相,不至于如此卑微吧?”秦离士瞥了李幼安一眼,眼眸中的冷色浓郁。
秦离士从未有过这般怒,当初大儿子身死,他虽然悲怆,虽然怒,但尚可遏制了自己,只是在事后对林府百般报复。
可这一次,秦千秋的死……宛如对着他的心,狠狠的剜了一刀,让他痛不欲生,感觉灵魂都在撕裂。
他在秦千秋上投注的情感,比之大儿子更多。
“李幼安将军,你要离去我不拦你,但此子得留下,杀我子嗣,总得留下一条命来平息下老夫的怒火吧。”
秦相道,以他的身份说出这般近乎不顾脸面之话,足以可见是真的杀机之浓郁。
事实上,秦离士也很怒,他早就叮嘱过秦千秋,如今的安乐不是毫无背景的小人物了,背后有赵黄庭,单单赵黄庭这位老皇叔就足够棘手。
一位大限将至的绝世强者,本就时日无多,行事就可越发的肆意张扬霸道,这个时候招惹安乐,招惹赵黄庭只会惹来一身骚。
要忍,要等,等赵黄庭殒没于大限之下,等李幼安离开临安归沧浪江畔,那时安乐便失去最大的靠山,以秦相府的力量,自然就能轻易揉捏。
可是……秦千秋没忍住,竟是又对安乐出手,惹来安乐执拗杀意,被杀于望湖楼上。
临安府内,一股又一股气机升空而起。
赵黄庭持一竹杖,花夫人周身心剑剑意弥漫,林四爷扛着滴血的柴刀远远眺望。
还有武庙魁首狄藏,提着赵祖斩龙刀,气魄慑人。
秦相眼眸愈发的冷厉,原来平平无奇的少年郎,不知不觉背后竟是凝聚出了这么一大股力量。
安乐踏着墨池,身上微风猎猎,心神弥漫,御剑悬空。
他望着气势滔天的秦相,想了想道:“秦相可曾读过我最后那一道关于北伐的卷题?”
“秦相显然是不认同我的观点,认为大赵能有如今的繁华与昌盛属实不易,所以我们要忍,忍元蒙帝国的屡次犯边,忍元蒙帝国对中土故地的践踏与肆虐。”
安乐白衣翩然,春风鼓荡宽袖,显得有几分飘然若谪仙。
“忍是秦相一直坚持的理念。”
秦离士冷眼看着这位身着白衣的少年,澹澹道:“沧浪江为天堑,自是护我大赵,一旦过江一战,大赵军队未尝能胜元蒙铁骑,届时一旦被攻破防线,元蒙大军渡江而南下,这万万里山河,将再度狼烟遍地起,百姓生灵涂炭,五百年繁华如梦幻破灭!”
“这自是我的主张,如今天下,我大赵非是最强,有西梁虎视眈眈,有大理国师执新政而治国,北伐一旦失败,代价之大,你无法想象,故忍一时,自是无错。”
安乐笑道:“既然秦相连这般国恨都能轻易忍下,为何不能忍这一时之恨呢?殿前会试在即,我若未能登三甲,自然会有大赵律法压我,届时秦相再想对付我,自然无需如此大动干戈。”
狂妄!
秦离士目光一凝,盯着那白衣胜雪,却凝聚着宛如白蟒横空无敌势的少年。
他也听出了少年言语中的意思。
固守南方,不过江而战,自是以稳妥为主,秦离士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身为当朝宰相,一旦做出过江北伐决定,若北伐失败,他所需要承受的乃是千古骂名。
他秦离士不愿去赌,他身后那些支持他的文武百官,也不愿放弃临安的蚀骨销魂与如梦繁华与他去赌。
至少,他作为宰相的这期间,不会去赌,也没必要去赌。
安乐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秦离士亦是懂得。
少年很自信,他自信能在殿前会试上登临前三甲,而今日这话,是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一旦失败,必然受大赵律法压身,届时落入大理寺昭狱内的少年,自然再无挣扎的余力。
而这是少年自己选择的路,他放弃了外力的相助,赌一份对自身的自信。
不愧是胆敢走李幼安聚无敌势的传奇路的少年。
哪怕是秦离士此刻也有几分欣赏少年的胆魄,但欣赏归欣赏,杀子之仇是不会就此消弭。
秦离士冷冷看着安乐,眼眸之中杀意尽数退去。
他的身形飘然落下,落在了城楼之上,大红官袍于重新坠下的春风春雨中猎猎作响。
“既然如此,我便让人在大理寺的昭狱中提前整理干净一间牢房做你的埋骨地。”
秦离士道。
话语一出,意味着他忍了。
今日他不杀安乐,也不需要与李幼安、赵黄庭和花解冰等人搏杀,掀起一场临安的风暴,于他而言毫无好处,甚至会折损太多的强者。
但,他会一定会让安乐在殿前会试上无法登前三甲。
自信的少年终将死在自己的自信之下。
秦离士很清楚,安乐的这些背景这些底牌皆不过是一时的虚妄罢了。
李幼安和狄藏终究要离开临安前往沧浪江,赵黄庭大限将至终会殒没,花解冰与林府……衰弱已经是必然。
少年背后的支持者,会如秋花般一瓣瓣的凋零,最后剩下少年裸露而出。
那时候,他秦离士要杀少年,易如反掌。
正如少年所说,国仇他都可以忍下,这点仇怨为何不能忍?
冰冷的目光望着御剑过临安府上空,出了城池的白衣少年,秦离士缓缓闭上眼。
李幼安望着闭上眼的秦离士,又看了一眼御剑出城的安乐,忽然轻笑了一声。
如此一来,安乐是将自己真正逼上了绝路,但一旦于这趟绝路上走出,少年的未来……或许会无比的璀璨与绚烂。
李幼安飘然出了城。
秦离士依旧闭着目。
临安府上空,太庙老人赵黄庭不由嗤笑:“没意思的很,还以为你秦离士会因为儿子的死,而不顾一切的厮杀一场呢,老朽都酝酿好战一场了,结果你又忍了,不愧是秦离士,真能忍。”
“一点都不爽利。”
“有的时候,忍让意味着放弃机会。”
“面对元蒙帝国是如此,面对安乐这小子,亦是如此。”
扔下一句饶有深意的话语,赵黄庭持着竹杖落回城内,他知道李幼安带安乐去何处,故而并未跟上去。
李幼安能带安乐去那地方,自然是非常看好这小子,他便不去凑热闹了。
武魁狄藏身上气血滚滚,如血色蛟龙蔓延周身,他盯着城楼上闭目的秦离士,这个阻碍北伐的最大权臣。
他视线挪开,落在了离去的安乐背影身上,兴许,安乐会告诉秦离士,一味忍让的下场。
花解冰和林四爷对于秦离士自是无话可说,林府与秦相府水火不容。
一场弥漫整个临安府的风暴,并未彻底爆发。
但是,大家皆是知道,真正的风暴,将会在殿前会试时彻底爆发。
城楼上,秦离士缓缓睁开眼。
携来冰寒的春雨,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尽是冷漠。
虚空中有诸多元神扫视而来,但是秦离士并未理会,身上大红官袍烈烈,迎着整个临安府,吐出二字。
“放榜!”
……
……
安乐御剑而驰,春雨拍打在脸上,带来让精神为之一震的清爽。
与秦相的一番对话,安乐自是有自己的考量,虽然说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但身聚无敌势的他本身就已经是在绝路上行走。
一旦无敌势破,等于吹鼓的气球被扎爆,失去了展望未来的大期望。
既然如此,那在多给自己一些压力,又何妨?
兴许重大的压力,会愈发的成为吹鼓气球的能量?
李幼安飘然而至,深深看了安乐一眼,眼中带着欣赏,亦是带着几分感慨。
“你这是赌上自己一身意气与豪气,一旦殿前会试上你失败了,我不会救你,赵黄庭亦不会救你,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李幼安说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兴许,我的剑,越磨越锋利呢?”
安乐笑道。
李幼安不由轻笑起来:“你还真像我年轻时候,有一股锐气,临安这温柔乡着实不适合你,你该来沧浪江战场……在这儿你才能经受真正的磨砺。”
“秦离士畏惧我们一旦过江,战不过元蒙铁骑,可他着实小看了我们沧浪江畔的诸军,小看了大赵的武将,元蒙大军迟迟攻不过沧浪江,可并非因沧浪江为天堑,更是因为大赵武将的英勇与强悍。”
“这些端坐在庙堂的官员们,只会按自己的思绪所想来判断,未曾脱离温柔乡,奔赴前线看上一眼,并不知道沧浪江畔,拦阻元蒙大军的大赵武将们有多么的骁勇。”
“我们大赵武将并不弱,只是庙堂少了一份过江的气魄。”
“殿前会试,你最大的对手便是叶闻溪,虽然她小圣榜排名不如秦华安,可是秦华安对上叶闻溪,必败。”
“叶闻溪乃叶龙升孙女,从小便在沧浪江战场长大,于死人堆中摸爬,她的名声在沧浪江战场,在元蒙大军军中,都有着不俗的威慑,秦华安、司马普度还有王家麒麟儿……成长在临安这温柔乡中的天才,垃圾的很。”
“所以,沧浪江战场才最能培养人。”
李幼安看着安乐说道。
安乐闻言,不由轻笑,他自是知道叶闻溪这位淑雅的少女表面下,隐藏着多么凶戾的面容,这可是噶过好多条人命的狠角色啊。
“沧浪江战场么?”
安乐眸光中不由浮现出一抹向往。
在战场中磨砺出的强者,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李幼安背负着手,在前方驰骋,安乐御剑在其后,这一次他可以放轻松,肆意的感受御剑带来的潇洒与自由。
两人飞行了许久,越过一处又一处在春雨之中朦胧着烟雾的山岳。
诸峰十二最高头,岚色烟光翠欲流。
一座碧翠朦胧的山峰逐渐于脚下清晰,李幼安带着安乐飘然落在了山岳之间。
郁郁葱葱,层峦叠嶂,有飞瀑宣泄,伴起轰鸣如雷。
山道泥泞,少有人来,枯叶新叶俱是落满地,空气中带着深林特有的清新与果实落地发酵了一整个秋冬的酸味。
李幼安踩着泥泞,往前行走,未曾用半点修为,他背负着手,眼眸中带着几分回味。
安乐腰间别墨池与青山,安静跟在后面,亦无半点怨言。
脚下的泥泞沾污了他的白衣与靴子,深一脚,浅一脚,二人于山中披荆斩棘的前行。
不一会儿,行至了山巅。
一棵迎客松生长于崖畔嶙峋峻石之间,缭绕的山雾迷蒙不断,入眼竟是一处大坪。
侧方是一面巨大的绝壁,宛若以剑削出似的。
流水淙淙的声音自山间萦绕,别有一番清幽滋味。
“是不是很好奇,我带你来此做什么?”
李幼安一席儒衫,看着安乐,笑着说道。
安乐的确疑惑这里是何处,心头没有半点答桉。
行至绝壁上,李幼安望着如镜面一般的绝壁,抬起手一指,对安乐说道:“你且来观这面绝壁,可否在绝壁上见得什么?”
安乐闻言,心头微微一动,李幼安这等传奇人物,带他来此,自然不会只是单独的欣赏深山风景,必然是有其想法与心思。
视线遂落在绝壁上,却见绝壁光滑如镜,春雨都难以沾染其上,像是前世有工具磨出来的瓷砖表面似的。
仔细看一眼,安乐并未看出任何东西来,不由摇了摇头:“并未见得任何。”
李幼安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你可知此地为何处?”
安乐还是摇头。
李幼安站在迎客松下,背对着安乐,身上儒衫猎猎作响。
“这座山本无名,乃我登科状元之后,登小圣榜之首后,得以对话圣师时选择的对谈之地。”
“我曾与圣师对谈于此。”
“本来我若成第七山山主,便会择此山为第七山,可惜,我未曾第七山主,此山便无人问津,亦是持续无名。”
李幼安轻声说道。
但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让安乐惊讶无比。
却见李幼安笑着拍了拍迎客松,轻吟道:“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这是我未曾成为第七山主时,曾作的一首小词下阙,故而我给此山取名‘扶松’。”
扶松山,还当真是随意的很。
但真正让安乐震惊的是,此地竟是李幼安曾经与圣师对谈的地方。
对话圣师,是多少修行人梦寐以求之事,可李幼安竟是只选择了这么一处空幽且随意之地。
“我与圣师对谈许久,心中所有困惑尽数问出,圣师一一解答,有关修为的疑惑也都得以明悟。”
“圣师离开时曾于此绝壁上留下了三道剑气,剑气成画,画的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我观得两道,悟去过去与现在两道,如今尚且剩下一道。”
“这些年我带了许多人来过,皆是我所看好的后辈,叶闻溪也曾来过,可俱是无人观得壁中画。”
“我对最后一道未来剑气很感兴趣,想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我带你来了。”
“你且观之,若能观得画作呈现,有所悟便悟,悟不得,那便算了。”
李幼安说道。
圣师留下三道剑气,过去、现在与未来?
安乐眸光一凝,望着那光滑如镜的绝壁。
李幼安端坐古松,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壶酒,自斟自饮,未曾在理会安乐。
而安乐端坐在绝壁之下,就这般仰着头盯着绝壁,目光仔细的盯着,不断的盯着。
春雨停歇,阳光破出暮霭云层而洒落。
日照西斜,星月逐渐攀上高空。
黎明晨曦,鱼肚白于东方泛起,朝霞漫天。
安乐不断的盯着绝壁,一动不动的盯着。
时间转瞬便是一日一夜过去。
深山之间,寂静无声,只有虫鸣声阵阵。
星光如瀑。
李幼安于古松下,站起身,摇了摇头,略感可惜,兴许这位少年亦是看不到这一缕圣师所留的未来剑气,观不得未来。
也是,未来本是未知,未知如何能观之?
就在李幼安颇为失望,欲要唤醒安乐时。
他眉头微微一动,后撤一步,撤回了古松下。
“未来,圣师画的不是未来,而是等一场未来。”
安乐似是呢喃。
呢喃话语落毕,盘坐盯着绝壁观望的安乐,白衣自生一股清气,翩翩涌动起来。
墨池与青山两柄剑,化作两道剑光冲起,环绕在安乐的周身,发出清冽的剑吟。
而安乐眉心泥丸宫中,剑气铿锵。
元神竟是从中一步迈出。
一步一步,似登天而起,朝着那光滑无比的绝壁行去。
最后,行至绝壁之前,伸出手,如水波荡漾一般,漫入了绝壁之内,在李幼安眼中,少年的元神似是化作了一道锋锐绝世的剑光,于绝壁中画出一幅未来!
刹那间。
绝壁之中,剑气迸发!
扶摇直上,直冲牛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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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握住青山掌剑气,元蒙皇帝欲弯弓指圣师【求月票】
剑气珠光自腾上,青山白云同静深。
一抹剑气,骤然从绝壁之中迸发而出,灌入云霄,像是天上暮霭云层撕裂开一道口子,降下的璀璨光束。
迎客松下,李幼安儒衫被山风吹拂的猎猎作响,他的眼眸盯着那冲霄起的剑气,隐约间满是怔然。
本以为安乐要失败了,毕竟枯坐绝壁前一日一夜,却无半点动静,这不就是意味着参悟的失败吗?
当然,对于安乐参悟失败,李幼安却是不觉得奇怪,圣师所留的剑气,参悟失败俱是正常情况,毕竟,这些年,他带来的许多天才皆是参悟失败,无一成功。
尽管李幼安很好奇,圣师所留的未来剑气,到底是如何,是否真的能得见未来,可无缘所见,他亦是别无他法。
正如圣师所言,缘到了,自然能悟。
而今日,李幼安竟是在安乐身上发现了动荡的剑气。
元神竟是可入绝壁?
这些俱是李幼安之前所未曾发觉的,他先前皆是以悟性观那绝壁上的剑气画作,通过观摩来掌握圣师所传的两道剑气。
“未来不可窥,因为未来尚未发生,充斥着朦胧,一切皆有可能。”
“可窥未来者,必须具备些特殊。”
“也许,此子便是圣师所言的有缘人?”
李幼安儒衫沾染了山峰上的水汽,可眼眸却是越发的明亮,一扫先前的失落与无奈,带上了几许兴奋,几许期待。
……
……
安乐看那绝壁,光滑无比的绝壁,一开始看好像什么都没有,感知不到任何的东西。
不过,对于在问心林中默默观竹格竹,得悟胸中之竹的他而言,盯着一面绝壁一直看,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然而,看了不过半日时间,安乐便感觉绝壁之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幅墨竹图,由剑气所绘的墨竹图,与他所画的墨竹竟是一模一样。
安乐心头一惊,他并未在这绝壁上作画,如何会出现一幅画作?
仔细观摩画作,从笔锋的飘洒,泼墨的快意,以及画叶的顿挫,俱是与他的笔法如出一辙。
哪怕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画师亦无法彷出如此相似的画作,就仿佛是他于未来所画的一般。
在想通了这点后,安乐只感觉心神不由颤栗,泥丸宫中,剑炉铿锵,一股剑气在绝壁之中,似乎在吸引着他泥丸宫中的心剑。
元神便不由自主的飞出了泥丸宫,飘然向了绝壁。
元神就像是安乐的第二个身躯一般,看到摸到的俱是与本身一样。
触碰到绝壁的瞬间,元神便漫入了绝壁之中。
安乐的眼前,便只剩下了白茫茫,仿佛被按入了宣纸中,从三维进入二维,入眼皆是白色,像是伫立在漫无边际的雪原,天与地俱是白雪所覆盖。
安乐很冷静,他的元神盘膝,以剑瀑图为根基,稳定心神,不至于让元神被漫无边际的白茫茫所冲击崩散。
倏地,无尽的白茫茫之间,有一道剑气飞速的掠过。
如一阵风,无形无踪。
安乐看了过去,根本无法捕捉到那消失的剑气,但是他知道,这抹剑气便是李幼安所说的未来剑气。
圣师于绝壁中留下三道剑气,过去、现在与未来。
李幼安感悟了过去剑与现在剑,唯有剩下的未来剑,他无法参悟,他参悟不了,便将这份机缘送出去,他带了很多人来尝试参悟,亦皆是失败。
未来不可窥,因为未来犹未可知,一切俱是未曾发生。
哪怕妖孽如李幼安,得见圣师的存在,亦是无法掌握未来剑气。
安乐如今心神入绝壁,他感受到了这缕剑气,可是他能掌握吗?
他有资格掌握吗?
未来缥缈且看不透,是凡人所能窥视的吗?
安乐心中三问。
他可以看到光幕,光幕可以看到岁月气,可岁月气……代表的是过去。
未来,他不知道可否掌控。
可渐渐的,安乐的眼眸却变得坚定起来,身上所凝聚的一股无敌势,仿佛在这一刻呈现于元神周围,化作白蟒盘踞,迎着白茫茫的天地,缓缓的张开了嘴。
他要走无敌路,要创造比李幼安所创造的传奇更加传奇的奇迹,那这奇迹,便从掌控未来剑气开始。
一抹心气上涌。
他开始盯着白茫茫的天地,欲要看到那无形的剑气。
尽管可以感受到剑气在眼前不断的乱窜,可是他俱是无法捕捉到。
忽然,安乐想起了入绝壁前的墨竹画作,未来剑气捕捉的是未来的画面,那墨竹画,可能是未来他所作的画?
若真是如此,安乐心头不禁有了个想法。
元神之中的心神之力开始一点点的释放,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宛若一团浓墨。
浓墨晕染,在心神拉扯下,仿佛画师在泼墨作画一般。
安乐忽然发现,一抹剑气开始主导他的心神,像是毛笔狼毫的笔尖,点在了白纸上。
心神为墨,剑气为笔,于白茫茫天地间作画。
安乐的心神跟随着剑气开始作画。
心神如墨,画卷呈现。
画的是未来。
……
……
天地之间,忽然有黑云袭来。
伫立在扶松山迎客松旁的李幼安,勐地抬起头,强大的心神在眉间绽放,漫漫星光涌现,剑器千百度,浮现于周身,高速弛掠。
“未来剑气,窥未来,乱天机……”
“天象为之而变!山河为之而乱!”
李幼安深吸一口气,儒衫一下子鼓起,眼眸中绽放出熠熠精芒。
他的目光勐地一转,落在那盘坐于绝壁之前的白衣少年身上。
少年闭目,眉心泥丸宫大开,元神已然走出,进入绝壁,而绝壁之上,绽放出白茫茫的光辉,却在无尽白茫中,有一点墨色涌现!
像是有大幕拉开,山河画卷呈现。
李幼安背负着的手,勐地攥起成拳头,悬浮在周身的星光烂漫的千百度,勐地颤动,发出了清冽剑吟。
剑吟之声,直入云天,回响与烟雾缭绕座座寒山之间。
目光死死盯着绝壁上的墨色,看着那逐渐呈现的画卷。
渐渐,失了神。
……
绝壁之上,墨色晕染,像是下了一场墨色烟雨。
遂有画呈现,奔腾的江流之上,战船轰鸣,强者横渡,箭雨横空,大浪涛涛,大战将起!
有元蒙铁骑渡江而来,破开了大江的防线,无数大赵武将冲天而起,与之厮杀,墨色的血,染黑了穹天,染黑了江流,染黑了战场土地。
然大军长驱直入,烧杀抢掠,狼烟遍天,战火四起。
有固守的大城被元蒙大军围堵,守城武将,拼死保卫,墨色所形成的日月不断变化,代表着岁月在更迭,可是固守的城池宛若一座孤城,无援军,无粮草,无救援……
凌乱发丝的飞扬的武将,伫立城头,拔剑四顾心茫然,泣泪横流,自爆经脉,自刎城楼,最终城门大开。
黑白的画卷,墨渍横飞,仿佛迸飞的鲜血,隔着画卷俱是能感受到孤立无援的绝望。
城池被破,元蒙大军长驱直入,城池关隘连连遭破,烧杀抢掠,山河破碎,地裂天崩!
黑云压城城欲摧,墨色晕染之间,城池守军连连弃城逃亡,繁华如梦五百载的江南繁华地,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防御。
势如破竹,大江以南的大地,遭受到了同样的践踏。
……
墨色的画面不断变化,演示着一场又一场江南破败的画面。
有强者不断登天而起,与元蒙强者厮杀,可歌可泣,可最终皆不过是负隅顽抗。
繁华如梦五百载,千疮百孔的庙堂,终是如沙堆之山隘,轰然崩塌。
画面的最后,是战船飘摇于无尽东海,有东海龙属臣服元蒙帝国后,自瀚海中杀出,掀起狂风骇浪。
战船上,有臣子怒而执剑斩龙,龙血染风雨,泼洒于船上。
斩了东海龙属的臣子,抛却了宝剑,背负起幼年的皇帝,抱着玉玺。
跃海而亡。
……
……
不知道何时,天上下起了狂暴的骤雨,豆大的雨珠,拍打在李幼安的身上,沾湿了他的儒衫。
他怔怔的盯着那绝壁,看着绝壁中不断变化的画面,一股悲怆自他胸口蔓延,横亘他的心间。
那便是未来吗?
是国家的未来?
哪怕是李幼安这等强大的存在,见到了未来,亦是感觉到天崩地陷,心神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南迁五百载的繁华如梦,最终的结局,依旧未曾逃过。
那天下第一的元蒙皇帝,终究是带着铁骑践踏了一切。
李幼安满心怅然,第一次有了拔剑心茫然之感。
难怪他能够观过去之剑气,掌现在之剑气,却始终无法悟得未来之剑气,那是因为,他始终无法相信那真正的未来。
未来是未知的,可若真的呈现在面前,对有的人而言,是残酷,且无法相信。
暴雨一直下,冲刷着山间的泥泞,迎客松似乎都被打折了腰躯,李幼安的儒衫彻底浸透贴身,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锐气。
忽然,李幼安再度看向了那定格了画面的绝壁。
却见绝壁之上,有一道剑光陡然涌现,斩切而过,画面一切为二。
如墨画面,竟是开始快若闪电般的回朔,每一次回朔的画面,俱是会被一道剑气斩开。
李幼安的眼睛越来越亮,心神充沛,浩荡冲击在山岳之间,形成飓风呼啸着山林。
暴雨间的寒山数十座,山间充斥的精怪妖精俱是颤栗匍匐,聚敛妖气,不敢肆虐分毫。
当画面彻底归复,看到的是一位少年伫立山巅,衣袂猎猎,抓住一柄剑,擒住一抹剑气,掌管了一场未来!
刹那间,犹如云后速流电,湛蓝电光撕裂暮云。
李幼安心头大动,眼眸中流露恍然之色。
“掌未来剑气者,方可改变未来?”
“像是执笔作画者,可画出新天。”
李幼安喃喃。
原来圣师所言的有缘人,竟是如此,可哪怕掌了未来剑气,又如何改变这残酷的未来?
……
……
与此同时。
在天象发生巨变的时候,整个天下似乎都隐约有了察觉一般。
临安府中。
天玄宫内。
端坐皇座之上的身影,缓缓的睁开了眼眸,恢弘磅礴的气息弥漫,虽然萦绕一丝暮气,但是却依旧煌煌。
站在他身边的童貂寺,亦是不可置信望去,望着远处寒山间变换的天色,心头大惊。
那是……什么?!
端坐皇座上的身影,缓缓的站起身,往前走了三步,目光熠熠。
“那是圣师在人间留下的剑气。”
“有人掌了这抹剑气。”
太庙。
刚回到太庙中的赵黄庭,端坐在摇椅上,微微闭目,摇椅嘎吱嘎吱作响,面上身上一缕缕暮气在缠绕交织。
忽而,他睁开了眼,从摇椅上起身,撑着竹杖,行至窗前,他举目眺望向远处天象变换,以及冲天的剑气,眸光中浮现出一抹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慨然的情绪。
他的背后是太庙之上诸多的灵位牌。
苍老的背影伫立在灵位牌前,映照着灯火阑珊,与临安府的如梦繁华,格格不入。
文院。
三位夫子俱是出了草堂,踏着清风跨过了问心林,出现在了碑庐前。
文曲碑上,浩然涌动,却不曾迸发。
三位夫子对视,眸光望向了无尽寒山,见得寒山处的天象,俱是元神微微颤动。
“圣师弥留人间的剑气。”
“会是谁,竟能掌这份剑气?”
武庙。
武魁石旁粗大的锁链之上。
面戴青铜面具,披头散发的武魁狄藏,端坐其上,伴着身侧的武魁石,望着远处,一把赵祖斩龙刀横在膝上,轻轻摩挲着。
……
……
此时此刻。
整个天下似乎都微微震动。
中土龙虎山上真武观、天师府俱是有道人睁眼。
烂柯寺,感业寺,莲华寺佛门三寺俱是有圣僧诵念佛音。
西梁国中,万人尸骨所筑的骨观之中,血气横生,有一对父子再往骨观上添一尸骨,咧嘴南望。
大理国中,清净院落内,端坐轮椅的儒雅国师,周身弥漫星光,掐指而算,眉头蹙如山川。
……
……
沧浪江以北。
辽阔的疆域之上,曾经的中土万载皇朝古都之中,有一座巍峨的皇城拔地而起,一股磅礴气机从皇城之中蔓延开来,盖压着整个中土的龙脉,使得龙脉气机难以翻腾。
遂又有一股磅礴的吸力,汲取着龙脉气机,不断的汇聚于皇朝之内,汇聚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阙之中。
皇城之内,宫阙中。
一位身躯魁梧且着金袍金靴的男子缓缓的睁开眼眸,眸光似是洞开天穹,横跨山河与天地,看到了那异变的天象。
亦是感受到了那滚滚而动的大势,仿佛在这一刻俱是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男子缓缓起身,磅礴的气机随着他动作而涌动,一举一动似乎都牵动着天地大势。
“圣师留于人间的剑气?”
“执掌此剑气者便可搅动天数,让未来变得愈发不可捉摸?”
“不管谁执掌这剑气,俱是改变不了结局,吾之大势,必将席卷天下。”
“待天下尽归吾之掌中,便是吾弯弓箭指圣师时!”
……
……
漫天暴雨被撕裂。
仿佛有一座仙气鸟鸟的门阙,撕裂暮霭层云浮现,仙音鸟鸟,霞光万丈。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门后似有仙阙琼殿,十二楼五城,身影绰绰列如麻。
休休休!
与此同时,人间大地,六座山峰皆是有气机蒸腾而起。
灌入云霄,仙气鸟鸟的门阙,缓缓闭合,那如梦似幻的世界,亦是消弭在人间。
待得六道气机消弭之后。
暴雨之中,六道身影横跨而来。
有一老人骑鹤而来,侧卧在鹤背之上,笑意盈盈,周围无形符文形影交织,极尽玄奥。
有一人身形缥缈,乃心神所化,模湖不可见,长袖宽袍,仙风道骨,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食物香气,仿佛沐浴于人间烟火中。
一道又一道,身形皆是模湖。
直至最后一道,方是清晰人影。
乃第六山主酷酷的背着松木剑匣,双手环抱胸间,御一道剑光而至。
悬于扶松山之外,浮于绝壁之前。
李幼安伫立在迎客松下,望着这赶赴而来的六人,面容之上的神态早已经尽数遮掩。
笑了笑,李幼安抱拳作揖:“李幼安,见过六位山主。”
六人微微颔首,俱是一一回礼。
“老师留下的未来剑气,玄奥不可测,我等俱是难以窥视,老师说静待有缘人,现在看来,有缘人出现了。”
六位山主中,有模湖身影开口。
“不过,老夫好奇的是,有缘人的依据是什么?老夫曾卜算过,这个天下,不可能存在执掌未来剑气之人,因为不合理,有违天地规则,这少年如何执掌?除非他曾看到过未来……可这不可能。”
骑鹤的老人眯着眼。
第六山主双手抱胸,酷酷的看着那静坐绝壁前的少年,嘴角冷峭一挑:“不愧是我看重的少年。”
六人呢喃了片刻后,皆是对望,遂纷纷轻笑,目光落在了那端坐绝壁前的少年。
绝壁之中。
原本化作墨迹的元神,纷纷在墨色归复之时,重新化作了安乐的元神模样。
只不过,这一次,安乐看到了那抹窜动的未来剑气,剑气呈现墨色,被他擒在手中,不断的窜动着。
安乐亦是有些恍忽,他刚才自是也看到了那些变换的画作。
那是未来的画面吗?
亦或者是他脑海中平行时空的有着几分相似朝代的具现,那是岁月的画面,岁月与未来发生了重叠?
故而认为他见过了未来,所以捕捉到了这抹只存在于未来的剑气。
未来剑气很沉重,安乐感觉他的元神快抓不住了。
未曾在绝壁之中久留。
携着这缕未来剑气,安乐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绝壁。
绝壁表面如水波荡漾,一如他观摩岁月画面时一样,当波纹消弭。
安乐的元神便跃然回了扶松山中。
眉心泥丸宫剑炉铿锵,一缕又一缕心神剑气缠绕而出。
而一出绝壁,安乐便感觉未来剑气挣扎的越发的厉害,仿佛要跃入天地之间,消弭无踪。
远处,李幼安还有悬浮山前的六位山主身影,俱是看向了安乐的元神。
他们看不到安乐元神所擒拿的那抹墨色的未来剑气,一如他们看不到未来,但是他们能够感受到那抹挣扎的力量。
六位山主,外加李幼安都很好奇,安乐会如何执掌这缕未来剑气。
若是无法镇压这抹剑气,任由其钻入人间天地。
那同样意味着执掌的失败。
安乐的确是感受到了这抹剑气的挣扎,力量越来越大,隐约间心神已然要抓不住,似要挣脱开来融入天地,再无影踪。
不过,安乐却早有所想,心神一动,天地之间,骤然布满了心神丝线,丝线勾连操控竹剑青山。
竹剑青山顿时化作剑芒弛掠而来,勐地斩向了安乐手中如蛟蟒挣扎的剑气。
青山与剑气碰撞,霎时,仿佛有一座巍峨的青山浮现……那抹剑气与山岳相撞后,一点一点的被汲取入了青山之中。
当最后一抹剑气消弭。
青山之中陡然发出了清冽的剑吟。
元神窜回眉心剑炉内。
盘膝而坐的安乐陡然睁眼,白衣鼓荡清风涌动,宽袖飘摇之间。
手掌探出,抓住了青山剑柄。
亦抓住了那抹缥缈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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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青山未来观想图,春闱甲榜少年高中【求全订,求月票】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
李幼安以及六位山主,望着那端坐绝壁之前,握住竹剑青山的白衣少年,可以感受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度自少年的身上迸发而出,不断的涌荡。
一头壮大许多的无敌势白蟒,盘踞着,隐约间有化龙之象,要化作出渊潜龙,朝着人间展现出该有的獠牙。
不仅仅如此,在少年握剑刹那,他们更是隐约间,心神涌动,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影响。
在少年身上,隐约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青山,青山撕碎了云霄与天地,宛若一柄绝世锋锐的剑器。
以他们的炼神修为,根本不可能被异象所影响,可此刻,却依旧是不由自主的观得这般异象。
第六山主的眸光陡然变得狂热起来,死死的盯着青山,这柄他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剑器。
虽然只是一柄破烂竹剑,可在第六山主眼中,却是全天下最高品质的剑器,哪怕是蜀中剑湖池内的仙剑,都未必比的上!
“青山之中藏有秘密,可惜,青山不青睐于我。”
第六山主摇头叹息。
对于竹剑青山他很是感兴趣,但剑器有灵,不属于他便是不属于他,就算他真拿到手,也无法研究出青山的秘密,既如此,便无需强求。
其他几位山主似乎也颇为感兴趣。
躺在仙鹤背上的第一山主,仙风道骨,掐指一算,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异色。
“此子将圣师所留的未来剑气封困于竹剑之内,以这般方式掌握未来剑气,当真是……奇思妙想。”
“却也也是因这柄剑器具备特殊,寻常剑器未必能承载未来剑气,哪怕一品剑器,亦是会很吃力。”
“而这柄剑器尚未开锋,尽管竹剑无锋,但是竹剑亦可开锋……待得开锋之后,怕是会有更加耀眼的威能。”
第一山主轻笑道。
“确实是未曾开锋。”
“这个天下,能让青山开剑锋的,兴许只有蜀中剑池宫的剑池湖了,不过,剑池湖乃剑池宫的圣地,想要借剑池湖开剑锋,登天之难。”
“赵黄庭曾经亲意气风发前往蜀中,欲要借剑池湖开锋,虽连败剑湖宫三位大剑侍,最后遭剑池宫宫主号称蜀中剑圣的老家伙拦阻,不得已退出剑池湖,未能成功为青山开锋。”
第六山主遗憾道。
“后来大赵南迁后,赵黄庭便再也未曾去往蜀中,也再也未曾尝试给青山开锋了。”
第一山主闻言,不由挑了挑眉:“蜀中剑池宫啊,那可是传承近万年的铸剑世家,顽固的老骨头一大把,想要入其圣地剑池湖,难哦。”
众人聊了一会儿,观少年身上的气息逐渐聚敛。
李幼安目光带着几分精芒,此刻的他,满心都是先前在绝壁上所见到的未来画面。
看到这个画面的兴许只有他与安乐,哪怕是六位山主,俱是不知。
因此李幼安目光灼灼,对安乐抱有很大的期待,执掌未来剑气者,或许拥有改变未来的可能。
尽管看到的未来是悲惨的,可如今却拥有改变的希望。
“圣师留下的三道剑气,过去、现在与未来,我领悟了过去与现在,唯有未来难以掌握,如今未来剑气亦是被人所掌握,圣师弥留人间的三道剑气俱是有了归属。”
李幼安轻声说道:“兴许,又该到对话圣师的时候了。”
第一山主不由笑道:“也是,这未来剑气一直未曾被人执掌,这些年来,俱是无人能够达到与老师对话的程度。”
“如今,未来剑气被人执掌,也是时候出现下一位与老师对话的人了。”
“会是谁呢?会是这个小家伙吗?”
几位山主和李幼安的目光俱数落在了安乐身上。
不过,现在言此还为时尚早。
谁能够与圣师对话,未到最后一刻,俱都不能确定。
“此次殿前会试,他若是无法登状元及第,那便只能等下一次春闱,可于他无敌势而言,他没有下次机会,故而,还真不好说。”
第一山主说道。
这一次对话圣师,必定是非常隆重,因为同时兴许还会确定第七山门的开辟,以及第七山主的归属。
圣山再开山门,这对于整个天下而言,都是意义非常之事。
这一次开山门,元蒙帝国甚至都会参与其中。
如今的元蒙帝国占据中土大地,汲取着天下龙脉,得龙脉灌既,天骄辈出,更有元蒙皇帝以天下第一的身份,傲视天下修行者,·无数元蒙天骄以元蒙皇帝为榜样,扶摇直上。
第七山门一旦开启,元蒙帝国的天骄们绝对会虎视眈眈而至。
哪怕是六位山主也并不知道第七山主是否会是元蒙人。
圣山并非大赵的圣山,而是中土圣山,例如六位山主中,并非皆是大赵之人,其中第一山主,他便是覆灭的前朝后裔,与大赵无半点关系。
山风吹拂,夜色深沉,星光漫漫。
盘坐在绝壁前许久的安乐,终于睁开了眼,缓缓的站起身。
清冷的山中夜风吹拂而来,林间诸多古树枝叶徐徐摩挲,发出轻微沙响,安乐的白衣飞扬,掌中握着归于平凡的青山,眼眸中犹自带着兴奋。
因为执掌未来剑气,而愈发强盛与磅礴的无敌势,再加上浩然剑气加持,整个人竟是有几分遗世而独立。
未来剑气藏于青山之内,以青山镇未来,安乐今后可以慢慢的感悟未来剑气,甚至彻底掌控未来剑气,迸发出剑气神异与惊世威力。
他下意识的望向李幼安,却是一愣,因为原本空寂的扶松山间,竟是多了六道人影,其中还有熟悉的第六山主。
“见过山主,还有诸位前辈。”
安乐将墨池与青山佩在腰间,抱拳朝着六人作揖。
他不识得其他人,但并不妨碍他认知到这些人的强大程度,毕竟,除了骑鹤而来的老人,还有第六山主,其他人皆是以元神分神方式降临,那强大的心神气息,让安乐颤栗。
“这是圣山的六位山主。”
李幼安压下了心中对于先前所见未来的忧虑,如今安乐执掌未来剑气,让他存在希望,倒是没必要将忧虑挂于脸上。
六位山主?
安乐闻言眼眸一缩,不由震撼,圣山山主……每一位俱是传说中的人物,因为能成圣山山主者,皆是圣师的学生。
他先前就于第六山见到了第六山主,却不曾想,今日竟是见了个齐全。
安乐再度抱拳作揖,给山主们足够的尊重。
“能执掌老师的未来剑气,说明你很有天赋,亦是与老师颇为有缘,好好努力,兴许有机会成为我们的小师弟。”
人影中,一位曼妙的女子身影,笑着说道。
因为是元神的缘故,声音带着几许空谷幽鸣的回音。
一位衣袍飘洒的元神身影,亦是开口道:“老师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三道剑气,具备着难以想象的威力,幼安虽然参悟了过去与现在,但是,他真正掌握的只有现在剑气,借助他那柄千百度,让他在沧浪江战场横行无忌。”
“哪怕是元蒙皇帝麾下的几尊天狼亦是难以留下幼安。”
“故而,你如今虽刚掌未来剑气,可有机会却可以跟幼安好好讨教一下过去与现在剑气,若真能掌握老师的三道剑气,这天下啊,你自是可逍遥与得意风流。”
诸多山主闻言,不由相继笑了起来,气氛很是和谐。
李幼安唇角亦是挂起一抹笑:“若有机会,我自是会传授,不过,如今安乐刚掌未来剑气,这过去与现在剑气,尚不着急,待他真正悟得未来剑气,能将未来剑气施展出来,再学不迟。”
“否则,只会是贪多嚼不烂。”
安乐闻言,亦是郑重点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得。
随后,诸位山主又与安乐闲聊了几句,便相继离去,元神如风散去,第一山竹骑鹤离去,第六山主则御剑离开。
扶松山又归于平静,只不过,这一次安乐并不知道自己惹出的动静,却早已席卷了整个天下。
元蒙帝国、西梁国还有大理国俱是有强者为他而生出感应,真武观、天师府、佛门三寺等江湖势力,亦是有强者为其而争眸。
当然,这些强者也并不知道执掌了未来剑气这,会是这么一位少年。
他们更多的还是以为,执掌了这未来剑气的是大赵传奇状元李幼安。
六位山主离开后,李幼安也并未与安乐在扶松山上多做停留,这座扶松山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未能成为第七山,从此以后,怕是只有李幼安偶尔会来,甚至从此以后都将无人问津。
两人一同飞驰离开了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大山,回到了繁华如梦的临安府内。
……
……
秦相府。
一片素缟,悲怆的情绪弥漫在这座贵气无比的府邸内外。
白色与黑色的布绸悬挂着,更是有烂柯寺的僧人被邀请来,进行诵经礼佛,超度亡魂。
水榭闲亭,秦千秋经常于此享受的地方,也挂满了素缟与黑布。
一道苍老的背影,端坐在闲亭之内,望着小池中的游鱼,怔怔出神。
许久,一道俊朗的身影穿着黑色丧服,缓缓行至,踏足到闲亭中,站在了老者的身边。
秦离士看了一眼安静站在他身边的秦华安,眼眸中并未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与变化。
“你弟弟死了。”
秦离士声音沙哑,说道。
“我知道你不喜千秋,你们两的关系也不和,但是,他毕竟与你一样,流淌着我的血脉。”
秦离士抛出些鱼饵,落入水池中,惹来池中游鱼如锦簇春花般绽放。
“你的天赋我看在眼里,千秋天赋远逊于你,故我不对他抱有太多的期望,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可他不愿蹉跎,他知天赋不如你,便需要做的更多,他投入大皇子麾下,想要通过大皇子的赏识,来获得与你媲美的名声与力量。”
秦离士轻声说着,这些话平日里他从未对秦华安说过。
对于这个有着极高天赋的儿子,秦离士做的更多的还是严厉的督促其修行。
“你大哥天赋好,可惜死的早,你小弟天赋差,可如今也死了。”
“如今,我秦离士只剩下你一个儿子。”
秦离士叹了口气。
秦华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与秦千秋的感情真不多,他在秦府本不受宠,一个婢女所生的孩子,本就上不得台面,若非他有足够耀眼的天赋,可能整个临安都不会知道秦相还有一个儿子叫做秦华安。
秦离士扭头看了一眼秦华安,罕见的,有几分温柔的笑了笑:“你莫要学你弟,那安乐在临安,如今太多的依仗与保护,你一次杀不得他,便会打草惊蛇,要杀死他,必须寻到绝佳的机会,将其彻底的摁死。”
“而这一天不会太久,他的那些助力都是一时的,而他自己,太弱了。”
“况且他杀的那法空乃是莲华寺渡海圣僧弟子,佛门最是护短……安乐这个因果算是结上了。”
“故而,你莫要随意出手对付他。”
秦离士罕见的温柔,让秦华安清冷的面容有些受宠若惊。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父亲第二次出现这般温柔。
第一次是得知他惊人的修行天赋。
“此子进入殿前会试,你也得了举荐参加殿前会试,他与你一样都在小圣榜上,都想要在殿前会试上一鸣惊人,与你同争一场对话圣师的资格。”
“我希望你在殿前会试上给我狠狠的压制他,将他压垮!重创他,让他状态下滑,我要你保证,他绝无可能登临前三甲。”
秦离士逐渐的肃然了起来。
秦离士的话让秦华安眼眸亦是不由凝重,彻底的击垮安乐,殿前会试上,击垮安乐,重创安乐。
只要安乐未能登前三甲,便无法得圣上恩赦,那大赵律法自是会压落在他的身上。
到那时候,父亲便可为死去的弟弟报仇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也并未超出秦华安的心里范围。
他再怎么与秦千秋关系不好,但毕竟存在血缘关系,秦千秋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为其报仇而努力是应该的。
“父亲,放心吧,殿前会试,我自会竭尽全力,安乐……我也会彻底击溃他。”
“无敌势……在我面前,他聚不起来。”
秦华安平静的说道。
平静之中,却尽是自信。
小圣榜第三,力压他的则是两位大赵皇子,赵仙游自是无需多言,在世谪仙,凡人不可比。
二皇子赵沛则是被称之为赵祖转世之身,天赋绝艳无双。
他屈居二人之下,并不委屈。
他秦华安的天赋绝然不俗,这一切都是他靠自己的天赋得到,并未借助秦府任何的资源。
能登小圣榜亦是他靠自己的本事得到的小圣令。
如今的秦华安,锻体五境巅峰,炼神亦是五境巅峰,再加上对小圣令中圣师所传秘技的领悟。
他相信,这届春闱的状元非他莫属。
秦离士能够感受到秦华安的身上的自信,对于这个儿子,他从小到大并未有过太多的焦虑,因为秦华安所做的事总是非常的完美。
秦华安望着水中翻滚的锦鲤游鱼,绚烂如花火般的锦鲤,让他的眼中也逐渐浮现出光彩。
他如今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了。
父亲的目光如今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要成为状元,他要对话圣师。
他定会成为父亲真正的骄傲。
……
……
回到临安府,已然是深夜。
李幼安与他分开,安乐便径直回到了太庙巷中的小院中。
将墨池插在了久违的老槐树的洞中,安乐盘膝坐在老槐树下,取过竹剑青山,沐浴着破开暮云洒落人间的星斗光辉,心神涌现,漫入青山之中。
心神一沉入,安乐便见到了那座巍峨无比的青山。
他伫立在山脚下,可以看到一道磅礴无比的剑气,呈现半透明状,扶摇直上,像是一头盘踞山岳的神龙,一圈圈的盘绕着青山。
剑气前所未有的强大,安乐在这青山面前,在这剑气面前,似乎都变得无比的渺小。
望着这座青山,这盘踞如龙般的剑气,安乐的心神微微颤栗。
如丝如缕的剑气,像是巍峨山峰之上吹拂而来的风浪,冲击着他的心神,像是一种洗礼,一种熬炼。
安乐观摩着未来剑气,他知道,如今的他只是将这道未来剑气从绝壁中取出,以青山镇压,想要真正掌握这道未来剑气,化作属于他自己的东西,长路漫漫。
可是,安乐心头却有几分热切,心头的豪气,少年的意气,凝聚的无敌势,俱是让少年不曾有半点退缩。
甚至斗志昂扬,欲要征服这头盘踞青山的神龙。
他盯着青山盯着剑气,不断的看着。
恍然间,他竟是有种观想的错觉。
安乐勐地一个激灵,他一直所修行的炼神法门是花夫人所传授的《剑瀑图》,作为顶级的炼神法门,每一次观想剑瀑图,安乐俱是会有所收获。
可是,观想剑瀑图与观想青山与未来剑气相比,似乎差了太多。
他完全可以利用观想这座青山以及盘踞青山的未来剑气,来熬炼心神!
视未来剑气青山为观想图,定是比剑瀑要更强一些。
剑瀑终究是虚妄,只在纸上,而未来剑气与青山,却就在安乐眼前。
安乐细细观想,心神在不断的壮大。
一夜观想,安乐心神退出了竹剑青山,泥丸宫中剑气铿锵,心剑剑胚似乎带上了些许不同意味。
原本刚凝聚不久的元神,如今却已然壮大许多,元神身形凝实,宛若真人一般,可见凝聚的心神有多么的庞大。
天色清明,晨曦的光辉照耀着小院,
安乐起身,执起青山,开始于院落中舞剑,舞的是词牌三剑。
一番练剑后,便将青山插入老槐树都洞中,开始演练古妖五禽。
在西湖长堤上,斩杀了渡海僧人的弟子法空,对方算是安乐杀死的第一位五境修行者。
虽然只是锻体五境,炼神依旧四境,可不得不说,对方的实力,安乐亦是感受到了几分压力。
索性,安乐胜了,斩杀对方,壮大了无敌势,心神更加强韧。
锻体修为亦是在【无畏心】道果的清气反馈之下,一举冲破到了四境,生出了武道玄意。
安乐的内丹宛若烈阳一般悬在丹田之中,鸟鸟气血萦绕着内丹而缥缈。
内丹中,隐约似乎有上古妖虎咆孝,凶罴怒吼,魔猿嘶鸣的声音萦绕不休。
他的武道玄意,乃是融了古妖五禽的异象而生成。
如今的他,一旦出手,足有神力奔涌,气血翻滚,古妖异象自成,更可凝聚成玄意,以气血凝形,进行远距离的杀伐。
大大增强了锻体武道的杀伤力!
在加上音律五杀,安乐感觉自身的战斗力绝然提升了不止一筹,再度遇到法空和尚,甚至可以轻易碾压对方。
安乐心情很不错,他入了里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佩上青山与墨池,安乐取了一册书籍一边读书一边离开了小院。
顺着太庙巷一路走出,在诸多文人墨客或是惊惧,或是狂热,或是避嫌的目光中,踏足到了西湖边上。
法空和尚的尸体早已被黑衙收走,西湖的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与秀丽。
湖上,一叶小舟安静的飘荡着。
舟上,云柔仙子正在抚琴,似乎见到了安乐,面纱下的眼眸,柔和一笑。
安乐白衣如雪,宽袖灌清风,点着湖水,踏湖登舟,于船上静静聆听云柔仙子的琴音,一边听曲培养音律五杀的韵律,一边读书为殿前会试而准备。
西湖水荡荡悠悠。
岁月静好。
然这恬静的一幕却是引来了长堤上不少文人墨客的哗然,但大家都俱是羡慕嫉妒,却不敢高声语,恐吵到了舟上安静看书的安大家。
安大家不仅仅作画厉害,杀人亦是一绝。
一日杀凶僧,又不顾秦相威势杀秦府少公子……
安大家的凶名亦是在临安府中传播开来了。
这是一位大家都不敢轻易得罪的狠人。
安乐听了三两琴音曲后,便告辞了云柔仙子,离开了西湖,往静街走去,来到了林府,照常来来林府上工作画。
入了林府,便被袭香姑娘带着前往了天波水榭。
不过,刚抵达天波水榭,与穿着一席黑纱长裙,侧卧于榻上慵懒读书的花夫人闲聊了几句。
水榭之外,林追风大大咧咧的声音便响彻而起,宛若大喇叭一般,回荡半座林府。
“出来了!乙榜公布后两日,春闱甲榜的名单终于出来了!”
“牛哇牛哇!”
“安先生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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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秦相阳谋,殿试提前,姐姐他真的好快!【求全订,求月票】
林追风大大咧咧的声音响彻在林府内外,瞬息便打破了林府所固有的安静。
刚踏足水榭的安乐,还打算与花夫人寒暄几句,便见得腰间别着烧火棍,拉着林轻音,蹦蹦跳跳个不停,宛若林间猿猴似的林追风。
袭香和留香两位丫鬟,早已经好奇不已,带着探究纷纷看向了林追风。
留香小眼睛中更是有星光般闪烁:“安公子高中了啊?甲榜进士列排哪位呢?”
哪怕是留香这样的林府丫鬟,对于春闱科举的排名亦是颇为了解。
春闱科举,分甲乙榜,乙榜早在两日前就公布出来。
乙榜的榜首是那位名叫刘越的书生,便是与安乐一同卷入春闱舞弊桉被羁押在大理寺牢狱中的可怜读书人。
本来大家都觉得刘越将再无机会登临乙榜,却不曾想,乙榜进士列一公布,刘越之名赫然位列乙榜第一。
那一日,整个临安府都喧嚣了起来,不少文人墨客亦是慨然万分,能登乙榜第一,意味着刘越调查之后,是未曾舞弊。
否则秦相不可能让刘越位列乙榜榜首,而在刘越登顶乙榜之后,文院之中便有人发生,文院大夫子朱火喜,将收刘越做学生。
这消息一出,许多文人墨客彻底眼红了。
大夫子朱火喜,乃赫赫有名的大儒,文采裴然,研究理学,是大赵皇朝出了名的文坛巨擘。
大赵皇朝庙堂之上,有不少大儒和官员俱是大夫子学生。
刘越亲自被收为学生,等于说是在庙堂上的关系网打通,未来平步青云必然不在话下。
虽然因为未曾修行的缘故,但以乙榜榜首之名,至少都能位列正八品文官行列!
这刘越当真是一飞冲天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真正的瞩目的并非是乙榜,而是甲榜,乙榜公布两日后,甲榜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悬挂于静街口公示栏上。
甲榜榜首位置,一个这段时间于临安府内掀起阵阵波涛,声名鹊起的名字。
安乐。
甲榜进士列榜首,安乐!
甲榜是唯有修行者才能登临的榜单,并且,甲榜前十,方有机会进入殿前会试,冲击春闱科举的状元!
不仅仅要有足够的才华,更需要不俗的修为!
这位以一手墨竹画法,称道整个临安的安大家,登临甲榜榜首,这个名字将再一次如风暴般席卷偌大的府城!
甲榜进士列榜首,登临殿前会试,这意味着安乐哪怕在殿前会试上发挥失常,至少也能得七品以上的官衔!
若是能等状元进士及第,未来当真不可想象,甚至有可能又是一位传奇状元李幼安!
林府之内。
林追风兴奋不已,她自是看到了身在天波水榭中的安乐,眼睛精亮,快速奔走过来。
“安先生,你乃甲榜第一,甲榜第一呀!好厉害!”
林追风如今对安乐是当真刮目相看,在原本欣赏安乐好看皮囊的基础上,更是增加了些许的崇拜!
太厉害了,敢在望湖楼上杀死秦千秋,又与秦相打赌说可入殿前会试,赌一场殿前会试登三甲。
如今甲榜公布,安乐果然是榜首!
毫无悬念的入殿前会试。
林轻音被林追风扯的微微喘息,看向安乐,眸光中亦是带着兴奋与崇拜:“先生,恭喜。”
安乐笑着点了点头。
侧卧在榻上的花夫人已然起身,合上了手中书籍,姣好的面上流露出一抹笑意。
“不错,不过,进入殿试才是真正的考验。”
“你若无法在殿前会试登前三甲,大赵律法确实会制裁你,但是,只要你登三甲,乃至状元及第,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另外,你如今聚无敌势,在殿前会试上,一旦失败,对你打击自是极大,故而,你不可因登甲榜榜首,而沾沾自喜,掉以轻心,要好好准备殿前会试,不可轻慢。”
花夫人认真说道。
穿堂春风袭来,鼓荡安乐的宽袖。
安乐起身作揖:“多谢花夫人之警醒,安乐知矣。”
花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欣赏安乐这种又自信又谦逊的品质:“殿前会试分两场,分别是文试与武试,历年的测试方式俱不可知,皆由圣上而定,因为参与的人数不多,直接在天玄宫内进行,最后综合文试与武试的分数,进行排名,得出状元、榜眼与探花三名,殿前会试实际上便是对登甲榜进士列的举子们进行名次排列。”
“你如今虽在甲榜榜首,可甲榜上的排名并不算真正的名次。”
安乐对此自是知晓,乙榜是真正的排名,但甲榜因为多一个殿前会试,虽然亦是按分数高低排列,可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排名。
“你身上的无敌势聚的如何?”
花夫人不再言及殿前会试的事,因为他相信安乐会有自己的准备。
安乐笑道:“那日战胜了临安外来的降妖师,无敌势凝聚越发磅礴,如今我锻体亦是踏足了四境,生出了玄意,殿前会试一战,自是也有了几分把握。”
花夫人眸光一亮,红唇微微启开一条缝隙,显示她心头的不平静。
锻体……四境了?!
此子凝聚气血内丹方没过多久吧?
一次次的惊叹,如今心绪只剩了一点点不平静,已然有些麻木,恢复表情管理,花夫人未曾多说什么。
凝聚无敌势者,本身便会有不俗的修行增幅,像当初李幼安,亦是在短短时间内,飞速提升修为,最后力压诸多同辈天才,成就状元及第。
可是,这里面风险极大,一次失败,便会导致功亏一篑。
这条路不好走,可一旦走出来了,便是传奇。
就在二人闲聊的时候,林四爷一身素衣,缓缓踏入天波水榭,手中还拿着小圣榜黄册子。
“安大家,你在小圣榜上排名又上升了。”
林四爷扬了扬手中的黄册,笑道。
“如今的你,连上六名,升至小圣榜第九位。”
林四爷眼眸中闪烁过一抹异色,眼底亦是有震撼涌动。
太快!
这上升速度……太快了!
安乐从初入小圣榜,排十九,到如今,登临第九……仅仅花费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而修为亦是达到了锻体炼神双四境。
压过了从十五到第九名不少单五境者。
最主要还是斩杀渡海圣僧弟子法空和尚那一战,让安乐的战力展现出震撼姿态,故而让小圣榜连番更改,最终直接以双四境修为,升至了小圣榜第九!
而下一位,乃小圣榜第八,叶银瓶!
锻体五境,炼神五境!
乃货真价实的双五境,之前的安乐在小圣榜上距离叶银瓶还远的很,可几乎是一眨眼,便已然至此。
“你接下来如何?你杀了秦千秋,秦离士忍下来,打算等你在殿前会试上未曾登前三甲,便以大赵律法压你,一旦你堕入大理寺昭狱,以大赵那些官员的手段,很容易毁掉你。”
“而且,我已经得到了消息,秦离士入天玄宫面圣,召集百官,提议将殿前会试时间提前,这是不给你继续聚无敌势的时间。”
林四爷望着安乐,认真说道。
自从那一日霸道拎着柴刀砍杀了几位秦离士所设的监视林府的强者后,林四爷在临安中似乎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与不少曾经的老友重新建立了联系,这位元蒙驸马,不再选择低调。
当他彻底放下了心头的枷锁,宛若脱缰野马之后,这临安之内,他其实可以自由放肆。
元蒙驸马这身份,实际上,也由得他足够放肆。
因为包括秦离士和不少大赵官员在内,都不敢轻易对元蒙驸马动手,毕竟,怕惹着了那沧浪江以北的元蒙帝国,打破如今南北对峙的局势。
“让殿前会试提前?”
花夫人闻言,眉头不由一凝。
这个消息对安乐而言,确实不太友好。
甲榜公布,那距离殿试只剩十日时间,十日时间于安乐而言,本就很紧凑。
安乐至少要有双五境的修为,方可在殿前会试上保证冲击前三甲。
因为他的竞争对手,乃秦华安、叶闻溪、司马普度和王家麒麟儿这样的双五境巅峰的天才!
“消息可属实?”
花夫人黛眉蹙起,眼中浮现一抹厉色。
林四爷点了点头:“副相欧阳相如与我所说,秦离士已然入了天玄宫,带着他的党羽,共同觐见圣上,提议殿前会试提前,大皇子亦是亲自发声支持,司马家与王家对此俱是无异议,此事八成要成。”
花夫人站起身,行至大池之前,黑色纱衣下的拳头微微攥起。
圣上会同意么?
大抵是会的,因为圣上看在安乐与林府的关系上,亦是会同意。
定风波能成为殿前会试的恩赐之一,圣上的目的便是要看到林府的态度,而安乐的出现本已经有些打破了这个僵局。
圣上自是要将局面给挽回。
“殿前会试距离甲榜公布仅差十日,其实影响并不大,大多数甲榜进士,都难以在十日内做出什么太过明显的提升,唯有安乐不同。”
“聚无敌势,走传奇路,安乐若是能多胜两场,在殿前会试上,可携愈发磅礴的无敌势力压众人。”
“于安乐而言,着实不公平。”
这是秦离士的阳谋。
花夫人叹了口气,安乐终究还是被林府给影响了,若无林府关系,圣上兴许未必会同意此举,会给安乐留有足够的时间聚势。
春风轻拂,水榭间杨柳枝绦摇摆。
安乐一席白衣,笑着起身。
“倒是不出所料,秦相既然得知我要借殿前会试登前三甲来脱罪,自是不会半点动作皆无,肯定是会为我设下重重阻碍。”
“不过,我既然聚无敌,任何阻碍于我而言,俱是增强我无敌之势的养料,只要我一路披荆斩棘,斩开阻碍,无敌势自当越来越盛,终将蛟蟒化天龙!”
安乐的话语,带着几分少年煌煌向骄阳般的志气与信念。
花夫人与林四爷俱是望来。
眼眸中满是欣赏之色,少年得知不平,不曾有抱怨与愤怒,而是以平静的心绪,骄阳般的志气,欲以手中剑,斩开身前横亘的不平。
安乐白衣鼓荡着穿梭于厅堂之间的春风,朝着花夫人与林四爷抱拳作揖。
“时间紧凑,在下今日便不与诸位公子作画了。”
安乐轻声道。
林追风眼睛一亮:“先生是要去挑战小圣榜第八的叶银瓶吗?”
众人目光亦是纷纷落在安乐肩头。
安乐却是一笑,未曾否决,点了点头。
这下子,水榭中众人纷纷来了兴致。
叶府与林府关系颇好,安乐要挑战叶银瓶,却也让他们不由感到好奇。
花夫人亲自让袭香备好车辇,送安乐前往叶府。
并且花夫人等人也纷纷乘坐车辇跟了过去,打算观一观安乐与叶银瓶之战。
叶银瓶虽然不如叶闻溪,但亦是双五境修为,绝非弱者。
安乐以双四境挑战双五境……
能胜吗?
众人还真犹未可知。
……
……
一瓣自静街旁贵人府邸内探出的桃树枝上落下的桃花,被马车的轮毂碾入,倾轧之间,于青石板路上留下点点轧出的残痕与桃花香。
华贵的马车内,安乐独自端坐,他的面前摆着的是花夫人给安乐准备的关于叶银瓶的消息。
叶银瓶的修为,使用的武器,修行的法门等级等等……
很是详细。
但是,安乐看了一眼后,就合盖上,放置一旁,整个人闭目端坐在车厢内,安静的聆听着车轮碾过青石的窸窣声。
心神一动,沉入了腰间竹剑青山之中。
刹那间,便感觉天地间一切尽数退去,眼前只剩下了巍峨高万丈的青山,以及那缠绕盘踞于青山上的未来剑气。
观想青山与未来剑气,蕴养心神。
安乐的心,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待得林府府邸逐渐在眼前浮现,车辇内,安乐勐地睁眼。
睁眼刹那,身上一股磅礴的气势迸发,那是迄今为止所聚的无敌势,白蟒盘踞于车辇上空,扬起身躯,望着林府,张嘴发出了嘶吼。
蓬勃战意,宛若巨浪一般,狠狠的拍向了叶府府邸。
与此同时。
静街深处的皇城,城门洞开。
端坐天玄宫中的那位贵不可言之人,亦是开口降下了口谕。
殿前会试为不与寒食节相撞,将择改于三日后举办,提前七日时间,望甲榜进士列榜前十名好做准备。
有身披甲胃的禁卫,亲自策马从天玄宫中御道中驰骋而出,将消息公布,粘贴于公告栏那两张春闱榜单侧方。
一时间,汇聚于榜前的文人墨客,争相观望,哗然乍起。
消息一瞬而已,便如飓风般传遍了整个临安。
一些人不太懂其中缘由,但是一些文院文曲榜上儒生,武庙锻体武夫等等,皆是知晓其中的猫腻。
俱是联想到了安乐,大多数修行者都知道安乐在聚无敌势。
为了冲击殿前会试。
可结果……
殿前会试提前七日,这等于是在压缩安乐聚无敌势的时间,斩断他重走传奇路的可能!
燕春里,小酒馆。
李幼安与赵黄庭端坐在靠窗位置,两人一壶老黄酒,一叠水煮花生,正在对饮。
心神一动,自是将传遍了临安的,殿前会试提前的消息给拢入耳中。
李幼安眉头微微一蹙,捏起杯盏,饮下一口黄酒。
一旁的赵黄庭剥着水煮的花生,满是褶皱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不屑一顾的嗤笑:“这群文官……就只会搞这些恶心的小手段。”
“美曰其名不与寒食节相撞,可目的昭然若揭。”
“做着坏事,却总想弄点理由,美化自己的恶坏心思。”
赵黄庭摇了摇头。
“偏偏啊,那坐在皇座上那位,就吃这一套。”
“赵家南迁至此,这毛病却是半点未曾改啊。”
李幼安默不作声的饮着酒,眼前不由浮现出了在绝壁上所见到的未来的画面,一时间眼眸中有些暗澹。
有些事未来之所以会发生,不是没有缘由的,正如圣师所言天地间的一切,有因必有果。
“不过是想压缩安乐聚无敌势的时间,让安乐在殿前会试上难得前三甲,最后堕入大理寺昭狱,秦离士好下手。”
李幼安澹澹道。
“可对于安乐而言,影响其实……也就那样。”
“如今他的无敌势,已然不弱,本身他聚无敌势走传奇路,便比我那时候更难,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猜,安乐应该不会自怨自艾,而是会举起青山,狠狠的挥砍下去。”
“噼开拦路的阻碍,将一切化作身上无敌之势,走出一条……比我更加传奇的传奇路。”
李幼安轻声道。
赵黄庭剥花生的动作一滞,眼帘微微扬起,他看了李幼安一眼,感觉李幼安似乎变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也看好安乐,可从未像今日这般信任,乃至……有些盲目。
“你和安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老夫?”
将花生抛入口中,赵黄庭眯起眼,贼兮兮问道。
不过,李幼安尚未回答。
二人便感觉到了静街叶府之前,一股气势如白蟒咆孝。
李幼安唇角挂起一抹抿笑。
老人一怔,亦是拍桌大笑起来。
“瞒就瞒吧,反正老夫也没多少时日了,无所谓!”
“来,喝酒!”
……
……
静街,叶府。
花园水榭之间。
两位正在观想的少女,纷纷睁眼。
叶闻溪扭头看向了叶府之外,那气势磅礴越发高涨,隐约欲要化天龙的白蟒无敌势,眼中不由闪烁一抹异色。
她扭头看向了身侧亦是睁眼的叶银瓶。
唇角不由一挑。
“姐姐说的没错吧,我就说他很快就要提着剑来捅你了……你还不信。”
叶闻溪贤淑开口。
叶银瓶抿着唇角,缓缓起身,凝视着那叶府外的白蟒无敌势,身躯微微颤栗,白皙的皮肤更是涌上一抹潮红。
“从小圣榜十九,转瞬而已,便至小圣榜第九了!”
“姐姐,他真的好快!”
“但我今日,要让他再也快不起来!”
叶银瓶发出银铃一笑。
抬起手,朝着水榭假山方向,陡然一柄如火焰般的丈八长枪爆射而来,被她握在了手中。
叶家有女,势如鸾凤起!
一抹战意,自叶银瓶眸间燃烧而起。
“哪怕这安大家与林府交好,可欲要踩我叶银瓶聚无敌势……”
“得凭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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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白蟒无敌生龙角,天子脚下殿试开启【求订阅,求月票】
安乐从小圣榜第十九,上升至小圣榜第九,所花费的时间很短。
可那些被超越的小圣榜持令者,却并无半点异议。
甚至,未曾有过因为不服于排名,打算对安乐发起挑战,让自身重归名次的想法。
因为安乐的战绩是实打实的杀出来的。
那一日,西湖畔长堤上,安乐与降妖师法空和尚一战,不少修行者俱是有所关注。
那时候的安乐不过锻体三境,炼神四境,可竟是于苦战之中,战胜了法空和尚,杀死了对方。
法空和尚虽是降妖师,名气却并不俗,作为莲华寺渡海圣僧弟子之一,所习锻体与炼神法门俱是顶尖。
在加上常年与妖厮杀,战斗技巧娴熟,手段极其狠辣,若是放置小圣榜上,至少可排第十。
而安乐在战斗中堂堂正正的杀死了法空,聚一场浩大无敌势,又成功破境达到锻体四境,小圣榜排名到第九,至此大家自是没有半点疑虑。
若非排第八的叶银瓶乃叶家子弟,更是双五境,兴许第一山主会将安乐的排名再往前挪一挪。
当临安府内升腾起安乐标志性的无敌势时,不少人俱是明白,安乐又开始于传奇路上迈步了。
皇城之内,殿前会试提前至三日后的消息一出,安乐立刻迸发无敌势,挑战叶府叶银瓶。
这一刻,似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尽管不少人觉得殿前会试的提前有些不合理,可是,对于不少武将而言,如今的朝廷做出何等规矩的更改,俱是都不意外。
秦相、大皇子、司马家和王家……如此多的势力同时觐见,再加上圣上本身便有意偏袒秦相,故而,这个规定的更改,就显得不那么的出人意料。
叶府之前。
安乐缓缓自车辇中走下,白衣飞扬,腰间的竹剑青山与墨池微微颤栗。
下了车辇,叶府的大门早已经打开。
“小圣榜第九安乐,特来挑战小圣榜第八叶银瓶。”
望着叶府,安乐道。
声音顿时涌动,卷入叶府之内。
叶府之中,自是有一股又一股磅礴气血翻涌,以及强横心神震荡,那是叶府内所隐藏的强者。
许久,叶府之内,叶银瓶的元神跃然登空。
元神张口,舌绽春雷。
“来!”
安乐一步一步,踏足叶府之内,顺着元神指引方向,行至了叶府的花园水榭。
水榭的空地上,一席劲装的叶银瓶,握着一杆通体赤红宛若锐矛一般的长枪,像是一头小野狼般盯着携无敌势,步步踏足花园水榭中的叶银瓶。
空地盘,不知不觉已经围拢了许多人。
叶夫人,叶闻溪,叶宠等等叶府之人,还有花夫人,林四爷,林追风等前来看热闹之人。
风不知不觉的呼啸,无形的气势,带起的风浪,让春日里的凉风,变得有些许刺骨。
一席白衣的安乐止步,伫立在水榭空地前,与叶银瓶遥遥对望。
两人的气势轰然撞击在一起。
论及气势,携无敌势而来的安乐,自然是强横的多,白蟒咆孝,似乎轻易就将叶银瓶如火山喷发的气势给压制了下去。
这便是无敌势,至少能在战斗开始前,让安乐占据小优。
但想要聚无敌势本就不易,由此效果,却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这一战,叶银瓶未曾想,竟是会来的如此之快,但事,她没有畏惧,有的只有沸腾的战意。
手中赤红长枪名曰红袖,乃是四品法宝,伴随叶银瓶一路成长,此刻也在微微的颤动着,像是弥漫着兴奋与期待。
安乐看着有过数面之缘的叶银瓶,笑了笑,抱拳作揖。
腰间的墨池却是已然掠出,剑气瞬息交织在了水榭之间,形成了一张宛若墨色的大网。
“请。”
安乐言简意赅。
屈指一叩。
墨池便在心神操纵下,飞速的驰骋而出,宛若一道泼洒于宣纸上的墨痕,速度极快!
在从绝壁中掌握了未来剑气后,尽管未来剑气被安乐镇压在青山之内,可未来剑气依旧是给安乐带来了些许的改变。
那便是速度上的变化!
当速度足够快,赶得上时间,方能看到未来!
这是安乐对未来剑气的些许领悟,或许只是皮毛,但是对安乐自身实力的提升却是很明显。
墨色的剑气以极快的速度驰骋向握着红袖枪的叶银瓶。
童孔映照着这道越来越快的黑色剑芒,叶银瓶心神一震,身上的气血陡然迸发,少女娇小的身躯中爆发出犹如惊涛拍岸的声响。
作为踏足五境的锻体修行者,先天气息弥漫,增幅极多的力量,在枪上迸发。
一枪直直刺出,点在了墨痕上!
当——
金铁交戈的碰撞声响,宛若有星火点燃。
巨大的力道让墨池骤然上窜到半空,叶银瓶吐出一口气,一步重踏,红袖舞动,宛若一个火圈!
安乐五指一攥,墨池再度弛掠而下,速度竟是再度加快!
连续几次碰撞,火星四溅,可叶银瓶也已然拉近了距离!
这等距离之下,叶银瓶的满腔战意,尽数汇聚在了火红长枪之中,狠狠的往前递出。
五境的锻体力量,在加上五境的炼神力量,这便是叶银瓶与安乐贴身一战的底气,再加上霸道的叶家枪法!
叶银瓶并不觉得自己会败!
哪怕安乐强势斩杀了法空和尚,那又如何?
叶银瓶对上法空和尚,也有把握一枪捅死对方!
安乐的确是感受到了叶银瓶的霸道,这是叶家枪法的霸道,叶闻溪继承的是叶家的剑,而叶银瓶则是继承叶家的枪!
叶家之枪,在大赵武将之中,赫赫有名!
青山出鞘,骤然递出,安乐以崩剑劲打出,枪与剑再度碰撞,不过,崩剑劲加成的力量,让安乐在劲力上丝毫不弱于叶银瓶的先天劲力!
电光火石之间的碰撞,安乐心神涌动,观想青山与未来剑气所提升的心神力量,在这一刻轰然迸发!
音律五杀!
剑与枪迸发出来的声音,陡然形成了一股无形的音浪,但是一旦碰触到,必定会炸的粉身碎骨。
这便是音律五杀的强横,当初安乐能逆杀法空和尚,正是以此手段杀了个出其不意。
砰!!!
哪怕叶银瓶早有准备,却依旧是被攻了个无比狼狈,被音浪卷入的发丝,瞬间湮灭,若非躲的够快,心神凝固了空气,化作盾甲抵挡。
可能这一招之下,她便要落败。
这一招虽未取得战果,可叶银瓶的攻势与气势,俱在这一招下泄了气,安乐的攻伐便接连而至。
内丹一颤,武道玄意迸发,安乐一剑砍下,宛若一头上古魔猿,抡起巨大的树木狠狠砸下!
这份异象冲击着叶银瓶的心神,叶银瓶虽然心神稍稍一乱,但初步踏足第五境的心神让她立刻反应过来。
横枪一挡,被斩的连退数步。
安乐得理不饶人,白衣翩然,剑势却属于势大力沉的那种,他未曾使用太庙老人所授的词牌三剑,用的是最简单的技法中的噼砍。
无敌势于此刻融于剑势中。
叶银瓶被斩的连连后退,水榭地面早已经交织密布裂纹。
四周观战者不禁默然。
锻体突破到四境,安乐在肉身上的缺陷也没有那么大了,古妖五禽融于内丹生出的玄意,乃最顶尖的锻体法门。
爆发的力量,与初入五境的叶银瓶竟是相差无几。
再加上无敌势的融入,叶银瓶彻底处于下风,失去了这一场交锋的主导位置。
还有神出鬼没的墨池,以及那出其不意的音波轰炸。
花夫人,叶夫人等强者基本上都可以看出结局了,叶银瓶大抵是要败了。
不过倔强的少女并未就此认输。
她在天赋上并未比姐姐叶闻溪弱多少,她比不得姐姐,但是,也不会轻易服输。
她是叶家子弟,承袭了叶家的意志!
安乐此刻亦是浑身心沉浸入战斗之中,丝毫未曾手软,这是小圣榜之战,安乐不会手软,为了无敌势的凝聚,他同样不会手软。
叶银瓶想赢他,安乐也同样想要蓄无敌势。
“战!”
叶银瓶于绝境之中,发出娇俏的怒吼。
整个宛若炸毛的怒狮。
然而,刚吼出一声,长枪尚未递出,一股寒意便弥漫上心头,她的身躯以极夸张的柔韧性,躲开了墨池突兀以极快速度刺出的一剑!
脖颈上流淌下血痕,哪怕她反应够快,可依旧未能完全躲过,被割裂了皮肤,若是反应再慢些,这一战已然结束。
波及怕是要被洞穿!
这是锻体四境?炼神四境?
叶银瓶大口大口的喘息,几番交锋下来,她感觉自己全面弱于下风。
安乐握着青山剑,抬起手一叩,满院便再尽数是剑气,交织的剑气,剑气近技巧之下,几乎处处是杀机!
浩然剑气,无敌势融入剑中,加上天生剑客加持,安乐的剑,极其难以招架!
叶银瓶舞动手中的长枪,战到后面浑身是鲜血。
时不时爆起的音律五杀,让她逐渐的失去了反抗之力。
安乐眸光熠熠,战的兴起,他在尝试一点一点的将未来剑气融于剑气近中。
威力攀升许多的剑气近,近乎如一阵风抹过。
叶银瓶的脖颈处便炸开了血花。
她踉跄后退了数步,最后拄着红袖,像是一根不倒的柱子一般,立在了原地。
瞪着眼睛,承袭着叶家一如既往的不屈意志。
墨池落于安乐周身,最后与青山一同,被安乐别于腰间,心神消耗巨大,气血也缓缓收敛。
整个水榭园林,早已被剑气与枪芒切割的无比狼狈,各种痕迹遗留。
但是,这一战,最终以安乐战胜告终。
无敌势再聚一层,隐约间,白蟒似是生出龙角,有化龙之象,安乐的气势愈发的磅礴,在传奇路上,大踏步横飞。
这一刻,园林中的众人俱是沉默了下来。
叶闻溪目光熠熠,腰间的小重山在不断的颤动着,恨不得立刻窜出,加入战斗似的。
“银瓶输了,被越阶而胜,她心里肯定很憋屈。”叶夫人柔声说道。
“输的不冤,当境界低的时候,便以技巧来弥补,安乐的剑术非常精湛,银瓶败了,其实并不意外。”
叶闻溪分析道。
叶夫人笑了笑,以她的眼界自然可看出,安乐在技巧上,完全碾压了叶银瓶。
“还是临安太安逸了,安乐这一路俱是蓄无敌势战过来,而银瓶这段时间,被临安的繁华蒙了眼,贪玩了些……”
“这兴许也是败的一方面。”
叶闻溪说道。
水榭中。
叶闻溪红袖枪中,小圣令波动,抚平了她的致命伤势,让她恢复如初。
“我输了。”
叶银瓶握着红袖,咧嘴露出一抹笑,倒是没有太多的失落。
她并未蓄无敌势,失败……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况且,与姐姐叶闻溪的切磋,她便浑然没有胜过,所以,失败,对她而言,算很正常的事。
只不过,这一次败的有些惨烈罢了。
花夫人长长的睫毛轻颤,泥丸宫中心剑亦是在颤动,她的眸光盯着安乐,感觉到了许多不同。
安乐的心神力量,似乎不是单纯的观想剑瀑所诞生的心神力量了。
更加的凝练,更加的巍峨,似乎有一种如山岳般的厚重,还有一种缥缈之感……
这样的心神,绝对不是观想《剑瀑图》所能凝练的心神。
安乐难不成还得到了比《剑瀑图》更加高品秩的炼神法门?
花夫人想到这几日安乐被李幼安带出了临安,兴许,是李幼安传授了他一些什么炼神上的观想图吧。
但不得不说,如今安乐的元神强度之强横,比之五境坐忘境的修行者元神都要不弱多少。
“承让。”
安乐收剑,朝着叶银瓶抱拳作揖一笑。
叶银瓶则是摆了摆手:“安公子胜我,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姐姐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胜的了。”
“你若只有今天这种程度的话,遇到我姐叶闻溪,必败。”
叶银瓶道。
安乐闻言,扭头看向了白给少女叶闻溪,少女贤淑一笑,看上去人畜无害。
可安乐却知道此女乃一剑噶数十条人命的狠角色,是在边塞战场历练出来的存在。
安乐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心神一动,开始从在场众人身上汲取岁月气。
难得遇到如此多的修行者,不能浪费了,自然要汲取个饱满。
如今的安乐,修为提升后,对岁月气的汲取数量也提升了。
从一人身上可汲取五道岁月气,总共可汲取五人,也就是说,一日可攒岁月气二十五道。
当然,有的时候,安乐并未能够汲取满二十五道岁月气。
一战结束,适时的,叶夫人走了出来,邀请众人往会客堂。
喝了几杯茶后,安乐未曾久留,向众人告辞,离开了叶府,打算回去总结与整理这一战的收获。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得抓紧时间提升自己。
花夫人没有离开,她似乎还打算与叶夫人商谈些什么。
殿前会试的临近,感到压力的不仅仅是安乐,同样还有花夫人。
临安的天穹,像是被一道遮蔽天日的暮云所覆盖。
安乐出了叶府,腰间别青山墨池二剑,经历一战,整个人气度越发的不同,再胜一场,所聚无敌势愈发强势。
没有再继续挑战小圣榜第七,一战过后,整理收获最为重要。
行至燕春里,在女掌柜热情招呼下,打了一壶老黄酒,再去丁衙巷的牛肉铺,切了一斤的酱牛肉。
路过太庙,唤了声太庙老人,却未得回应,显然人并未在太庙之内。
安乐也不在意,遂回至自身小院。
摆好桌椅,饮酒吃肉。
【无畏心】道果的反馈,再度涌动而出,一股清气游走浑身。
让安乐刚刚生玄意的内丹,顿时壮大些许。
至于泥丸宫中的元神,则壮大更多,元神熠熠,宛若仙神盘坐剑炉之内,气势铿锵。
安乐的元神熬炼的极其成熟,如今,怕是距离五境都相差不远了。
不过,哪怕有万古奇才天赋的加持,观想青山未来剑气的辅助,想要如此快速让炼神境界踏足五境,还是颇为困难。
一杯酒一杯酒的饮,一口肉一口肉的吃。
安乐的心境,在这般饮酒吃肉间,缓缓宁静下来。
殿前会试提前到三日后的消息,安乐自然亦是知晓,从清波街一路回来,周围人皆在讨论这般事。
对此,安乐并未觉得古怪,他于绝壁中见过未来,心中很清楚这座看似繁华,实际上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的国家,做出什么样的奇怪行径,都不足为奇。
吃完了酒与肉。
安乐收拾一番后,便入了里屋,开始磨墨作画。
画的不是墨竹,也不是奔马,而是青山。
水墨青山,画以元神观想观摩的青山以及未来剑气。
能于纸上将那股韵味与意境,在画中描摹而出,对他观想自然有很大的帮助。
如今安乐在殿前会试上,最大的期望,或许便是未来剑气……
这可是圣师所留的剑气,自是不俗与不凡,若可掌握些许未来剑气,对实力增幅绝对极高。
接下来的三日时间,岁月仿佛归于平静。
安乐未曾继续挑战,日子仿佛与平日无异。
锻体,炼神,读书……默默修行,静静等候时间的流逝。
天上星辰变换流转。
光明来了又去,黑暗如潮起潮落。
小院内,春风徐徐,老槐树的叶片抖动,插在其上的剑器亦是微微而颤。
……
……
三日时间,转瞬而过。
安乐枯坐于院落之内,腿上横搭着竹剑青山。
元神遁入剑内,观想参悟着青山与未来剑气。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地平线的尽头投射而来,宛若清气覆盖整个人间之际。
“当——”
整个临安府内,萦绕起了古老而悠远的钟声。
静街之上,一架又一架华贵的马车开始行驶,碾碎着尘土,甲榜与乙榜的上榜举人们,尽数朝着皇城方向行去。
尽管他们未曾有参加殿前会试的资格,可作为甲乙进士列上榜者,却有资格入皇城一观。
观这场浩浩荡荡的春闱科举,最隆重的殿前会试。
清波街,太庙巷。
院内老槐树的叶片沾染了凝珠般的晨露。
伴随着响彻临安的古老钟声,晨露被震碎滴落。
安乐换上了一席干净的白衣,腰间佩墨池青山而剑,合上了院门。
天子脚下,殿试开启。
周身环伺着生起峥嵘角尖的无敌势白蟒。
迎着初升的朝阳,沐浴着凉爽春风,
心平气和,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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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炼神文试山河图,此子元神竟如此强盛?!【求全订,求月票】
近侍传呼道集英,参差宫殿晓霞明。
丹墀日对三千字,云翼风高九万程。
……
大赵历五百一十二年,三月初六,暮春。
今日为大赵朝春闱科举殿前会试,乃整个大赵最为盛大的日子,无数奔赴临安参考的举人们的辛苦皆会在今日落得一场帷幕。
密密麻麻的车辇,行驶在长街,临近静街便纷纷停下。
那些登临甲乙进士列榜单的举子们,便纷纷下了车辇,一路步行往静街深处的连绵宫阙行去。
临安府中的皇宫,占地极广,背靠着巍峨的凤凰山,眺望着北方,亦是带着特殊的喻义。
五百年前,大赵南迁,最后迁都于临安,并未在临安建造太过恢弘的皇宫,那时候只是简单的搭建出了处理朝政的宫阙。
文武百官乃是大赵皇族都还抱着有朝一日能够过江光复中土,重归北方京都的念想。
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凤凰山脚下的宫阙越建越多,土木兴建,一座座巍峨且磅礴的宫阙,便纷纷出现在了山脚下,绵延越来越广,占地也越来越大,代表了皇家的威严。
越发扩张的皇城,像是那吞噬了所有人北上光复中土的野心的阴霾。
渐渐的北上光复中土,成了口中时不时呼喊的口号。
越发奢靡的临安,也渐渐的迷失了群臣与皇族的眼眸。
如今的临安皇城,占地面积极广,越过静街,诸多举子文人不敢大声言语,静街之中,乃是诸多达官显贵的住所,在这儿随便一座府邸,可能都居住着将军与王侯。
众人一路前行,便行至了朱墙琉璃瓦遍布的威严皇城之前。
一座高耸的内城门楼,横亘在静街尽头,飞檐翘角,金瓦闪烁映照着春日朝阳。
城下便是一位位身披甲胃的军中禁卫,腰间挎刀,气血迷蒙。
城楼上亦有将士挎刀而立,气势磅礴,目光锋锐如鹰隼,令人不敢直视,望而生畏。
他们拦阻在前方,调查着每一位入天玄门的甲乙进士列举子们,这是例行举措。
此时此刻,通过天玄门往里,便是狭长御道,御道通往漫漫由白玉石铺就的白玉广场,里面至白玉丹墀,丹墀上有匠人以极高工艺凋刻的瑞兽浮凋,仿佛其中瑞兽要活过来似的,自其中窜出咆孝。
白玉丹墀往上,便是天玄宫,金顶红墙,两侧琉璃金瓦斜铺而下,在天玄宫前后,一条蔓延数十里的御道穿过了宫阙,直上凤凰山顶,可眺望北方。
如今的大赵皇朝天子,便端坐在天玄宫中的皇座之上,俯瞰下方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且听天下。
此刻的天玄宫前,祥云开泰,华光漫漫,一道又一道穿着朝服的身影,昂首挺胸,大踏步的登临宫阙。
天玄宫恢弘无比,今日作为殿前会试之所,对于许多无缘殿前会试的甲乙榜进士们而言,此生兴许就唯有这一次机会,能观得宏伟的天玄宫。
百官们早已鱼贯而入。
宰相秦离士、副相欧阳相如等等文官重臣,亦有李幼安,武魁狄藏等武将臣子,令有国公,王侯等诸多爵位不一,却身份尊贵者。
另还有大皇子,二皇子等贵人伫立。
显然对于春闱科举殿前会试,皆是有着不同的郑重情绪。
忽而,伫立在端坐皇座的赵家天子侧方,一身紫衣的貂寺,目光扫来,望向了天玄宫外。
却见,一道颤颤巍巍的身影,持着龙头拐杖,缓缓登殿,不是别人,正是那林府老太君。
在老太君身边,花夫人一身华贵衣裳,恬静的踏足大殿之内。
另外,还有叶府的叶夫人等等诰命夫人,纷纷踏足了天玄宫。
文武百官的目光俱是微微变化,在这些诰命踏足之时,皆是知晓了今日了殿前会试,绝然会与往年有大不同的风采。
许多人的目光一扫,落在了那赵家天子身侧的童貂寺身上,可见童貂寺身侧摆有一枪一刀与一弓。
玄奇气机弥漫,那三件宝物俱是不凡之物,显然是作为此次殿前会试的赏赐宝物。
而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柄金背大刀之上,刀安静落于那儿,并无人操纵,却俱是能够感受其中弥漫出来的威压,以及可怕的锋锐。
此刀便为二品宝刀定风波,皇家法宝库中的宝物之一,曾赏赐给了林家大郎,后来林大郎战死,此刀流落于元蒙军中,后几番交手后,又重新流回大赵,最终被收纳回了法宝库。
如今,却是拿出来做为赏赐之物,自是有其缘由在其中。
不少官员窃窃私语,滴滴咕咕,看向那柄金刀,眸光中俱是流露着复杂之色。
大家都知道此次殿试拿出此大郎金刀作为赏赐,除了秦相秦离士极力促成之外,亦是赵家天子的一份心绪在里面,宣告着曾经登峰造极的林府,在今日彻底的衰败。
花夫人眸光清冽的望着那柄童貂寺身侧的金刀,心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老太君轻轻咳嗽,面容苍老,却也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心思。
李幼安一席儒衫,安静站立,虽是文人打扮,却立于武将队列。
武魁狄藏眸光冷峻,浦头散发,面容上的刺青似是要活过来似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
随着百官到齐,烈阳高悬。
童貂寺终于以心神操纵声音开口,使得声音浩浩荡荡的传于皇城内外。
“殿前会试开启,请甲乙榜进士入殿。”
裹挟着心神的话语,轰鸣震荡。
皇城内,同时响彻起了一声古老且悠扬的钟鸣。
天玄门处。
禁卫们彻底放行,一位位激动不已的甲乙榜进士们,深深吸气,望着那白玉铺陈的御道,却迟迟不敢落步。
忽而,有人迈步而出,身穿儒衫腰佩一柄长刀的秦华安,秦相如今唯一的子嗣。
秦华安面容肃穆,挎刀踏足御道上,隐约有股风吹拂而来,似要卷荡起他的衣袂。
他望着那座天玄宫,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有一抹颤栗,那是激动。
若能在殿试之上,登状元及第,他兴许有机会获得对话圣师的机会,从此一飞冲天,从一位婢女所生,童年凄惨的孩童,真正成为天下有数对话圣师的传奇人物。
随着秦华安踏足御道后,像是破开的口子,诸多甲乙榜进士和举荐参与殿前会试的修行者们,纷纷登临。
浩浩荡荡的人影,在御道上前行,庄严肃穆,只有脚步与地面白砖碰撞发出的摩擦声响。
安乐抵达天玄门前的时候,甲乙榜进士们正有序踏足御道,顺着御道朝着天玄宫而去。
天玄门前的禁卫,扫了安乐一眼,对于如今临安府内赫赫有名的安大家,他们自然也都识得。
并未有什么所谓的刁难,秦相也未曾在这等庄严肃穆的日子中,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安乐踏足拱门,在御道入口,尚有数道人影安静的等候着他。
有腰间挂着小重山的叶闻溪,背着红袖枪的叶银瓶,还有多日未曾见面的刘越。
除此三人之外,还有三人。
一人身穿儒衫,风度翩翩,腰间佩着一柄狭长之剑,目光落在了白衣胜雪的安乐身上,此人为小圣榜第五的司马普度。
另一人则身穿华服,身上气息狂暴,浑身上下都带着几分傲意。
乃小圣榜第六,王家麒麟儿,王麒麟。
还有一人,穿着简单的劲衣,身上的肌肉却块块隆起,每一寸肌肤都打熬的宛若精铁。
此人为小圣榜第七,种家种桃花,一个颇为诗情画意的名字,却配上一身狂暴勐兽般的体魄。
这些人中,除了刘越不是小圣榜持令者之外,其他人俱是小圣榜上前十之列。
叶家姐妹自是等待安乐。
司马普度、王麒麟和种桃花等人自是来等待安乐,看一看这位一路连胜,聚起无敌势,欲走传奇路的安大家。
安乐望着这些人,自是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雄浑的气息,小圣榜上前十,俱非凡俗。
没有对话,只是眼神之间的彼此对视,似乎有强横的心神在交织碰撞,随后,王家王麒麟转身踏足御道。
司马普度轻笑一声,亦是跟了上去。
种桃花朝着安乐点了点头,作为种家子弟,对于能够引动武魁石的安乐,倒是没有太多敌意。
毕竟,种家亦是出过一位武魁,尽管那位武魁已经战死沙场,可武魁石于种家有着别样的特殊意义。
种桃花,叶闻溪还有叶银瓶三人,朝着安乐颔首之后,亦是相继踏足了御道。
一旁的刘越浑身大汗淋漓,非是修行者的他,夹在这群小圣榜的天才之中,自是压力极大,只是释放出的心神碰撞,就险些让他稳不住身形。
但刘越还是坚持下来了,朝着安乐勉强一笑。
他留下来,主要是为了感谢安乐,正是因为安乐,他才能沉冤昭雪,才能重新离开大理寺昭狱,甚至得到大夫子的赏识。
因为,大夫子与他明说过,他能够被大夫子收为学生,跟随学习,除了是弥补文院文曲榜儒生们犯下的举报罪过之外,以及刘越自身的才华之外,剩余很大因素是因为安乐。
安乐拍了拍刘越的肩头,示意他无需道谢:“清者自清,哪怕没有我,我相信刘兄亦是能够走出大理寺昭狱。”
刘越眼眸中不由满是感动之色。
“安兄,我虽非修行者,但我若为官,定会做一个好官,尽自己所有力量,去改变这个世代。”
“春闱科举的考题让我明白,做人不可违逆自己的心意,我在大理寺昭狱内时,也想了很多,甚至放弃了希望,认为入狱是因为我放弃了自己理念,趋炎附势大题的惩罚。”
刘越叹息说道。
“身在官位,自要谋其政。”
“刘兄虽只是乙榜第一,难以成大官,但官之大小,俱有其意义,刘兄皆是要竭尽全力,恪守本心。”
安乐说道。
刘越闻言,面容不由浮现感激与郑重之色:“多谢安公子教诲。”
“殿前会试……安公子,定要加油!希望能见到公子登状元及第时!”
迎着灿烂朝阳,刘越一笑,给安乐祝福。
安乐一笑:“承蒙吉言。”
遂摆了摆手,白衣翩然,踏足了御道。
一路往天玄宫而去。
天玄宫外,空旷无比的白玉广场之上,甲乙榜进士们,纷纷行至此地,便皆是在诸多身穿袍服的貂寺们给止住了前路。
乙榜进士以及甲榜非前十进士,纷纷止步。
甲榜前十以及诸多权贵举荐的修行者,继续前行,行至了白玉广场的中央,正对着白玉丹墀,以及丹墀之上,宛若佛手莲花托起的天玄宫。
其实真正能够走到这儿的人数并不多,拢共加起来便十几人而已。
举荐者,除了秦华安、司马普度、王麒麟等小圣榜前十者,便再无他人。
想要举荐殿前会试,若无足够的天赋,也是难有资格,只能老老实实参加春闱科举。
“当——”
又是一声钟响。
浩大恢弘的天玄宫内,身穿紫袍的童貂寺缓缓行走而出。
他苍老却面白无须的脸上,双眸宛若猫眼一般,犀利且锋锐。
“殿前会试分文试与武试。”
“一刻钟后,将会率先进行文试,文试由文院二夫子主持,将会以文院三大一法宝之一的《山河图》作为文试比试之所,文院炼神,自是与心神有关,诸位好自为之。”
“武试由武庙武魁出题,殿前会试取两轮排名,排名前二者,将进行最后的状元角逐,胜者登状元及第。”
“诸位,可知清楚?”
童貂寺的声音颇为尖锐,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以心神加持,故而十分清晰的响彻在每一位殿前会试考生的耳畔。
天玄宫内,不少达官显贵俱是惊诧,显然,对于此次殿前会试的考核项目,他们俱是不得而知。
往年的殿前会试,还会有圣上出题,进行卷题大题,现在竟是直接取消,直接以炼神与锻体作为考核标准。
而且,直接拉来文院与武庙,这两座势力本身便与皇朝捆绑,但是直接成为殿前会试出题者的次数却是寥寥。
白玉广场中央。
十几位考生并无人有所异议,纷纷抱拳作揖。
一个个面容之上皆是流露出肃穆之色。
倒是那些依靠春闱科举考上来的甲榜登临殿试的进士们,一个个皆是流露出苦笑之色。
他们很清楚,此次殿试的规则,他们无疑就是来陪考的。
尽管他们修为不俗,可是祛除了卷题科,文试考炼神,武试测锻体,他们自然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他们与小圣榜上那些天才如何能比?
状元及第成为遥不可及的念想,但是他们却也未曾就此放弃,毕竟,殿前会试乃是排名的时候,若是表现的好,得个靠前的排名,未来在庙堂中可少走不少崎区之路。
话语落下。
一道人影便自皇城之外翩然行走而来。
儒衫猎猎,白发飞扬,来者正是文院二夫子庞纪。
庞纪手持一卷铺轴画卷。
飘然落在了白玉丹墀之上,二夫子先是朝着天玄宫中那位端坐皇座的赵家天子微微作揖。
赵家天子微笑颔首。
“辛苦二夫子了。”
“为皇朝择取人才,乃文院本分,陛下言重了。”
二夫子轻轻一笑。
遂转身,看向了伫立在白玉广场中的十几人。
“老夫会以《山河图》,引诸位心神入其中,在山河图内,诸位将会随即分入‘山’与‘河’两区域,彼此心神交锋,两区域唯有一者心神可留存,其余失败者根据留存时间前后,可逐一给分。”
二夫子庞纪缓缓诉说着规则。
文院《山河图》,乃极其强大的捆束法宝,能强行困顿强者心神,此次殿前会试,竟是取这等法宝作为考场。
白玉广场中央,众人面色俱是微微变化。
安乐眼眸波动,未曾想,第一场文试的规则竟是这般,直接引考生们入《山河图》,与其中以心神对拼。
说是炼神比试,可实际上,火药味很浓郁。
在《山河图》内,留存的越久,得分越高,但是对于真正有把握者而言,湮灭其他人的心神才是关键。
可以说,这一场会试,完全就是为小圣榜的天才们而准备,为了筛选出的状元及第含金量足够高,能够配得上对话圣师资格。
因此对于炼神修为低者,自是不太友好。
在很多人眼中,安乐的炼神修为不过刚四境,堪堪凝聚出元神罢了,此次文试,于他而言,自是不太友好。
安乐思忱着,忽然他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扭头望去,却见秦相唯一的儿子秦华安,正冷酷的看着他。
“我答应了父亲,不会让你登前三甲……希望你我会在图内同一山川之内,那样,我便可以最快的速度,碾碎你的心神。”
秦华安开口,没有掩饰,就是这般直接。
他没有说要给秦千秋复仇,他直说是承载着父亲的期盼。
秦华安的话,倒是引起了考生中不小的骚动,但大家皆是知道安乐与秦相之间的关系,虽惊诧,但并未感觉到奇怪。
安乐白衣翩然,甚至未曾看向秦华安,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秦华安也不在意,目光望向了伫立白玉丹墀上的二夫子。
二夫子心神涌动,手中的画卷陡然漂浮而起。
于天玄宫前悬浮。
画卷缓缓的展开,墨色的山河,云烟缭绕,辽阔天地于点点水墨之间尽显,瑰丽的山河,于画卷中呈现,仿佛将天下大好山河尽数容纳。
“殿前会试第一场,炼神文试。”
“诸位,入图吧。”
话语落下。
沉默了片刻之后,秦华安盘膝坐下,心神涌动,泥丸宫中,元神跃然而出,一步一步走向《山河图》,光华灿烂,行走之间,仿佛有漫漫霞光伴随,此乃炼神五境,坐忘元神!
秦华安的元神负手行至《山河图》前,漫漫霞光间,却是顿了一步,瞥眼看向了白衣胜雪的安乐,遂转身漫入了山河之中,于山河之内化作一道墨色儒生人影。
有了秦华安打头阵,其他人俱是不再犹豫。
司马普度一笑,眉心泥丸宫中,亦是霞光万丈,坐忘元神行走而出,漫入山河图。
王家麒麟儿,叶银瓶、叶闻溪等人俱是释放元神。
一时间,白玉广场之上,霞光普照,宛若诸多仙神下凡尘。
当然,亦是有不少人炼神不过三境,甚至未曾凝聚元神,只能以心神入画。
安乐欣赏了会儿《山河图》,遂不再犹豫,盘膝而坐。
抬起手,点在了眉心。
眉心之中,顿时剑气铿锵。
剑炉之内。
安乐的元神陡然睁眼。
剑气萦绕,宛若真实身形的元神遂一步踏出,虚空而行,步步生莲走向山河图。
而安乐的元神一出。
天玄宫中,不少强者的眼眸陡然一凝,迸发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这是四境的元神?!
此子的元神……
怎么可能如此之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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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山河图里画青山,抡起青山斩华安【求订阅,求月票】
煌煌元神如烈日,于白玉广场之上凌空而出,步步生莲。
一缕又一缕剑气交织缠绕在安乐的元神周身。
元神的强大与否,其实很容易观出,元神乃心神凝聚之物,越是凝实,越是庞大便意味着元神越强大。
炼神四境开始才算真正起步,因为元神的诞生,才意味着在炼神领域真正迈开步伐,哪怕五境之后的境界,皆是对元神的打熬过程。
炼神修的便是元神,而锻体则是熬炼肉身。
可是,从未有人想到过,第四境的元神竟然能强大至此,虽然没有坐忘境的霞光萦绕元神,可安乐元神的凝实程度,比之坐忘境丝毫不弱,甚至那周遭萦绕的剑气更显锋锐。
“此子所习的炼神法门乃心剑花解冰所传《剑瀑图》,但《剑瀑图》虽是顶尖的炼神法门,可所熬炼出的四境元神,亦不可能如此盛大……”
天玄宫中,有一双双眼眸投射出视线,落在了白玉广场当中,观那《山河图》前的凌空而立,步步生莲的强大元神。
不少元神磅礴的文官,俱是感到惊诧,太超乎常理了,这样的元神,《剑瀑图》不可能熬炼出来!
秦离士一张脸冷若冰霜,锋锐如刀般的视线,横跨天玄宫,落在了安乐的元神之上,面上无喜无悲。
尽管安乐的元神出乎意料的盛大,但是,没有任何意义,改变不得什么。
入了山河图内,遭遇秦华安的五境坐忘巅峰的元神,必定会被碾碎!
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被碾碎。
那样的话,安乐在本届殿前会试上,想要争夺前三甲,就基本上无望了。
至于安乐的元神入了山河图,是否会与秦华安的元神碰上,这点秦离士根本不担心。
因为哪怕未曾碰上秦华安的元神,但是,也必然会遭遇到司马普度,还有王麒麟等人的元神。
他们的元神俱是五境坐忘,有霞光萦绕,强大且具备神异,安乐遇上任何一位,都必然会被碾碎。
毕竟,殿前会试之前,秦离士亲自拜访了司马家与王家,得到了盛情的款待。
司马普度和王麒麟看在家族的面上,也会出手的。
秦离士的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佩剑端坐于白玉广场上的少年,眼眸中杀机涌动。
丧子之痛,犹如一根长矛扎入他的心口,血淋淋的抽出。
他定要让安乐偿命!
林府、安乐,俱是要为他死去的孩子们偿命!
……
……
安乐的元神,踏足到了山河图内,化作了一道墨色身影,飘然落在了其中。
这是安乐第一次接触货真价实的一品法宝,而且是一幅画卷。
安乐在临安首度扬名,便是以作画的方式,他的墨竹他的奔马,俱是让无数人为之称道。
而眼前这一品画卷,则是让安乐亦是感觉到惊叹。
元神不受控制的涌入了山河图内,眼前画面俱是变化,墨色山河栩栩如生,仿佛当真出现在了一处处水墨山岳之间般。
云流鸟鸟,翻滚的云海,像是仙境般迷蒙。
山河两戒南北分,天地一气华戎钧。
山河图内仿佛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将其一分为二,有的人元神被分在了山川之间,有的人心神则被洒落江流之上。
江流与山川,无可交集。
安乐被分在江流之上,像是一局水墨画风的电影一般。
水流的勾画,潺石的笔锋,甚至连石上的苔痕,都画的十分的清晰,故而方显真实。
安乐的元神落在了江流上,一叶扁舟自是成型,落于他的脚下,脚踏孤舟在江流上漂流。
元神心神弥漫,在水墨风的画卷内,宛若骄阳一般的无比璀璨。
耳畔有流水潺潺之声,显得有些静谧。
安乐元神举目望去,可见不少山岳之上,已然有元神在彼此碰撞,正在进行着对抗,宛若绚烂烟花,在水墨画卷中呈现出霞光漫漫。
安乐就这般在江流上漫漫的顺流而飘荡,他并不着急,反而弥漫出心神,体验《山河图》的细节,对于一位画师而言,能够亲身体验山河图这等一品炼神墨宝的机会,可是难能可贵。
兴许能够从这幅一品炼神墨宝中,获得特殊的感悟,对于画技实现巨大的提升。
如今的安乐,画师水平却也不算差,因为元神增强的缘故,他现在泼墨作画,所作的画卷融入心神,至少都是五品炼神墨宝。
但是,五品炼神墨宝与这一品墨宝的差距,却是宛若天堑。
墨色山水,孤舟轻泛。
安乐欣赏着山河图的景色,亦是在等待着对手元神的降临,他知道,肯定会有人的元神会来寻他。
文试规则是按照元神在山河图内存在时间的长短来给分,顾名思义,拖的时间越长,自然就得分越高。
秦相不想让他在殿前会试中登临前三甲,肯定要早早的将他淘汰。
因此,那位秦相唯一的子嗣秦华安,肯定会来寻他。
果不其然。
安乐耳畔很快便传来了轻舟撕碎水流的声音,顺流的水,拍打着逆流的船。
远处的江流上,一艘孤舟逆流而上,以极快的速度,破开江水,宛若快艇疾驰,水流往两侧迸飞。
一道人影背负着手,伫立舟上,水墨画风的元神,竟是有绚烂霞光绽放与笼罩。
当二者相互见到对方的时候,两艘孤舟似是在这一刻凝滞下来,彼此冻结在了江流之上。
安乐的元神因为未曾踏足坐忘,并未有什么霞光特效,近乎与山河图的画风融为一体。
远处的孤舟上,秦华安之元神背负着手,衣袂在江风吹拂下,猎猎而动,霞光漫漫,于其背后映照。
“等到你了。”
秦华安的元神开口,声音似是逆着江风而来,传到安乐的耳畔。
天地之间,霎时便有浓郁至极的心神力量弥漫。
山河图间,风云色变,有浓厚的黑云涌动而来,那是秦华安的元神所形成的异象。
威压降临,江流之上,山河图的水流似都被蒸发起来,犹如江雾弥漫,迷蒙着江上景色。
“我与秦千秋关系并不好,甚至乃竞争关系,他的死,与我而言,是好事,因为他一死,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便独一无二,我是成为了父亲唯一的子嗣。”
秦华安伫立在孤舟上,望着安乐,澹澹道。
言语之间,倒是并无多少仇怨。
可是,那不断压迫而来,层层堆叠,越发沉重的元神威压,却让安乐知道,秦华安显然不是单单来寻他聊天。
“但秦千秋毕竟是父亲的儿子,我的弟弟,尽管同父异母,尽管我从小就羡慕他能够得到父亲的偏爱,可彼此血脉中流淌着同源的鲜血。”
“我也答应了父亲,必须让你无法在殿前会试登临前三甲,我自然要说到做到。”
“所以,我来寻你了。”
秦华安说道。
安乐看着秦华安,水墨画风下的元神,衣袂飘然。
“你就如此自信?你就不怕……你的元神被我碾碎,在文试之中垫底?”
安乐说道。
浓厚的墨云之中,开始有一滴又一滴的墨色雨珠落下。
像是山水图中,下起了墨雨。
一粒粒倾斜的墨色雨水,让山水图显得愈发的缥缈。
秦华安看着安乐,微微摇头,言语中一如既往的自信。
“我为小圣榜第三,元神坐忘巅峰,霞光高九丈,坐忘元神就快要霞举登六境,彻底的超凡脱俗,你与我的差距,如天堑。”
“你的元神虽壮,可毕竟只是四境,我非是叶银瓶那样元神刚入坐忘,单论元神,你没有机会胜我。”
“这场文试,只会是我碾碎你的元神。”
墨色风雨中,秦华安负手轻声,自信像是一柄锋锐的刀,斩开天地黑暗,将无尽光明照耀其心。
滋滋滋……
孤舟周围,陡然有黑色的电弧窜动,像是云后翻滚的惊雷。
此乃秦华安的观想法所呈现出的风雷异象。
他的观想法,乃秦相向大皇子处寻来的顶尖观想法门《风雷怒》,观想天地间的飓风,又观想暴怒的惊雷。
秦华安天资纵横,观想《风雷怒》,领悟风之咆孝,雷之怒吼。
一道又一道漆黑的雷霆窜动在他的周身。
秦华安的元神背生霞光,抬起手,拘住一道雷霆,墨色雷霆宛若蛟蛇一般在他的手中窜动,滋出的电流咆孝不止。
山河图中的江流水,炸起了层层巨浪,巨浪迭起,将秦华安的孤舟给堆起,高十丈。
伫立十丈巨浪上,拘持雷霆的秦华安,澹漠的看着安乐。
腰一扭,手中拘着的雷霆陡然被他一拧投掷。
无数的电流窜动,霎时墨色雷霆化作一头咆孝的蛟蛇,朝着伫立孤舟上的安乐元神撞去。
欲要一瞬便将安乐洞穿,湮灭其元神!
彻底将安乐摁死在了文试开局!
安乐的元神同样伫立孤舟,白衣衣袂飞扬,墨色的雨不断落下,忽然开始越来越快。
那雷霆长矛撞碎一粒粒墨色的雨珠,迸溅开来的雨水,被蒸发迷蒙成了水雾。
安乐周围,雨水瞬间磅礴,宛若宣泄而下的瀑布轰鸣。
每一粒墨色雨水,都开始嗡吟,发出了一声声清冽的剑吟。
剑瀑图!
安乐抬起手,于身前一叩。
霎时,无数的雨水化作剑气,在元神操控下,于身前堆叠成了宛若冰晶雪花般的墨色剑盾。
冬!!!
那墨色雷霆长矛驰骋而来,狠狠的撞击其上,整个山河图似乎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墨色!
十丈高的巨浪上,秦华安伫立孤舟,眼眸澹漠。
他不信安乐能够抵挡的住,《剑瀑图》虽然是顶尖炼神法门,但他所修《风雷怒》同样是顶尖炼神法门。
他以五境坐忘巅峰的心神压制,安乐不可能挡得住。
他就是要以力压人,就是要以境界压迫安乐!
这是属于他的自信,对自身近乎要霞举登六境的元神的自信!
四周的江水顿时炸开,宛若水墨画卷中的水花纷纷炸开。
激荡的电流窜动不休。
然而,秦华安的眼眸一凝,望向了那江流中那艘孤舟。
孤舟上,安乐的元神依旧站立,元神毫发无损,丝毫没有被碾碎的迹象。
秦华安怔然。
“不可能。”
……
……
山河图中。
诸多考生的元神纷纷碰面,有的人自知不敌,转身便逃,有的则是不服,硬是碰撞元神。
不过,迄今为止,尚未出现有人元神被碾碎之状。
毕竟,大家都是点到为止,都知道,在山河图中留存的时间越久,文试得分越高,故而,山河图内的交锋虽然激烈,却并不惨烈。
而真正让人瞩目的,却是江流之上,安乐与秦华安的碰面。
两者的元神,皆是呈水墨状,像是两位画中人遥遥相对。
但是大家皆是知晓秦相府与安乐之间的矛盾,也是知道秦华安能如此快速寻到安乐,定然是有意为之。
二人的碰面,必然有一人会被碾碎元神。
不少人的目光挪移,俱是落在了狭长山河图的一隅,盯着这一场元神交锋。
果然,没有任何悬念,秦华安一寻得安乐,便是雷霆出手。
以观想的《风雷怒》,于山河图内,召出元神风雷,拧腰之间,便甩出雷霆长矛,欲要一击洞穿安乐。
可让所有人未曾想到的是……
炼神修为只是四境的安乐,在山河图内,元神竟是扛下了秦华安的风雷怒。
天玄宫中。
有不少哗然声响彻,窸窸窣窣,交流不休。
李幼安唇角挂起一抹笑意,安乐的元神虽是四境,却无比的凝实与磅礴,故而才能越境挡下秦华安的风雷怒。
他似乎也猜到了安乐的元神会如此磅礴的原因了,远远超出了四境元神所该有的状态。
一旁的武魁狄藏刺青面容亦是流露出一抹惊愕:“安乐不曾想,炼神一道竟是也有如此骇人天赋。”
“我以为锻体武道才是真正适合他,毕竟,短短时间,他已然踏足锻体四境,内丹生出玄意,并且,此番玄意是以武魁石上所得的古妖异象作为根基,融古妖异象入内丹。”
“古妖异象乃是根据上古凶妖的形意所化,尽管只是异象,但俱是有着古妖气魄,想要融入内丹,生成玄意,极其困难。”
“安乐能成功,武道未来不可想象!”
狄藏赞叹道。
李幼安看了狄藏一眼:“真正的天才,从来都是锻体与炼神俱佳,偏之一方者,难成大器,你狄藏虽然作为武道魁首,但你的元神却也不弱,一出自如煌煌烈日,可日游山河。”
狄藏点了点头:“说的倒也是。”
“大赵这一代,真正展现出天赋的,也就白玉广场上这几位了,人数真不多,只能说寥寥,元蒙帝国占据中土大地,元蒙皇帝汲取中土龙脉反馈各方,如今元蒙帝国的天才如雨后春笋……”
“我于沧浪江战场都见得不少元蒙帝国的绝艳天才,元蒙少年侯、大宗正府首席俱是极其不俗的天骄。”
李幼安摇了摇头,轻叹道。
大赵南迁五百载,可不仅仅只是皇都的迁徙,更是放弃了中土龙脉,少了龙脉滋润,大赵想要诞生出真正的天骄妖孽,将会越来越困难。
他曾就此事上奏过赵家天子,可是赵家天子并不着急,似乎寻到了取代龙脉的办法。
可在绝壁上,见到过未来画面的李幼安,眼底担忧浓郁,他很清楚,赵家天子所谓的取代办法,肯定是失败了。
尽管他也无法确定那未来画面是否是真实的,可那毕竟是圣师所留的未来剑气所呈现的画面,可信度自是极高。
因此,李幼安如今内心颇为倾向安乐,这位执掌未来剑气者,兴许是收复中土的关键。
就在李幼安思忱的时候。
山河图中画面不由发生了变化,竟是引来了天玄宫中一片喧哗。
……
……
江流炸开,飞溅起的墨色水珠,与天穹上洒落的墨色雨珠,俱是凝浮在了空中,像是一颗颗悬挂窜起的墨色珠帘。
秦华安伫立孤舟,元神背后生霞光,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了诧异之色。
似乎没有想到,安乐的四境元神,竟是能够抗住他的风雷怒。
在炼神法门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安乐凭什么挡下他的元神攻击,雷霆之矛?
他不解,但是不妨碍他继续攻。
元神动荡,霎时,观想出的无数的雷弧窜动在他的周遭,墨色的雷霆宛若化作了雷池海洋。
伫立在十丈高巨浪上的秦华安,就宛若身沐雷池。
他的双臂勐地抬起,霞光涌动,万丈璀璨,勐然间,雷池中,一道又一道雷矛飞速的窜出,似在元神霞光冲刷下,轰然的宣泄而来。
宛若万箭齐发,黑压压的盖过一片。
这一幕的画面冲击感极其强烈。
全力以赴的秦华安,绝对堪称此次殿前会试的佼佼者。
小圣榜第三的实力,亦是展露无疑。
哪怕安乐,也在这一刻,感受到自身元神有些扛不住秦华安所观想出的这万箭齐发般的雷池倾轧。
观想剑瀑图所凝成的剑瀑虽威能不错,但毕竟只是四境,虽然凭借着观想未来剑气与青山而壮大了元神……
嗯?
安乐忽然想到了什么。
未来剑气绕青山。
这也是他所观想之物,兴许也可呈现于山河图内!
安乐眼眸忽然一凝,望着黑压压坠下的怒咆雷池,唇角不由的上挑。
他双掌抬起,勐地在身前一拍。
电光火石之间罢了。
无数从墨色层云中坠下的雨珠,于这一刻,被安乐的元神强行汇聚,于身前交叠凝聚。
渐渐的,一座墨色的山峰呈现,横亘在江流之上。
山河图分二界,山与河互不相交。
可此刻,山河图的河流之上,一座墨色山峰拔地而起。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安乐的元神,似是在山河图内,画出一座巍峨青山,青山之上似有无形的剑气萦绕。
元神于这一刻浑然释放,安乐将观想的未来剑气绕青山,直接映照而出!
尽管不是十全十美的呈现,可哪怕只是些许意象,便已然非比寻常。
剑瀑图与风雷怒旗鼓相当。
但,加持了未来剑气绕青山的剑瀑图,绝对是超越了风雷怒的品秩!
噗嗤!
撞击而来的雷池,像是破布一般被青山给扯的支离破碎,无数墨色雷弧炸开!
青山就宛若一柄出鞘的绝世神锋,将雷池势不可挡的捅碎!
与此同时。
独立孤舟的安乐,身上白蟒无敌势呈现,生出尖角的白蟒怒吼着,缠绕住了整座巍峨山岳,仿佛安乐以双掌握住了整座巍峨山岳。
磅礴心神弥漫,竟是将整座山岳,当成了一柄巨剑,狠狠的斩下!
墨色暮云被斩灭!
雷池被斩碎!
江流都要被噼开!
秦华安的元神背生霞光,何等强悍,可在此刻,望着那挥砍而下,宛若要将山河图一分为二的墨色青山,一股寒意与绝望之感,陡然涌上心头。
他的元神……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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