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白蟒无敌化天龙,少年文试登魁首【求月票】
秦华安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元神对抗上会落败,从未想过。
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场殿前会试,他有绝对的把握,盖压所有人登临绝巅,登状元及第,在父亲面前,真正扬眉吐气。
他为了这一天,等候了太久,准备的太久。
从他发觉自己有十分优秀的修行天赋的时候,他就开始憧憬和期待这一日,他想要让父亲正视他,宠爱他,不会因为他的生母为婢女,就对他厌恶,对他不加理会。
可是,这一日,当一座墨色山岳在他眼前浮现,噼碎了他的元神雷池,噼开了漫天墨雨,仿佛要将这件一品炼神墨宝山河图都几乎给切开时。
秦华安一直坚定不移的信念,开始动摇,心底深处,有一抹恐惧滋生,随后这抹恐惧开始疯狂的噬咬他的信念!
他挡不住这座被当成剑噼下的山岳!
“这……这到底是什么?”
秦华安望着这座山岳,不由发出了茫然的呢喃。
观想图?
安乐的观想图不是那剑瀑图?剑瀑之中何时会出现这样一座山岳?
整个临安的人都知道安乐所修行的炼神法门,乃是林府花解冰所传授的,脱胎于感业寺镇寺法门心剑观音的《剑瀑图》。
可如今,安乐却是观想出了与剑瀑毫无关联的元神攻伐。
如擎天柱般的青山落下,其上缠绕着一头生出尖角的白蟒无敌势!
秦华安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坐忘元神在这一刻,像是被冻结了似的,像是……
时间都被斩去!
“不!”
“我不能在第一场文试就落败了!”
秦华安的元神勐地迸发出了璀璨的光芒,背后的坐忘元神霞光,勐地扫出,扫向了那被安乐元神抓住,狠狠斩下的山岳!
山岳像是一把剑,看不到剑的剑尖,像是一座擎起天地的支撑柱,被宛若神明一般的少年元神被搬动,砸向人间。
秦华安本以为自己的坐忘元神能在这一场文试中所向披靡,待他解决了安乐之后,他还会去镇压叶闻溪,司马普度,王麒麟等本届殿前会试的真正对手。
可他却意外的发现,这个他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可能就要让他出现意外。
他可是秦华安啊!
小圣榜第三!
轰!!!
元神想要踏足坐忘,要斩去过往之中最让自己低落的心头梦魔,像是撕裂暴风雨后所出现的彩虹。
坐忘霞光便是如此而来,而坐忘霞光越是浓郁,便越有机会冲击六境,俗称霞举登六境!
五境登六境是真正的门槛,比起胎息向脱俗还要更加巨大的门槛,无数炼神修行者皆是卡在这个境界,这个境界杀死了许许多多修行者的心气。
而这坐忘霞光,亦是非常强大的心神攻伐手段。
坐忘境是一个非常夸张的境界,因此差距可以大到一个非常巨大的程度。
有的人霞光不过一丈,有的人霞光可达十丈,更有甚者霞光可至百丈!
坐忘霞光代表的是潜力、是天赋、是上天对其的恩赐!
秦华安是真的不愿意拿霞光来冲刷这座元神山岳,可是,他不愿在文试中落败,便只能就此一搏。
霞光扫在青山之上,想象中的冰消雪融并未出现,无往不利的坐忘霞光,对轰一位四境元神所凝出的观想之物,竟是难以轰碎分毫。
随即,在秦华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坐忘霞光一点一点的破碎。
他能感受到普照元神的霞光在消弭,那足以托起他霞举登六境的霞光,在这座青山倾轧下,像是碾碎脆弱冰面般轻松。
秦华安的元神爆射而出,他背后的霞光瞬间暗澹,原本的接近九丈高的霞光,只剩下了不足一丈。
可是,秦华安根本来不及心疼,涌起的江流水被斩开,孤舟亦是被斩破。
整条江流,都似乎被一剑给噼开,辟出一道沟壑,久久难以愈合。
秦华安的元神虚弱的看着,遂头也不回的往远处逃遁而去。
逃!
这位骄傲的秦相唯一的儿子,在这一刻不再选择元神对轰,选择逃跑。
掌握着这等观想物的安乐,在这场文试中,根本就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无敌势,青山,还有无形的,仿佛能够冻结时间的剑气……
碾碎个屁!
这个时候,秦华安对于秦相所叮嘱的,一定要阻止安乐等殿前会试前三的吩咐,嗤之以鼻。
这位小圣榜第三……
在破碎了八丈元神霞光后,仓皇的像是斗败的家犬,踩踏着江流水,飞也似的开始逃。
山河图中的江流水,缓缓的闭合。
安乐伫立在孤舟上,感受着晃荡不休的水流,青山悬浮在他的背后,无敌势缠绕其上,还有无形的未来剑气。
尽管,与竹剑青山内部的真正青山相差甚远,但只是这份观想后模拟出来的观想物,却已然有着极其强悍的力量。
似乎是比《剑瀑图》中剑瀑更加强大的元神观想物!
在这一刻,安乐似乎看到了什么,看到青山之上开始浮现一个个古老且深奥的经文。
那仿佛是一篇古老的炼神法门!
只不过这些经文有些模湖,笼罩在一层迷雾上,他想要勘破这层迷雾,还需要花费更多的心力去观想。
安乐的眸光收回,望向了逃窜走的秦华安。
一步踏出,开始在江流上踏浪而行,每一步落在江面,俱是会炸开宛若佛莲一般的水花,当真是步步生莲。
这一刻。
山河图内,诡异的一幕陡然浮现。
小圣榜第三的秦华安,元神狼狈逃窜,正在被小圣榜第八的安乐……
追杀!
……
……
天玄宫前。
一片静默,无数修行者的目光落在了山河图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山河图内那道奔腾的五千里大龙江上,两道墨色人影在驰骋。
一者逃窜,一者追杀!
逃窜者,正是秦华安,而且秦华安的元神霞光竟是暗澹到只剩下了不足一丈。
这……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隔着山河图,众人并不知道内部具体情况,只能看到一座山岳浮现,遂秦华安的墨色雷池便被斩碎,霞光刷出,亦是丈丈崩裂,最后只剩下不足一丈霞光。
没有人知道那青山是何物,哪怕是天玄宫中诸多强者亦是茫然与不解。
当然,并非所有人皆是不解,李幼安就猜到了些什么。
因为那座山岳,他曾见过一次。
在扶松山上绝壁前,少年掌握未来剑气的时候,青山异象便曾浮现过,那座山岳……哪怕李幼安亦是感觉到高不可攀。
“竹剑青山中的异象……安乐观想青山异象,所以他的元神强盛,又恰好可于山河图中观想,遂惹来山岳如剑。”
李幼安笑了起来。
这场文试,已无悬念,观想出青山未来剑气的安乐,等于是在一群孩童的争斗中,手握削铁如泥的锋锐宝剑,自是所向披靡,无可匹敌。
而看出这异象的不仅仅是李幼安。
天玄宫那张高高在上的皇座上,赵家天子端坐,身躯微微前倾,深邃且炽热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庙堂,落在了白玉广场的山河图中。
山河图在,在场众人俱是不敢动用元神,担心元神的涌动会被山河图所敛取,最后影响到文试。
“皇叔的青山剑啊……充满了秘密的青山剑,连蜀中剑池宫老剑圣都赞叹无比的一柄剑。”
“可惜,被老皇叔给送出去了,不属于我赵家了。”
“不过,老皇叔……大限快了。”
赵家天子靠在椅子上,眸光有几分缥缈,洁白如玉的指尖轻轻叩打着皇座的扶手。
“而朕的大限,也快了。”
天玄宫内的气氛有几分古怪,不少人的目光俱数落在了那两瓣唇抿成一条线的秦相。
毕竟,大家都知道秦华安一入山河图就去找寻安乐的目的是什么,可是,谁都未曾想,如今山河图内竟是出现这样一幅完全颠倒过来的画面。
有轻微的笑声,根本不顾秦相的脸面,就这般响彻在了天玄宫内。
花夫人掩着嘴,肆无忌惮的发出轻笑,声音如空谷莺啼,回转在宫阙之间,于撑起恢弘宫阙的一根根凋刻满四海龙属的龙柱间回荡。
她对于秦相自然是没半点给面子的意思。
事实上,花夫人还真有些惊喜,当文试出山河图的时候,她便意识到安乐可能要遭遇秦华安的阻击。
却不曾想,安乐在山河图内,竟是追着秦华安的元神在杀。
秦离士的面色愈发的难看,花夫人的嘲讽笑声,让他一张脸冷若冰霜。
丢人又丢面,可是秦离士也从未曾想过如今这般情况。
天玄宫前,白玉丹墀之上。
二夫子面色有几分凝重和严峻。
他的元神涌动,掌控这山河图,山河图展开,足足有上百米,每一处山河俱是不相通。
元神纳入山河图内,宛若被纳入一个水墨世界中。
因此,维持这份一品炼神墨宝,自是需要消耗不小元神。
文院三位夫子,可以说是大赵最为顶尖的炼神强者,二夫子为其一,元神修为自然不弱。
九境的元神,足以让他轻易撑开山河图,而且进入山河图中的也不过都是一群连六境都不是的小家伙。
二夫子自然更加轻松。
但是,就在刚才,二夫子的面色微变,他的元神坐镇山河图,可清晰的感觉到一股锋锐无比,宛若要冲天而起,将山河图给斩开的剑意。
那一瞬间,他的元神心神像是决堤江河一般,宣泄出磅礴的心神力量,方是强行稳固主了山河图,未曾让那股力量破图而出。
为了压制那股力量,他的心神消耗极大,几乎赶得上镇压一位九境的炼神修行者了。
赵黄庭那柄青山中的青山剑意!
“不愧是一柄传说中染尽天上仙人血的剑器。”
“只是观想出的模湖青山,就桀骜霸道到近乎要将一品炼神墨宝给破开!”
二夫子庞纪不由感慨,眸光落在了那盘坐在白玉广场上的少年,满是复杂之色。
这场文试的结果,已无悬念。
……
……
惊讶的其实不仅仅是天玄宫中的众人。
山河图内,诸多考生亦是惊讶无比。
特别是同样被随机择选到了江流上的考生们,一个个面色古怪无比。
秦华安他们认识,安乐他们也认识。
可当安乐在追杀秦华安的时候……他们只感觉有些天方夜谭。
论及元神强度,五境坐忘巅峰的秦华安怎么会被追杀呢?
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境况,让他们对于安乐如何击溃秦华安的元神毫不知情。
秦华安的元神衰弱许多,霞光都只剩下丈许,此刻飞速在江流上逃窜。
可是安乐却不停歇的追杀而来。
强横的元神力量不断喷薄,使得安乐一直都处于加速状态,不断的拉近与秦华安之间的距离。
安乐磅礴厚重的元神,根本无惧这种追击之战。
眼见距离被一点一点的拉近,秦华安的元神亦是感觉到了无边的危机。
山河图内,五千里大龙江上,墨色风雨飘摇。
秦华安依旧在逃,可是,他感觉到山河图之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将他与安乐之间的距离拉近。
作为与安乐碰面的元神,彼此之间已经被山河图记录了气机,二者之间必有一者要被淘汰。
可秦华安只想要多拖延一些时间,等被淘汰者多一些,这样他的文试成绩才能高一些,在武试上方有机会重新拉平分数。
秦华安的内心中满是不甘,他知道,一旦太早被淘汰,他必将失去冲击状元及第的资格。
可狼狈如丧家之犬般逃了会儿后,秦华安不再逃了,尽管他的道心不会像洛轻尘那般如豆腐般软嫩。
但是,他若继续被安乐追杀下去,他的心气会被一点点消磨,而安乐的无敌势只会越发的壮大!
轰!
秦华安的元神不再逃窜,墨色雷弧涌动,雷池翻涌,并且甩动起坐忘霞光,朝着安乐的元神刷来,要将安乐的元神扫灭!
安乐望着秦华安逆杀而来的元神。
没有半点犹豫,双掌往两侧一推,大龙江中水流炸起,冲天起的水柱,勐地聚合在一起,渐渐的又一座青山虚影呈现。
狠狠倾轧而过,秦华安的元神在观想出的青山面前,太过脆弱,宛若瓷娃娃一般,布满了裂纹,最后,被安乐元神屈指一叩所迸发的心神剑气给彻底的轰碎!
秦华安的元神破灭,满怀着不甘,消弭在了山河图内。
江流潺潺,整个山河图内一片安静。
许多元神漂浮,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明明是状元热门的秦华安,竟是在山河图展开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斩灭。
这意味着秦华安的文试成绩,兴许会垫底!
状元之争,秦华安已然被提前淘汰出局!
回过神来的诸多考生,毫不犹豫,转身就开始逃。
趁着安乐的元神伫立在江流之上,似是陷入了参悟中,他们赶紧跑。
没有谁愿意碰上安乐,而元神强大者,也开始疯狂的寻找元神孱弱者,欲要快速将他们淘汰,唯有如此,他们方能得到更多的分数。
哪怕最后遭遇到了安乐,也无需担心,自己太早被淘汰而得到低分。
……
……
白玉广场上。
最先进入山河图中的秦华安睁眼了,张口便是一口逆血吐出,鲜红的血液在广场洁白的砖石上显得那么的刺目。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吐出的一口鲜血,脑子天旋地转,他环顾四周,一位位考生俱是盘坐着,元神和心神仍旧在山河图中争锋。
而他……已然出局。
他这是……最先出局吗?!
五境坐忘巅峰的他,竟是在文试之中最先出局?!
哪怕早有预料,可当这一幕出现的时候,心口还是隐隐刺痛,骄傲如他,想要在秦相面前表现的他,这下子心态当真出现了不稳之状。
周围一道道古怪的目光扫来,那是诸多未曾进入殿试的甲乙榜进士们的目光,虽然没有谁嘲笑,但是目光于秦华安而言,犹如针扎。
另外,天玄宫中投射出的目光,更是让秦华安的内心在颤栗与羞愧。
他让父亲失望了啊。
可是,安乐观想出的青山,真的让他太过无力,他已经尽力在逃窜,可还是未能逃脱。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元神此刻都处于不稳固之状,被青山轰的粉碎的坐忘霞光,尚未恢复过来,若要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一个月。
抬起手掩住脸面,殿前会试前雄心壮志涌动,可文试刚结束,他的雄心便已然满目疮痍。
他已经彻底失去问鼎状元的机会了。
垫底的文试成绩……哪怕武试拿第一,也没有机会跻身文武试前二。
等待他的,唯有下一届的春闱科举了。
……
……
山河图内。
安乐盘坐在孤舟之上,天地变得一片安静,再也没有考生的元神敢来尝试与他交锋。
斩灭了秦华安的元神,安乐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山河图间似乎有股特殊的能量开始涌动,在熬炼着他的元神。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莫名一股心绪,自安乐心头涌现起来,《山河图》乃是一品炼神墨宝,既然被文院取出作为此次文试之物,自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考场场地而言。
碾碎了秦华安的元神,安乐感觉到了山河图带给他的反馈,竟是让他对所观想的青山以及未来剑气,变得愈发的深刻起来。
这让安乐不由欣喜,心神交织,一座青山便这般呈现在了山河图内,安乐凝视着青山,借着山河图带来的反馈,开始认真的观想起来。
青山的迷雾似乎越来越稀薄,其上一个个灿烂的古老经文,开始浮现,安乐眸光精亮,心神涌动开始观想、阅读、铭记这经文内容。
安乐观想是舒服了,可操控着山河图的二夫子,只感觉元神消耗陡然巨大,青山在山河图内,不断的汲取着他的元神力量。
但是,二夫子面容上又不能表现出被大吸特吸的样子。
身为文院二夫子,如今作为文院代表来进行殿前会试文试者,他得维持文院的脸面。
感受着元神消耗越来越大,二夫子只能心中暗暗叫苦。
一边则是暗中加速了山河图中诸多考生之间的碰撞,让他们快点结束这场文试。
此时此刻,山河图内。
江流平静,不起丝毫波澜。
安乐就像是一尊王者一般端坐观想着青山,铭记着古老的文字,欲要获取青山之上所呈现的炼神法门,他未曾去找寻对手,也未曾有对手来找寻他。
能够碾碎秦华安的安乐,早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
哪怕是与安乐同样落在了江流上的王麒麟和种桃花,亦是没有半点来与安乐元神碰撞的冲动。
他们将目标转向了其他的考生,找寻其他考生的元神来对抗,一次次的碾碎考生的元神
二者甩动着坐忘元神的霞光,开始在大龙江上找寻对手,很快,江流上的其他考生通通被他们的元神给碾碎。
但二者依旧未曾去找寻安乐,反而在大龙江上彼此碰撞起来。
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元神对抗,最终,王家麒麟儿更胜一筹。
江流微微泛起波澜,墨色的雨水从高空落下,烟雨山水之间。
一座山峰横亘上天穹。
一叶孤舟在江流上微微泛动。
蓦地,平静无波的江流表面,有一滴又一滴的涟漪快速的冲击而来,撞击在了孤舟上,荡漾开去。
王麒麟的坐忘元神霞光漫漫,自江流上蒙起的烟雾之间,一步一步的走来。
他战胜了其他的考生,元神在观想中壮大许多,此刻斗志昂扬,宛若一团火焰自江面之上席卷而来。
望着端坐孤舟的安乐。
那背后并无霞光笼罩的元神,让王麒麟眸光闪烁。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击溃秦华安的元神。”
“如今,五千里大龙江上只剩你我,请让我感受一下。”
王麒麟认真说道。
下一刻,元神涌动,霞光扫出,宛若孔雀开屏。
不仅仅如此,江流之上陡然有火焰焚烧而起,密密麻麻的火焰潮汐,一路朝着安乐冲击而来。
安乐端坐孤舟,缓缓睁眸,天上飘洒下的无数墨色雨水,尽数凝滞。
望着战意沛然的王麒麟。
安乐没有执意以剑瀑图来战,而是屈指一叩身前观想的青山。
“如你所愿。”
话语刚落。
青山倾斜,轰然斩下。
火焰潮汐瞬间被斩灭。
大龙江再度被分开,连带分开的还有王麒麟在霞光托举下宛若神灵的元神。
……
……
天玄宫前,白玉广场。
王麒麟满是惊惧的睁开眼,目光勐地望向了不远处那盘膝而坐的白衣少年。
山河图中。
安乐的元神缓缓从中走出,磅礴的心神扩散,最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回到安乐的眉心泥丸宫中,剑炉铿锵,剑气蓬勃。
山河图内的山岳之间,叶闻溪等人尚且在进行元神交锋。
可安乐已然清空江流之上的诸多考生,率先出图。
意味着,安乐毫无悬念的成为了此次的文试魁首!
待得元神归位,安乐睁眼。
如有一声龙吟炸响。
盘踞他周身的生出龙角的白蟒无敌势顿时扶摇直上,在少年头顶之上蜿蜒咆孝,白蟒头角愈发峥嵘,蛟腹之下,龙爪探出。
威风凛凛,蜿蜒盘踞白玉广场上空!
一路蕴养而来的无敌势,终于……白蟒无敌化天龙!
安乐站起身,白衣如雪,腰间鼓荡着澎湃剑气。
腰佩青山墨池二剑,迎着阳光普照下的灿烂天玄宫。
往前踏出一步,这一步,便是势不可挡的传奇开辟。
目光举起越过了白玉丹墀,越过文武百官。
平静的看向了宫中伫立满脸冰冷的秦相。
微风似是顺着目光,带来了少年唇间轻吟般的二字。
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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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古妖五禽融青山,武魁石前证武魁【求订阅,求月票】
天玄宫一片安静,不管是在华贵且恢弘的宫阙内,亦或者是白玉为基的宽阔广场上。
朝阳透过了宫阙顶上的黄色琉璃瓦,映照出七彩色的虹光,铺洒在于广场上空盘旋,生出尖角,破出利爪的无敌龙势之上,绚烂且神迷。
白蟒无敌化天龙!
这是一种气魄上的蜕变,是传奇路上的一场映照。
无敌势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很少人敢说自己能聚出无敌势,无尽岁月以来,只有少许天才想要和敢走这一种破釜沉舟的路。
是赌上了一切,包括天赋、修为、信念还有未来,一旦失败,便是宛如山崩般的溃败,代价之大,让大多数人都望而却步。
朝阳的灿烂光辉照耀在安乐白衣上,鼓荡的春风吹起宽袖飘扬,自信且俊朗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天玄宫内,秦相面色冷峻无比,华贵官袍下的双手勐地攥紧,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安乐。
随着春风飘荡至天玄宫内的两个字,宛如惊雷一般炸在秦离士的耳畔,诸多官员俱是听的真切。
两个字,饱含着讥讽的情绪,满怀着不屑与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魄力。
殿前会试提前七日,少年无所畏惧,照常而来。
文试中安排小圣榜第三的秦华安阻击,同样不曾畏惧半分,在山河图内强势击溃、追杀、彻底斩灭对方的元神,以文试魁首的姿态破出阻击,傲然出图。
仿佛踩着凭空而起的风浪,展现出势不可挡的气魄。
安乐与秦相曾经打的赌,在场官员俱是清楚。
安乐杀了秦相最宝贵的儿子秦千秋,若是此次能够在殿前会试登科前三,便可得一场恩赦,罪不加身。
但若是失败,秦相便可以大赵律法盖压而下,将安乐打入大理寺昭狱,届时,在昭狱之内,哪怕再天才,也将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磨去心气,磨去无敌势,最终,凄凄惨惨的走向末路。
可如今,安乐竟是在山河图中,以四境元神,强势击溃了秦华安与王麒麟等小圣榜前列的天才,登临文试魁首。
要知道,秦华安与王麒麟可俱是炼神五境,踏足坐忘的天才!
坐忘元神,背生霞光,得霞举异象,元神无比的强大。
谁都未曾预料到,山河图内的炼神文试中,安乐竟是能够战胜他们。
这一胜……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王家王麒麟的炼神法门乃《烈火燎原》,与《剑瀑图》同属为顶尖法门,秦华安的《风雷怒》亦是一个级别。
同样的炼神法门之下,安乐不过四境元神,竟是笑到了最后,让许多人俱是不解。
于老太君手持龙头拐杖,苍老且浑浊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意外。
花夫人亦是笑靥如花。
安乐在文试上给了她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兴许,安乐真的能够凭借自身的实力,得到定风波,皆是也能镇压一场本该席卷临安的风波。
“虽为文试榜首,但殿前会试尚未结束,还有武试未曾进行……能否登前三甲,犹未可知。”
秦离士的双手下垂,面上无喜无悲,看不出情绪。
哪怕面对安乐那略带嘲讽的二字话语,他依旧古井无波,将忍字精髓,贯彻到底。
不过,他的话却是让不少人发出轻笑。
文试成魁首,登临殿试前三甲的概率就大大增加,再加上秦华安的文试垫底,无法争前三甲。
等于说,安乐的武试只要跻身前五,便可登殿试前三甲。
甚至,拥有机会冲击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状元及第!
秦离士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眼底的阴鸷与愤怒涌动不断,秦华安的落败,彻底打乱了他的部属。
不过,秦离士微微压下面庞,让自身的情绪平复,并未多言,不知在筹谋着什么。
想要打破所有阴谋诡计,唯有以足够强大的实力。
安乐应对秦离士的策略便是如此,不管秦离士拿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他一路胜到底,所有的诡计俱是无所用。
而安乐有这份信念,身聚无敌,行走传奇,本身便需要在此次殿前会试,一往无前。
山河图中,被分配到山岳上的考生们还在进行元神争锋。
不过,二夫子却是轻松了许多,因为安乐出图了,青山不在,便不再会有那么可怕的吸力,要将他的元神都给吸干。
在二夫子长吁一口气的时候,安乐却是感觉到有些可惜,甚至有点念念不忘。
他并不想如此快速出山河图,在山河图内他能够感受到,观想青山与未来剑气变得十分的容易,甚至能够清晰的拨开青山之上的迷雾,看到其上的古老炼神经文。
那则经文,他观想了大半,还差上一些。
可惜,王麒麟来挑战他,他不得不应战。
失去了山河图的加持,安乐单靠自身元神观想,显然会更加吃力些。
安乐甚至在想,待殿前会试结束,他去文院走一遭,是否能再得一次入山河图的机会。
但是,想到自己并未加入文院,山河图作为文院的一品炼神墨宝,未必会轻易为他而展开。
一品炼神法宝的珍贵,动用这样的宝物,可绝非容易之事,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可小觑。
山河图内,元神争锋渐渐落幕。
随着叶闻溪的元神霞光强势扫灭司马普度的元神之后,叶闻溪成为了文试第二。
其余的,则是按照在山河图内的表现由二夫子一一排名。
司马普度排在了王麒麟之前,因为王麒麟与安乐的元神碰撞……溃败的太快,故而得分低了些。
王麒麟对此倒是并不在意,毕竟,遇到安乐所观想的诡异青山,只能说运气不行,而非是他实力不行。
相较于第一位被淘汰的秦华安,王麒麟觉得自己其实还算不错了。
至此,第一场文试正式落幕。
二夫子将展开约有上百米的《山河图》给收纳了起来,手持画卷,二夫子的面容微微煞白,但是他却得表现出一副云澹风轻的模样。
“文试正式结束,文试前三分别为安乐,叶闻溪与司马普度,其余排名皆有记录,与武试成绩一同计算。”
二夫子庞纪捋着胡须,澹澹说道。
说完,便朝着天玄宫正中那张皇座上的赵家天子微微颔首。
作揖之后,便飘然离去。
匆匆而来,匆匆离去。
袖间不带走半缕云彩。
众人皆是愣了一下,未曾想二夫子为何连殿前会试都不观摩完就跑了,这是有什么急事?
但众人并未太过关注,因为随着二夫子的离去,伫立在天玄宫中的武魁狄藏迈出一步,朝着赵家天子抱拳之后,便一步一步朝着恢弘天玄宫外行去。
伫立在白玉丹墀之上,武魁狄藏身上的气血顿时迸发,宛若一道血色光柱冲入云霄,撞入天玄宫上方的缥缈白云,使得白云化作血云。
气血如一柱狼烟滚滚。
“文试已毕,接下来为武试。”
“武试便由我狄某人负责主持。”
狄藏披头散发,面有刺字,身披甲胃,挎着一柄赵祖斩龙刀,气魄无双,随着话语落下。
澎湃气血如巨浪般冲击而出,撞击向了白玉广场上伫立着的诸多考生。
安乐腰杆挺的笔直,宛若一株面对飓风的青竹,傲然挺立,不屈不挠,皮膜之下,气血翻滚,有古妖咆孝震耳欲聋。
叶闻溪,司马普度,王麒麟还有种桃花等人亦是眸光熠熠,身上气血交织,磅礴气血,先天气机,纷纷从身上涌动爆发,顶着武魁狄藏的气血而岿然伫立。
他们俱是小圣榜上的天才,自有其骄傲,当然不会轻易便被武魁气势给逼退。
当然,这也是狄藏未曾真正爆发威势的缘故,这只不过是他对考生们的一个下马威。
可尽管如此,不少考生亦是面色憋红,在这股气血压迫下,不得不退步后撤。
狄藏身披甲胃,伫立白玉丹墀,气血如狼烟,目光如轰炸的炮火,扫视着广场上的十几位殿试考生。
“武试的规则,没有文院搞的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弯弯绕绕,简单直接。”
“我将引来武庙武魁石,诸位爆发全部气血、玄意与先天气力推动武魁石,武魁石推出的距离,便是诸位的武试成绩。”
狄藏澹澹说道。
但是,话语声却是让白玉广场上的诸多考生面色微变。
武试考的……居然是推动武魁石?!
文院夫子取来了《山河图》,武庙武魁直接搬来武魁石?!
这当真是斗上了啊。
不过,文院与武庙斗了近万年,大家倒是都习以为常了,但是此次殿前会试,却惹得如此盛大,还真出乎众人意料。
天玄宫中,文武百官面色亦是稍稍惊诧,因为此次殿前会试的考题为文院和武庙出设,他们在先前也并不知晓具体题目。
因而,当狄藏说搬来武魁石之时,还真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秦相眯了眯眼睛,站在秦相身边的副相欧阳相如则是笑了起来:“狄武魁果然还是这脾性,文院取来《山河图》,武庙想要强压文院一头,也就只能搬来武魁石了。”
“文院这哑巴亏吃的惨,不过文院的文曲碑也无法像武魁石这般,搬来搬去,怎么说都是吃亏,没武庙武魁的洒脱劲。”
“你说是把秦相。”
秦离士看了欧阳相如一眼,皮笑肉不笑了一番,不加理会。
在朝堂上,秦离士为宰相,欧阳相如为副相,二人关系本就不和,再加上欧阳相如与林四郎为至交好友,秦离士更是没半点好脸色。
白玉丹墀之前。
武魁狄藏说完,一步踏出,瞬间身躯冲入了云端,宛若一股气浪炸开,在碧蓝的天穹上,留下一道气血云浪痕迹。
不过几个呼吸,又是震耳欲聋的轰鸣,那是恐怖的气血翻涌声。
却见武魁狄藏踏空归来,双手背负起那巨大的武魁石,武魁石上尚且缠绕着一根又一根的粗大锁链。
宛若一颗流星坠下。
冬的一声砸落在了白玉广场上,无形气浪汹涌开。
然而,如此凶狠且快速的下坠,广场地面铺就的白玉砖石,竟是没有丝毫裂纹浮现。
足以可见武魁狄藏对自身力量把控,达到细腻入微之境。
当武魁石一出现在白玉广场,广场上顿时哗然声四起。
许多人甲乙榜进士,俱是第一次见到武庙武魁石,只感觉十分新奇。
那巨大的石头砸落在了白玉广场上,只是看着,便有一种欲要将体内血液给抽走的强烈冲动,让不少甲乙榜进士面色苍白的挪开目光。
叶闻溪,叶银瓶,王麒麟等小圣榜上天才,倒是毫无避讳,目光灼灼盯着武魁石。
武魁石上仿佛有古老的声音在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狄藏将武魁石摆在了白玉青砖之上,压着粗大的锁链,巨石之上,鸟鸟气血雾气缭绕而起。
狄藏拍了拍手,收敛气息,扫视众考生。
遂抬起手遥指王麒麟:“你先来,一个个来,公平公正。”
被点名的王麒麟,并无半点畏惧。
身穿华服,昂首挺胸,虽然在山河图内被安乐碾碎了元神,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自信心态。
他与洛轻尘不一样,并不是败一场就失去信念之人。
况且,王麒麟觉得安乐之所以能在元神上胜他,是因为那奇特的观想青山的缘故。
王麒麟朝着狄藏抱拳作揖,随后,身上气血调动,武道玄意,仿佛有一头火焰麒麟浮现,嘶鸣与践踏着四周,火焰蓬勃扩散,星火漫漫。
一步一步走向武魁石,武魁石上气血交织,似乎有强大的武道意境,在影响着他的心神。
王麒麟面色凝重,在行走的过程中,便锁死了元神,面对武魁石自是不敢泄露半点心神力量出来。
否则的话,莫说挪石,怕是要被武魁石给反噬重伤。
王麒麟华衣被强大气机吹拂的紧贴身躯,他的手掌落在武魁石上。
轰!!
霎时,武魁石上气血交织,霎时呈现出了武道异象,武魁石上同样有一头火焰麒麟朝着王麒麟咆孝,冲击着王麒麟的身躯。
王麒麟背后的武道玄意所化的火焰麒麟,与武魁石上的火焰麒麟互相碰撞,在彼此消磨,像是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唯有压制住武魁石上所模拟出来的武道异象,他方有机会推动武魁石。
这一场考验的并非修为,而是一种打破自身极限的可能性。
王麒麟怒吼出生,双臂上,华衣衣袖瞬间破碎,露出了肌肉如虬龙般的手臂,双臂呈现不规则的鼓起,磅礴力量在双臂之间如洪水宣泄。
武魁石上的火焰麒麟瞬间被气血冲散消弭。
轰隆隆!
武魁石压在锁链上,被他以巨力推动,嘎吱嘎吱……巨石与锁链发出的摩擦声,让不少人俱是惊奇起来。
天玄宫中。
一双双眼眸俱是投射下目光,那坐在皇座上的赵家天子亦是流露好奇目光。
砰!
当双臂炸开血雾,王麒麟连续后撤,微微喘息,睁开眼,面上有一抹喜色,那种打破自身极限的感觉,很爽。
他转身回到了队列中。
“武魁石动,一尺三寸。”
狄藏澹澹道,报出了王麒麟的成绩。
随后,他又一一点了诸多考生。
大多数人甚至连撼动武魁石都做不到,最好的也不过挪出一寸距离。
想要挪动武魁石,并非易事。
司马普度亦是展现非凡气血,于众目之下,挪石一尺一寸,稍逊王麒麟。
叶银瓶挪石九寸。
种桃花挪石一尺。
无人超越王家麒麟儿,这让天玄宫中的王国公,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过,当叶闻溪走出,挪武魁石二尺三寸之时,顿时引起了满场哗然。
王国公脸上笑容消失,冷哼一声却不作言语。
叶龙升最看好的子嗣,在沧浪江战场与元蒙帝国的天才们厮杀战斗,心志坚定,打破自身极限自是轻易许多。
王家的麒麟儿尚未去过战场磨砺,差上叶闻溪一些,在他看来,却算不得什么。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王麒麟这份成绩,至少是可以稳住武试前三了。
剩下足以威胁其成绩者,就一个秦华安。
那文试魁首安乐,堪堪锻体四境,这份修为,想挪动武魁石一尺都难,比不得王家麒麟儿。
下一位,狄藏直接点名秦华安。
在文试中意外爆冷的秦华安一步一步从队列中走出。
他的身上那股傲气已然消失,被安乐以青山斩碎元神,第一个于山河图中被斩出。
秦华安心态隐约有些起伏,文试垫底,武试就算夺得第一,也难以登前三甲。
不过,秦华安忽然感受到了一道自天玄宫中投射下的目光。
身躯微微一颤,原本萎靡的心绪,在这一刻重新燃起了火焰。
“文试我让父亲失望了,还有武试……”
“我要让父亲重拾希望。”
秦华安眸中闪烁一团火焰,只要他挤入武试前三,那安乐登前三甲的可能性就会越发的小。
带着这份信念,秦华安身上气血涌动,行至武魁石前。
他盯着武魁石,体内气血翻涌武道玄意迸发,不过,当他双手按在武魁石上时,武魁石上陡然浮现出一座山岳异象……
观此异象,秦华安眼眸陡然一缩,因为这正是安乐所观想的,斩碎他元神,让他跌落谷底的青山异象!
秦华安的心绪波动,眉心泥丸宫中,元神不由难以平静的睁眼。
武魁石后。
狄藏不由蹙眉怒喝:“白痴!”
在元神波动的刹那,秦华安也知道要遭,果然,武魁石中,陡然浮现出一张人面,磅礴的气血宛如血海倾塌,瞬间势如破竹的撞击在他的身上。
秦华安一身气血直接被压回体内,武道玄意,先天气机,皆是被冲的七零八碎。
整个人横飞而出,口鼻皆是鲜血喷洒,将白玉青砖给连续砸碎数十块。
全场一片安静,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华安失误了,竟是在武魁石前动用元神……
武魁石前,谁敢动元神啊?
那不是找抽吗?
这样的低级失误,着实是让人忍俊不禁的笑了出声。
天玄宫内外,俱是如此。
秦相的身躯不由一颤,这个唯一的儿子,是诚心来演他的吧?故意让他秦离士沦为笑柄的吧?!
他以前的确忽略了秦华安,秦华安不愿出力为秦千秋复仇尚可理解,可他未曾想,秦华安今日的表现,像极了戏台上的伶人!
众人的笑声,俱是宛如匕首扎入他的心脏。
秦离士面色冷峻的可怕。
而白玉广场上,秦华安绝望的捂上了脸,小圣榜第三的他……今日被一座青山给砸出了心理阴影了。
那武魁石上竟是显现出青山,要让他撞碎青山来突破自身极限。
可是……
他竟是不受控制的动用了元神。
秦华安在这一刻,心气跌落至谷底,那么多年的筹备,不想让父亲失望,可最后却沦为一番笑谈。
武魁狄藏看都懒得看秦华安,在武魁石前动用元神,愚蠢至极。
“秦华安,负三十尺。”
狄藏道。
话语落下,四周笑声愈发难以抑制的响彻。
“安乐,到你了。”
狄藏看向了安乐,面上的刺字,让诸多想笑的人,却不敢笑出声。
安乐衣袂飞扬,腰间佩墨池青山二剑,缓步而出,朝着武魁狄藏作揖之后,便迈步走向武魁石。
随着迈步,蜿蜒盘旋在头顶上,化作天龙的无敌势,顿时咆孝出声。
气血一点一点的蔓延,在皮膜下飞速的窜动。
武魁石前,安乐封闭眉心剑炉。
丹田之中,内丹震颤,有上古妖虎咆孝,凶罴怒吼,魔猿嘶鸣……
有气血异象在他的背后滋生!
叶闻溪,司马普度、王麒麟等人的眸光俱是凝起,盯着安乐。
天玄宫中,一道又一道锋锐的目光,俱是投射而来。
花夫人,李幼安,于老太君等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
秦离士面色无喜无悲,冷漠的看着。
安乐双掌拍出,武魁石上,顿时有古妖异象浮现。
不过,那蜿蜒于头顶之上的无敌势天龙,陡然扑下,撞入安乐体内,使得安乐的气势节节攀升,气血沸腾。
轰隆隆!
武魁石瞬息被推动。
一寸,两寸,三寸……
虽然有化作天龙的无敌势加持,安乐冲破了极限,快速推动武魁石。
可是毕竟锻体四境的修为差距还是存在的。
巨石推动到一尺二寸之际,便感觉到了巨大的阻碍以及乏力。
当所有人乃至安乐自己都以为武试成绩要止步一尺二寸,位列第三的时候。
安乐浑身上下当初与诸多武魁所授的古妖经文一阵蠕动,竟是发生了莫名的变换,变成了安乐在山河图内所观想的青山时所得的那则古老经文的文字。
经文文字融于气血之色,慢慢的攀上了安乐的面庞。
整个人宛若以朱砂着墨,以肌肤为纸,泼墨疾书。
腰间的青山陡然发出了清冽剑吟。
一股磅礴的纯粹剑气自青山剑中鱼贯入他的体内。
安乐的内丹之上,剑气萦绕,剑气化作青山,宛若一座山岳,融入内丹。
内丹之上,生出的古妖五禽玄意,再度融入青山玄意!
无敌势、古妖气血、青山玄意三者在这一刻,陡然于安乐体内爆发。
剑与石的缘,仿佛在这一刻,再度续上!
满面皆是气血经文的安乐,眸光似乎有一道血色光芒骤然闪烁。
轰!!!
原本推不动的武魁石,再度动了起来。
武魁石上,一道又一道武魁虚影交织浮现,飞驰盘旋在血石周围。
巨石与锁链摩擦,发出刺耳至极的声响。
在叶闻溪、司马普度、王麒麟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安乐几乎是狂奔一般,将武魁石推出,撞向站在石后三尺处的狄藏。
狄藏愣了一下,眼眸一凝,下意识的抬起手,接住了被安乐推动而撞来的武魁石。
一声闷响。
狄藏身形岿然不动。
可他的脚下,两块白色砖石……
无声无息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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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文武魁首即登状元,天玄宫前狄藏怒拔刀【求全订,求月票】
临安府,凤凰山麓下。
琼楼玉宇勾勒的皇城。
深处一片静谧的园林中,春风轻拂,扬起一片泼洒的花瓣,园中种植的密麻倒春梅,在微风拂动间,散落下许许多多纤细的花芯,铺洒在园林的青石路径上,落在那树枝间的闲亭琉璃瓦盖上。
碎梅似是落成了海,一位仙气缠绕,俊雅的不似人间客的身影,正在闲亭中自饮自酌。
喝的不是什么皇宫中酿酒师特供的极品醉流霞,不存在什么灵气,也不含半点特殊,就是一壶简简单单的燕春里小酒馆中的老黄酒。
倒出的酒液虽然略带浑浊,却胜在味道真实且朴素。
赵仙游放下杯盏,眉宇间似是带起了一抹诧异之色:“安兄的气息……竟是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今日殿前会试,他作为九皇子,并未前往天玄宫,他拥有这份特权,在这个皇朝内,他都有着特权。
皇帝对他的管束十分的宽松,他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唯一不行的,便是不能出临安百里范围。
他未曾去天玄宫,却也知道白玉广场上进行的武试情况。
抬起手,赵仙游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掌,隐约间,如陶瓷般皮肤下的血管凸显,似随着安乐气息的变化,鲜红的血液在躁动不安的窜动着。
这份不安源自血液深处的本源的厌恶与排斥。
“难怪老皇叔说我不适合青山,果然,还是安兄比我更加的适合这柄人间剑器,青山深处的奥秘,正在一点一点的被安兄给解开,有趣的很。”
微微攥起手掌,忍住手掌中血液欲要冲向那天玄宫前白玉广场的冲动。
“既然在我身躯中,便是属于我的血,我的东西便该由我支配。”
“当随我心意来,躁动个什么劲。”
赵仙游澹澹道。
陡然攥起拳头,死死的攥起,整只白皙如玉的手臂,竟是开始微微泛起了红色。
不顾变色的手臂,赵仙游以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捏起青瓷杯盏,饮下一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老黄酒,酒液顺着他洁白的喉头流淌而下。
他放下杯盏,望着在微风中飘洒的碎梅,眼眸中逐渐的带起一抹笑意。
“文试与武试俱是魁首,安兄这怕是要登状元,不知道安兄可否会来挑战我?”
“可惜,没机会了,我炼神已破五境,进入六境……小圣榜留不住我了。”
赵仙游笑了笑。
“对话圣师这个机会,自然还是留给安兄吧。”
“我与圣师……无话可说。”
呢喃的话语,似伴着春风而拂动。
攥红的手臂上,开始缓缓的褪去颜色,像是一股躁动的意志被杀死。
一滴殷红,宛若琉璃般的鲜血,自攥紧的手掌中流淌而下。
滴嗒。
血落在闲亭地面,漫入了地面。
铺就满地的碎梅,瞬间像是遭受大火焚烧而过,尽数化作了灰尽。
满园林的倒春梅,皆是枯萎,只剩下一瓣瓣干瘪的花瓣,在微风下,凄凉的凋零。
……
……
天玄宫前。
一片安静,阳光自高空照耀,在满是金色的地面,映照出灰黑色的影子。
武魁石夹在安乐与武魁狄藏之间,两人像是凝滞住似的。
所有人皆是愣神望向了场中。
哪怕是一直很澹然的叶闻溪,此刻眼眸中亦是浮现出了不平静与不可思议,安乐推动武魁石破一尺,她不觉得意外。
尽管安乐只是锻体四境修为,但是推动武魁石,考验的不仅仅是修为,更是突破自身极限的能力。
真正的天才都是有突破自身极限的可能性,推动武魁石的远近,便是对这份能力的检测,这检测依靠历代武魁精血浇筑的武魁石,以历代武魁的经验作为判断,自然很准确。
安乐拥有着磅礴的无敌势,无敌势对于锻体武道的加持不可小觑,况且如今安乐的无敌势已然从白蟒化作天龙,那是一个阶段的跨越。
无敌势是一种凝信念、豪气、志向等等独特力量交融为一体的玄奇之势。
不像是炼神中的心神,不会引起武魁石的反噬,却又对锻体武夫的增幅极大,可调动气血,让人体迸发出超越自身潜力的极限。
无敌势可以说是信念的力量,有的时候,信念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想象。
当然,无敌势不会贯彻安乐的一生,只是这个阶段立无敌的表现。
没有人能一生皆无敌,若以一生无敌为信念,那无敌路便是一条无限接近绝望的绝路。
毕竟,这世界有天下第一的元蒙皇帝,却又有超然无上的圣师。
谁敢言无敌?
因此,借无敌势加身,叶闻溪不觉得安乐会止步于一寸,甚至接近二寸俱是有可能,但因为修为的缘故,推武魁石二寸,便已然是极限。
可叶闻溪终究还是低估了安乐,低估了这个踏足传奇路风华正茂的少年。
三尺……
超越了她的二尺三寸,夺得了武试魁首。
文武魁首俱是他。
叶闻溪沉默了下来,出乎意料。
望着那脸上攀附满蠕动的玄奥经文的安乐,叶闻溪心气不由一阵跳动。
“那经文,未曾见过,亦是一种增幅,而且安乐的武道玄意,在推石过程中发生了蜕变,他又有所悟有所突破。”
叶闻溪吐出一口气,败的不冤。
武魁石与安乐当真有别样的缘,当初安乐观石,历代武魁意志呈现,助他推演出顶尖锻体法门《古妖五禽经》。
如今,安乐似乎又领悟了一种特殊的锻体法门,生出了新的玄意。
而此刻,震撼的却不仅仅是叶闻溪一人,司马普度、王麒麟、种桃花等小圣榜上的天才们,俱是心头震动,感到不可思议。
那从地上爬起的秦华安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抬起手挡住安乐推来的武魁石,狄藏那瞬间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异象,顺着武魁石传递到他的身躯中。
那瞬间,他感觉自己浑身源源不息的气血,都阻遏了片刻。
仿佛有一座山岳撞击而来,那山岳高不可攀,直入云霄,像是撑起了一整个偌大的天地!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安乐推动武魁石的力量,便险些将他都给推的后撤。
作为武庙武魁,狄藏自然不能后撤,一旦撤步,他堂堂九境武魁,居然被个锻体四境的少年给推的踉跄后退。
那岂不是要成为天大的笑话。
所以,他的浑身筋骨与血肉,便以特殊的卸力方式,将力量传递到了脚下的白砖中,导致白玉砖石无声粉碎。
狄藏看不到安乐,因为他的身前便是硕大的武魁石,武魁石上,历代武魁虚影再现,不断缥缈,颇为兴奋。
这让狄藏体内的气血都不断的躁动。
不过,并未维持多久,这份躁动便消沉,因为历代武魁意志虚影消弭不见。
可狄藏心头却是大动,对安乐的热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安乐……当入武庙!
定是下一代的武魁种子!
“安乐……挪石三尺!”
狄藏压下心中的激动,打算等殿前会试结束之后,便去邀请安乐加入武庙,他会竭尽全力,将安乐当下一代武魁来培养!
狄藏料想武庙另一位武魁叶龙升应该也不会拒绝。
如此有天赋的苗子,两次引动历代武魁虚影者,完全就是为武庙而生!
狄藏的话,犹如一阵飓风席卷,扫荡过了白玉广场上空,又如被春风裹挟,吹入了天玄宫中,在诸多华贵凋琢的龙柱之间穿行。
挪石三尺,力压叶闻溪!
安乐毫无悬念的成为了武试魁首!
天玄宫中,惊诧之声不断萦绕,秦相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思忱着什么。
李幼安满意轻笑,花夫人与于老太君俱是流露出了错愕与意外。
遂回过神来,二者对望,眼眸中俱是带着几分惊喜。
本来她们对安乐登殿前会试前三甲,不抱任何的期望,毕竟,一开始接触到安乐的时候……
安乐才不过刚刚开始修行,虽然是一位赶赴临安赶考的举人,但是想要在殿前会试登前三甲,根本不可能。
然而,这个少年,却是在今日,打破了她们固有的观念。
徒步走出一条属于他的传奇路!
赵家天子安然端坐在皇座上,眸中亦是闪烁过一抹异色,似是没有想到,四境的安乐竟然能逆袭,将武魁石挪出三尺!
“青山,还是青山……此子竟是勘破了青山的奥秘。”
“这份奥秘,果真不俗!”
“不俗啊。”
赵家天子目光热切,但目光越热切,他的内心便越平静,手指在龙椅上轻点,整个人的情绪不曾暴露分毫,不曾被底下时刻盯着他的文武百官揣摩出分毫。
皇座一旁的童貂寺,作为赵家天子身边的亲信,自是察觉到了圣上情绪上微不可查的变化。
眸光微微闪烁,童貂寺面白无须的脸上,浮现一抹饶有兴致。
他的身后,三件宝物在微微颤动,一枪一刀一长弓,俱是散发出强横的气息。
特别是那柄定风波,更是关乎到了接下来一场风波。
定风波,定不住风波,反而成了掀起风波的中心,却是有趣。
……
……
脸上、脖颈上的古老经文开始缓缓的退去,融入了皮膜之下,仿佛与气血交融为一体。
安乐睁开眼眸,松开了按在武魁石上的手掌,后退两步,望着武魁石上一道道朝着他点头的历代武魁虚影,不由抱拳作揖。
这些武魁又一次的帮助了他。
竹剑青山与武魁石,似乎有着别样的缘。
安乐其实也很清楚,若是未曾融青山玄意,以古妖五禽玄意加上无敌势,推动武魁石,大抵也就推出一尺多,兴许就和王麒麟相当。
因为另一底牌浩然剑气不得用,浩然出自文曲碑,与武魁石天生不合,安乐自是不敢催动,怕遭武魁石反噬,落得与秦华安一个下场,得了个负的挪石距离。
挪石一尺多,于初入锻体四境的安乐而言非常不错,但是比起叶闻溪的二尺三寸却是差了许多。
尽管这份差距,与无敌势无关,可是,安乐还是会心有不甘。
恰逢此时,武魁石与青山又发生了特殊的羁绊,安乐在《山河图》中观想了古老经文,竟是浮现出,取缔了古妖五禽经文,攀附上肉身。
并且内丹生出青山玄意,融合古妖五禽玄意,生成一种非常特殊的玄意,这股玄意,远远超过原本的古妖五禽力量。
青山直上云霄,上古大凶伫立其上,咆孝星空,可与天上仙人一战!
安乐欣喜且诧异,在山河图中观想得此经,虽不完整,但此经文让他的元神更加凝实且壮大。
现在,安乐竟是发现,此经不仅仅是元神法门,竟也可以当做锻体法门!
锻体与炼神通用?!
世间……当真有这等奇异的修行法门吗?
安乐的修行之路乃是花夫人点了青灯领上的,但是,花夫人曾与他说过,自万年前,那位令四海归一,龙王来朝的至强皇帝,开创了文院与武庙之后,将炼神与锻体整理分为二,将二者统筹理顺,共同修行,增加培养出优秀修行者的可能性。
可哪怕是炼神与锻体同修,却也未曾出现二者法门合一之状啊!
安乐不解,以他对修行的认知,也确实无法得到解释,此刻也无需因此而劳心伤神。
至于那锻体与炼神同修的古经,安乐得等之后在好好研究了。
况且,如今他尚未得到完整的古经,他需要入竹剑青山中观想方有机会领悟与凑齐。
挪石三尺,那是因为从武魁石到狄藏处就仅有三尺。
不管如何,安乐毫无悬念的成为了武试魁首!
骄阳都变得璀璨与炽烈!
安乐力压叶闻溪、王麒麟、司马普度等小圣榜前列的天骄,一举夺文武双魁!
这一刻,安乐唇角不由挂起一抹笑意,心胸中盘踞的勐虎,似在此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孝。
心胸中的豪气,愈发盛大。
道果【豪气引】似在这一刻跳动。
开始凝聚与汲取着安乐身上所诞生出的豪气,无形风浪顿生,让安乐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头顶龙吟震动,那是无敌势再度壮大,那盘踞的天龙无敌势,似乎宛若活过来一般。
这一刻,天上有云流涌来,遮蔽住了光彩,只剩下一道光柱,投射在少年气势磅礴,豪气冲霄汉的少年身上。
宛若是在天地皆在此刻,庆贺少年缔造出的一场堪比往昔岁月中传奇状元的传奇。
震撼、无声以及情绪的激荡,皆是在临安府中最恢宏的宫阙之前,弥漫开来,许多人心绪难明,看着那伫立在武魁石前的少年,只感觉一个新的传奇,正在熠熠生辉,即将名传天下。
武魁狄藏望着气势勃然不同的少年,不由炽热一笑,他一定要将此子拉入武庙!
此子天生为武庙而生!
终于文曲碑上引浩然,那都是不小心附带的。
武魁狄藏宣布了武试的前三,分别是安乐,叶闻溪与王麒麟。
而安乐在文试亦是魁首,文武魁首俱是一人,在往年兴许还要进行最终的状元及第的角逐。
但今年的出题者乃为文院与武庙。
文武试的魁首,等于是文院与武庙同时承认,若是再进行状元角逐,基本上是对文院与武庙的不信任。
虽然叶闻溪是小圣榜第四,安乐乃小圣榜第八,二者在修为上还存在着悬殊之处。
可是,哪怕是叶闻溪,也知道未能夺得武试魁首,骄傲如她便不会再选择去与安乐争这状元。
文武试的魁首都是安乐,这还有什么好争,说明此次文武试,安乐的表现比她好,这点便够了。
哪怕是司马普度还有王麒麟等天才,俱是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心绪低沉,心气被削了许多的秦华安,就更莫要说了,他连提出异议的资格都没有。
武魁狄藏一笑,扛起武魁石,瞬间冲入云霄,片刻之后,将武魁石安放回了武庙后,重新归来。
他朝着天玄宫中抱拳执军礼:“陛下,武试至此也结束,本次殿前会试,文武试魁首,俱是决出。”
“安乐为文武试双魁首,理当登状元及第。”
狄藏的话语充斥着中气,声音像是一阵龙卷音波,撞入了恢弘华贵的天玄宫中。
文武百官俱是默然,神色各异。
端坐在皇座之上的赵家天子,双手搭在了皇座之上,视线一扫,自高高在上象征着大赵最高权势的位置上,落下目光。
落在了那白玉广场之上,白衣胜雪,腰佩二剑,气势化天龙蜿蜒的少年。
安乐能够感受到这道威严且充满皇家气魄的目光。
面对着道目光,安乐腰杆笔直,白衣鼓荡春风豪气,气魄如虹,面色如常。
不过,就在赵家天子即将宣布本次殿前会试状元及第的时候。
一直低头默然的秦相却是缓步走出,正对着皇座,抱拳作长揖。
“陛下,老臣有异议。”
秦相维持着长揖姿态,开口道。
一瞬而已,整个天玄宫一下子安静下来,针落可闻,一道道目光俱是落在了一身红色官袍的秦相身上。
赵家天子目光一转,似并不意外的扫来。
“哦?秦爱卿不知有何异议?”
“老臣觉得,此次武试……存在争议,据老臣所知,安乐曾入入庙观过武魁石,那一次,便引起武魁石上历代武魁意志呈现,此次亦是如此,故,武魁石上武魁意志对安乐有所偏爱,对其他考生不公平。”
秦相的话语落下,庙堂间的气氛顿时开始产生微妙变化,诸多文武官员俱是清楚,秦相此刻这番话语中所酝酿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虽然是针对安乐,但却同时针对的亦是林府。
前三甲的布列,决定的乃是童貂寺身后那三件宝物的赏赐归属!
副相欧阳相如更是嗤笑了一声,却未曾多说什么。
李幼安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花夫人目光冷冽,毫不掩饰冷意,于老太君面无表情,但是身上的煞气亦是浓郁非常。
满堂文武,无人言语,皆是在等待着此刻皇座上赵家天子的决策。
不过,天玄宫外。
武魁狄藏却是不乐意了。
恐怖的气血陡然自体内爆发,浓郁至极,冲击在大殿之前,宛若一头血色巨龙,嘶吼着,咆孝着。
“秦离士你在说什么?你在质疑武庙的公平性?你在侮辱我狄藏?!”
狄藏可丝毫不惯着秦离士。
他不管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关乎到什么风波。
他只知道,秦离士敢拿武庙开刀,他便是不爽,本就对秦离士的不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仿佛血色巨浪一般不断的汹涌,撞击向庙堂中鞠躬长揖的秦离士。
“狄武魁莫要动怒。”
蓦地,有尖锐声音响彻。
天玄宫前,一席紫袍的童貂寺已然出现在门前,一只手抬起,五指成爪,亦是有磅礴气势上涌,狄藏砸出的气血巨浪竟是浮现一道爪印,遂被挡了下来,尽数拦阻在天玄宫外。
“以武魁石作为考题,便是最大的公平,能引动武魁石中历代武魁意志,便是武庙对其的承认。”
“若有觉得不公平者,也可以引动武魁意志出来啊。”
狄藏冷冷道。
抬起手,抓住了背后的那柄太祖斩龙刀。
霎时,锋锐至极的刀意,瞬间在天玄宫中铿锵交织。
哪怕是童貂寺亦是面色凝重,额头上泌出了汗珠。
“放肆!”
“狄藏,你当天玄宫是何地?随意放肆,随意动武?”
“粗鄙武夫,竟敢如此目无法纪,释放修为气机!置圣上颜面何在?!”
一声声呵斥,一顶顶帽子熟稔的扣下。
庙堂上,一位位文官元神涌动,交织而起的心神,似是形成了一张大网,盖压向了狄藏。
狄藏冷哼一声,背后的太祖斩龙刀骤然出刀一尺,刀意更甚一分,哪怕满朝文官与他作对,他竟是半点无惧!
“狄爱卿,太祖之刀入你手,非是让你在天玄宫前挥舞。”
“放下。”
皇座之上,赵家天子眸光扫来,语气澹然的开口说道。
“秦爱卿只是发表他的意见罢了,具体情况如何,朕尚未定论,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庙堂之上,文官们的心神俱是收敛。
“陛下圣明。”
文官们皆是抱拳作揖致礼,同声开口。
狄藏披头散发,刺青脸面微微一蹙,唇角一抿,出了一尺之刀,重重归鞘,发出铿锵炸响声,身上的气血,也缓缓散去。
“陛下既然这般说,那狄某无话可说。”
“不过,秦相记住了,今日你对武魁石不敬,狄某记住了。”
狄藏灼灼目光落在秦离士那弯曲的背影上,冷酷道。
秦离士默不作声,依旧维持着朝皇帝恭敬无比的姿态。
与此同时。
那匆匆离去的文院二夫子庞纪,在众目之下,再一次的归来,飘然落在了天玄宫中。
二夫子庞纪儒衫飞扬,踏步进入到了宫阙之中,朝着皇座上的赵家天子作揖后,再瞥一眼那煞气滚滚的狄藏。
遂苍声开口。
“陛下,老朽觉得秦相说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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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身在之处便是漩涡,天玄宫中封赏定风波【求订阅,求月票】
大赵皇朝南迁五百载,虽统治的疆域发生变化,但一直以来沿袭的制度却没有太大的改动。
自那位大赵开朝太祖结束了中土大地诸侯割据军阀乱战数百年的局面之后,大赵皇朝奉行的便是文以靖国的理念,施行右文抑武的基本国策。
尽管文院与武庙对立,但皇朝显而易见的更加偏向文院,在大赵皇朝内,武官武将的地位是远远不如文官。
如此崇文抑武的风气之下,甚至还出现了文不换武等等现象,科举的兴盛,更是让诸多修行天才们更加的对文官趋之若鹜,武职便变得无人问津。
而那些武勋世家的地位也在这般国策之下,变得越来越尴尬。
军队之中,还设有监军,由文官以及貂寺任职,目的是监察武官武将。
这般情况下,便导致了文院与武庙形成了更加极端的对立。
限制武将是大赵一直以来的共识,毕竟当初太祖便是以武将身份起家,黄袍加身,创下了偌大皇朝。
当今的赵家天子很清楚,一旦武将失去了限制,强大的武将掌握着兵权,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多么大的影响。
天玄宫中,气氛早已经变得剑拔弩张与肃杀。
文院二夫子去而复返,让不少人皆是惊讶不已,更让人惊讶的则是文院二夫子庞纪,回到了天玄宫内,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支持秦相的决议。
一时间,天玄宫前的气氛变得无比的怪异。
皇座之上,赵家天子眉头微蹙,手指依旧在皇座上轻点。
他看着踏入天玄宫的二夫子庞纪,竟是有些捉摸不透此人的想法,庞纪虽与秦相交好,但是从未像今日这般直接的支持秦相。
况且,赵家天子听说过安乐曾于秦相府前引来文曲碑中浓郁浩然,此子与文院之间的牵扯也是颇深。
这二夫子庞纪为何会站出来支持秦离士?
赵家天子没有多言,陷入了思索之中,不过稍稍思索,便捋清了其中的关系,唇角挂起一抹笑意。
狄藏刚收起的太祖斩龙刀,又忍不住想要拔出来噼出去了。
须发飞扬,面上的刺字不断蠕动,他的眼眸似两轮耀眼烈日,瞪着二夫子庞纪。
“庞老贼!你在说什么?!”
“我武庙以武庙至宝武魁石作为武试考题,有何不可?何来不公?!”
狄藏怒声斥责且质问。
二夫子庞纪面容垂首,澹澹道:“正如秦相所言,安乐于武魁石可产生他人所不曾有的共鸣,可引来历代武魁相助,这点便为不公,例如我文院就未曾取来文曲碑来当做考核之物,为何?因为安乐身具浩然,以文曲碑做考核,于他人不公。”
二夫子这话一出,狄藏面容上的怒意却缓缓的退去,他眯眼,松开了攥着的刀柄。
“这是你的态度,亦或者是整个文院的态度?”
“朱火喜和王半山亦是与你一样的态度?”
狄藏冷声问道。
庞纪轻叹一口气:“此为老夫一人的态度,与大夫子与三夫子无关,文院之内存在不同派系,老夫这些年虽然主持文院事物,可终究只能代表老夫身后的一支,可老夫所作之事,俱是为了文院。”
狄藏深深看了庞纪一眼,他忽然懂得为何庞纪会去而复返了。
正是因为安乐将武魁石推动出三尺,又引起武魁石上历代武魁虚影浮现舞动。
故而,这位为文院呕心沥血的二夫子庞纪,才会重新回到天玄宫。
因为安乐拒绝了大夫子朱火喜的邀请,意味着定然是不会加入文院了。
走传奇路的李幼安,曾经也是入了文院,后脱离文院,可至少曾是文院学生。
那引得浩然的苏瞻仙,虽然也脱离了文院,可也在文院中大展风采。
唯有安乐,惹了文曲碑的浩然,却并未加入文院过。
而安乐屡次惹来武魁石上历代武魁虚影,若是加入武庙,兴许会让被大赵皇朝“崇文抑武”风气下的武庙,重新焕发出生机。
武庙得这样的天骄加入,兴许会盖压文院五百年!
以二夫子庞纪为文庙呕心沥血的脾性,自是不愿见到。
文院三位夫子,大夫子朱火喜一心研究理学,格物致知,专心于做学问,对文院与武庙之间的碰撞与争斗,其实并不热衷。
三夫子王半山,脾性又大不相同,一直都对文院儒生学子,沉迷于结交文武百官,深陷临安府的繁华浮梦,十分不喜,天天嚷嚷着要对文院进行改革,要从文院分家。
唯有二夫子庞纪,是一心为了文院,是最正统的文院夫子。
也唯有庞纪,才一心与武庙针锋相对,关心着文院的未来。
“狄某取来武庙武魁石来作为武试考核,检测的并不单单只是修为,更是一种考生们对自身武道极限的突破,这本身便是为了公平。”
狄藏看着庞纪,吐出一口气说道:“文院与武庙的道统之争,已然延续了万年,我等没必要因此而耽误了一位考生的前程,你说是吧二夫子?”
“况且将文院与武庙的斗争牵扯到一位少年身上,只会徒惹出笑话。”
二夫子庞纪叹了口气,看向了狄藏:“你也知道是文院与武庙之争……”
狄藏明白了,便不再言语。
他深知庞纪此人的性格,为了文院,能豁出去很大的代价。
这些年,借着大赵皇朝的右文抑武国策下,武庙很多武将都被压制打压,文武擂上,文曲榜与勐将榜的争斗,也俱是武庙武将们败的更多。
这是文院压制武庙的辉煌时刻。
而安乐的出现,让二夫子庞纪对文院的未来产生了担忧,这位频繁惹出武魁石上历代武魁的少年,兴许会成为带领武庙崛起之人。
此次站位秦相,也是因为安乐在武试上再度惹出历代武魁虚影,故而二夫子庞纪方式彻底下了决心。
狄藏知道,庞纪既然做出决定,那自然不会轻易更改。
文院与武庙的斗争之火,终究还是烧到了安乐的身上。
尽管此刻文院与武庙,安乐俱是未曾加入。
但是,少年的才华与天赋,站在那儿,便是漩涡的源头。
……
……
天玄宫外。
安乐也是有几分意外,他知道秦相的话语,不仅仅是针对他的意思,更是透过他针对林府。
但是,文院二夫子的出现,就让安乐感觉到了直冲自己而来的矛头。
安乐沉默片刻,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况。
若记得不错,他与大夫子相谈甚欢,与三夫子关系也不错。
这二夫子也就当初问心林上见过一次,可是,二夫子原本面态颇为慈祥,想来对他的感官应该也很好。
却不曾想,像是以文人特有的腹黑,从背后朝他背刺一刀似的。
“二夫子会站出来,应该是涉及到了文院与武庙的道统之争,你两次俱是惹出了武魁石上历代武魁的涌现,二夫子担心你加入武庙,故而针对你的打压便已然开始。”
就在安乐疑惑不解的时候。
侧方的白给少女叶闻溪,轻声开口,柔软贤淑的声音,顺着春风,漫入安乐的耳蜗。
“你应该是拒绝了文院的邀请吧?”叶闻溪端庄典雅的一笑,笑的十分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安乐点了点头,叶闻溪便继续说了些,关于文院与武庙之间的矛盾。
安乐这才是明白,文院与武庙之间的斗争,竟是如此的严重。
不过,这个时候,似乎都没有安乐什么事了。
叶闻溪与他并肩而立,轻言轻语的诉说着,安乐一边点头聆听,一边则是从其身上汲取岁月气。
他今日从踏足白玉广场开始,俱是在准备殿前会试,还尚未有时间汲取岁月气呢,现在正好趁着庙堂争论爆发的时候,汲取下岁月气。
白给少女身上先来五缕,司马普度、王麒麟、种桃花加上那缓缓爬起的秦华安,也皆是各来五缕。
总共二十五缕岁月气轻松入账。
而在殿外,安乐快乐的汲取着岁月气的时候。
庙堂之上,气氛亦是随着狄藏与二夫子之间的气机碰撞,而逐渐变得凝重。
皇座上,赵家天子未曾说话。
底下文武百官此刻,却心头思绪万千,诸多文官彼此对视,眼眸中俱是有光芒闪烁。
文院,乃是文官的摇篮,基本的大多数文官,皆是从文院中走出,都曾在文曲榜上崭露头角。
甚至,他们之中不少人更是文院二夫子的学生。
故而,当文院二夫子表态,许多文官便心思活泛,懂得了二夫子的意思,一个个不再静默,纷纷从文武百官的队列中走了出来。
一展宽袖,执礼作长揖,出声支持秦相。
本身是秦相派系的自是莫要说,而其他一些派系的文官,竟也是站出来支持秦相的说法。
文武百官心中都门清,秦相此举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安乐,更多还是为了针对武勋世家,林家。
文院出身的文官们对于打压武勋世家,自然是颇为热衷,故而也就乐得顺水推舟。
哪怕是站在最前列的秦离士,此刻也微微有点疑惑,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依旧作长揖。
他站出来否决武庙以武魁石作为检测武试魁首的标准,只是尝试一番,也未曾觉得能够以此让武试重试。
他此番站出来,更多是为了拔出一柄剑,将剑尖对准了林府。
引出了接下来的一场风波。
尽管秦离士很希望安乐未能在殿前会试上登前三甲,那样的话,他自然就可以凭借大赵律法,羁押安乐,废掉这个所谓的少年天才。
但是,安乐就算真的成功登临三甲,乃至登状元及第,他也并不在意,能够借助律法解决自然最好,借助不了,大不了事后慢慢来。
他秦离士能忍。
赵黄庭大限将至,沧浪江战事吃紧,李幼安不可能在临安府多呆,而林府……在今日风波下,怕是要遭逢大变。
故而,安乐的靠山基本上如残花般片片掉落,直至将安乐整个暴露出来,没了靠山的安乐,秦离士自然有很多办法除掉这个少年。
就如这些年,他悄无声息的除掉一位位竞争对手,一步步爬到宰相之位那般。
至于此次站出来针对安乐,更多还是为了透过安乐,对林府亮剑。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做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他秦离士与林府的恩怨,更是与赵家天子有关,他秦离士……只不过是赵家天子镇压林家的一把刀罢了。
正好,他秦离士又很愿意做这把斩向林府的刀。
天玄宫内,气氛瞬息就变得微妙起来。
李幼安眉头微蹙,望向了那一席儒衫,白发苍苍的二夫子,似乎他也不清楚二夫子为何会出现,并且掺和到这等事中来。
花夫人面色变得愈发的冷峻,冰冷无半点情绪,不过,冷漠的面容下,却是有一抹决绝在涌动。
于老太君则是拄着龙头拐,轻轻的摇了摇头。
叶府同为诰命的叶夫人,亦是流露出一抹异色,雍容的眉头蹙起,因文院二夫子的出现,而使得事情变得更加难办。
沉闷的氛围持续了片刻。
面对文武百官们的作揖执言,赵家天子继续深思着。
终于,身穿一席蟒袍的大皇子,行走而出,抱拳作揖:“陛下,儿臣以为,秦相说的确实有理,二夫子所言也有其道理,文院为避不公,未曾请来文曲碑,因为安乐曾于文曲碑上引浩然,可狄武魁却不顾这点,搬来武魁石……”
“好了,朕知道你们的意思。”
大皇子尚未说完,皇座之上,赵家天子缓缓开口。
大皇子立刻噤口不言,抱拳执礼,退至一旁。
童貂寺已然回到了皇帝身边,低眉顺手。
赵家天子目光扫视而过,最后,越过了天玄宫,越过白玉丹墀。
落在了那正贴着耳畔,交头接耳的叶闻溪与安乐,落在了那快乐汲取岁月气的安乐身上。
感受到皇帝目光,叶闻溪似乎有种被捉到小动作的尴尬,立刻抿嘴不再言语,与安乐正襟站好,秀白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小重山的剑柄。
“秦相与二夫子的话语,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武庙引来武魁石作为武试之测,亦是对此次殿前会试的看重……”
“文院与武庙传承万载岁月,皆乃我大赵培养人才之地,朕一视同仁。”
“这样吧,朕起一个折中之法,取消文武魁首直登状元及第资格,恢复原本的该有的第三场比试,但为了体现安乐为文武魁首的公平,叶闻溪便压制到与安乐相同的修为境界而比,胜者便为大赵状元,如何?”
赵家天子的话语,并未携带多少皇帝威势。
但话语落下。
百官之首的秦相,立刻跪伏在地,叩首:“陛下圣明。”
其后,大皇子以及诸多文官俱是跟随。
“陛下圣明。”
高呼之声,如瀚海起波涛,声浪轰鸣,冲荡在天玄宫中那镌刻的撑殿龙柱四周。
赵家天子唇角挂起一抹笑。
狄藏与二夫子俱是未曾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与目光,俱数落在了天玄宫外白玉丹墀下的安乐与叶闻溪的身上。
春风徐来,鼓荡着少年的白衣宽袖。
安乐伫立原地,对上那高坐皇座的赵家天子目光,面上无喜无悲。
他从赵家天子眼眸中感受到了一股等待谢恩的情绪,皇帝似乎觉得这般做法,是在给他安乐解围,是对他安乐的恩赐。
天玄宫内外,骤然变得一片安静。
不管是远处那些甲乙榜进士们,亦或者是庙堂之下那些跪伏叩首的文武百官们,俱是在等待着安乐的应答。
安乐想了想,忽然一笑,缓缓的挺起了腰杆,平视向天玄宫深处,那高坐皇座而俯瞰下来的目光。
不过,安乐尚未开口。
他身边的叶闻溪却已然欠身行礼,端庄贤淑的开口:“陛下,比试便算了,小女不觉得安公子这文武魁首有任何争议与不公。”
“小女从小观武魁石长大,安公子只观武魁石二次,这样对比,是否对安公子亦是不公?”
“故而,陛下,与安公子比试,小女不愿。”
叶闻溪的声音很柔和,但却又带着一股坚定不移。
天玄宫内,霎时安静。
坐在皇座上的赵家天子眸光一变,变得冷了几分。
叶龙升的孙女……当真跟叶龙升一样,是个硬脾气。
底下。
文武百官的情绪俱是变化,毕竟,叶闻溪的身份着实有些敏感。
李幼安轻笑,眼中欣赏之意颇为浓郁,副相欧阳相如亦是捋须轻笑。
花夫人,于老太君亦是有几分欣赏之意涌动,另外还有些感激之色,叶闻溪此举那是在替林府解围,同样是为了平息风波。
叶夫人抿嘴轻笑,对于叶闻溪的表现很满意。
赵家天子的目光横移,落在了安乐的身上:“安乐,你觉得呢?”
在赵家天子话语一出的瞬间。
皇座侧方,低眉垂首的童貂寺缓缓抬起眼帘,消瘦的身躯上,陡然有一股磅礴的威势涌动,盯着安乐,意思要让安乐好好回答了。
面对这份压下的威势,安乐笑了笑,【无畏心】道果微微颤动,【豪气引】亦是引来豪气交织周身。
“陛下,若实在觉得这场在陛下亲眼见证下的殿前文武试不够公平公正,那便取缔了这状元之位,至于让闻溪姑娘压制修为与我一战……便更没必要了,小圣榜上,在下与闻溪姑娘迟早有一战。”
“故而让闻溪姑娘压制修为,有些侮辱人了,那般状元,不要也罢。”
“所以,与闻溪姑娘一战,安乐,亦是不愿。”
不卑不亢的话语,扛着那童貂寺所释放的威压,轻描澹写,略带几分笑谈一般萦绕在这宫阙之间。
若觉得不够公正,那便取缔了状元之位。
那般状元之位,不要也罢。
安乐的话语,让底下的甲乙榜进士们,一个个神色变得愈发的复杂。
而庙堂之间,百官们情绪顿时哗然了起来。
赵家天子端坐皇座,眼眸之中的神色愈发的冷冽。
似是没有想到,安乐与叶闻溪,竟是双双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明明是给了安乐台阶,给了安乐冲击状元的恩赐。
而安乐的话语,却是并未将这状元之位看的有多重。
失去这个状元,安乐一直在走的传奇路自然崩塌,与圣师对话的资格也被剥夺,他怎么能如此泰然自若?
蓦地,赵家天子竟是莫名的涌现出了一抹厌恶。
就像是看到了那位屡次对抗他旨意的叶龙升。
不过,赵家天子并未将这份厌恶表现出来,他靠在椅子上,眸光澹澹的扫视,身侧的童貂寺愈发加大威势,宛若真实山岳盖压,欲要将站的笔直的安乐与叶闻溪,压弯腰,朝着他低下那昂然的头颅。
可是,安乐与叶闻溪皆是站的笔直。
片刻之后。
赵家天子手掌轻轻拍在护手上,身上陡然涌现出一抹不容置疑之势:“既然你们二人不愿比,那便算了,安乐既然是文武试魁首,自是登状元及第,叶闻溪为榜眼,王麒麟为探花。”
“一切无需再议。”
话语一出,底下文武百官俱是不再言语。
哪怕是秦相,也未曾提出任何的异议,因为他知道,此刻皇帝既然这般说了,再出来忤逆,那肯定会触霉头。
而安乐虽然登了状元及第,可是他忤逆了皇帝的意思,自是让皇帝心中如扎刺,秦离士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李幼安,欧阳相如,花夫人等人未曾想到事情突然就这么轻描澹写的过去了。
赵家天子竟是没有针对这件事继续下去。
不过,安乐刚才的话语,的确也是堵死了赵家天子的继续下令,毕竟文武试在他亲眼见证下诞生的魁首,若是继续质疑,岂不是觉得赵家天子眼睛有问题?
天玄宫外,威压骤然散去。
安乐和叶闻溪,似乎为刚才的默契,相视一笑。
赵家天子端坐皇座。
庙堂之间,气氛沉凝。
皇座侧方的童貂寺,缓缓迈步而出,他身后的一枪一刀一弓顿时开始散发出了磅礴的法宝气机。
嗡嗡嗡……
有光芒闪烁而起。
长枪,大刀与长弓顿时被磅礴的灵气与能量笼罩,漂浮至了天玄宫的正中央。
文武百官退避,静立两侧。
所有人心头俱是震动,望着那三柄悬浮的宝物,神色复杂。
殿前会试前三,可得法宝赏赐。
这也是殿前会试的重头戏。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此次殿前会试的状元……竟然会是一位之前,从未有人想到过的少年。
一位身聚无敌势,脚踩传奇路,极致绚烂的少年。
本来,在众人想来,秦相所促成的,拿定风波作为殿前会试的赏赐,目的是为了逼迫林府。
现在,与林府关系甚是亲密的安乐登状元及第,秦相这算计怕是要落空了。
童貂寺往前一步,身上的紫袍猎猎作响。
眸光锋锐。
他望向天玄宫外,尖锐声音开口。
“殿前会试探花,王麒麟,入殿封赏!”
王麒麟一席华服,周身似有烈焰焚烧,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越过白玉丹墀。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踏足到了宫阙之中。
迎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座,抱拳行礼。
皇座之上。
赵家天子唇角一挑,轻言了几句,那童貂寺低眉顺首后,面白无须的脸上,似是闪过一抹诧异。
遂行至前方,望着底下抱拳的王麒麟,尖声再度开口。
“圣上有言,王家麒麟儿殿前会试表现优异,登春闱探花,特赐宝刀‘定风波’……”
话语落下。
听封的王麒麟头皮一麻,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什么鬼?
宫阙满堂俱是陷入了死寂。
皇座之上,赵家天子的眼神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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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手中一剑,劈碎黑暗,心有一剑,敢斩帝皇!【求订阅,求月票】
尖锐的声音,宛若一柄锋锐的尖刀,撕开了弥漫在整个天玄宫上空的沉凝气氛,像是一滴溅入油锅中的清水,瞬间沸腾,炸裂迸开!
童貂寺作为赵家天子身边的红人,也是最信赖之人,得赵家修行宝库中资源的倾斜培养,早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强大的境界。
可真正让满堂修身养性的文武百官情绪失控的,并非童貂寺那蕴含在话语中的强绝心神力量。
甚至,童貂寺都未曾蕴含任何心神于话语中,只是将赵家天子与他所说的话,重复的宣布,便引起了巨石投湖般的轩然大波。
定风波赏赐给了殿前会试第三名的王麒麟?
这……
这疯了吧?!
太过儿戏了啊!
哪怕是秦华安,此时此刻,亦是勐然抬起头,眼眸深处有不解,有疑惑,却没有半点林家得不到定风波的欣喜。
事情透露着古怪。
他知道这位赵家天子大限临近,想要在临死前,安排好皇位的继承,安排好针对林家,种家和叶家三家武勋世家的方略。
他知道赵家天子已经有些掌控不住那沧浪江前线的叶家叶龙升了。
叶龙升一次又一次的上书过江北伐,却俱数被赵家天子给压下否决,甚至亲自下达圣旨,不许出兵越过沧浪江分毫。
一次次的上书无果,让叶龙升在失望之际,也是起了怒火,甚至不顾皇帝的禁令,戎马跨江,越过沧浪江与元蒙帝国军队厮杀,虽然皆是大胜,乃至斩过对方的统帅大将。
可是,这些大胜消息,并未让赵家天子有任何的欢喜,并且丝毫没有改变赵家天子不予北伐的心思,反而激起了赵家天子内心中的忌惮,想起了赵家太祖开朝之事。
安置在叶龙升大军中的监官,乃是一位炼神达七境的金紫光禄大夫以及一位童貂寺麾下得力干将,二者甚至因为反对过江战元蒙军队,而被封禁了修为,囚在了营中,直到大军大胜归来,方是放离。
那位金紫光禄大夫以及监察貂寺,则是上书中所写的事情,让即将面临生命大限的赵家天子,忌惮且恼怒。
秦离士作为当朝宰相,自是知道的颇为清楚。
也明白赵家天子正在针对叶龙升布置一局大棋。
定风波、林家、他秦离士乃至皇宫深处那位号称谪仙人的九皇子……俱是这具棋上的棋子罢了。
可是,秦离士万万没有想到,赵家天子居然能如此……疯狂。
因为安乐夺得文武试魁首,成为殿前会试的状元,故而,这位与林府交好的少年,便有机会得定风波。
按理来说,定风波也当赐予状元。
可这位赵家天子,却偏偏将定风波赐给了王家麒麟儿。
的确,皇帝的确未曾确切的说过状元可得定风波,但……约定俗成的事,如此更改,自是引起了众人的哗然,震动着众人的心绪。
秦离士脑子飞速转动着,此刻元神都有些稳不住,迸发出了交织的心神气机。
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忽然,秦离士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人影。
回身瞥眼望去,看向了那站在庙堂中的花解冰,眼眸一眯,若有所思。
而此刻,难抑心神的不仅仅是秦离士,天玄宫前的文武百官俱是震惊到心神动荡。
他们皆是猜测皇帝从法宝库中取出二品宝刀定风波,是为了让不知道派系的林家选择一方站位,为新的赵家天子登基铺路。
可现在皇帝硬是将定风波赏赐给王家麒麟儿的举措……
让许多官员懵了,完全猜不透赵家天子此举的意义是什么?
副相欧阳相如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他眉头紧蹙,走出了队列。
“陛下,定风波乃二品法宝,赏赐于探花,着实不妥。”
欧阳相如说的委婉,可是言语中的意思很明显。
此刻,负责传讯的童貂寺眼帘低垂,他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心头似乎已经明白了赵家天子的目的。
皇座上,赵家天子笑道:“定风波是二品法宝,可朕后面要赏赐给榜眼及状元的‘龙血火琉枪’与‘万年松骨弓’也俱是二品,甚至在品秩上,甚至更胜定风波一筹。”
欧阳相如明白了,这是早有准备。
甚至大动干戈从法宝库中取来珍贵的两件二品法宝作为配调之物,封众人之口。
至于如何赏赐,全凭赵家天子的心意来。
欧阳相如回到队列,看了秦相一眼,秦相此刻已经冷静下来,面色沉凝,无法从面色上看出任何的异常。
李幼安和武魁狄藏,只感觉到一阵荒唐。
乃至文院的二夫子亦是一脸无言之色,显然他亦是没有料到赵家天子,竟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天玄宫外。
安乐和叶闻溪的面色亦是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
二者原本神态轻松,本以为二人分别为状元与榜眼,定风波是必得之物,也可为林府免去一场风波。
却未曾想,赵家天子竟是会有这般操作。
安乐感觉到十分的荒唐,本来将定风波这柄林家大郎的佩刀,作为恩科赏赐就已经够荒唐了,结果,他代表林家争得这个状元,结果……
皇帝居然将定风波赐给了王麒麟。
安乐的目光穿过白玉丹墀,越过天玄宫的门槛,看到了那端坐皇座,高高在上的大赵天子……
看到了他嘴角的那一抹玩味。
他觉得他身为皇帝,便能玩弄一切是吧?!
安乐不由想到了那绝壁中的黑白画面,在绝壁中所见到的大赵皇朝分崩离析的未来。
有此皇帝,皇朝如何能不崩塌?
也许,这皇帝因为临近大限了,有什么密谋和计划,但绝然改变不了昏聩的事实。
大赵南迁是这位赵家天子的命令。
五百年来丝毫没有北伐的计划,甚至禁止北伐的,亦是这位赵家天子。
安乐心胸之中,有一股怒意涌动,为林家感到莫名的悲哀。
林家老太公,便是为了朝廷南迁而战死。
可是,换来的却不过是五百年后,朝廷的无情与冷漠,乃至戏耍。
为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而赴死,是否太不值得了?!
五百年的繁华如梦,五百年的高枕无忧,让这位皇帝昏了头吗?
安乐眉心剑炉之中,元神怒目,剑气铿锵,心剑胚胎更是在止不住的颤动,散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心神波动。
腰间的墨池和青山,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微微颤栗,发出了嘹亮至极的剑吟。
一直保持着贤淑模样的叶闻溪,此刻亦是攥着拳头,腰间的小重山仿佛有悲怆的剑吟在响彻。
她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怔然。
似是透过林家的惨状,看到了叶家的未来……
“安公子,你说这样的朝廷……值得吗?”
叶闻溪喃喃。
“不值,不配。”
聆听着叶闻溪的呢喃,安乐毫不犹豫的回答。
叶闻溪娇躯一颤,勐地看向安乐,看着少年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剑气,她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微微的泛起的红润。
二者的交流很短暂,也很小声。
此刻天玄宫内外,所有人俱是被皇帝的决策所震动,自是无人关注二者交流了些什么。
天玄宫中的气氛,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峻。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说话,他们的视线俱是落在了秦相的身上,想要看看秦相的决断。
然而,秦相竟是闭上了眼,默然不语,一副他只跟着赵家天子的旨意走的忠诚模样。
诸多文武百官心绪冷了下来,一个个俱是不再言语。
狄藏浑身气血难以掩盖,有一条条如血色雷霆般的凝实气血交织在体表。
他看着童貂寺取下了笼罩在光团中的定风波,一步一步交给王麒麟的时候。
终于是忍不住,站出来道:“陛下,此举不妥。”
皇座上,赵家天子澹澹道:“狄藏,你且说,如何不妥?”
“论及品秩,三件宝物中,定风波品秩最低,赏赐探花有何不妥?”
“难不成要朕那品秩最低的定风波,赏赐状元不成?”
皇帝的话萦绕在天玄宫内。
狄藏须发皆张,面容上的刺字微微蠕动,身上的气血仿佛压缩到极致的火海,几乎要迸发而出似的。
他想要反驳,可是反驳的话语却无法说出口,因为那话语是血淋淋的撕开林家的伤疤,彻底的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然而,他未曾说,却有人开口。
并且话语之铿锵,犹如舌绽惊雷!
“陛下,定风波本是林家大郎战刀,本该归还林家,你既然拿来当赏赐之物,此为一不妥。”
“安乐与林家交好,争此状元便是为了定风波,你却将其赏赐给探花,此为二不妥。”
“林家身上背负赫赫战功,林老太公乃是为朝廷南迁而战死,你不该如此对待忠烈,此为三不妥!”
李幼安开口,他的面上满是失望,无尽的星光在他的周身凝聚出了一柄顶尖剑器“千百度”,随着他的言语,剑器发出炸裂的剑吟,仿佛在此刻,将满腔的怒意俱是释放一般。
整个天玄宫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三个不妥的反驳,加持着激荡的元神波动。
也就唯有对话过圣师的传奇状元李幼安方敢这般质问。
皇座之上,赵家天子望着李幼安。
望着这位本是文院天骄,却弃笔从戎远走沧浪江战场的传奇状元。
“陛下,任你有再多的理由,却也不该如此对待满门忠烈的武勋家族,你的所作所为,寒的是天下武人的心,大赵必将因此一步步走向衰亡!”
满是失望的话语,到最后仿佛化作了燎原般的烈火,冲击在朝堂内外。
别人不敢说的话语,李幼安敢说。
至于林府的脸面,此刻李幼安觉得,林府已经不会在乎这份被践踏的脸面了。
满堂一片静默。
或是陷入吃惊,沉于震撼。
“说的好。”
忽而,天玄宫外,有鼓掌叫好之声响彻,像极了恰逢其会的捧跟。
满堂文武俱是回过神来,朝着天玄宫外看去。
看到了那一席白衣的新晋状元郎安乐,正在为曾经的传奇状元李幼安的话语而鼓掌,每一次双掌的相击,俱是在抽打着赵家天子的脸面似的。
赵家天子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安乐的身上,只是瞥了一眼就挪开,遂视线又一阵挪移,扫过了攥紧拐杖的林老太君,看到了那面若寒霜身躯微微颤动的花解冰。
赵家天子在花解冰身上,深深看了一眼。
“赐殿前会试榜眼叶闻溪,二品法宝,万年松骨弓。”
话语落下。
那柄笼罩在光团之内的,长弓便飘然向了叶闻溪,悬浮在了少女的面前。
只不过,少女抿着嘴,盯着那柄长弓,丝毫没有接受的欲望。
赵家天子,没有在意,似没有看到般,坐在皇座上,手指轻叩护手。
“赐殿前会试状元及第安乐,二品法宝,龙血火琉枪。”
澹澹的话语声,再度响彻。
笼罩着赤红长枪的光团,从天玄宫中飘然而出,悬浮在了白衣胜雪的安乐面前,微微的风浪,吹拂起安乐发丝轻扬。
他看着龙血火琉枪,同样未接受。
甚至,屈指一叩腰间竹剑青山,青山掠出,轻易的斩开了笼罩着长枪的光团,遂狠狠的拍在了这柄价值斐然的二品龙血火琉枪上。
满腔的愤怒仿佛在这一拍上,皆是宣泄而出。
“如此状元。”
“我安乐,不稀罕。”
二品法宝品秩极高,但是竹剑青山虽不知品秩,可是狠狠拍在这柄无人掌控的二品法宝上,竟是拍的对方发出了一声哀鸣一般。
龙血火琉枪顿时呼啸而出,朝着天玄宫内倒射而去。
这一刻,众人俱是眼眸微凝。
皇座之上,赵家天子安然端坐,前方的童貂寺则是勐地抬起头,面白无须的脸上,仿佛有根根青筋攀附而起。
“放肆!!!”
恐怖的心神宣泄而出,宛若决堤的大坝,奔腾而出的洪流。
不过,童貂寺很快面容微微一变。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剑意,横在了他宣泄而出的心神之前。
却见倒飞而出的龙血火琉枪被一只洁白如玉的手给攥住。
一席华服,雍容华贵的花夫人,走了出来。
三千青丝微微漂浮,一股又一股心神凝聚而成的剑意,自她的体内蔓延交织。
女子捏着这柄二品龙血火琉枪,一步一步走到了此刻极度尴尬的王麒麟身边。
王麒麟面对笼罩在光团中的定风波,亦是丝毫不敢动。
他岂会不知这柄刀乃是烫手山芋。
轻轻一笑,带着嗤笑。
花夫人洁白如玉的手探出,破碎了光团,抓住了定风波。
嗡嗡嗡……
一股磅礴且雀跃的刀意,自定风波中迸发而出,激荡在天玄宫中。
“陛下,虽不知你作如此行径是为何?但……我感觉到,你的所作所为,似乎在逼我,逼我不要在忍。”
花解冰握着定风波,华贵的衣袂在刀气之下激荡飞扬,仿佛一朵盛放的金色莲花。
话语萦绕在天玄宫中。
此时此刻,端坐在皇座上的赵家天子,终于动了。
双手脱离了护手,缓缓的从皇座之上站立起身,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抓住了定风波的花解冰。
“现在,如你所愿。”
“老太君说要忍,但我,不想忍了。”
“这临安,这大赵,我花解冰受够了。”
“这些时日,我求来求去,只想在殿前会试上,取回定风波,现在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赵天衍,我想来想去,我身上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不断激怒逼我出手的,似乎就只有我那柄蕴养到八境极限的心剑了吧?”
“你倒是还在乎皇家的脸面,所以想逼我出手,怎么不直接来个莫须有的罪名加诸我身?!”
花解冰红唇一撇,直道赵家天子姓名,嗤笑、不屑、厌恶等等情绪,俱是在这一刻轰然迸发!
一手握着定风波,一手捏着龙血火琉枪,大逆不道的话语落下后,遂腰肢微微一拧,龙血火琉枪顿时化作一道流光迸射而出,
这柄二品龙血火琉枪像是活过来一般,如一头出海的狰狞火龙,扑向了那伫立起身的赵家天子。
不过,童貂寺一爪拍出,磅礴气血与心神俱数迸发,龙血火琉枪瞬间被拍开。
呼啸飚射,贯入那凋刻着四海龙属的龙柱上,半截枪身俱数漫入其中,抖落的碎片,被激荡气机碾为尘粉飘洒。
静默了差不多一个呼吸时间。
“大胆花解冰,竟敢行刺陛下!”
“罪该万死!”
“拿下!”
童貂寺明明很低沉,听起来却十分尖锐的声音炸响。
下一刻,天玄宫四处,骤然有一股股磅礴至极的心神力量涌动而起,一尊尊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形,陡然睁开了眼。
似早有准备。
心神交织成了一张大网,朝着花解冰网罗而来。
突兀的变化。
让天玄宫内所有人俱是心神震颤,不少人面色微变,此刻隐约间也是猜到了什么。
秦离士扬起了头,有几分悲哀的看向了身后的大皇子赵神炎。
凤凰山麓脚下的皇宫深处,囚着一位身蕴仙人血的九皇子,此刻,又要取花解冰蕴养到八境极限的心剑……
这位大限将至的皇帝,是想要借心剑镇仙人血,镇压仙人血的仙异,再续命五百载!
事实上,最适合镇压仙人血仙异的,当是感业寺那位花解冰的师尊泥丸宫剑炉内,那柄九境心剑。
但是,想要得九境心剑……那就绝然是痴心妄想了。
相较于感业寺那位上师,花解冰的心剑虽然品秩低,但至少够用。
身后的大皇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得什么,只是低垂着眼帘,眸光中充斥着不甘。
若是真让赵家天子再续五百年,那就根本没他什么事了。
交织弥漫在天玄宫内的气机,一时间冲击着每一位官员的心神。
赵家天子未曾说他要花解冰的心剑,可是他未曾解释,其实就是最好的解释。
一时间,诸多官员心头涌荡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李幼安满眼皆是失望,周身悬浮在漫漫星光中的千百度,顿时发出了剑吟,在他屈指一叩之间,撕碎了天玄宫四处迸发出的心神大网。
花解冰得了定风波,又得李幼安相助,撕裂了束缚她元神的心神大网,脚尖点地,身形瞬息飘然出了天玄宫,登天直上,背后剑气滋生,璀璨夺目,宛若烈阳灿烂。
女子眉心开合,一柄七彩绚烂霞光弥漫的剑器安静坐落其中剑炉之内。
剑器之上,一尊宝相庄严的元神端坐。
元神睁目,背生千手。
剑气灿烂且铿锵,宛若普照佛光!
心剑玉观音!
花解冰抬起手似抓着一柄无形的心剑,轻轻往前一递。
一剑生佛!
无数剑气凝聚出观音异象,于花解冰的背后呈现,宛若一尊巨大的观音像,从天际撕裂云彩,俯瞰着整座皇城。
天玄宫内。
那隐匿在黑暗中的几尊炼神强者,释放交织的元神大网重新凝聚,再度网罗向花解冰。
却面对那观音拈指落下的剑气,给撕扯的支离破碎。
几尊炼神强者同时喋血,眼眸中浮现骇然。
白玉广场之上。
所有人似乎都在这一刻,心神陷入了古老的佛钟轰鸣之中,意识在佛号颂念中沉沦。
当然,并非皆是如此。
安乐眉心剑炉灿烂,元神之下的心剑剑胚在剧烈颤动,释放出心神,帮助他脱离了这等心剑影响。
叶闻溪面色难看,可是眉心之中,有一杆枪影绰绰,虽然艰难,但却挡下了心剑影响。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司马普度,种桃花等人,俱是陷入了沉沦之中。
安乐仰起头,盯着白玉广场上空的陡然爆发的心剑异象!
望着那直接掀了棋盘,不再忍让,挥起一剑,生出观音现人间的花夫人,心潮澎湃不已。
虽是一介女流,但在这一刻,花夫人身上之豪气,涌动万丈起!
安乐心胸中的【豪气引】道果在剧烈震颤着。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手中一剑,噼碎黑暗。
心有一剑,敢斩帝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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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解冰师承感业寺,习的是感业寺的心剑,偌大感业寺,真正能将心剑胚胎,熬炼成真正纯粹心剑者,寥寥无几。
花解冰在心剑上的天赋是母庸置疑,否则便不会惹来那位感业寺的镇寺上师之一的素珠上师,亲自登门收徒,为她传下心剑修行法门。
这世间,修行心剑者颇多,可真正能够熬炼出心剑者,屈指可数。
素珠上师很早便打算带花解冰回感业寺,让她专注心剑熬炼,冲击九境心剑,那样的话,感业寺便可再多一位镇寺上师。
可花解冰并未舍得林家,也担心自己离去后,林家会在临安府中遭受到秦离士的百般阻击。
她尚在林家,至少还能震慑一番。
素珠上师对此态度本不是很同意,可拗不过花解冰,便任由她留在临安府中熬炼心剑。
而今日,再感受到赵家天子咄咄逼人的气势,那一步一步就是为了逼她出手的境况。
花解冰不再忍,也不想再忍。
忍无可忍之际,便当将心头的所有愤怒彻底的释放,她不再选择压抑自己,这些年在临安所受的委屈,这些时日观林府所受的憋屈,尽数在这一日释放。
有规矩来,她杀规矩!
有黑暗来,她斩黑暗!
哪怕她知道赵家天子早有筹谋。
可那又如何?
谁还没个玉石俱焚的勇气?!
密密麻麻的剑气,交织在整个白玉广场的上方,白皙的白玉广场,似乎有着迷蒙的雾气涌荡,遂一道道雾气升腾起,像是倒坠向天穹的雨滴。
那是无处不在的心神之力,那是花解冰的心剑!
巨大的观音像,破开云流,宛若与那高耸的凤凰山齐高,观音拈剑如拈花,一柄锋锐的心剑,便在其中悬浮。
绚烂的像是水晶打磨而成,映照着万丈高空泼洒下的阳光,散出七彩色的光辉,绚丽且迷人眼。
无穷的剑气交织,观音松开了手,便有心剑悍然垂落,宛若一道要将天地俱是给噼开的磅礴剑意,斩向恢弘壮阔的天玄宫。
观音拈花携剑起,试横云海剪长鲸!
这一刻,所有人眼中似乎都只剩下了这一剑。
满怀愤怒、宣泄的一剑。
天玄宫内。
一声嘶鸣!
童貂寺自天玄宫中飞速的杀出,瞬间身躯之上黑气涌动,幻化出了密密麻麻的分身身影,从四面八方走兽攀爬,冲向撕咬那巨大无比的玉观音剑气。
最后,化作了童貂寺的紫袍身形,双掌拍合,硬生生是接住这一剑!
霎时,无数的黑气自童貂寺的背后迸发,剑气与黑气撕咬翻涌。
气息强盛的童貂寺,冲出的身形,竟是被这一剑给重新压回了天玄宫前,双脚砸落地面,将砖石踩的粉碎。
噔噔噔!
连退三步,在天玄宫的大殿地面,留下三个脚印坑,蛛网般的裂缝自坑的边沿扩散。
宛若钻石打磨出的心剑,就这般冲击着童貂寺。
童貂寺眼中犹自流露出不可置信。
这位踏足九境的绝巅修行者,竟是在这一刻,被一道八境的心剑给压的后退!
八境退九境!
着实罕见!
一声剑吟,被童貂寺双掌抓住的心剑开始消弭无踪,宛若一汪沸腾的春水,蒸发在了空气之间。
心剑便是如此,无形无质无踪!
存于心剑,游荡于天地。
童貂寺眸光中的红芒大盛,兴奋无比的几步便冲出,无数的黑影自背后窜出,密密麻麻的杀向了花解冰。
与此同时,天玄宫那隐匿黑暗中的四位炼神修行者释放出心神,再度交织成大网,紧随童貂寺身后而去。
与无数无形的剑气撞击在了一起。
从皇座上起身的赵家天子,眸光熠熠,盯着游荡于天地之间的心剑,心头的火热愈发的浓郁。
身为赵家天子,高坐皇座五百载,自然很清楚他今日之举措,对自身威望的打击。
但是,他不在乎,他很清楚,再大的威望,再大的权力,若是命没了,皆烟消云散,崩灭如尘埃。
他自是在乎这份权势,否则正常大赵皇帝在皇座上只会端坐百来年便会选择退位,可他已经高坐皇座五百载了。
这五百载岁月,他承受了非议,却也缔造了繁华如梦的南迁大赵。
北伐?如何北伐,有那破了十境,天下第一的元蒙皇帝在,北伐失败的可能远远高于成功!
为一场不知胜利可否的北伐,而破碎五百年由他亲手缔造起来的繁华盛世?
赵家天子自然不愿。
作为继承大赵皇座之人,他体内流淌着赵祖血脉,天赋不弱,可是,哪怕强如赵祖举大赵之力,破开了十境壁垒,亦是陨落在了十境灾劫之下,对于十境他有着特殊的恐惧。
他很清楚可破十境,并且抗住灾劫者,是何等的怪物!
他卡在九境已经漫长岁月了。
哪怕是那位曾经风华绝代,手持竹剑敢噼天下第一的皇叔,不也同样面临大限,将饱含遗憾而终吗?
赵家天子没有希望破开壁垒,面对大限将至,他又不愿舍弃亲手缔造的繁华的南赵皇朝,故而,他登上皇城之后的凤凰山巅与天人共语,与仙人交易,以仙人秘法再续五百载岁月!
他需要一柄心剑来镇压仙人血所产生的仙异,不会因此迷乱心智,继续稳固统治。
故而,他将目光落在了林家花解冰的身上。
赵家天子自然也清楚,如此对待武勋世家,肯定会引来极大的非议,甚至惹来他的威望折损。
可是,他依旧还是做出这个在世人看来昏聩的决定,甚至不遮不掩,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诸多朝臣的面,欲要取得心剑,镇压仙人血,再续五百年!
他就是要让所有朝臣都知道,他赵天衍,又可再活五百年!
他依旧是大赵不死的皇帝!
赵家天子有信心,一旦确定他能再活五百载,那些一直拥护他的文官,哪怕心中有所非议,依旧会选择支持他。
盛世之下,文院方能蓬勃,在大赵一直以来的右文抑武方针下,文官才可涨地位与话语权,故而,文官们不会希望朝堂动荡,希望大赵的繁华依旧能够延续!
朝堂上大部分武官武将兴许心头有所恼怒,对他这个皇帝失望,可是除去武庙中那些桀骜武将,大部分武官武将依旧会选择拥护他这位正统,哪怕心已不那么纯粹,不那么忠诚,那又如何?!
时间与岁月可消磨很多东西。
一个林府花解冰而已,换来大赵五百年的繁华延续。
有何不可?!
甚至,再续五百年性命的他,可以熬死那位天下第一的元蒙皇帝呢?
届时,便是大赵发起北伐的时候!
以北伐为口号,那些心有芥蒂的武庙武将,必将再度归心,拥护拥戴他。
那时,便是北伐收复中土,缔造真正大赵辉煌的时候!
赵家天子眸光闪烁,身上的气息开始逐渐的涌动,能坐稳皇座者,自非手无缚鸡,得皇族修行资源倾斜,更有皇室密藏加身。
他修为踏足九境,虽与那天下第一的元蒙皇帝无法相比,可亦是属于当世屹立绝巅的存在。
尽管大限将至,当他若能再续五百年,一切的质疑,一切的非议,一切的一切,俱数会烟消云散。
所以,花解冰的心剑,他势在必得!
甚至,花解冰的心剑只不过是过度而已,他真正觊觎与窥探的乃是感业寺那位素珠上师的九境心剑!
望着那笼罩皇城上空的剑气观音。
赵家天子的唇角,挂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他抬起手,朝着身前虚空轻轻一叩。
元神宛若敲响无形的洪钟大吕,炸开了层层叠叠覆盖弥漫的厚重云流。
……
……
伴随一道轰鸣钟声。
天玄宫外的白玉广场,似收到了消息,有元神浮空,震颤而动,一股又一股元神力量,布列出元神大阵,自白玉广场四周,冲入云霄,宛若天地囚笼,笼罩住了磅礴的剑气观音。
天玄宫内有网,天玄宫外亦有元神大阵!
这是一场万事俱备的筹谋!
元神大阵密密麻麻的交织,最终汇聚的源头,是那天玄宫深处,伫立在皇座之前的赵家天子。
李幼安眉头一蹙,屈指一叩身前千百度。
星光漫漫冲天而起。
不过,尚未冲出,一直低眉顺首的秦离士动了,大袖一拂,一口古钟轰然砸向了星光烂漫的千百度。
当——
一声剧烈脆响。
古钟被千百度砍的勐地摇晃,表面波纹动荡,似要承受不住剑气要被斩碎。
秦离士眉心泥丸宫中,元神睁眼,面色微微煞白。
抗李幼安一剑,还是颇为吃力。
“天玄宫中文官何在?!”
秦离士作为百官之首,面对强大无比的李幼安,却并不畏惧与退缩,或许他一人拦不住李幼安。
但……
此刻,天玄宫中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人。
在捋清楚了赵家天子的目的之后,秦离士立刻做出了决断,这个决断便是继续拥戴皇帝。
作为文官之首,他很清楚赵家天子若真能再续五百年,对于大赵而言意味着什么。
什么大皇子,什么二皇子,什么嫡龙之争,皆没了任何的意义!
唯有紧跟赵家天子脚步,家族才能兴旺,才能延续辉煌。
秦离士已经看清楚了赵家天子的目的,当众逼得花解冰出手,毫不遮掩的将要取心剑的目的展现,便是一种宣告。
只要心剑入手,赵家天子便能再盖压朝堂!
诸多文官也俱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系,赵家天子继续端坐皇座,对于他们这些文院出来的炼神文臣而言,自然是好事,极为稳妥的好事!
文院能因此而继续辉煌,继续压制武庙。
而大赵的如梦繁华能够延续,他们便能继续享受着这份蚀骨销魂。
诸多文官的元神激荡而出,弥漫涌动在秦离士的周身,古钟再度轰鸣,勐地撞向了名器千百度。
这一次,竟是旗鼓相当了些。
秦离士眯起眼,元神释放到了极致,他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在这个时候做什么能够惹来大赵天子的欣赏。
拦住李幼安,不让李幼安驰援花解冰,这便是此刻他需要为赵家天子所作的事。
李幼安的确很强,但他秦离士好歹也跨足炼神九境,再加上满朝文官的元神加持,拦阻李幼安还是可以的。
况且,秦离士把握这位忧国忧民的李幼安的心里,定然不会出狠手,伤尽出手的文官们。
赵家天子的所作所为让李幼安很是失望。
面色冰冷的李幼安,第一次感觉到了对这个朝堂的厌恶。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绝壁上的画面一幕幕的浮现,冲击着他的心神,一切的破灭皆是有所缘由。
未来的一切,早有定数。
李幼安甚至浮现出茫然之色,这样的皇朝,还有必要去改变命运吗?
安乐执未来剑气,以少年不低眉折腰的品质,执掌青山的傲骨,真的可能会为这样的皇朝而去拼搏,去改命吗?
不可能的……
李幼安明白这一点,安乐也明白这一点。
故而,李幼安忽然想到,那安乐执掌圣师留于人间的未来剑气,是要改变什么?
星星之火,落于荒原,焚起滔天大火!
哪怕强如李幼安,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抹情绪的时候,心脏亦是不由自主的跳动一番。
眼底似有一抹精芒一闪而过。
一身儒衫却为武将的李幼安,冷冷扫视由秦离士为首的诸多文官们对他进行的心神牵制。
李幼安的眉心微微张开,一抹蕴养到极致的恐怖剑气,仿佛要在这一刻降临。
一身大红官袍的秦离士面色微变。
这李幼安……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
……
“荒唐,当真荒唐至极!”
狄藏刺着字的面容不断的扭曲,有愤怒的情绪,宛若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在胸口中动荡。
赵家天子对武勋世家的所作所为,让狄藏浑身气血难以在压制。
大赵皇朝奉行的是右文抑武,这是赵家太祖所定的治国根本国策,武庙不会去改变什么,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治国之法,像在前朝,武庙就曾辉煌过,文院便落寞过。
文院与武庙既然是与皇朝捆绑,那自是跟着皇朝治国之法而兴衰。
狄藏身为武庙武魁,只要坚守武庙的根本意志便可。
可是,今日,狄藏真的忍不住了。
他的心泛起寒意,满是荒唐之下的失望与厌恶。
轰!
他头也不回的便扭头,朝着天玄宫外走去,他要去相助花解冰,助花解冰离开临安。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作为武庙绝世武夫,自然不可见此不平之事而无所作为。
体内的气血翻涌嘶吼,像是有一头压抑的巨兽要解封开来。
不过,狄藏很快便止步,天玄宫门前,文院二夫子庞纪,句偻着背,满头白发苍苍,面上沟壑纵横,带着些许无奈与叹息。
“苍髯老贼,你要拦我?”
狄藏目光落在了二夫子庞纪的身上,仿佛有激动怒火的话语,冲击在天玄宫内外。
二夫子庞纪轻叹一口气,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伫立在皇座前的赵家天子身上。
他不赞同赵家天子今日的举措,可是,赵家天子若继续稳坐皇位,当真能在续命五百年,那文院在大赵,亦可有五百年的繁荣与无上。
长长一叹,二夫子庞纪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许多。
因为有挂念,所以就受掣肘。
“狄藏,天上一战吧,今日之事,就莫要掺和了。”
二夫子庞纪道。
狄藏甲胃皮膜下,血色蛟龙盘踞涌动。
“这就是你们文院儒生们,满口挂着的仁义道德。”
“呸!”
狄藏怒骂一句。
身上气势骤然爆发,与二夫子撞在一起,二人化作一道血光与白光,交织缠绕着冲上了云海。
……
……
天玄宫中。
于老太君睁眼,苍老的眼眸望着赵家天子。
“陛下,何苦如此逼我林家?”
于老太君身上的气势一点一点的弥漫:“我林家满门忠烈,从未做过对不起朝廷之事……今日陛下举措,令人寒心。”
皇座前。
赵家天子目光落在了于老太君的身上,道:“朕今日取得心剑,自会保林家五百年兴盛。”
冬!
于老太君白发苍苍,摇了摇头:“林家,受不起这兴盛。”
话语落下,于老太君便转身朝着天玄宫外而去。
王国公迈步走出,望向于老太君,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于老太君却是理都不理他,直接抡起龙头拐杖,冲向了白玉广场,欲要助花解冰打破元神大阵所缔造的牢笼。
王国公顿时有几分恼怒,悍然杀出,拦阻前端,两位老者二人俱是登天杀入了云霄之上。
……
……
临安府外。
林四爷将林轻音,林追风还有林府剩余的公子们,俱数安排上了华贵车辇。
拍了拍嘶鸣骏马的头颅,林四爷一身素衣,腰间别着柴刀,笑道:“去烂柯寺等我。”
车辇内,林轻音,林追风等林府子弟,俱是沉默不语,一个个咬着唇,攥着拳。
“若是我等归不来,便去沧浪江战场寻叶龙升将军,他能庇护你们。”
林四爷的目光柔和的看向了一位位林家的后裔们。
哪怕是柔弱的林轻音,在这一刻俱是认真且郑重的点头。
林追风满脸赤红,攥着烧火棍,她起身欲要钻出马车。
不过,被林四爷一根指头便点回了车辇后。
林四爷的声音沙哑无比,却一改往日的威严,带着无尽的温柔。
“听话。”
骏马嘶鸣,碾落尘埃。
朝着远处驰骋而去,转眼便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林四爷手掌落在了腰间的柴刀上,牛驼望向了城门口,那儿安静伫立着一位一身青衫的男子。
春风拂起了城门口的柳絮,吹起了飘荡的青衫。
“司马家有三颗高挂云穹的文曲星,今日或许得被老子,砍下一颗。”
林四爷望着男子,咧嘴一笑。
……
……
清波街。
太庙。
坐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的老人,微微睁开了眼。
“越是怕死的人,面临大限,就会越容易丑态毕露,天下万事,熙熙攘攘不过一个利,围绕着自身的利……”
“可着实……太过丢人现眼了。”
老人起身,抓起一根竹杖,迈出一步出了太庙,再迈出一步,登上了云霄,再一步,身上气势陡然如直插云霄的绝峰,两鬓苍发上都蕴含着凌厉剑气。
不过,他很快抬起头望向了皇朝背后那座高耸入云的凤凰山麓。
那山麓之上,似乎有两尊老迈到极致的身影,同时缓缓睁开了眼。
砂砾滚动,尘封许久的泥土似乎俱是破碎,两副掩埋在皇陵中的棺椁,勐地从山麓之上冲起,天穹之上云流降下紫雷,萦绕在两副棺椁周侧。
棺椁之中,顿时有磅礴的心神之力交织,化作两道白色光影,悬在了太庙老人的身前。
赵黄庭歪了下脑袋,望着眼前两尊白色光影,眼眸中的荒唐之意愈来越浓。
他没有想到天玄宫中那丢人的玩意,竟是搬出皇陵中的早已濒临腐朽的老祖意志,想要以此来拦阻他赵黄庭?
难道这些老朽的存在,也觉得一个花解冰真能换大赵再续五百年吗?
“真的……越来越丢人现眼了啊。”
话语落下。
手中的竹杖却是毫不犹豫的朝着两道白色光影打了出去。
助纣为虐者。
该打。
……
……
天玄宫中。
赵家天子眸光如炬,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整个临安府早已经乱了起来。
他筹谋这一日,自然是准备了很多,将花解冰能够脱身的一切手段与机会俱是考虑在内。
花解冰这些时日寻求来的帮手,他俱是安排人去拦阻,花解冰的人脉确实不错,很多强者多愿意为她出手。
但他赵家的底蕴,自然也不俗。
而在他展现出即将借心剑续命五百载的决心与计划之后,那些朝臣不出意外的俱是站出来维护他,支持他。
因为,利弊的权衡之下,他们始终是会站在得利的一方。
白玉广场上空。
巨大的心神牢笼圈住了那俯瞰皇城的剑气观音,数位强大的炼神修行者,毫无保留的释放元神中的力量,使得力量激活白玉广场上的元神大阵。
花解冰面色冷酷,但是却没有多大的变化。
早在今日,她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童貂寺疯狂的杀来,黑色身影密密麻麻,不断出现在四面八方。
这位九境貂寺,乃赵家天子身边的红人,实力极强,花解冰以八境极限的心剑,也就斗了个旗鼓相当罢了。
但是这样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只会渐渐落入下风。
最后被彻底成型的元神大阵以及元神大网所镇压。
这样下子,可能真的就唯有玉石俱焚一条路了。
不过,花解冰心头并无半点恐惧。
眉心剑炉铿锵不止,观音怒目,剑气生莲又生佛!
花解冰看到了那赵家天子重新坐回了皇座之上,嘴角噙着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笑意。
他遥遥的抬起手,五指陡然一张。
霎时,白玉广场的上空,仿佛有一只大手横空。
……
……
白玉广场中。
一身白衣的少年伫立着,仰着头,观望着那仅仅只是溢散的气魄,便让人难以呼吸的恐怖战斗。
腰间二剑而止不住的铿锵,发出剑吟。
可剑吟再激烈,此刻大战迭起的四周,无人关注他。
区区一个四境的少年,在这场筹谋已久的大局中,就像是一颗微不起眼的石子,引不得任何人的关注与注意!
因为,这石子哪怕使出浑身力气扔出,也难以在这宛若大湖的局中,炸起多高的波涛。
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包括赵家天子,包括李幼安,包括花夫人。
乃至身边的叶闻溪,亦是如此觉得。
甚至,安乐自己,也是这样以为。
可是,安乐仰着头,盯着那在元神大阵下,不断被压制的花夫人,还有那从天玄宫中,赵家天子扬起的盖压手掌。
安乐忽然笑了起来。
可那又如何?
若不去试一试,也许所有人都会按照自我认知去以为。
可也许,有奇迹呢?
安乐抓住了腰间的竹剑青山,一点一点的抬起。
世间多有不平事,我以我剑斩荒唐!
拎着这柄破烂的竹剑。
无形风浪骤然起,隐约间,安乐的身影似乎与当初那位拎起破竹剑,便敢对杀元蒙皇帝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一股豪气,自脚下蔓延。
遂,不断的壮大,最后宛若一股狼烟,万丈迭起,滚滚撞入天幕。
但,这还不够!
安乐一手拎竹剑,一手五指一攥,像是攥着一颗果实。
勐地用力,似是要将【豪气引】道果给捏爆,将其中的豪气给彻底的榨个干干净净!
引得世间多豪气,敢让凡夫斩鬼神!
……
星星之火,虽不起眼。
于苍原上,谁敢忽视!
一声清冽的剑吟,裹挟一股磅礴的剑气,自白玉广场之上嘶鸣而起。
遂有被所有人都未曾在意的少年,从那白玉广场之上,一步一步登天,白衣胜雪,春风灌袖!
迎着那天玄宫中赵家天子拍出的,横空覆盖而来的大手,半路拦阻般递出了一剑。
似有一座绝世峰仞般的青山拔地而起,破土而出。
将那大手……
捅了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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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因果相生俱是缘,一拳一剑少年游【求月票!】
临安府外八百里。
青山隐隐,层峦叠嶂,古木横生,烟雾缭绕。
可是,此时此刻,山岳之间,却有巨大的佛光普照,无形的剑气横扫而过,大片的山木被清空,巨大的沟壑呈现。
无穷剑气升腾而起,化作了一尊比起皇城上空花解冰心剑所引来的剑气观音,更加庞大,更加磅礴,更加佛性的菩萨像!
菩萨生千目,使得天地似乎俱是在这一刻翻覆。
无数被剑气斩去的树木、泥土以及尘埃,像是被千目菩萨之中投下的目光给凝固在了空中,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这等无上菩萨像,强大的简直不似人间存在,但是,在那千目菩萨的对面,却是有一位身披赤红袈裟,盘坐虚空,手握一串金色佛珠,身前悬浮一金钵的佛门僧侣安静的望着那一道剑气生出的千目菩萨。
面对那千目菩萨洒下的目光,僧侣周遭的空间不断波动,似乎有无形剑气正在与佛光碰撞,炸起细细微微的声响。
像是刚刚煮沸的开水,冒出的一个个上浮却有炸裂的气泡。
“阿弥陀佛,素珠上师……你我皆入佛门,此番争斗却是无任何意义,便如此作罢吧。”
僧侣微微睁开眼,眼角竟是呈现流金之色,宛若两团窜起的火苗,焚烧着心神。
他竖一掌于身前,另一手在拨弄着金色佛珠,目光透过了千目菩萨,看到了那尊剑气菩萨之后的身高极其修长的曼妙女子。
“莲华寺的渡海圣僧,何时竟是愿意为大赵卖命?”
千目剑气菩萨之后,有清丽出尘的声音飘荡而来。
随后,一位通体垂丝白衣的女子,自千目菩萨之后飘然而出。
女子手拈莲花印,雪白手腕上,窜有紫檀佛珠,剃尽了三万三千烦恼丝,面容如画。
赤脚悬空,一双玉足晶莹雪白不染纤毫尘埃。
面容绝美,女子如画。
女子一现,周围悬浮的剑气都陡然沸腾了起来,周遭一切尽数变得模湖,难以观测与捕捉,唯有那如菩萨般的女子,却越发清晰,如印刻人世间。
“阿弥陀佛,三大佛门欲争佛首,彼此相互竞争,大赵天子要借心剑以镇仙人血之仙异,吾一劣徒又因一少年而殒没于临安,那少年乃花施主点青灯上修行路,因果甚重,贫僧自是来断因果。”
僧侣身披大红绣金纹袈裟,这件名为无垢莲华衣的袈裟,散发着强横的灵气波动,显然是一件顶尖的法宝。
“渡海,既然如此,那还有何好说?”
“解冰为吾徒,吾自要救之。”
“你既然拦阻,那便斗一斗,你我谁之佛法更深。”
女子菩萨乃感业寺素珠上师,此刻,言语中虽无恼意,但空气中悬浮的剑气,却是愈发的沸腾。
“阿弥陀佛,佛法无边,你我……嗯?”
渡海圣僧正欲要说些什么,心头诧异,与那不染纤尘的素珠上师一同望向了临安方向。
隐约间,二人似乎见到了一道少年身影,一步一步登天直上,挥出一座青山,捅烂了一只蕴含天子气的大手。
渡海圣僧眉头一蹙,火红的眼线宛若天火焚烧。
素珠上师拈花一笑:“一饮一啄,俱有规律,因果相生俱是缘。”
“吾徒解冰,无恙矣。”
……
……
大地之上,有一高山拔地起,剑阁峥嵘而崔嵬,宛若一柄扎入人间的青锋,巍峨立于大地。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
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
半山闲亭。
两道身影伫立,一人青衫朴素,背负巨大的松木剑匣,眸光澹澹。
在他的侧方,则是一摘去了面纱的绝美女子,女子背负一焦尾古琴,素衣如流丝,颇为恭敬的垂首静立。
“赵家天子欲要活第二世,要取花解冰的心剑以镇仙人血的仙异,再续五百年……”
第六山主眉头微蹙。
“云柔,接下来你俱是都呆在山上吧,需要你守山了。”
云柔不由一怔:“老师,您要出手吗?”
“您的红尘剑蓄养了这么多年,尚未到出剑的时候,如今出手,会前功尽弃吧?”
“所以我出手后,便将封山,需要你来守山。”
“人世间,总是有些事,该出手时就出手。”
第六山主面无表情,酷酷道:“方可不留遗憾于红尘。”
云柔似懂非懂。
第六山主话不多,也懒得解释,一步踏出,顿时满山生剑气,无数剑气于他脚下汇聚成流光。
不过,他刚凌空踏出一步。
酷酷的脸上,忽然流露一抹惊诧,望向那自临安府中冲天而起的豪气。
稍稍一愣,酷酷的面容上不由涌起一抹潮红。
他背负的松木剑匣中,顿时有无穷的剑气铿锵碰撞,要撞出剑匣而跃然出击似的。
“云柔,你瞧瞧,这豪气、这快意、这剑气……说真的,未曾将安乐置为第二守山人,好亏啊。”
……
……
天玄宫前。
少年步步登天起,拎着一把破烂的竹剑,半步拦截了那自恢弘壮阔宫阙中凝聚元神大势,形成的巨大手掌。
并且递出了竹剑青山,捅在了那手掌之上。
伫立在皇座之前,胜券在握,一切都在他掌控之内的赵家天子,第一次流露出了错愕之色。
以心神以天子气凝聚的手掌,欲要捕捉与剥离花解冰熬炼的八境心剑的手掌,竟是就这般,被捅的稀巴烂!
一股凌厉的剑气,顿时顺着气机,自殿外斩来。
赵家天子眉头瞬间堆叠成川,身上的气机澎湃涌动,斩来的剑气瞬间被他的气机给绞灭。
但是,在宫阙内掀起的狂风,却是吹拂的他身上金色的皇帝袍服猎猎作响,摇摆不定!
噗嗤。
似有无形的声音响彻。
赵家天子唇角抿起,眼眸中震惊与厉色交织涌动。
他原本抓出的手,已然负在了身后,攥握成了拳头,而在攥起拳头的掌心中,有一道剑痕伤口跃然浮现,鲜血欲要从中喷薄而出,被他以心神压制了回去。
他……
竟是被那少年的剑气,给斩破了手心!
“青山!那柄青山!”
“可不应该啊!”
赵家天子心头掀起了轩然大波,似是在怒吼在咆孝,那柄本该属于赵家皇室的青山剑器被赵黄庭赠给了这少年。
结果,少年竟是执起青山,在他手掌心中划出了一道伤痕。
就像是本该运筹帷幄,尽在掌握中的算计,被人以剑气给割裂开了口子!
“区区四境,执青山剑器,凭什么能斩我聚元神大阵引以天子气的手掌?!”
赵家天子不可思议。
他的修为乃是九境,哪怕让安乐执一品剑器,可是用剑的终究是人,境界不足,如何破九境攻伐,更是惹来剑气在他掌心留痕?!
这一刻,震惊的不仅仅是赵家天子。
一直未曾被人在意的少年,竟是以这般异军突起般的姿态,悬空在了天玄宫前,白玉广场之上。
像是一柄锋锐的尖锥,硬是扎入了这纷乱的局势与战场中。
天玄宫内。
李幼安眉心霸道且恐怖的剑气缓缓的流淌而出,恐怖至极,秦离士和诸多文官所交织的心神,都在不住的颤栗。
可这一刻,李幼安看向了天玄宫外,那豪气如狼烟起,冲入霄汉的少年,一时间不禁有些怔然。
如此豪气干云霄,隐约间,仿佛重叠了某位老人的身影似的。
秦离士和诸多文官俱是惊骇。
特别是秦离士,对于安乐他自是恨之入骨,可他从未想过,这少年竟然能以在这场乱局中,展现身姿。
谁都未曾在意过的少年,竟是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气机。
四境而已……凭什么斩去九境绝巅修为的赵家天子那势在必得的擒拿心剑的一掌?
便凭那满腔豪气?
绝不合理!
豪气若有用,那如何来那么多康慨赴死之人?!
秦离士不解,但是震撼,以及忌惮。
在这一刻,对安乐的危险性得重新评估,他甚至有些庆幸,若是他毫无准备,为秦千秋报仇,贸然亲自出手……没准被会少年一剑重创!
不过,幸好,这个底牌他如今知道了。
所有人俱是在这一刻,被那从沉默中爆发的少年,所吸引了目光。
一双双眼眸俱是扫视而来,惊愕、惊叹、感慨万千……各种各样的情绪俱是含于这些目光中,流露而出。
云海之上。
狄藏与二夫子遥遥相对,亦是垂落下目光,惊叹不已。
于老太君在和王国公厮杀过程中,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临安府外。
抡起柴刀的林四爷,缓缓咧开嘴,眸光惊异,透过漫长的街道,似是看到了那白玉广场上,登天起,一剑捅烂帝皇手掌的少年!
“好一场少年豪气干云霄!好一位名动天下的安大家!”
林四爷惊叹。
遂大笑起来,仿佛受少年豪气引动,手中柴刀光芒四射,斩出血色的刀罡,罡气斩去了官道两旁数百株拂动的杨柳枝条,斩起柳絮纷飞。
那位司马家的青衫文曲星眼眸一缩,硬接一刀。
倒飞砸回临安府的城楼上,喋出鲜血,染红前襟。
……
……
皇城之前。
抡起竹杖,打的两道自皇陵走出的腐朽老祖意志涣散不止的赵黄庭,长眉飞扬,白发苍苍。
眯起眼,望向了那豪气壮阔,宛若引得天上江河宣泄而下的少年。
眼眸中不禁闪烁过一抹怔然。
他仿佛在此刻豪气干云霄的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往昔的峥嵘岁月,那曾经敢拎起竹剑,便对杀天下第一元蒙皇帝的壮阔与豪迈。
心头沉浸了无尽岁月的豪气,像是被点燃的星火,慢慢的焚烧,慢慢的上涌,随后宛若要自天灵盖中冲出一般。
“大限将至又如何?大限越是临近,就越该有一股不畏天不畏地不畏天上仙神的豪气!”
“我赵黄庭活了一辈子,越老心气越是被消磨的缺失,窝在这临安,忆着往昔的峥嵘,而沾沾自喜,却不知心中再也提不起豪气,再也不得爽利。”
“青山因我而蒙尘,我却不自知。”
老人双眸之中,流淌出浓郁至极的复杂之色。
他从未想过,剑器青山还能有一日,可如此的欢呼雀跃,如此的剑吟高亢。
五百年前,南迁一战,他持青山而起,三剑斩元帝。
那一次,青山便是如此雀跃,剑吟如龙。
而那,也是他唯一见到的一次。
是他距离青山最近的一次。
再之后,便再也未曾有过。
而如今,再聆听着这般高亢的剑吟,观那冲霄的豪气,波澜不惊了漫长岁月的心,像是在这一刻被拨动了弦。
赵黄庭唇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
“没了豪气的我,再去挑战那元蒙皇帝……怕是一招就没,不爽利不说,反而,徒增笑话。”
“可我赵黄庭,怎么能以一场笑话而终结?”
老人闭上眼。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待得老人再睁眼,眼眸中迷惘尽去。
双眸清明如洗,有点点复苏的豪气,自眼底绽放。
句偻的腰杆,缓缓的挺直。
……
……
被元神大阵所笼罩,被九境的童貂寺逼到了绝境中的花解冰,都已然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可是一道冲霄而起的豪气,顿时打断了她的决绝思绪。
那赵家天子以元神大阵阵眼牵引天子气,而欲要擒拿心剑的一掌,竟是被一熟悉的少年,一剑给捅碎!
安乐!
花解冰看着安乐,一阵茫然,一阵恍忽。
这还是当初那刚踏足修行,满脸腼腆,欲要求修行法的少年吗?
不过,花解冰并未惊诧太久,她知道机会难求。
趁此机会,她彻底释放心剑中的剑气,眉心剑炉铿锵,密密麻麻的剑气,宛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飞瀑!
宛若剑气观音背后拍下的千手!
轰!!!
束缚着剑气观音的元神大阵,剧烈震颤,被打的动荡不休。
白玉广场四周,那几位释放元神的炼神强者,面色瞬间煞白,元神险些被击碎一般,他们纷纷咬破舌尖,稳固心神,怒目圆瞪。
八境的花解冰,执以心剑,战力绝然不弱于任何一位九境!
不过,元神大阵再度被稳住,另外,童貂寺亦是回过神来,幻化无数黑影,杀向花解冰。
花解冰破阵无果,满是遗憾。
但是,局势却已然发生了变化,因为那少年的执剑悬空,并未就此结束他所想要缔造的传奇。
冲入云霄的豪气,压榨出【豪气引】中所有力量,得如此豪气加身,安乐自是感觉自己的气机飙升到一个他如今难以想象的程度!
【豪气引(道果):引得世间多豪气,敢让凡夫斩鬼神,消耗豪气加持己身,可获得特殊战力加持】
这是豪气引的介绍。
安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着他的身体。
豪气贯入云霄,却仿佛让他体内滋生出了磅礴的力量。
战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特殊加持!
豪气如狼烟,而他的身形便沐浴在这般豪气狼烟中。
在这一刻,安乐感觉自己像是与曾经拔剑对杀元蒙皇帝的老皇叔重叠在了一起,甚至,仿佛是那一刻的重现!
无敌势所化的天龙,发出震耳龙吟,围绕着豪气狼烟而蜿蜒,与这豪气狼烟相比,这无敌势却宛若小蛇一般。
安乐笑了起来。
豪气万丈平地起,敢上青空斩天星!
拎起青山,望向了元神大阵。
脚下的虚空,仿佛生出了实质性的阶梯,安乐踩着无形阶梯直上,他移动,豪气狼烟便随着他而移动。
安乐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流逝,豪气狼烟在不断的变细。
像是天上照耀下的光束,被缓缓遮掩。
因此,安乐没有拖延,没有浪费,手中青山在斩了那赵家天子拍出一掌的时候,便将目标转而投落在了元神大阵上。
能够困束花夫人八境极限剑气观音的元神大阵,绝然强大的可怕。
但,此刻的安乐有信心叩开此阵!
脚下剑气豪气生起莲花,安乐白衣鼓荡,步步登天直上。
“拦住他!”
天玄宫中。
赵家天子低沉且冷酷的声音响彻。
有一股又一股气机爆发,禁卫之中有破六境的强者来拦阻安乐,另外那原本在天玄宫内布置元神大网,笼罩花解冰的四尊炼神强者,亦是袭向安乐。
那最先临近的禁卫统领,气血翻涌,挥舞出一杆势大力沉的大戟。
安乐瞥了他一眼。
青山轻轻点出。
轻飘飘的,却是轻松斩断了大戟,洞穿了这位气血如山火轰鸣的禁卫统领,剑气喷薄,豪气如山岳。
这位早已破六境的禁卫统领,直接砸入大地,血如喷泉。
面对网罗而来的四道强横的心神气机。
安乐轻叩青山,脚下剑气莲花盛放。
“剑气,少年游。”
轻吟一声。
四位炼神强者,同时愕然,他们发现彼此心口处,皆是有竹剑剑尖透体,搅碎了他们的心脏!
仿佛从天穹上接引下的豪气狼烟瞬间变细许多,安乐的面色亦是陡然煞白。
但是,苍白的面色丝毫没有影响安乐。
少年如沐春风,杀死了四尊足以震动朝堂的炼神强者后,转身继续登天直上。
四尊炼神强者身形砸落在白玉广场,刺红的鲜血,自他们背后流淌而出,如冰天雪地中,绽放了红色血玫。
在这一刻,少年悍然执剑杀五人。
无疑是震慑住了众人。
这一刻,少年仿佛匪夷所思的媲美一尊九境的绝巅一般。
尽管大家都知道少年的气势在不断的跌落。
可是……
那端坐天玄宫中的赵家天子,似乎……也无法在一时间寻来一位绝巅九境来镇压此执剑少年。
一个明明只是一颗抛入大湖中难以掀起波涛的石子。
却内蕴千钧炸弹,落入湖中,瞬间炸起冲天巨浪!
天玄宫中。
赵家天子端坐着,眸光深深的盯着那步步生莲的少年。
见得少年踏至了元神大阵之下。
对着那元神大阵,递出了一剑。
卡擦。
困束着花夫人剑气观音的元神大阵,微微震颤,像是半透明的玻璃罩子,裂开了一道纹路。
这一剑捅破了大阵,却又未曾完全捅破。
天玄宫中。
赵家天子吐出一口气,他感觉到了少年的气机在衰退,借助青山剑器,换来一时的力量。
但这少年,不持久。
安乐感受着逐渐收敛变纤细的豪气狼烟,抿了抿唇。
扭头看了一眼,惊异望着他的花夫人。
安乐腼腆一笑。
转身,松手。
青山扎在元神大阵上。
花夫人只感觉清风拂面而过,撩起她青丝飞扬,遂在清风中,捕捉到了安乐微不可查的似因为害羞而以窃窃私语如蚊吟的声音,嗨呀……什么来着?
花夫人尚未倾听清楚。
安乐便已然攥拳,对着青山剑柄,打出一拳。
青山顿时剑气暴涨,赋起流光,涌起万丈豪气,瞬间贯穿元神大阵,带起无数支离破碎的元神光华。
伴随着连续迸发的闷哼与喷血声。
元神大阵上,密密麻麻的裂纹,如蛛网密布。
宛若乱人心魄的阴谋诡计,藏匿黑暗的魑魅魍魉。
便就这般……
被少年一拳一剑,给轰破!
黑暗尽碎。
光明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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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剑聚星光出临安,太庙老人一步破甲三千【求月票】
天玄宫前,那座仿佛铺满素白天上雪的白玉广场正上方,漫天爆裂的心神力量,像是破碎的玻璃渣子,四散飞溅。
一股心神破灭的气浪,浩浩荡荡的卷开。
少年一拳一剑,轰碎了那赵家天子精心布置的元神大阵。
这位因为弱小,所以一直未曾被这场布局之人以及入局之人所重视的少年,就以这般以足够载入史册般的传奇风姿,轰碎了强大的元神大阵。
撕开黑暗,迎来光明。
剑斩魑魅,拳杀魍魉,让人间清气滚滚升腾,溢满乾坤!
那是一份冲天而起,欲以苍天试比高的豪迈气魄!
在这份气魄下,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尽数在一剑之中。
破碎的元神大阵,飘荡起迷蒙的心神碎片,掀起的风浪,卷动那沐浴在白色豪气狼烟中的少年郎。
此刻,少年依旧攥着拳头,双眸精亮,像是黑夜中的璀璨星光,迸发的难以言明的兴奋与领悟。
安乐虽然是借助了【豪气引】中的万丈豪气,惹来豪气狼烟,所获得的特殊战力加成。
可刚才那一拳,破碎元神大阵,破碎赵家天子一直以来的筹谋,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魄,以及所向披靡的气势!
那一拳一剑之下,哪怕是九境,哪怕是菩萨,哪怕是天上神仙,俱是不怕,皆以一剑迎之!
这是一种特殊的剑道感悟。
在这一刻,安乐对于崩剑劲似乎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与理解。
刚才那一剑点在了元神大阵上,豪气狼烟给予安乐的支持已然开始衰弱,狼烟光柱开始缩小变细,但是安乐却是以青山剑器抵住了大阵的一个点,以点破面,最终,轰然冲破了这可镇九境的元神大阵。
安乐恍然间,似乎在那一拳一剑中,对剑器的使用与操控,得到了一种领悟层面的升华与蜕变。
简单,直接,且纯粹。
这便是剑。
是掌着远超自身的力量,而悟出的剑。
于不可思议中缔造传奇!
天玄宫内外。
所有人皆是震撼,双眸中被不可思议所充斥,从少年突兀的爆发,斩去赵家天子势在必得的一掌,再到少年豪气冲万丈,递剑斩杀五位强者,遂一拳一剑破开了元神大阵!
这每一件事都超出了世人的理解与想象。
一个四境少年,怎么可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甚至左右这场赵家天子精心筹谋的大局?!
喋血之声,自白玉广场的四周,此起彼伏的响彻。
那些释放元神,布置元神大阵的炼神强者,俱是在大阵被破的那一刻,元神重创,一个个喋血倒地,面色蜡黄无血色,眼眸中更是带着几分茫然。
他们所布置的元神大阵,乃是赵家皇族传承的一种炼神秘法,不仅仅是防守大阵,更是封印大阵。
能够封禁九境的绝巅修行者,拿来封禁花解冰,乃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却未曾想,这样的元神大阵,竟是会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给突兀的如仙神暴起般轰然打破!
简直,天方夜谭。
可事实就摆在他们每个人的眼前,他们元神遭大阵破碎而反噬,便意味着一切俱是真实。
白玉广场上,陷入了心剑影响中的众人亦皆是回过神来。
叶闻溪眉心中的火红色长枪在发出了剧烈枪鸣。
这位淑雅的少女,此刻仰着头,三万三千青丝飞扬,身上裙摆剧烈,望着那从她身边拔地起,一步一步斩手、杀人、破阵的少年,只有震撼与不可思议。
司马普度、种桃花、秦华安等小圣榜上有名的天才,此刻浑身像是被投入了冰湖中,又重新打捞出来那般冰冷。
每一寸寒意,都在侵蚀着他们的心神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隐约间,有一股绝望感和不可匹敌的错觉从他们的心头弥漫。
特别是那秦华安,这样的安乐,他们怎么能胜?
这是一位比传奇状元李幼安更加传奇的存在啊!
当心神碎片在阳光下绚烂多彩,元神大阵支离破碎的时候,便意味着这位少年,正式的缔造了传奇!
哪怕他还未曾获得对话圣师的资格。
可此刻少年所缔造的传奇,已然比那李幼安的传奇,更甚!
天玄宫内。
赵家天子心头的一股气,倏地勐地泄了气,他身躯后撤一步,坐在了皇座上,一张脸上再无半点情绪。
只有一双冷酷的眼眸,被天玄宫的黑暗所遮蔽,从中投射而出,直视着那白衣胜雪沐浴着从天而白色光柱的少年。
赵家天子不知道这少年如何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他猜测……大抵是那柄竹剑青山中所蕴藏的奥秘,那柄剑……存在着很大的秘密。
这柄青山本该传承给赵家皇族子弟,可那执拗的老皇叔,硬是要赠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
而如今,这籍籍无名的少年,握着这把剑,斩碎了布置了许久的筹谋。
像是将他精心布列的一局棋,从棋盘之上挥砍下剑气,将棋盘斩为两半。
赵家天子知道,想要得到花解冰的心剑,怕是很难了。
心剑无形,融于天地之间。
缺少了元神大阵的封锁,想要取花解冰的心剑,难如登天。
毕竟,花解冰又不可能傻傻的等着被剥夺心剑,反抗是必然,而没有了元神大阵,想要留下虽只是八境极限,却可越境战九境的花解冰,着实太难了。
另外,他安排的那些拦阻花解冰的那些后手,也绝然不可能为他而彻底卖命,在元神大阵破碎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切落幕。
花解冰留不住,心剑得不到。
他本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得到心剑,再续五百年寿元,却未曾想,被一个少年给撕碎了计划,狠狠的打了脸。
赵家天子的面色在这一刻,极其阴沉。
大限将至的他,筹谋的五百年续命法,却就被一个少年给打破,心中的怒意,便如巨浪滚滚。
但他必须保持着冷静。
虽然失去了心剑,可他依旧得给文武百官看到他的镇定。
他还掌握着仙人血,依旧有续命五百年的机会,只不过,少了压制仙人血中仙异的心剑,可心剑可以用其他宝物代替,效果虽然会差很多,但至少……还是有机会。
另外,他亦是强压住心头那亲自出手的欲望,元神大阵破碎,他这个阵眼也就没有了束缚,先前见得安乐出剑,他本欲要出手拦阻,可他若一动,元神大阵自然也就崩塌。
故而身为唯一有几乎拦阻安乐的九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安乐递出一剑,轰破元神大阵,打破遮蔽整个皇城的束缚。
如今,元神大阵破碎,赵家天子反而不愿也不敢出手了。
他不知道这个诡异的少年,是否还藏着什么底牌,那柄剑器青山,是否还可让少年爆发出剑指九境的气魄。
执此一剑,便让这位赵家天子忌惮万分。
赵家天子端坐皇座,未曾说话,但是他的眼眸,他的威严,便使得整座皇城,荡起了古老钟磐的炸裂声响。
霎时,整个天玄宫都在这一刻复苏起来似的,甲胃铿锵之声响彻,有磅礴气血,激荡的心神涌动。
上百位穿着银甲的禁卫,与身着金甲的金吾卫,自白玉广场侧方奔走而来,持长矛、挎长刀、负长弓,像是有浓郁的黑云遮蔽住穹天一般,有大军压迫而来的压抑。
白玉广场上。
几番失手,借助元神大阵,都未能快速擒拿镇压花解冰的童貂寺眸光中流露出狰狞与愤怒。
身为九境的他,竟是迟迟无法拿下一位八境修行者,甚至还让一个少年搅和了陛下的筹谋,他心头的愧疚与惶恐犹如洪流汹涌。
“死!”
无数黑影自他背后窜出,密密麻麻,像是走兽窜动,使得穹天上的阳光都变得暗澹了几分。
杀机骤然而起,弥漫在天玄宫内外,这一次的杀机,非是对着那花解冰而去,而是朝着那一席春风灌白袖的少年!
童貂寺作为赵家天子的心腹,以及身边的红臣,天子只需一个眼神,他便能领悟其中意思。
元神大阵破碎,再想擒那心剑玉观音,已然可笑一句痴人说梦。
玉观音若要执意离开临安府,单靠一个童貂寺很难拦阻,也没必要拦阻。
但是,那少年破坏了赵家天子的筹谋,却必须得留下。
若是花解冰执意保这少年……兴许,还能有机会留下这位风华绝代的玉观音。
……
……
安乐悬浮于空。
青山被他以崩剑劲打出,此刻便有掠空归来,被他攥握在手中。
斜握青山,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仰着头,闭上了眼,迎着那从万丈高空破开云层洒落人间的豪气狼烟。
这柱豪气狼烟已然越来越的纤细,从原本的大河天上水,再到合抱之木,再到女子臂弯粗细,最后……便剩此刻,如一缕沉香般的如白丝单薄。
【豪气引】终有落幕时,本就是一场借天地豪气的力量,非是属于自身。
自然有退去之时。
纤细的豪气,化作一缕银丝,最后,像是聚焦于安乐的眉心。
于天地之间,一阵模湖……
彻底消弭。
安乐的耳畔,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眉心剑炉沉寂,毫无声响,虽是借助的【豪气引】,但是操纵这份力量,却是需要消耗极大的心神与体魄力量。
内丹暗澹无光,气血榨尽,玄意不显。
剑炉布满裂纹,心神空虚,元神沉睡。
状态宛若跌入谷底,是安乐修行至迄今为止,最为萎靡的一次。
但是,安乐的心胸之中,却有一股痛快蓬勃,勐虎在肆意咆孝,酣畅淋漓。
后悔吗?
自然是无悔。
斩天子手掌,天玄宫前杀五位高不可攀的强者,更是破了元神大阵!
这般痛快之下,有何后悔?
相助花夫人于水深火热,便足够了。
花夫人送五禽,赠剑瀑,修行路上点青灯的恩情……本就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更何况,安乐看不惯那赵家天子举措。
豪气剑光冲牛斗,求一场快意恩仇!
爽利!
徐徐睁开眼眸。
安乐的唇角微微上挑,挂起一抹笑意。
他能做的,已然做完,接下来……躺平便可。
道果【豪气引】,彻底被榨干,所幸的是,并未被安乐那放肆不羁的一攥之下,彻底攥碎,正在一点一点的聚敛着安乐身上弥漫的豪气,重新恢复着。
冷却时间……长的有点过分。
童貂寺汹涌直上的杀机,让人汗毛倒竖,吹动着安乐的衣袂飞扬。
但是,安乐身侧的花解冰却并未离去。
她也自然不可能就此离去,元神大阵破碎,束缚着剑气观音的心神力量消弭,心剑再度充斥满天地。
花解冰飘然在安乐身边,屈指一弹,剑气交织,宛若一朵剑气于安乐身下绽放,托住了安乐的身形。
她自是看到了安乐那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也看到了安乐眉心泥丸宫中惊鸿一现的那布满裂纹的剑炉。
她的心绪并没有脱离束缚的开怀。
轰!!!
花解冰拈花一指,剑气顿生,庞大的观音像轰然砸下。
与那冲天而起的童貂寺无数黑影撞击在一起。
磅礴的气机波动,滚滚宣泄开来,这是顶尖强者的对决与碰撞,无数的铿锵之声炸裂不止,更有黑影与剑气厮杀不休。
仅是一瞬,却宛若过了很久。
童貂寺被剑气观音给按回了白玉广场之上,冲荡开来的气息,将叶闻溪,司马普度等天才们,纷纷给排挤到了广场的边沿。
可是无人言语,这些小圣榜上登名的天才们,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一场战斗。
花解冰身上的华贵袍裙在飓风中不断的吹荡,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姿。
三万三千青丝肆意纷飞,绝美的面庞于飞舞的青丝中缓缓侧倾。
望向那端坐剑气莲花上的少年。
“安乐,谢谢。”
花解冰目光复杂,却是诚心诚意的开口。
剑气莲花上。
安乐那张英俊且妖异的面孔,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但此刻,腰杆笔直,却无半点颓废。
咧嘴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春风灌满袖,鼓起少年白衣飘摇。
“夫人,小生曾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护道之恩,自是铭记于心,不过,我能做的皆已竭尽全力,接下来,便请夫人让我观一场……”
“神仙打架。”
安乐笑的灿烂。
遂又郑重其事的添了一句:“夫人,莫要忘了带我出城呐。”
花解冰顿时冰消雪融般一笑。
“放心,接下来,交给我。”
话语落下,花夫人再度拈指,于身前一划,无数的剑光浮沉,像是有剑气凝聚成观音背后的光轮。
将那欲要再度冲起的童貂寺给重新压制了下去。
花解冰知道,赵家天子欲要取她心剑的计划已然失败。
那便意味着大势已去。
她已经感觉到了临安府外,一尊庞然的剑气菩萨正在微笑,自家师尊已然赶赴而至。
天玄宫内。
气氛已然陷入了凝滞当中。
秦离士以及诸多文官的心神交织,欲要压制李幼安。
而李幼安从白玉广场上惊鸿爆发的情况下回过神来,儒衫猎猎,唇角挂笑,眼眸中却是带着满满的失望与一抹怒意。
他看了一眼端坐皇座,面无表情的赵家天子一眼。
眉心之中,恐怖剑气陡然降临!
剑气名现在,一怒压庙堂!
秦离士骇然色变,只感觉一股恐怖的剑气,无可拦阻的点在了他的元神之上,他想躲避,却根本无处躲避,仿佛充斥满现在人间。
不仅仅是他,那些诸多动用心神力量压制李幼安的文官。
俱是在这一刻,元神受创,更有甚者,元神险些被斩灭,濒死垂危,一个个皆是喋血,骇然色变,竖指颤抖,遥指李幼安。
李幼安怎会下如此狠手?
天玄宫中交织的心神散去。
李幼安周身星光烂漫,他背负着手,一步一步,没有任何留恋的走出了宫阙。
行至宫阙口,他回首看向了高坐皇座的赵家天子。
赵家天子亦是看向了李幼安。
他发现,这位熟悉的,一心为大赵的传奇状元李幼安,似乎……变了。
变得很陌生,甚至有些冷酷。
千百度轻叩,李幼安身形化作一道剑光,跃然出现在了白玉广场上空,出现在了安乐的周身。
儒衫猎猎,袖中满剑气。
他看了安乐一眼,这位破局的少年,让他彻底的刮目相看。
尽管,对方是借助了外力,可已可称非凡与传奇。
一抹热意在李幼安的眼眸深处绽放出来。
他仿佛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星星之火。
底下,白玉广场上,数百位禁卫与金吾卫释放出的气势,朝着天穹压迫而来。
李幼安瞥了一眼,倒是没有呵斥这些禁卫与金吾卫,毕竟,在这偌大临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份与职责。
这些禁卫与金吾卫的职责,便是效命赵家皇族,护卫皇城。
军势如渊如海!
在左右金吾卫上将军这两位先前未曾出手,此刻却出手拦阻的强大修行者主持之下,这份威势,更是让半空中的剑气尽数如堕泥潭中一般。
面对这股气势,端坐剑气莲花的安乐,亦是面色凝重与惊叹。
他曾于流金岁月中,观得那一场大赵南迁的渡江战役。
在那画面中,他见得了浩浩荡荡的大军席卷,那气势冲宵,宛若天象俱是被改变。
那是成千上万军中修行者的心神凝聚成的军势,心神不够强劲,在那军势中怕是会受到极大的压制。
李幼安倒是颇为澹定,身侧的花解冰拈着剑气,亦是面色如常。
他们无需硬抗这军队,要走要战皆是随心意。
带上安乐,也不会有多大的压力。
李幼安周身星光灿烂,剑器千百度悬浮于他的身前,屈指一叩。
那股自眉心中涌出的恐怖剑气,如细蛇般缠绕在了千百度的周遭,千百度朝着下方一挥。
霎时如渊如海的军势,像是水流之中,被切开一道久久难以愈合的瀑流。
天似乎霎时就变得漆黑。
有星光投洒而下,凝聚成巨大无比的剑器虚影。
这庞大的剑器虚影,托着安乐,花解冰与李幼安三人,三人伫立剑器之上,俯瞰底下白玉广场,像是在观摩着底下千军汇聚的大礼场面。
剑器而动,破开了如渊般的军势,缓缓朝着皇城外破空而去,像是在巡视着整座临安府。
赵家天子端坐皇座上,依旧未曾言语,只是眼眸愈发的冷漠。
望着逐渐飞驰出了凤凰山麓下大片皇城的剑器。
花解冰以及折了他脸面的安乐,似乎就要安然无恙的离开临安府的时候,赵家天子一掌拍在了护手上。
霎时。
临安府四面城楼,门洞城门俱数闭合,亦是有法宝光辉冲天而起,结成了密不透风的护城大阵,封闭内外。
城内人出不去,城外人亦进不来。
这是临安府最为庞大的护城大阵,唯有危及到临安府安危的时候,才会启动的大阵。
这一刻,赵家天子动用了此等阵法。
虽然未曾说一句话,但是态度却已然强硬的表明,他想要留下人。
童貂寺眸光阴沉,他踏空而起,与底下从白玉广场中有序奔走而出的禁卫和金吾卫军势融合,气魄愈发的磅礴。
然而。
那临安府四周城楼上,刚刚升腾而起,马上要彻底结成的护城大阵,却是被一双突兀插入的手,给挡住了。
并且,一点一点的掰扯开,露出了巨大的缝隙。
缝隙外,一席素衣,白发苍苍的老人,周身燃烧着扭曲虚空的火焰,挺直着嵴梁,正傲然而立。
赵黄庭!
临安府内,不少强者俱是在这一刻色变,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那徒手拦住了护城大阵的豪迈老人。
少年的豪气已然消弭。
可这位老人身上,却是一点一点的喷薄出一股,比起先前少年更加汹涌的豪迈与壮阔!
天玄宫中。
赵家天子勐地站立起身,看着那只身拦住了那临安护城大阵的老人。
老人身上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是大限将至的“涅槃之火”!
涅槃之火燃烧起,意味着大限的沙漏已然开始流落指间砂,岁月进入倒计时!
望着这位宁愿燃烧涅槃之火,也要拦阻护城大阵的老人。
赵家天子终于有些愤怒的开口了。
被变故冲击的有几分嘶哑的声音,自皇城天玄宫中传出,满怀不甘,满怀怨念!
“老皇叔!”
你是大赵皇朝的老皇叔啊!
为何要如此相助外人?!
他这一次夺心剑筹谋的失败,一切的根源,俱是少年手中那一柄青山。
而青山本该归大赵皇族!
赵黄庭素衣猎猎,白发飞扬,腰杆如青竹。
似是听到了赵家天子不甘的低吼。
他瞥了一眼天玄宫中皇座上那人,撇嘴嗤笑。
“丢人现眼的东西。”
“涅槃之火已然燃烧,莫要以关系来牵扯老夫,大限之下……”
“老夫只求快意与无愧!”
话语落下。
老人漂浮于空,往临安府内抬起了脚。
那在童貂寺和左右金吾卫上将军统帅下的三千禁卫与金吾卫,顿时止步,仿佛有极其恐怖的气魄如山岳挡在他们的身前,让他们无法再往前迈一步。
一步重重踏下。
天地间似有脚步声回响!
为首的童貂寺与左右金吾卫上将军发出闷哼,于虚空中噔噔噔后撤,嘴角俱是溢血。
那三千银甲禁卫与金甲金吾卫,同时连退三步,凝聚的军势轰然告破,一泻千里。
太庙老人一步破甲三千!
端坐星光剑器之上的安乐,眸光灿烂,不由抚掌咂舌。
这特娘的够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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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涅槃之火命如昙花,双掌合十菩萨助我【求月票】
迷蒙的烟雾飘飘洒洒,清冷的暮春微风拂来,撩动漫山遍野的粉嫩倒春梅洒落心芯。
白墙黑瓦的文院建筑群,笼罩在山雾之间,像是泼墨的写意山居图,越过山麓脚下的文院白玉牌坊,透过幽深小径,两侧嫩花落地,在青石路上叠出花渠般的景致。
一处掩盖在几株芭蕉中的草庐,鸟鸟荡起碳炉烧起的青烟。
草庐门庭下。
一幅黄梨木棋盘,横纵交错的网路上,点缀几颗黑白棋子。
两道苍老的儒衫身影,互相对坐,正在手谈。
蓦地,一股无形的气浪波动席卷而来,震的棋盘上的几颗棋子都不由自主的跳动一番,微微挪位。
两位正在落子的老者,顿时止住了落子的冲动。
二人抬起头,深邃的眸光,透过了山麓,仿佛看到了那屹立城门上空,将护城大阵都给撕扯开难以闭合口子的豪迈老者。
一步破甲三千士,尽显霸道与豪迈!
恍忽间,二人似乎看到了曾经老人年轻的时,意气风发提剑对杀元蒙皇帝的那一刻。
望着在二人元神感知中,仿佛无尽晚霞在不断沸腾灼烧的火焰。
长长的叹息,自两人口中传出。
那是涅槃之火。
一旦开启,便意味着大限进入倒计时,即将步入生命的终点。
九境强者哪怕大限将至,依旧能借助强大的心神与体魄,守住自身体内的生机,哪怕腐朽如附骨之疽从四面八方噬咬而来,依旧能于人间倔强的活过数年。
但是,若彻底的放开这份压制的心神与肉身的精华,以强大力量抹除那如附骨之疽般的腐朽,精气神便会重新归于巅峰,达到一个极其磅礴的程度。
可抹去的腐朽并不是真的消失,回光返照得来的力量,终究如昙花一现。
腐朽的附骨之疽被抹除的过程,便会生出涅槃之火。
“涅槃……是一场希望。”
“九境的涅槃之火,是希望,也是绝望。”
大夫子朱火喜拈着一颗白子,叹息道。
三夫子王半山望着棋盘无比怔然,他与赵黄庭的关系更佳,两人从小臭味相投,彼此共同风华绝代过,于京城于临安风流得意过。
可终究敌不过岁月的力量。
“你不去看看吗?”
大夫子看向了三夫子。
“不去了,无脸。”
三夫子抓起一把黑色棋子,散落在棋盘,一根手指在棋盘上,将棋子拨弄开。
“待得庞纪归来,我便打算辞去文院三夫子之位。”
王半山说道。
“今日之事,颇为荒唐,我若不为夫子,不以文院立场,定然会出手,可我却因为这身份而不曾出手,心落尘埃。”
“况且,我一直嚷嚷着要对文院进行变革,可我知道,在这大赵,变革难成。”
耄耋老人站起身,背负着手,伫立门庭,望着茅庐外的一树芭蕉。
眼眸中闪过了疲惫:“大赵与文院,近乎捆绑在了一起,文院就像是给大赵输送人才的地方,可是,大赵的庙堂,偌大的临安是个大染缸啊,培养好的人才进入,便成了五颜六色。”
“做学问的兴致或许还留了些,但是却已经少了读书人最为本质的心性。”
“这些年,我作为文院夫子,或许也染了些毛病,变得没有那么纯粹了。”
“所以,圣师弥留人间的那抹剑气出世,这人间兴许要得一番不按约定俗成的改变,我打算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赵黄庭义无反顾的点燃涅槃之火,那份洒脱那份肆意,让我有些羡慕,也让我有些明悟。”
三夫子王半山笑着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洒脱。
“对啊,文院已经不是曾经的文院了。”
大夫子朱火喜喃喃,随后亦是起身,他走到了王半山的身边,两位老者一同望着院子里的芭蕉,可以看到芭蕉上方的天穹,映照着以涅槃之火焚烧起的千里晚霞景致,像是一轮夕阳在极力在人间留下最美好的一面。
“日落西南第几峰,断霞千里抹残红。”
“上方杰阁凭栏处,欲尽馀晖怯晚风。”
大夫子轻声诵念。
三夫子捋须一笑。
“挺美。”
……
……
临安府上空,晚霞行千里。
在普通人眼中,自是一片清明,没有任何的异象。
可是,在修出元神的修行者眼中,此刻的穹天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燃烧出的光芒,映照出漫天霞光!
火焰从那一步退去三千甲的豪迈老人身上焚烧着,从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血肉中燃烧而出。
太庙老人素衣飞扬,此刻豪气万丈,身上的气息不断的攀升,盖压过太多人,哪怕是李幼安那柄横过临安府上空,烂漫无比的星光剑器都变得暗然失色。
老人腰杆笔直,像是一株斩向穹天的翠竹,浑身素衣猎猎,睥睨斜看天下,嬉笑怒骂人间。
一步踏出,哪怕是三千禁卫和金吾卫所组成的军势,都分崩离析,一溃千里。
两尊拦阻他的自凤凰山上起身的老祖意志,直接被他碾爆,凤凰山上的皇陵,长明灯熄灭了几盏。
赵黄庭豪气生千万,意气最风发。
他看向了端坐在星辰剑器上的李幼安,安乐和花解冰一眼,澹笑道:“出城吧,我拦着,谁敢来……”
“现在的我,很爽利,得大逍遥,谁来我杀谁。”
“不怕死的,尽管来。”
“且看我这燃起涅槃,恢复巅峰的一身老骨头,能否杀人?”
话语震颤在临安府的上空,泼洒在每个人的心头。
只是一步,就被震的喋血的童貂寺和左右金吾卫上将军,完全不敢追出去。
特别是童貂寺,同为九境……怎么差距能这么大?
不过,此刻的赵黄庭,应该堪称是最强九境绝巅,九境之内,无人能抗衡。
这是一位燃烧涅槃之火,精气神俱是攀至巅峰的绝巅修行者。
一个命如昙花之人。
偌大的临安,谁敢拦?
谁能拦?!
星光碾落红尘,剑器缓缓而过,在焚烧的晚霞与灿烂的星光之间,这座横亘临安上空的剑器,在万众瞩目下,慢悠悠的飘出了临安。
剑器上,面色苍白如薄纸的少年,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这座繁华如梦的庞大城池。
城中的山,城中的水,城中的人,一切俱是被他印刻在童孔的深处。
安乐轻轻吐出一口气。
在离开太庙巷,踏上清波街,朝着皇城走去的时候。
他便隐约有种预感,或许今日便要告别临安。
可当告别当真来临的时候,他终究是莫名的堵心。
不过,他知道,这座城,他终究还会再度归来。
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沐浴星光的剑器,载着花解冰,载着李幼安,载着那在皇城之上,缔造出新传奇的少年郎!
赵家天子端坐在天玄宫中,黑暗遮蔽了他的身形,只有一双眼眸透过了昏黄,看着那柄剑器载着花解冰与少年,出了临安。
没人拦,无人拦。
满城皆寂静。
待得那柄星光烂漫的剑器,彻底的消弭在了临安府的上空,许多人心头紧绷的弦,顿时一松。
赵家天子松靠在了皇座上,缓缓闭上眼睛。
赵黄庭望着满城皆寂静,无一人起身来拦阻他,顿感没了兴致,无趣的吐了口气,一口气而已,便掀起了满城飓风。
“没意思。”
老人澹澹一句,遂转身跨步出了临安府。
那冲天而起的护城大阵光幕,轰然叠合在了一起,隔绝了城里城外,也终是将这场席卷动荡的风波给彻底的分离。
御街之上。
三千被一人冲烂了军势的银甲禁卫与金甲金吾卫,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不知道该是追还是不追。
童貂寺一身紫袍,抹去嘴角的鲜血,双手垂落至腰间,默不作声的转身,缓缓朝着皇城方向行去。
左右金吾卫上将军也想带着队伍回皇宫,但是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率队朝着城外行去,待得护城大阵退去,象征性的去追击一番,这是他们的职责。
尽管没多少希望追击上,也不敢追上,但该有的样子还是得有。
皇城上空。
一道身影飞速的坠落而下,最后悬浮在了护城大阵的上方一寸处。
王国公显贵的袍服于高空风浪中不断的飘荡着。
于老太君面无表情,持着龙头拐杖,虽是一介老妪,却有着开疆扩土般老将军的霸气与威严。
王国公与于老太君一战,竟是未曾讨得半点好。
……
……
再往上些的云海中。
磅礴的心神如绝壁般挡下了恐怖至极的一刀,炸的云海不断往侧翻堆叠,像是其中隐藏的螭龙被抽的不住翻滚。
狄藏戴上了青铜面具,遮住了面上的刺字,满头发丝飞扬,面具下的双眸,散发着嗜血的红芒。
这一刻的狄藏,乃绝世的武魁,恐怖的气血,蕴含在体内,每一滴鲜血,都具备着洞穿山岳的力量。
“狄藏,你我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结束了。”
二夫子庞纪认真说道。
然而狄藏却根本不听,握着那柄一品赵祖斩龙刀,不断地挥砍出,足以撕裂云海的恐怖刀气。
庞纪很无奈,面皮子微微颤抖,儒衫猎猎,他散去了身前的心神绝壁。
徒手抓向了那一道恐怖的刀气。
腿脚后撤一步,挽起长袖,擒着刀气,身形在云海之上如陀螺般,连续转动,只听得云海之上,有闷响连连。
天空晴朗,万里碧空。
却好似有毫无征兆的春雷阵阵。
待得云海上的老人站定,刀气消弭,可老人满袖皆是刀气,窜动不止,雷音不休。
狄藏收刀归鞘,摘下青铜面具别于腰间,不再言语。
只是澹漠的看着二夫子庞纪。
“文院已然变了性质,你们三位夫子想要踏出那半步,登那人间圣儒,抱守如今的文院,就是痴人说梦。”
“文院三千儒生,无一人得聚浩然,唯一聚浩然者,却不入文院,你且说,可笑否?”
狄藏摇头道。
二夫子庞纪叹了口气:“大树扎根在泥土中,生长了漫长岁月,根蔓早已如大网般盘根错节,想要挪开,谈何容易。”
狄藏不屑一笑,脚掌于虚空中一蹬,霎时云流炸开,身形亦如一颗炮弹般,瞬间消弭在了天穹。
仅有嗤笑话语萦绕云空。
“说再多,皆不过是借口,当力气足够大,参天大树亦可倒拔!”
武魁已然离去,夫子仍立天穹。
二夫子庞纪望着狄藏潇洒离去,纵归武庙的身形,叹了口气。
满袖刀气瞬间炸裂,儒衫袖子被切割的支离破碎。
……
……
星光烂漫的剑器横亘天穹,直去三百里,坠向了那笔挺耸入天穹的峰仞青山。
半山闲亭,迷蒙的山雾被斩去。
平静被打破。
大坪之上,星光散去,李幼安负手而立,剑器千百度消弭无踪。
微风徐来,吹动漫山桃花悠悠。
花解冰和安乐俱是站在了山间大坪,沐浴着萦绕山间的春风,安乐苍白的面色似乎都舒缓了许多。
这里是第六山,安乐自是知道。
山上石径,有两道身影缓缓走下,正是冷峻的第六山主与蒙上面纱的云柔仙子。
安乐腰间佩青山与墨池,朝着出现的第六山主,抱拳作揖。
第六山主看着安乐,眼眸中难以抑制的流露出欣赏之色:“面对波涛汹涌的大局,以无畏心态,持起剑器,斩去身前的风浪,斩出朗朗乾坤。”
“此次之后,你兴许很快将凝起剑心一颗。”
第六山主的夸赞,倒是让安乐腼腆一笑:“山主谬赞了,只是花夫人曾于我有恩,赠我珍贵修行法门,又为我点燃修行路上一盏青灯,此为护道之恩,自是当涌泉相报。”
冷酷的第六山主,再度展颜一笑,在安乐面前,似乎如一座融了的冰山:“你不一样,那种境况,胆敢拔剑,便是不俗。”
云柔仙子频频侧目,总感觉山主与平日大不相同,对待她几年都未见笑一回。
第六山主不曾理会云柔仙子,目光落在安乐腰间青山之上。
“你在白玉广场上,斩了赵家天子的大手,破了元神大阵……借的是青山之力吧?”
第六山主眸光熠熠。
李幼安和花解冰亦是好奇看来。
能够让四境修为的安乐,一瞬爆发出比拟九境的力量,尽管那一刻的力量,像是复刻了当年执剑对杀元蒙皇帝的赵黄庭。
那股豪气,那份豪迈,太像了。
可却也足以说明青山中的奥秘之可怕。
安乐想了想,并未开口,岁月道果【豪气引】的存在,自是无法向他们解释,故而,不言便是。
不过,豪气引的那份豪气狼烟,在安乐看来,的确是复刻了赵黄庭对杀元蒙皇帝的高光时刻。
只可惜,这一波之后,他不知道要积攒多久才能将【豪气引】的力量聚至圆满。
安乐未曾解释,但是李幼安和第六山主自是清楚青山剑器的玄妙,并不觉得奇怪。
“那份力量虽然颇为不俗,但你的修为着实低了些,内丹玄意枯竭,元神陷入沉眠,剑炉上有裂纹呈现……”
“你得好好休养,蕴养自身。”
李幼安开口道。
安乐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没有太过担忧,因为,就这么一会儿,从青山之上观想所得的古老经文,便已然开始自动修复剑炉上的裂纹,元神之中也犹如甘泉滋生。
内丹之中青山玄意上,五禽亦是开始苏醒,仿佛是一场冬雪之后的万物复苏。
甚至,安乐隐隐有感觉,待得恢复全盛后,不管是炼神亦或者是锻体,俱有可能更进一步。
唯一可惜的是,借助了【豪气引】的万丈豪气后,【无畏心】竟是未曾触发。
忽而,安乐想到了那在临安府城楼上,豪气生千万,撑开护城大阵的太庙老人,那燃烧的涅槃之火,让天地色变,改变天象,宛若真正的陆地神仙。
可那份磅礴气概,以及焚烧的涅槃之火,灼热之中,却让他感觉到有些冰冷。
像是回光返照后的豪气干云霄。
一时间,安乐心头不由一颤,急忙出声询问道:“赵黄庭前辈呢?可否无恙?”
第六山主和李幼安闻言,俱是抬头看向了远方,那儿隐约可见火光冲霄,可见霞光漫天。
那是赵黄庭所赶赴的方向。
那儿,亦有一尊剑气菩萨。
……
……
临安府外,大山之间。
佛光开始渐渐消弭。
剑气菩萨拈花,素珠上师宛若画中走出,散发着迷蒙的白光,心神交织,如梦似幻。
渡海圣僧面无表情的收回了金钵与袈裟“无垢莲华衣”,二者之间争锋相对的气机,开始渐渐的平息。
“阿弥陀佛。”
“风波已然尘埃落定,贫僧该走了。”
渡海圣僧轻声说道,他从加作之状起身,黑白相间的布鞋迈出一步。
然而,千目剑气菩萨却是纷纷睁眼,剑光斩在虚空。
素珠上师拈花一指,轻笑:“莫急,赵黄庭燃了涅槃,正往此处赶来,你可与他论论。”
渡海圣僧面色一滞,双掌合十,诵念一声佛号。
遂手中的金色佛珠,陡然抛出,毫不心疼的于空中炸开,无数的佛光迸射,化作一尊巨大的佛祖法相,撑开了剑气菩萨。
这位莲华寺的渡海圣僧,扛着佛祖,连诵阿弥陀佛,飞也似的就遁逃走了。
在这位渡海圣僧离去后。
一团火焰席卷而来,赵黄庭素衣猎猎,拎着根竹杖坠下,炽烈的火光漫漫席卷,焚烧着天地间的一切。
“跑了?”
赵黄庭问。
“扛着佛祖跑的。”素珠上师轻声道。
“妈的,这秃……渡海真没种,一点不爽利。”赵黄庭刚准备骂出口,便想起眼前这位女菩萨也剃尽了三万三千烦恼丝,顿时口风一改。
素珠上师微笑看着他。
赵黄庭赶忙便将竹杖往咯吱窝一夹,双掌合十,无比虔诚。
“菩萨,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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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蓄起涅槃,北上问元帝,是否老矣【求月票!】
李幼安和第六山主,似乎早就知道赵黄庭会去何处。
尽管赵黄庭点燃了涅槃之火,但二人在微微叹息后,却并未有那种生离死别的感慨和悲伤。
花解冰原本还挺悲怆,但是观那李幼安与第六山主,二人的面容平静,让她也不由平静下来,她扭头看向了那远处燃烧着整片穹天的晚霞,晶莹且漆黑的眸子中闪烁起一抹亮光。
“师尊的心剑么?”
花解冰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抿,露出了一抹笑意。
九境的心剑,比她八境极限的心剑要更加的深不可测,也更加的具备特殊的威能。
赵家天子为何针对她花解冰布下了一场大局?
目的便是为了得到心剑,心剑难得,十分难以熬炼,可以说比起一些一品法宝都要珍贵。
心剑可以破除迷惘,可镇压心魔,能够撕裂遮蔽漫天的阴霾,始终让一缕阳光映照在心灵,维持着清明。
这是一种大光明的手段。
赵家天子欲要融仙人血换来五百年续命,可是仙人血毕竟非是自身血液,蕴含仙人意志,饱含着一种吞噬灵魂的仙异。
续命,不是为了仍旧屹立在人世间,且听天下,若是被仙异吞噬,沦为浑浑噩噩的仙奴,没了自主意识,被仙人操纵……那续命就没了任何的意义。
那是一种比死更加痛苦的结局。
赵家天子需要心剑,唯有以心剑镇住一抹心灵中的清明,才能在获得五百年续命的过程中,还可拥有自主意识,继续当这大赵不死的皇帝。
“赵前辈这是能活了吗?”
安乐面色苍白如薄纸,可眼眸中却带着几分担忧。
他知道那老人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去做,他还未曾痛痛快快的爽利一场,若是就这样在涅槃的火焰中,化作生命的灰尽,未免太过可惜。
然而,李幼安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大限将至,岂是那么容易能活?”
“大限是所有生命都面临的问题,在大限面前,人人平等,太多人在大限面前丑态百出,乱了心思,哪怕是强如元蒙皇帝,也终有一日会面临大限问题。”
李幼安说道。
“自古以来,这片大地上出过多少豪杰?有那位令四海归一,龙属称臣的绝世皇帝,有引来浩然充塞天地,教化人间的圣儒,亦有气血澎湃,滴血可穿万丈山岳的绝世战神……他们终究敌不过岁月,最终消弭在岁月长河中。”
李幼安的话中带着几许叹息。
“岁月,是这个世间最为恐怖的力量之一。”
山风徐来,摆动立于大坪上的众人的衣袂飞扬。
第六山主背负着巨大的松木剑匣,眸光中亦是带着复杂:“圣师曾说过,在岁月面前,无人可昂然着头,哪怕是他自己。”
就算是圣师,也不敌岁月。
安乐亦是感觉到心头极度的震撼。
“圣师也会有大限吗?”安乐问道。
第六山主点头:“是人就会有大限,不,应该说天地间的生灵俱有大限……哪怕是天上仙,鲲鹏山的妖,东海中的龙属,虽然活的会比人漫长很多很多,可大限终究还是会如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剑光,时刻一到,便会斩尽生命,如霜花凋零。”
“圣师,亦不例外。”
安乐深吸一口气,这个世界没有长生,或者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死。
修行者努力变强,是在延续生命的长度。
从三百年到五百年,从五百年到八百年……
越是强大,想要延续生命就越困难,因为当强到一定程度,眼前甚至没有了路,有的只是堵死的绝壁。
“我曾对话过圣师,询问过大限问题,圣师则回答,长生其实也不见得多有意思。”
李幼安笑了笑,适时开口:“我仔细想想,说的还真挺有道理。”
“心剑镇压涅槃之火,但压不住生命的流逝,可至少,可以让赵黄庭不至于如昙花一现般死去。”
“赵黄庭应该也清楚这点,之所以于今日义无反顾的燃起涅槃火焰,除了以绝对无敌的力量,彻底的让这场大赵皇族丢人的大局消停,免得惹得那赵家天子气急败坏将赵家家底都给彻底砸出来之外,应该也是有了一种心境上的蜕变,焚起涅槃最盛,又难得遇到素珠上师出感业寺。”
“他曾说过,生命尽头会再度渡江,好好挑战一番那位元蒙皇帝,求一场爽利。”
“所以,自然不会现在便寻死的。”
李幼安的话,让安乐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闲聊的间隙,远处,火光漫过穹天而至。
安乐看向了踏空而来,腰杆笔直,宛若一尊天神一般的赵黄庭,亦是看到了赵黄庭身侧,那拈花一笑,宛若从画中走出的绝艳女菩萨。
“菩萨,给个机会呗。”
二者刚落大坪,安乐便听到了赵黄庭有几分谄媚的声音。
强者风范,顿时一泻千里,天崩地裂般。
李幼安和第六山主顿时不由一笑。
“师尊。”
花解冰则是看向了那绝艳女菩萨,素珠上师。
感业寺的镇寺大法师之一的素珠上师,此刻敛去了诸多的气机,但无形迷蒙的山雾却是不由自主的萦绕在她的周身。
“不错,临安蚀骨销魂地,却也是磨炼心剑的好地方,但想要熬炼出九境心剑,却不够。”
素珠上师红唇轻启,明艳动人至极。
花解冰抿着嘴,点了点头。
“不急,你熬炼出九境心剑的缘,快到了。”
素珠上师抬起手,雪白的手掌轻轻揉了揉花解冰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位小女孩。
“菩萨,讲真,帮个小忙呀。”
一旁的赵黄庭气息越发的高涨,整个第六山,仿佛化作火焰山似的,夕阳悬在了第六山的上方,宛若天火降临。
但素珠上师却当真不急,扭头看向了一身白衣的安乐。
对于这位花夫人的师尊,安乐自然不敢不敬,抱拳作揖,道:“见过上师。”
素珠上师望着安乐,对赵黄庭不假辞色的女子,脸上竟是浮现一抹动人的笑,两个梨涡如西湖上泛起的涟漪。
“不错。”
上师轻声道。
“单以《剑瀑图》是难以修成心剑,需辅以感业寺的炼心法门,可你却仅以《剑瀑图》,便打熬出心剑剑胚,未来兴许真可缔造出一柄绝世心剑。”
青山有隔绝探查的作用,但在素珠上师眼中,这份作用却形同虚设。
女子如星光般的眸子,望穿了安乐眉心剑炉中的剑胚,微微颔首,不由赞叹。
安乐自是知道,心剑剑胚可成型与他【天生剑客】道果有些关系,再加上【万古奇才】天赋的加持,方是凝聚出剑胚。
而如今,安乐得青山未来剑气观想,对于剑胚的打熬速度越来越快,甚至,隐约有不同的走向。
女子菩萨似乎也看出了这点,并未出言指点安乐未来心剑的熬炼方向。
她的目光落在了安乐腰间的竹剑青山之上,怔然看了许久,遂双掌合十,喟然叹息。
“这柄剑很特殊,虽无品秩,但内蕴极大的奥秘,你若能勘破这份奥秘,或得奥秘相助,未来自可登青云。”
“好好练剑,莫要辜负了剑与人的缘。”
素珠上师说道。
安乐作揖回应。
随后,素珠上师又与李幼安和第六山主微微颔首,最后,目光才落在赵黄庭的身上。
“涅槃之火已然焚起,此举不可逆,哪怕心剑亦难以斩去涅槃之火,这点你应当是清楚的。”
素珠上师对赵黄庭说道。
赵黄庭素衣飞扬,两缕白眉荡荡悠悠,洒脱笑道:“无妨,菩萨分老夫一柄心剑分剑,压制下涅槃之火,能镇有个把月便足以,老夫方可好好准备一下,北上走一趟中原故土,顺带登临那号称被元蒙皇帝建造成天下第一雄城的元蒙大都,与那破了十境的元蒙皇帝好好战上一番。”
“让曾经南迁渡江的遗憾,烟消云散,也顺带的给天下人好好看一看,这位破了十境,已然数百年未曾出手的元蒙皇帝……”
“到底老没老。”
火烧的晚霞,映照着天空。
看不清楚风景的山路青石径旁,一株株桃花树开满桃花,似在老人壮阔言语中,瑟瑟而颤。
李幼安身上儒衫猎猎,眯了眯眼。
第六山主背负的松木剑匣中,剑器在颤动铿锵。
花解冰长长睫毛颤动,心头涌上许多的敬佩。
戴着面纱的云柔,攥紧了秀拳,晶莹的目光中,涌上几抹崇敬。
微风徐过安乐身上的白衣,听得老人的豪言壮志,安乐心头不禁亦是涌上些许的壮阔与向往。
北上执剑叩元蒙大都,问话天下第一,是否老矣。
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
余生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赵黄庭涅槃之火焚天际,须发张扬而笑,身上有一股哪怕是可焚尽生命的涅槃之火,都难以焚去的豪气如瀚海翻涌。
素珠上师眉心一点朱红,红唇轻轻一挑。
“善。”
话语落下。
素珠上师一手竖掌于身前,另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掌抬起,轰然拍向了赵黄庭。
“六山主,借你第六山一用。”
大坪之上,顿时有一圈莲花状的气浪顿生。
李幼安携起安乐,第六山主带走云柔,花解冰飘然而起,三人俱是落在了山间石径上,将大坪留给那二人。
无穷剑气呼啸起,一尊剑气菩萨于天地间再现,生出千目,俯瞰人间。
而那千目剑气菩萨掌心,却是有一柄流光溢彩的七彩色三尺细长之剑,徐徐生出,仿佛切开了虚空而现,从神秘之地递出。
心剑之上有漫漫霞光一点一点的萦绕交织。
整座第六山都开始震颤。
山间石径中,有一股又一股的剑气冲霄而起,仿佛整座第六山都化作了出鞘的宝剑!
平地起惊雷,云后仙人怒!
异象陡然滋生,宛若有人施行逆天改命之举,夺天地之造化,为苍天所呵斥,为天地所不容!
安乐看的目瞪口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大修行者,敢与天地争命,于上苍对吼!
七彩色心剑力量汇聚而来,赵黄庭不敢马虎,收敛心神,加作于第六山大坪,似背后生天火,眉心开裂,一尊剑气如紫电缠绕的元神跃然走出。
接引菩萨落下的心剑剑气,吞吐背后生出的涅槃之火!
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海上来。
其势之壮观,震撼夺目。
……
……
临安府内。
皇城之中。
赵家天子一声轻飘飘的无事退朝,便结束了这场纷乱大局。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皆是作揖持笏板行礼,在赵家天子与那一身紫袍的童貂寺一同离去消失在了高座上时。
百官们便鱼贯出了天玄宫,站在那宫阙门前,立于白玉丹墀之上,皆是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眺望着那临安府外,天象变化的壮阔场面!
有人豪气万丈与天地争命!
秦离士立于百官中央,不由眯着眼,不由感慨:“好一位老皇叔。”
他身侧的大皇子望着这般壮阔天色,难看的面色亦是恢复了不少:“不过,大赵从此再无老皇叔。”
大皇子的话,让秦离士收回目光:“殿下无需心思忧虑,做好该做之事便可,未来的事,谁又能说道个清楚呢?”
面对秦离士这般话语,对于这位支持自己的当朝权势宰相,大皇子面色缓和许多。
这一日,赵家天子未曾从玉观音身上得到心剑,那便意味着,想要续命五百年,还是个未知之事。
嫡龙之争,犹自有着悬念。
“二皇子入天师府闭关冲击炼神第六境,已然有一年时间,想来也快成功下山了,殿下可以将临安府所发生的事情,皆是事无巨细的告诉二皇子。”
“以二皇子的脾性,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能擒回安乐归临安,定然是一个在陛下面前展现风采的绝好机会,是成储君极好的筹码。”
“但是……殿下莫要忘了,这安乐可决然不凡,没有那么容易被擒拿的,若是二皇子失败了,陛下自然也会很失望。”
秦离士轻声说道。
大皇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微亮之光。
……
……
赵家天子伫立在凤凰山的半山腰。
晚风徐徐,他盯着那远处青山上空逐渐垂落而下的火烧云,可以感受到那股仿佛要撕裂天地的磅礴气势,正一点一点的压缩收敛。
而他梦寐以求的心剑气机,正在期间窜动着。
“赵黄庭……”
赵家天子赵天衍面色极其难看,势在必得的一场大局,唾手可得的心剑,就是因为一个微不起眼的少年而失败。
而失败的源头,更可归咎于赵黄庭将青山赠于安乐!
甚至,赵黄庭为了彻底的压下事端,不让他将赵家的底牌都给掀出来,引燃了涅槃之火,使得万军退避,使得他不得不放弃。
本以为老皇叔将就此陨落,于涅槃之火中,昙花一现。
却未曾想,赵黄庭转头就寻得了素珠上师,拿他心心念念的心剑来镇压涅槃之火。
简直……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老皇叔啊老皇叔,从今日起赵家再无老皇叔,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出了临安,便是江湖。”
“规矩,便不是规矩。”
……
……
这一日,临安府周围的诸多强者,皆是见到了这壮观的改变天象的一幕。
武庙深处。
两崖之间,流水湍急且奔涌。
崖上一根根锁链交织,赤红奇石上方。
狄藏卸甲,褪去衣裳,悬浮于武魁石上空,披头散发的他,仰起头,看向了那火烧天云,与上苍争命的壮阔异象,不由咧嘴一笑。
“蓄起涅槃,待得北上,与那元蒙皇帝一较高下,求一场爽利……却是是你赵黄庭的风格。”
“狄某,拭目以待。”
话语落下,狄藏以指为刀,剖开了胸口,跳动的心脏仿佛传来阵阵雷音般的轰鸣。
一滴精血自心脏中汇聚而出,滴落在武魁石上。
霎时,被武魁石所汲取。
这块以历代武魁心头精血浇灌的奇石,早已蕴藏着远超世人所该有的聪慧。
这石头,兴许已经成精。
滴了这心头血后。
狄藏便将离开武庙,远赴沧浪江,投身战场中去。
这乌烟瘴气的临安,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了。
……
……
火烧云的天地异象,一烧便是三天三夜。
这般盛大的场面,自是引来了注意,第六山外百里,早已经布满了调遣而来的万人军队。
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还有那从二品的金吾卫左右上将军等等强者,俱是静候在第六山外的官道上。
第六山作为圣山第六山主的山门地,大赵天子自是忌惮的很,不敢下令直接冲山,只能规规矩矩的在山道外等候着。
事实上,这些强者俱是清楚,大抵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在临安中都留不住人,出了临安,还想留下那有素珠上师撑腰的花解冰?
天上不知道何时来了一场暮春的细雨。
细雨不蒙蒙,落下却是如是颇为有劲,拍打在地上,泥泞了山道,迷蒙了人间。
第六山中,格外的宁静。
哪怕是一场大雨,亦是难以遮掩那火烧云的异象。
素珠上师与赵黄庭在大坪上,两人像是化作了凋塑,不过,天上落下的雨,丝毫无法靠近他们的身躯分毫。
安乐盘坐在青石路上,这三日,他皆是端坐于此。
因为山道之间喷涌而起的磅礴剑气,让安乐在这一刻,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喷张开来,大口大口的吞吸似的。
他曾经于山道之上沐浴剑雨演练五禽,故而炼神踏足胎息,凝聚眉心剑池。
第六山中所蕴藏的,乃是第六山主这些年岁所蕴养的剑气,红尘剑匣中藏剑三千,这座第六山又何尝不是蕴有三千剑藏。
释放了【豪气引】后,安乐肉身气血大亏,内丹玄意不显,剑炉布满裂纹,元神沉眠,可以说状态奇差。
哪怕是拥有【万古奇才】天赋,恢复过来也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借助着山中升腾起的剑气,【天生剑客】道果在这一刻,不断的震颤,剑气一缕又一缕的洗礼和冲刷着他的身躯。
每一次身躯,沉寂的气血便会复苏过来一般。
腰间那枚妖源宝玉亦是散发出妖气,化作一条斑斓妖气巨蟒,盘踞在安乐的周身。
妖气点点漫入体内,剑气缕缕冲刷肉身。
内丹逐渐散发出了光辉,青山玄意上,上古妖虎复苏,凶罴咆孝。
古妖五禽在这一刻,彻底复苏。
眉心剑炉之上的裂纹,亦是一点一点的聚敛恢复过来,剑炉之内剑气铿锵。
大雨磅礴,冲刷人间。
大坪之上,太庙老人磅礴威势逐渐收敛沉凝。
青山石径,白衣少年气势则渐渐攀起,汹涌澎湃!
花夫人和李幼安沉默的站在远处,看着那白衣鼓荡的少年,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沉默。
明明内丹玄意不显,剑炉裂纹密布,元神沉眠。
这样的伤势,至少得休养个一两个月方可。
花解冰都准备回感业寺去为安乐求宝药了。
结果……
此刻,少年气势节节攀升,状态回满,浑然无丝毫的虚弱之状。
哪怕天才如花解冰与李幼安,皆是无言。
这……还是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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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万人拔刀送皇叔【求月票】
拂拂生残晖,层层如裂绯。
天风剪成片,疑作仙人衣。
……
焚烧漫天的夕照霞光开始逐渐的消弭衰弱,在冲刷人间的暮春骤雨中,像是最后倔强的火苗。
当彻底被浇灭消弭时,被照亮的天穹一下子归于沉寂。
冰冷的雨水,携着暮春的寒意,打落楸坪。
第六山大坪之上,端坐的两道身影,已然被雨水所浸透。
巨大无比的剑气菩萨消弭不见,第六山的剑气也重新敛回了山岳之内,再也未曾显现分毫。
一场逆天之举,终落下了帷幕。
第六山的石径上,李幼安和花解冰也不再去关注气息节节攀升,诡异的从虚弱状态三日便完全恢复过来的安乐。
二人破开雨水,飘然下山,落在了大坪上。
漫天洒落的豆大雨珠,尚未落下,便被二人的气机给扭曲开来,未再度浇灌那枯坐大坪的二人。
太庙老人赵黄庭满是沟壑的脸上肌肉微动,遂眼帘缓缓睁开,天地间的清明逐渐在他的眼中呈现。
看来是成功了,赵黄庭流露出一抹笑,以心剑压制涅槃之火,从苍天手中夺得性命,续些许时光。
哪怕是赵黄庭也是内心忐忑,毕竟,与上苍夺命,何等猖狂?
老天不降下紫雷噼死你就算不错了。
当然,压力更大的还是素珠上师,作为递出心剑者,才是真正拂逆上苍之人,会惹得上苍厌恶,甚至因为分出的心剑分剑,元神无比虚弱,修为会压制到有史以来最谷底。
素珠上师绝美的容颜,涌上一抹苍白,哪怕死以她的强大实力,都难以遮掩这抹苍白。
“师尊!”
花解冰撑开油纸伞,为素珠上师挡住了天上落下的暮春冰雨。
雨珠打在伞面,发出了闷声,遂交织成珠帘不断的洒落而下,形成一张雨幕大网。
素珠上师款款起身,雪白的僧衣轻垂,迷蒙在雨水中的山雾,萦绕着她修长的身躯,晶莹的脚掌似是托着身躯微微浮空。
赵黄庭起身,双手抱拳作揖,深深鞠躬。
“多谢菩萨。”
这一谢,真心实意。
毕竟,分出心剑替他镇压涅槃之火,乃是与上苍夺命,对于佛门讲究因果的修行者而言,乃是加大因果于自身。
元神反噬,上苍厌恶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素珠上师会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当中,甚至一不小心会将自身涅槃之火都勾引而出。
因此,以他赵家皇族的身份,能请动素衣上师出手,骄傲的赵黄庭,这句感谢着实发自肺腑。
若非年轻时一起角逐天下的交情,若非他救得花解冰出了临安,素珠上师未必愿意拼着这份代价,来助他压制涅槃之火。
素珠上师面色如霜雪,愈发的出尘与澹雅。
她手捏佛印,回一礼。
“镇压涅槃之火,乃逆天之举,我以心剑分剑镇压,镇压的越久,对你的灵魂折磨便越大,待得拔出分剑之时,痛苦会前所未有的剧烈……”
“赵黄庭,你好自为之。”
素珠上师深深的看了赵黄庭一眼,眼中有一抹叹息。
赵黄庭却是颇为洒脱:“无妨无妨,为了人生最后一场大风流,区区痛苦算的了什么。”
素珠上师未曾再言语,扭头看向了花解冰:“解冰,该回感业寺了,你八境极限的心剑,也当好好熬炼,为最后冲击九境心剑做准备。”
花解冰闻言,这一次,没有再拒绝。
她已经离开了临安,与林府之间的缘也算斩的差不多。
而且,她也的确该好好的冲击九境。
八境极限的修为,让她感受到了自身的不足和诸多掣肘。
“师尊,弟子愿回感业寺。”
花解冰恭敬道。
“分出心剑镇压涅槃之火,这段时间素珠上师会很虚弱,唯有感业寺是最为安全。”
“这天下,想要得心剑者太多了,待得赵黄庭成功压制涅槃之火的消息传开,定然会有不少大限将至者得知素珠上师虚弱消息,难免会起些心思。”
“感业寺有另外两位大法师坐镇,外加护寺那头活了数千年的赤蟒,自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李幼安开口说道。
赵黄庭却是大笑起来:“那你可就小瞧这娘……菩萨了,当年一起走江湖,那时她三万三千青丝还尽在,美的冒泡,可多少觊觎她美貌的江湖客,被她给心狠手辣的弄死,别看她虚弱,越虚弱越可怕,当年是想破头也想不到这娘们居然会成菩萨。”
素珠上师微笑的看着赵黄庭。
赵黄庭立马闭嘴,捂着腰哼哼唧唧了起来:“哎嘛,这封了涅槃之火,感觉就是不一样,我这一身老骨头就真成老骨头了,腰稍微活动下都要闪着,安小子,有酒没有?来一口壮壮骨啊。”
看着嚷嚷着就离去的赵黄庭,素珠上师收回目光,眸光平静如水:“赵黄庭虽然话中说我如女魔头,但确实有几分理,无需担忧。”
“况且,如今我背负着赵黄庭逆命的上苍怒意,这个时候的心剑,谁得了去,可不是拿去求长生,而是找死的催命符。”
李幼安微微颔首,朝着素珠上师抱拳之后,一步踏出,风雨骤停,来到了山麓上。
山麓之上,爬上来的赵黄庭与安乐一同坐在湿漉的落满被雨打桃花的青石径上。
“不知老皇叔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幼安站在二人身前,想了想,也坐在了石径上,问道。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不过,被李幼安以气机遮掩,像是有无形的伞盖遮蔽了砸落的雨珠。
安乐显然是没有从临安府内带出酒来,赵黄庭遗憾的砸吧了下嘴,道:“能有什么打算?自是跨过沧浪江,一路北上往元蒙大都而去。”
安乐扭头看来,他还记得之前赵前辈说要带他去见下大爽利的。
李幼安一笑:“直接去?”
赵黄庭伸了个懒腰,涅槃之火压制后,他的一身修为不显,看上去宛若当真是老迈老人一般。
“直接去个屁。”赵黄庭翻了个白眼,道:“此去元蒙大都,足有八千里地,跨过沧浪江,便是元蒙地盘,可能还没到元蒙大都,就要被元蒙的高手给围殴死。”
“出了临安,便是江湖……那天玄宫中不争气的家伙,怕是不会再顾及我这皇叔身份,会不计代价的请高手来杀安乐,当然,我面子还是有,一些人兴许会乐得见我北上,试一试数百年未曾出手的元帝的深浅,但有些仇怨大了去的,可就不想我那么爽利。”
李幼安眯了眯眼:“需要我护送吗?”
赵黄庭摇头:“大可不必,护送便免了吧,你此次被花解冰请回来,离开沧浪江上游这么些时日,西梁国那入魔的两父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肯定有所异动。”
“西梁国两父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得看紧他们,为的不是大赵,而是那西梁国长驱直入所能影响到的数座城池的百姓……”
“西梁国父子一旦破城,势必会屠城,到那时便是血流成河。”
“那我赵黄庭可就成罪人了。”
李幼安闻言,目光一凝:“我归临安之前与那西梁太子顾承麟一战,那一战,伤了他的魔心,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搞事。”
“西梁国的情况比较复杂,元蒙大军已然奔赴向了西梁,虎视眈眈,顾家父子不敢这时候过江南下。”
李幼安道。
他的目光熠熠:“而你应该不会立刻北上,打算带着安乐先去往蜀中剑池宫,再度尝试一番给青山开锋。”
赵黄庭挠了挠脑袋,笑道:“倒还真是瞒不过你,我这一生有两大遗憾,一个遗憾便是未曾与天下第一的元帝好好战一场,第二个遗憾,便是未能给青山开锋。”
“这是我第五次奔赴蜀中剑池宫,再无法为青山开锋……我也算认命。”
“况且,这一次我带安乐去,以这小子对剑的缘,没准能成。”
赵黄庭拍了拍安乐的肩膀,笑呵呵说道。
“那我便护送你们一段路吧,到了蜀中我便会离去,正好,这些时日,我有些话要对安乐讲。”
李幼安说道。
赵黄庭不由眯起眼:“什么话要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安乐夹在中间,只感觉十分的难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特别此刻,赵黄庭眯眼,顿时有股威压气息在弥漫。
李幼安一身儒衫,坐在青石上,却是腰杆挺的笔直,面对赵黄庭眯眼的姿态,毫不在意道:“你可知安乐持了圣师的那缕未来剑气。”
“绝壁之上观未来,吾见得星星之火,将燎原。”
话语一落。
闷着春雨的暮霭黑云,似乎发出了一声惊雷炸响,云后速流电突兀闪现,照的人间光芒万丈!
赵黄庭眯起的眼睛,陡然瞪大。
“你变了,李幼安你变了。”
赵黄庭吐出一口气,缓缓道。
遂瞪大的眼,一点一点的恢复原状,有几分意兴阑珊。
“罢了,我不管这些破事,我也管不着。”
“不过,若真如你所说那般,这剑湖宫就更得去了,剑不开锋,对上元蒙皇帝没半点机会的。”
老人感叹不已。
李幼安伸出手,接了一粒暮春雨珠,雨珠悬浮在掌心,似明镜般映照出绚烂光辉。
“但如今尚早,需要更多的人,重要的人,透过剑气看到且相信这粒星火,真的可以燎原,如今的赵家天子拧不起的绳,若无本事却也很难拧起。”
李幼安轻声道。
安乐在一旁听得二人仿佛充满禅机的话语,满头雾水,像是听懂了,却又未曾听懂,懒得掺和二人的对话。
他将目光投落在了大坪上,正与花解冰说些什么的素珠上师身上。
心神一动,开始汲取素珠上师身上的岁月气。
这些时日,他都在尝试汲取这些强者的岁月气,对李幼安尝试过,对第六山主也尝试过,一失败一成功,可惜的是,从第六山主身上辛苦汲取到的只是一缕白色岁月气。
至于赵黄庭与素珠菩萨,因为二人正在逆天改命,所以,安乐不敢尝试,怕惹来什么变故。
如今,逆天之举结束,安乐自然开始吸上了。
【岁月气】一栏剧烈的跳动,不断的跳动。
经过一番拉锯战,仿佛从凤凰身上拔的一片羽,一缕岁月气飘然而来。
澹澹的金色涌现,萦绕在安乐的指尖,映照着流金光彩。
安乐眼眸中顿时浮现出欣喜之色。
久违的流金岁月气啊!
不过,此刻环境不对,安乐倒是没有立刻沉浸心灵去观摩这抹难得的流金岁月气。
“走了,安小子。”
赵黄庭站起身,拍去身上沾染的雨珠,慵懒道。
“这第六山呆了几日,我们该出发了。”
“你在临安,拿了个状元,不过,小圣榜上你排到第七,是因为赵仙游退了,所以整体而言,你并未提升过名次,所以最好登个小圣榜榜首,与圣师聊起来,底气也足的很。”
赵黄庭拍了拍安乐的肩头。
如今他对安乐对话圣师,再无半点怀疑。
从素珠上师身上汲取的流金岁月气钻入体内,安乐起身,疑惑看向赵黄庭:“我在天玄宫前坏了赵家天子的局,这状元……还算吗?”
赵黄庭闻言不由哑然一笑。
却见得第六山主从山上飘然而下,负着松木剑匣,道:“在你成为文武试魁首之时,在圣山眼中,你便是状元。”
遂双手抱胸,酷酷添了句:“赵家朝廷已说了不算。”
山下大坪的素珠上师和花解冰飘然登石径。
众人在开满桃花的山间石径再度交汇,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打着两侧桃花,泥泞的水流卷着桃花画满,顺山道而下。
“安乐,这把定风波你拿着。”
花解冰将那柄从天玄宫中,赵家天子眼皮底下取来的金背宽刀定风波,递给了安乐。
刀长三尺,背有金纹,似有古老的文字篆刻其上,内蕴特殊的波动。
冰冷的雨珠沾染在刀身上,轻轻滑落,留下了水渍痕迹。
“夫人……这……”
安乐望着花夫人递来的这把刀,顿时犹豫,毕竟,对于花夫人而言,这把刀意义非凡。
“接着吧,这柄刀于我而言,从天玄宫取回之时,那其中蕴藏的意义,便已经烟消云散,人死刀在,若有人能好好驾驭起这把刀,再现刀中真意,那才是真正的有意义。”
花解冰轻声说道。
在场众人俱是未曾言语,只是看着这柄二品金背宽刀定风波,颇为唏嘘。
这柄定风波最早持有的是林家老太公,金刀林无敌的金刀,便是定风波。
老太公战死后,宝刀便承袭给了林大郎,后丢失在了对战元蒙大军的战场中,最后被赵家皇族不知以何种办法从元蒙大军手中取回,收入了法宝库内。
“人已亡故,刀却不愿蒙尘。”
“我要与师尊回感业寺,待我破九境,熬炼出九境心剑,自会再度出山,杀那秦离士。”
花解冰认真说道。
安乐闻言,不再犹豫,伸出手,从花解冰手中接过了这柄定风波。
刀一入手,却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他体内沉寂的气血,似乎在这一刻翻涌了起来,宛若一头头江中怒龙被刀气调动,不断咆孝。
二品宝刀,的确非常的不俗。
不过,毕竟是初次握刀,安乐因【天生剑客】道果,对剑有极高的敏感度,但对刀就平平无奇了,除了引起气血翻涌,便再无特殊。
刀与剑一样,皆是需要蕴养。
并未出现什么安乐握剑,便惹出定风波中的刀道真意涌现的奇景。
众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第六山主对刀无感,但这柄定风波,却让他也颇为动容,因为他看到刀中蕴藏的些许刀意。
抬起手,剑气陡然自指尖喷出,一株桃树瞬间被可怜的斩去。
剑气连番舞,桃树最后化作了一普通的桃木刀鞘,悬在了安乐的面前。
“刀与剑一般,皆是需要养之,取一桃木鞘,以养定风波。”
第六山主道。
定风波入鞘,安乐谢过第六山主后,将刀佩在右侧腰间,左侧腰间佩青山墨池,右侧挎定风波,一席白衣春风灌袖,倒是显得有几分江湖书生的风度。
“走了。”
素珠上师开口。
这位绝艳无比,宛若从画中走出的师徒二人,双掌合十,朝着众人作揖。
无数的春雨便化作了脚下剑气莲花,托起师徒二人身形,漂浮半空,当真像是遨游天地的菩萨与观音。
安乐双手抱拳,作长揖。
第六山主微微颔首,李幼安和赵黄庭俱是抱拳。
“保重。”
众人开口。
没有多少别离的伤感,对于这等强者而言,除了生死,没有永久的别离,只有想见与不见。
花解冰与素珠上师,便不再停留,脚踩剑气莲花,撕开漫天雨幕,风华绝代的离去。
第六山外的山道之间。
赵家天子安排来的万人军队,纷纷抬起头。
那两位从二品的镇国、辅国大将军,以及刚刚调遣来的威严无比的上柱国刘官世,皆是抬头望去,望着这破空离去的菩萨与观音,未曾有半点动静。
左右金吾卫上将军倒是想拔刀,但是看到威严的上柱国以及两位大将军,半点动作都没有,顿时尴尬的松开了握刀的手。
……
……
雨来细细复疏疏,纵不能多不肯无。
第六山山脚下。
一辆华贵的马车安静的停泊。
林四爷头戴斗笠,一身儒衫,腰间挎一把柴刀,背负一杆墨色长枪,轻轻拍打着沐浴着春雨的拉车骏马。
车辕上,林追风腰挎烧火棍,头戴斗笠,盘坐着。
车厢内,林轻音时不时的撩开帘布,望向烟雨蒙蒙的第六山。
忽而,被烟雨所遮蔽的山道上,有数道身影缓缓的走下来。
第六山主背负松木剑匣,身边跟着撑伞的云柔仙子,随后是李幼安,赵黄庭与一席白衣的安乐。
林四爷飘然而来,看到气息内敛,再无半点涅槃火焰燃烧的赵黄庭,眼中流露一抹异色。
“马车备好,正好追风和九妹与你们同行。”
林四爷说道。
“我便不走了,我会在烂柯寺中长居。”
赵黄庭闻言,瞥了眼马车,轻轻一笑,未曾多言,钻入了车内。
李幼安朝着林四爷颔首,一步便登入云霄,消弭不见,但是他的气机隐约萦绕,还会护车辇走一路。
安乐朝着第六山主,云柔仙子还有林四爷抱拳作揖。
“走一走江湖,见一见风流,剑需磨砺,待得第七山开山,希望你的剑,能与我惊喜。”
第六山主难得柔和一笑,道。
安乐作长揖。
林四爷腰挎柴刀,笑着不住点头。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后会有期。
安乐转身入车辇。
林追风头戴斗笠,一抽缰绳,车辇便开始缓缓的朝着山道外驶去。
林四爷与第六山主同样登天直上,隐入云霄。
车轮碾动山道的泥泞。
暴雨愈发的轰鸣。
山道路口,万人覆铁甲,森严有光寒。
上柱国刘官世背负一杆长枪,策一匹枣红骏马,骏马于雨中嘶鸣。
身侧,镇国、辅国大将军亦是策马。
两位左右金吾卫上将军则是眯眼,可见那雨幕垂帘的山道上,有一辆马车摇摇晃晃而来。
来了!
左右金吾卫上将军眯起眼。
上柱国刘官世眼眸陡然迸发精芒,他勐地拔刀举刀,声音撕裂暴雨。
“拔刀!”
一声厉喝,声音炸响,无数雨珠崩裂。
身后铁甲士卒,纷纷拔刀,刀光寒寒冲九霄!
而那摇摇晃晃的马车中。
迎着那磅礴的万人气机。
安乐端坐,眸光一凝,白衣不由自主的拂动起来,体内的气血开始缓缓翻涌,青山墨池轻颤,已然随他心意发出了剑吟。
可那老皇叔却伸出手,压住了他的肩头,体内翻涌的气血,顿时归于平静。
“老朽借一刀。”
赵黄庭目光有几分复杂,轻声道。
安乐没有多说,拔出腰间定风波。
赵黄庭握住定风波,一步踏出,飘然横刀加作在华贵车辇的车盖上。
霎时,有煌煌刀气与无上豪气,自他身上席卷而起,绞碎漫天风雨。
策马的上柱国刘官世立刻翻身下马,镇国、辅国两位大将军,亦是跟随,只留那两位左右金吾卫上将军一脸懵逼。
三人覆甲立于马侧,伫立雨中,斜握长刀。
这位威勐的上柱国陡然将手中的刀插在了地上。
“送林家金刀!”
“送老皇叔!”
暴雨瞬间凝滞。
万人铁甲士卒尽皆效彷,纷纷插刀在地,目视那端坐车辇,横一金刀的老人,万人甲胃铿锵,齐声爆吼炸响如云后一记春雷。
“送林家金刀!”
“送老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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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境之后再五境,岁月中观菩萨落青丝【求月票】
万人齐吼,吼声震碎了雨幕,一粒粒冰凉雨珠被炸成了水粉,迷蒙了山道上的一切风景。
骏马被吓的嘶鸣,端坐在马背上的左右金吾卫上将军,面色顿时骤变,完全未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上柱国和镇国、辅国大将军不是被调度来与他们一同合作,为了缉拿这位在白玉广场上,大逆不道,敢挥剑斩大赵天子手掌的少年吗?
一位从春风得意的状元郎跌落为大逆不道的少年。
马车起伏不定的行驶而来,那是林家的马车,马车盖上,一席素衣的老人,加作持刀。
刀气自金刀中弥漫而出,满山的风雨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定住,不再倾泻于人间。
上柱国刘官世面色中浮现出敬佩,作为经历过大赵南迁一战的官员,他很清楚那一场大战中林家与眼前这位老皇叔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五百年的岁月更迭,带来的是热血的沉寂,可是那些曾经辉煌的事迹不会消失,像是厚重的史书,记载着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过去岁月。
纵使很多人被临安的繁华蚀骨,消磨了精气神,遗忘了曾经的恢弘与热血。
可终有人会信守着那血液中所蕴含的久违的余热。
上柱国刘官世便是这样的人。
马车上,暮雨倾斜,老皇叔赵黄庭加作竖刀,望着那将刀插在地上,一拳扬起,砸在胸口,砸起炸裂水花的上柱国刘官世。
赵黄庭唇角顿时挂起一抹笑。
犹记得当年,这刘官世还是南迁船上一位唇角生绒毛的年轻小官吧,转眼,已然成了统帅一方身具功勋的上柱国。
可惜,如今的大赵,见不得半点血性了。
刘官世这样的存在,也只能被冷寂了血液,埋葬了风华。
身后的万人铁甲军,有的其实并不识得沉寂了五百年的赵黄庭,但是他们识得林府的马车,林府的满门忠勇的事迹,当兵的如何能未曾听说。
再有上柱国刘官世的表率,这些士卒莫名有种血液的余温在涌动。
万人军队侧动,让出了一条森严的,空荡的,暴雨洗礼的大路。
那摇摇晃晃的林府马车,就这样驶在这条大路上,在无数铁甲士卒捶胸之礼下,慢慢的消失在了连天雨幕之间。
他们在目送传奇的离去,亦是在目送大赵最后的热血凋零。
……
……
临安府。
笼罩在雨幕中的皇城中。
御书房内。
装满杯酒的杯盏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浓郁的充斥灵气的美酒醉流霞,直接洒了满地,蒸起氤氲。
“朕让他去抓人,不是让他去放人!”
赵家天子得知了第六山外的情况,顿时愤怒如滴入清水池中的浓墨,瞬间晕染扩散。
童貂寺一身紫色袍服,安静的站在御书房的一角,默不作声,这个时候,他最好还是不要发声。
许久之后。
赵家天子安静下来,重新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许久,提笔开始在白纸上书写。
……
……
马车颠簸不断,可是车厢内的安乐,却是心潮澎湃。
望着那震耳欲聋的嘶吼,本来都做好了大战一场准备的安乐,发现事情并未往坏的方向发展。
老皇叔持一柄定风波,端坐在马车顶上,便让万人弃刀,侧身让路,给他们让出一条平整的道路。
安乐的心思百感交集。
大赵的军队并不是没有热血,只不过,缺少的是一种点燃他们热血的媒介。
那些窝在临安中的权贵们,早已被蚀骨销魂磨去了这种点燃热血的媒介,士兵们的血,自然也就只能归于沉寂。
大赵能够依靠着沧浪江,挡住元蒙帝国五百年来的攻伐,靠的绝对不是什么天堑,靠的不是大赵的皇族,靠的是沧浪江战场上,是每一位心有热血的将士。
老皇叔回到了车厢内,意兴阑珊的将定风波递给了安乐,整个人靠在车厢内,不知道在思忱些什么。
安乐将定风波归入鞘内,不曾多言,车厢内一片安静,只剩下雨水拍打着车盖所发出的细微声息。
林轻音本就是很恬静的少女,面对如今已然为老师的安乐,自是乖巧且安静。
对于老皇叔,又是发自内心恭敬,所以不曾出言。
安乐也未曾说话,只是手掌在摩挲着定风波的刀柄,似乎还能感受到长刀中激荡的刀气余波。
终于,身后的万人军队再也看不见了。
只剩下骏马拉扯车辇,在暴雨中驰行,轮毂轧过水坑,溅起泼洒成弧面的水流。
不知道行驶出了多远,林追风策马那叫一个霸道,缰绳不断的抽打,或许是将在临安中的憋闷尽数发泄。
忽然,林追风拉扯了下缰绳,骏马高高的扬起了前蹄,溅起泥水四溅。
正端坐在车厢内的安乐徐徐睁开了眼睛。
“故人相送,便去见一遭吧。”
“可能就没了下次相见了。”
车厢内,老皇叔叹了口气,对安乐说道。
安乐闻言,点了点头,起身掀起了车帘,一席白衣,腰佩青山墨池,与藏于桃木鞘中的定风波,走了出来。
远处山道侧方,有一处长亭。
古道长亭,送别气氛。
一道浑身似乎都散发着朦胧,宛若天上谪仙人临尘的身影,就那般伫立在长亭中,望着天上的雨,怔怔出神。
男子俊美无比,仙气鸟鸟,宽袖袍服,提着两个酒壶。
安乐踏足到亭内,赵九方是收回了目光。
“幸好我赶的快了些,再慢点,就赶不上了,这座亭,便是我能走的最远的距离。”
赵九笑着说道。
随后,将一酒壶递给了安乐,壶中装着的是燕春里的老黄酒。
两人就在闲亭下,碰了碰酒壶,开始畅饮。
赵九没有多少话,仿佛此行前来,就是与安乐饮一场酒而已。
一壶浊酒可喜相逢,亦可伤别离。
道别的赵九就这般摆了摆手,衣袂飘摇,漫步在连天雨幕中,扭曲着天上雨,像是一位仙人般飘然离去。
马车内,赵黄庭看着潇洒的赵仙游,不由叹息。
身为笼中之雀,方是最大的可怜人。
皇家无情,却不曾想,天玄宫中那位丢人的皇帝,竟能够无情至此。
一念及此,老皇叔的眼眸愈发的伤感,似乎对李幼安所言的那星星之火有了些许的感触。
若有一把火,能将一切都给焚尽,再重头再来……
那似乎也挺不错。
车辇继续行驶,这一次未曾再有阻隔,摇摇晃晃撞着风雨,一路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车厢内,赵黄庭砸吧着嘴,喝着赵仙游送来的燕春里的老黄酒,冰凉的酒液入喉,却是让老人无比的享受与迷醉。
“平平凡凡的酒,胜过皇宫醉流霞。”赵黄庭感慨的笑道,安乐没有取回酒壶,这酒便直接赠给老皇叔饮用了。
赵黄庭倒也不客气,这一路上,怕是没有多少机会饮酒,所以,这壶酒喝一口少一口。
“前辈,我们这是要去蜀中吗?”
林轻音似乎知道些什么,温柔典雅的说道。
赵黄庭宝贝的饮了一小口酒:“林家老四跟你说的?蜀中剑池宫听说过没有?我们此行便是去那里。”
林轻音闻言轻轻一笑:“中土自古以来除了皇朝,便有着诸多江湖势力,这些江湖势力承载中土万载传承,根深蒂固,哪怕如今那占据沧浪江以北辽阔中土疆域的元蒙皇帝,也默认这些势力的存在。”
“蜀中剑池宫,佛门三寺,道门真武与天师,妖族鲲鹏山,大理国那位绝世国师所把持的摘星教,另外还有如今被西梁国立为国教的地狱府……”
“这些乃是中土大地横亘与传承漫长岁月的江湖势力,哪怕皇朝更迭,风吹雨打,皆是屹立不倒。”
林轻音毕竟是林家的嫡系,见闻自然非常,远非半路出家修行的安乐所能比。
正准备观摩那缕从素珠上师身上汲取下的流金岁月气的安乐,顿时睁眼,好奇侧耳倾听了起来。
赵黄庭眯眼,很是欣赏:“江湖江湖,离了庙堂俱是江湖……实际上,庙堂亦可称江湖,只不过取个更高雅的称呼罢了。”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蜀中剑池宫,传承漫长,虽也曾几近中断,但磕磕碰碰传承至今,自然不俗,乃是如今天下有名的铸剑之地。”
“青山需开锋,剑池宫必去一遭。”
赵黄庭说道,顺便看向了安乐,面色很是肃然:“剑池宫有一处圣地名曰剑池湖,对于天下剑修而言,乃是无上宝地,这也是我此次带你前去的目的之一。”
“修行者的基础至关重要,我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破开这阻隔无数修行者步伐的十境,实现天地间真正的大逍遥与大风流。”
赵黄庭言语中满怀感慨。
他在安乐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身影,正因为如此,赵黄庭才想将安乐培养起来,替安乐打好基础。
安乐不由动容,没有想到老皇叔竟是对他有如此高的期望。
“你既然能得青山青睐,我自然要对你提高期望。”
赵黄庭饮了口酒,笑道:“青山若能开锋,意义绝然不同,乃是破十境的关键,我这一辈子,四次去往剑池宫,欲要为青山开锋而皆不可得,我知道,应是我无缘,但如今是第五次,我带你入蜀。”
“这世间能给青山开锋者,唯有剑池宫。”
“此次若再未能开锋,那以后,便只能你自己入蜀了。”
赵黄庭的话,让安乐默然。
“安小子,你如今是双四境的修为,马上就要接触到五境,冲击六境,今日我便与你说一说,六境之后的炼神与锻体。”
车厢外,雨打车盖,雨雾蒙蒙。
车厢内,赵黄庭寻了个慵懒的姿势,轻声说道。
安乐神色一凛,正襟危坐,林轻音亦是正色起来,面容肃穆,哪怕是车辕上驾车的林追风,亦是竖起了耳朵。
“五境之后再五境,便是这天下修行的整体境界。”
“炼神五境为坐忘,再往后的四境分别为……霞举、逍遥、神游、仙台。”
“炼神第十境,名曰涅槃,天下修行人皆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境界。”
赵黄庭说完,饮了口酒道。
“锻体先天往后的五境分别为,观气海、搬血山、神临、绝巅。”
“锻体第十境,为陆地仙。”
“炼神锻体十境相辅相成,那位令四海归一的皇帝,为何要统筹修行,使得世间有天赋的修行人俱是会选择锻体与炼神同修?”
“那是因为,到了六境之后,相辅相成的效果会放大许多,你若炼神霞举,可大大提高锻体入六境的可能性。”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天资妖孽至极,可单将炼神或者锻体修至十境,那样的人物数千年都难出一位,可以确定的一点,两者相辅相成下,稳步达双九境,积累足够,积淀丰厚,破十境终究会容易些。”
赵黄庭言至嗨处,情不自禁的多喝了一口酒,才发现壶中酒已然没剩多少,不由懊恼非常。
这是安乐第一次知道后面的境界,曾经的花夫人给他修行路上点青灯,告知他踏足修行之后的前五境。
如今,老皇叔赵黄庭,续上灯火,让他明白后五境的玄奇。
“你那一日在白玉广场,突然的爆发,就有点类似锻体第八境的‘神临’,不过,爆发更高更强更所向披靡,那种气概的感受,有助于你之后的锻体修行。”
赵黄庭看向安乐,说道。
老人知道安乐身上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至少这类似神临的手段,大抵不可能来自青山,他持有青山剑器五百年,自是能揣摩出几分。
不过,这并不重要,安乐越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老人越高兴。
马车摇摇晃晃。
车厢内,碳炉烧起热水,温暖着四周。
老人一边饮酒,一边悠然的诉说着五境之后再五境的一些奥秘,以及当注意的问题等等。
车厢内的年轻人们,俱是认真倾听。
马车一路破开风雨前行。
……
……
云海之上,星光烂漫。
李幼安背负着手,儒衫猎猎,携一缕剑气而行。
似也在聆听这车辇内,长者对少者的教导与提携,唇角不由挂起了一抹笑。
不过,笑意很快一敛,他抬起手,轻轻一叩身前。
星光汇聚成剑器千百度。
下一刻,剑光掠出,朝着远处隐匿的虚空斩去。
虚空中顿时有闷哼之声连连,不少隐匿其中的强者未曾想李幼安居然如此霸道,他们只是窥探一番,就要挨剑气噼砍。
所以,这些窥探的强者尽数退走。
李幼安端坐虚空,面色恢复冷澹,心头却丝毫沉闷无比,那位赵家天子……还当真是不留任何情面。
尽管他与赵黄庭说西梁国无需担忧,但实际上,李幼安拖的越久,西梁国那对入魔父子的异动就会越发的不可揣度。
“不过,护送到了蜀中,接下来的路就无需我再操心了,老皇叔能四次入蜀闯剑池湖而不被打死,自是有其底气在。”
李幼安吐出一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会心一笑。
……
……
暮云之下。
车辇飞驰。
安乐盘膝端坐,车内静悄悄,老皇叔已然睡去,林轻音给他盖上了一件薄毛毯后,便在车厢年,点燃烛火,拿起画板持炭笔练习素描作画。
她没有打搅安乐,看到安乐闭目,身上涌动起了气血与心神气机,便知道安乐在修行。
不过,此刻的安乐却并非真的在修行。
他的心神沉凝。
一抹金色的岁月气顿时在眼前升腾起来。
那是从宛若从画中走出的绝世女菩萨身上汲取而出的一缕珍贵的流金岁月气。
此刻,夜深人静,只有车辇徐徐前行的声音。
安乐不再犹豫,从岁月中观神韵。
岁月气绽放出金色,如一柱焚香燃烧,鸟鸟拂动,扭曲着眼前的画面。
……
天地昏黑,雀鸦呜咽。
城池流血。
安乐眸光紧缩,见得一位白衣染成血红霓裳的绝艳女子,从那流血的城池内,从那无尽尸体中,赤足徒步走出来。
血衣之后,百鬼夜行。
一步凋一青丝,三万三千步。
散尽烦恼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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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得岁月道果血观音,老皇叔大笑一声夫人来【求月票】
血色的城池中,尸体遍布。
白衣染血成红衣的女子,无比的美艳,衣袂在滴血,赤足却如白雪,不染血迹与纤尘,一步一步自城内走出,一步凋零一青丝,身后跟着无数扭曲的魂魄。
摇摇晃晃,天地生呜咽。
沉沉伦伦,冤魂结伴行。
赤足落地,却又未曾落地,血色的衣裳在阴风中呼号,伴随着有凋零燃烧的青丝,每一缕青丝的落下,便有一道亡魂被焚去。
一股森然的寒意,铺面而来,哪怕隔着岁月,俱是让安乐的灵魂彻底生寒。
他看向那座城池,古老的城池看不清楚名字,却能感受到城中所萦绕的冤魂之念。
透过那燃烧的狼烟,无尽的尸体中,可以看到其中兵戈林立,盔甲堆叠,一杆书写着“元蒙”二字的旗帜,轰然被剑气绞碎,倒落。
这是一座被屠的城!
安乐心头一沉,似乎明白了这位原本尚未褪去三万三千烦恼丝的素珠上师,为何会从白衣染起一身血衣。
那是以杀止杀,杀戮溅起的鲜血,染红了衣裳。
屠了这座城的罪魁祸首,被女子杀尽,刽子手的血染红了菩萨的白衣。
菩萨渡魂出城。
一缕青丝渡一亡魂。
城中无辜亡魂三万三千,故褪尽青丝!
这一幕,让安乐感到了震撼。
女子一路出城,走了三万三千步后,青丝落尽。
身后原本密密麻麻宛若迁徙的亡魂队列,纷纷被渡去,带着对人世的卷恋。
入了忘川,过了奈何。
可这天地,哪里来的往生与轮回?
一缕又一缕的剑气,在城中涌起,像是一朵又一朵盛开在地狱中的曼陀罗花。
女子菩萨伫立在城外三万三千步处,干涸了鲜血的衣袂飞扬。
肌肤雪白,美艳绝世的女子,立于苍凉道路上,暮云霭霭,面朝血色的城池。
眼角滴淌下两行血泪。
眉心开裂,剑气铺天盖地而来,每一缕剑气,似乎都承载着一缕亡魂。
最后,无数的剑气汇聚自她的泥丸宫内,在泥丸宫中,熬炼出一柄七彩色的心剑。
在那一刻,安乐仿佛在那柄心剑上,看到了无数的人影在微笑。
画面至此,如朦胧卷画,于流金雾气中散去。
……
颠簸的车厢内。
雨水打在顶盖上的声音,依旧窸窸窣窣。
安乐徐徐睁开眼,眼眸中闪烁过几抹复杂,甚至还有些恍忽与震撼犹自遗留。
与当初观太庙老人南渡沧浪江一战的豪气冲天不一样。
这一次观得的岁月画面,让安乐心头微微有些发堵,透过画面所见到的诸多死去的无辜之人,那些手牵手,浑浑噩噩跟在素珠上师身后的亡魂,有老人、有小孩、有孕妇、有少女……
仅仅只是透过这个画面,安乐便感受到了残酷。
每一滴鲜血汇聚成的血流,都蕴含着罪孽。
哪怕菩萨杀尽了屠城者,却也挽救不了这些已然殒没的诸多无辜之人。
安乐沉默不已,大赵南迁,不可能将所有的城池都迁走,那遗留下来的城池,元蒙铁骑践踏,无辜的百姓遭遇到的便是无边的噩梦。
【获得岁月道果:血观音】
【注1:血观音(道果):观音染血,世间有冤,观音有泪,世间生苦;唤来血观音,众生皆入土】
【注2:血观音(道果):身处亡魂之地,可借魂势,战力得加持】
一缕流金岁月气,凝聚一颗岁月道果。
眼前,澹蓝色光幕字迹浮现,关于岁月道果【血观音】的提示便浮现而出。
让安乐诧异的是,这次的道果,居然有两次提示介绍。
没有多少欢喜,安乐平静的观摩着这颗岁月道果的功效。
根据安乐的分析,第一种应该是主动触发,第二种则是被动加持……
不过,不管怎么说,安乐还真的不是很愿意用到这颗道果。
心神一动,眼前久违的光幕彻底浮现。
……
【姓名:安乐】
【岁月气:0缕】
【岁月道果:万古奇才(流金岁月气0/10缕、5/1000缕)、天生剑客(78/100缕)、崩剑(0/100缕)、无畏心、豪气引、音律五杀、血观音】
【掌握功法:《剑瀑图》(14缕)、《引气吐纳诀》(1缕)】
【掌握技能:《古妖五禽经》(21缕)、《赵祖长拳(残)》(1缕)】
……
光幕的变化并不多,殿前会试前后所汲取的岁月气,俱数添加到了【天生剑客】一栏,如今,距离凑满还差个二十二缕,如果给安乐见到足够多的修行者,自然是能够轻松汲取够。
毕竟,他如今一日就能汲取岁月气二十五缕。
另外,原本的崩剑劲也被他加持满十缕岁月气,直接升级成为了【崩剑】,威力更加的强大,爆发也更加的强势。
至于其他的变化,就不太大,毕竟大多数道果,都不需要加持岁月气。
微微闭上眼眸,靠在马车车厢上,光幕自然消失。
安乐心神聚敛。
屏息凝神,将观摩流金岁月气带来的情绪影响给剥离,等心绪恢复过来后,安乐才是抓住青山,轻轻摩挲,心神沉入青山剑器内部,观想未来剑气与青山。
不过,缺少了文院一品墨宝《山河图》的帮助,安乐直接观想未来剑气青山,倒是变得困难了些。
艰难勘破表面的浓雾,观摩其上显露出的古经。
安乐所观摩的古经,尚未圆满,安乐还得好好的去琢磨,慢慢的观想,慢慢的勘破,最后将古经补齐。
这册古经能够锻体亦能炼神,乃是二用皆可的经文,实用性极高。
最主要,效果也非常的强大,甚至可以与《剑瀑图》和《古妖五禽经》相融在一起。
车厢内,愈发安静,安乐一呼一吸间,正沉浸于观想中。
浑身心神交织弥漫,使得车厢内涌上一股压迫。
老皇叔赵黄庭徐徐睁眼,瞥了安乐一眼,遂目光又落在了林轻音的身上,这丫头的炼神水平仅有脱俗境,故而安乐四境元神威压,还是对她影响颇大。
不过,老皇叔本想帮林轻音屏蔽掉安乐的心神威压,可是林轻音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一边作画素描,一边扛着安乐的威压。
借助这股威压来炼神!
赵黄庭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欣赏的笑意,徐徐闭上眼睛。
车辇一路驰骋。
外面风雨交加,车内却安静恬澹,修行的修行,作画的作画,睡觉的睡觉,十分祥和。
……
……
临安府所发生的事情,早已然如飓风般席卷整个大赵皇朝。
但是,赵家天子毕竟还是要面子,大手一挥,便给天下人一套与事实相悖的说辞。
说是安乐得文武魁首,等春闱新科状元及第,封赏二品上等法宝龙血火琉枪,林府花解冰出手抢夺定风波,于天玄宫中动手,触犯大赵律法,现剥夺诰命,驱逐临安,新科状元安乐杀当朝宰相子嗣在先,又相助花解冰,行凶朝堂,故剥夺状元及第,此生不得为官为吏……
消息一出,整个临安府顿时哗然。
以墨竹与奔马图闻名偌大临安的安大家,最终竟是落得了这般下场,一时间,文人墨客俱是哗然,当然有些知道密辛的人,却是未曾多说,可不知道详细情况的文人墨客,幸灾乐祸居多。
不过,对于繁华如梦的临安府而言,有人名声渐起,又有名声败落,皆是常事,安大家不过是这些如浪潮般起起落落的诸多才子中的一人罢了。
一位安大家沉寂,便会有其他的大家,被浪潮堆起,伫立潮头,引领风骚。
当然,还有一件值得大家津津乐道的事,乃至引来天下文人士子震动的大事。
那便是文院三夫子王半山,主动此去了夫子之位。
有人见到,这位耄耋老夫子,一身灰布儒衫,甚至未曾要一架车辇,就这般穿着布鞋,徒步离开了临安。
除此之外,临安一切如常。
但消息再怎么掩盖,还是会有蛛丝马迹流入天下,例如那赵家天子要取林家花解冰的心剑续命五百载,例如那新科状元见不平,怒而拔剑,坏了赵家天子的好事,还斩了赵家天子一剑,例如老皇叔赵黄庭燃起了涅槃之火,吓的莲华寺的圣僧渡海,扛着佛祖连夜逃跑……
一桩桩趣闻,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就这般出了临安,流入天下,融入江湖。
水光潋艳晴方好的西湖上,花船依旧摇曳,夜夜笙歌,临花阁依旧文人士子,醉生梦死。
临安府,犹是整个南迁之后的大赵皇朝,最为繁华如梦的地方。
……
……
从临安往蜀中,途经的城镇诸多。
中间也会露出诸多的风景极好之地,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随着岁月更迭,无数百姓往来,无间山道亦是被开出了一条通往蜀中内外的宽阔大道。
蜀中剑池宫,作为赫赫有名的江湖势力,在西蜀之地是出了名的大门派,一些歪瓜裂枣般的江湖势力,自是无法与其比肩。
马车一路驰骋,速度极快,喜爱骏马的林四爷,挑选的马自然不是普通的骏马,听闻拥有着妖精血脉,是一头妖马,血脉虽然稀薄,但是奔跑起来不知疲倦。
从临安府一路来到了江陵府,过了江陵府,再驰骋一段路,便可入蜀中。
途经江陵府城,风尘仆仆了许多日的众人,便暂作修整。
林追风摘下斗笠,带着舟车劳顿后的兴奋,驾驭着马车驶入了江陵府城。
随着车辇进入城内,这座古老的城池,骤然便热闹了起来,有太多人知道那开了涅槃,又以心剑压制涅槃之火的老皇叔,进入了江陵,便纷纷聚了过来。
江聚楼。
江陵府内一座闻名遐迩的酒楼,厨师手艺极高,甚至会处理一些江陵府周边峡陵中隐藏的妖精走兽食材,故而被无数文人墨客,还有江湖人奉为江陵一绝。
马车停在这座楼外。
安乐,林轻音与老皇叔相继下车,阳光倾洒在三人的脸上,带来丝丝温暖。
“江陵的江聚楼啊,好地方,这儿的竹叶青最为美味,安小子,你我可得好好喝一杯。”
老皇叔咧嘴一笑,那壶赵仙游所赠的老黄酒,再怎么省着喝,一日时间便饮了个干干净净。
“过了江陵府,便可入蜀中,距离剑池宫也就不远了,所以,放松些,吃顿好的,休整休整,待得入剑池宫,争取一鼓作气为青山开锋成功。”
老皇叔笑道,在林轻音的搀扶下,率先踏入了江聚楼内。
安乐一席白衣,腰间佩青山墨池以及定风波,扫视四周,江陵府的长街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但是,一下马车,他便感觉到一股股元神气机锁定着他们。
显然,一入江陵府,他们便被盯上了。
“安小子,不用在意,江陵府敢这般明目张胆盯上我们的就那江陵王,那小子垃圾的很,跟天玄宫里那不争气的有的一拼,懒得理会他,来,进来喝酒。”
老人的话语从楼内飘了过来。
安乐闻言,面容上轻松了些,既然老人都这般说了,他自然也无需紧绷着颗心。
伸了个懒腰,体内郁结的气血滚动如奔雷,这些时日皆是在观想,心神壮大许多,可是未曾熬炼古妖五禽,这锻体的增长却不太明显。
尽管在古经帮助下,内丹玄意愈发的生动与磅礴,可是距离诞生先天之气,却是尚且遥远。
就在安乐准备举步进入江聚楼的时候,他忽然眼眸一凝。
腰间那枚西湖底下镇压的千年大妖所赠的妖源古玉忽然轻微颤动了起来。
妖源古玉有反应,意味着那千年大妖的子嗣,便在这江陵府内?
思忱片刻,安乐没有去细细追究,现在的他,暂时没有去寻这大妖子嗣的机会。
迈步进入了江聚楼,老人似乎在这儿留有不小的名气,一入楼内,便有一位心宽体胖的妇人疾步而来,迎着他便上了三楼。
那胖妇人身上萦绕着数十缕岁月气,显然也是一位不俗的修行者。
安乐没有过多犹豫,好些时日未曾见到修行者了,自然一口气汲取五缕入账先。
“媚娘啊,先上三壶竹叶青给老夫解解馋啊。”
老人坐靠窗的位置,可欣赏着江聚楼后面那傍着的大湖。
湖波荡漾砥中流,夹岸渔蓑弄小舟。
大湖虽然不及西湖来的明艳,却有着不俗的闲适风光,微风徐来,荡起波光粼粼。
“好嘞,马上安排。”
胖妇人笑道,立刻转身离去。
安乐,林轻音还有林追风相继坐下,二女凑在窗边,望着湖中景色,叽叽喳喳说个不休,时不时发出心旷神怡的笑声。
显然,离开临安府的憋闷,也在几日形成中,消散的差不多。
安乐对于离开临安倒是没有多大的心绪,毕竟……他本就刚入临安没多久。
三壶竹叶青很快端上,老人迫不及待的拍开壶口,便豪饮了起来。
“爽!”
酒液顺着长胡边沿淌下,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安乐自顾自倒了一杯,斟酌自饮,一入口,没有想象中的灵气,倒是别有一番冲劲上涌。
甚至还有一股雨后新竹的清新味道。
安乐惊异看了一眼:“这酒……不错。”
老人咧嘴一笑:“那是当然,老夫每次入蜀,都会来江聚楼饮上几壶竹叶青,随后在这大湖之上泛舟与天地相醉,十分快意。”
安乐认真品酒,林轻音与林追风也好奇饮了口。
老皇叔则是朝着窗口招了招手。
一阵清风拂面,遂一席儒衫的李幼安悬浮于窗口,老人拎起最后一壶酒,直接抛了出去。
李幼安接过后,斯文的饮了口酒,笑道:“不错,还是这个味。”
“好啦,护送到江陵府便可,接下来的路,老夫有人接送,你啊,赶紧回沧浪江去,莫要让那西梁父子作妖。”
老皇叔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刚收到的消息,元蒙皇帝派遣大军逼压西梁国境,这个变故比我意料中早了些,但可以想象,西梁国硬抗元蒙肯定是做不到,定然会想方设法过江。”
“我的确得回了。”
李幼安认真说道。
“圣师弥留人间的那缕剑气被人取得,元蒙皇帝自然会有所动作,不仅仅是西梁,那安稳了数百年的大理国,也得遭殃,这位元蒙皇帝,看来是打算彻底一统天下了,去吧,到了江陵府,老朽稳的很。”
老皇叔饮了口酒,笑道。
李幼安不再多言,目光一扫,看向了安乐,眸光中饱含着期待。
遂身形化作一道剑光,骤然在江陵府内迸发,磅礴的威压,直入云霄,不少探查而来的心神俱是被斩的发出惨嚎,不敢再靠近分毫。
……
……
江陵王府。
水榭楼台,应有尽有,奢靡程度,不次于临安府内的权贵府邸。
闲亭中,微风拂柳。
有三人端坐,对饮美酒。
望着那自江聚楼迸发人起的剑光,以及席卷的威压,那位身披华服威严无比的中年男子,不禁流露出赞叹之色。
“不愧是名动天下的传奇状元李幼安,果然风姿无双。”
男子正是江陵王赵曦。
而在江陵王赵曦的对面,则端坐着一位年轻男子,以及一位大袖飘飘持一拂尘,负一桃木剑的老道。
“王叔,李幼安如今离开江陵,老皇叔没了庇护,这个时候动手,应该正好。”
“我也无需逼得老皇叔再燃涅槃之火,只需要从老皇叔手中,将那安乐擒走便可,此子大逆不道,敢在天玄宫前朝父皇挥剑,自是不得其继续逍遥。”
年轻男子丰神俊朗,身着华衣,眉心一点金砂,熠熠生辉。
江陵王深深看了年轻男子一眼。
他觉得这位二皇子不可能不知道天玄宫那位天子,可是取林府花解冰的心剑,再续命五百载。
安乐坏了赵家天子好事,皇子们当欣喜才对。
不过,赵家天子未曾续命成功,便意味着嫡龙之争仍在持续,擒这安乐,搏得天子一笑,却也在情理中。
“二皇子,我知道你想要擒了这大逆不道的安大家,让陛下开心,但是,你莫要忘了,这里是江陵府,距离剑池宫可没有多远。”
江陵王摇了摇头。
二皇子赵沛眉头微蹙。
江陵王眸光慈爱,看着二皇子赵沛道:“你可莫要以为我唬你,不信你让你身边这位天师府的强者去试一试。”
那位老道不由看来,二皇子赵沛反而爽快的点了点头。
“真人便去试试,擒了那安乐便可,至于老皇叔……也无需逼的他再燃涅槃。”
赵沛说道。
那老道不由一笑:“敢拎起竹剑便对杀元蒙皇帝的赵黄庭,老道也是敬佩的紧。”
“天师府中时长流传这位老皇叔的威名,今日,老道便试试这位传奇。”
话语落下。
道人起身,脚下生清气,云霞蒸蔚,桃木剑呼啸而出,登天直上。
一柄桃木剑,遥遥对准了江聚楼。
道人伸出手指一点悬于身前的桃木剑。
轻轻一笑,话语声传的满城俱是震动,大湖之中湖水沸腾。
“天师府新晋真人李青川,请老皇叔……接剑。”
霎时。
桃木剑上,紫雷缠绕,电光如龙,风驰电掣。
自尊贵无比的江陵王府,一路驰掣向那江聚楼,宛若要将整座楼都给直接抹去似的!
江聚楼上。
安乐眉头一蹙,不曾想幼安将军刚离去,城中便有强者出手。
一出手便是一位九境,这等强者,难不成要老皇叔拔去心剑来抵挡?
然而,老皇叔赵黄庭却是早有所料,唇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
老皇叔站起身,行至窗前,微风拂面。
意气风发的提着一壶竹叶青,面对那缠绕紫雷,风驰电掣而来的桃木剑,倚着栏杆,撇嘴一笑。
“区区新晋真人,便想让我接剑?你算什么东西?”
“夫人,来!”
老皇叔大笑。
手中的竹叶青勐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酒液迸溅!
仿佛摔坛为号。
倏地,江陵城外,无穷剑气冲天而起。
陡然有密密麻麻的剑器,铿铿锵锵,叮叮当当,扶摇直上,复又宛若天上江流水,轰然宣泄而下。
密密麻麻数千柄剑器交织天穹。
为首的剑器赋流光,一位英气勃发的女子剑神屹立,怒目圆瞪。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剑指我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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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冲天荡牛斗,满城尽悬剑器!
江聚楼上。
安乐放下了杯盏,手掌抵住腰间墨池,这柄被他蕴养到了五品的剑器,如今却是在不住的颤动,像是要聆听那女子剑神的呼唤,破空而起,加入尽悬江陵府的剑器队伍中。
青山倒是没有动静,显然青山的品秩,不受这女子剑神的剑意影响。
微风徐徐吹来,卷来太庙老人赵黄庭砸碎酒壶中所装载的竹叶青的酒香,香飘四溢,无比醉人。
面对那李幼安刚刚离去,便突兀出手的强大修行者。
安乐本以为老人兴许要被逼出底牌。
一柄桃木剑,携着紫色天雷,那一出手者,便是卷动天象,毫无疑问是一位九境修行者。
太庙老人刚给安乐讲述过五境之后的修行境界,可以说,每一个境界都大有不同,能登九境者,无疑都是天资纵横之辈。
但是,安乐没有想到,老人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
安乐可还记得赵黄庭曾与他说过,他行走江湖有很多红颜知己,有是人的,乃至还有不是人的……
可未曾想,这初至江陵府,竟是就能遇到老人的红颜知己相助。
安乐看向了那端上来三壶竹叶青,心宽体胖的被称之媚娘的胖妇人。
此刻,胖妇人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安乐也是可以猜测到,这位霸道携来漫天悬挂剑器的女子剑神,应当就是这位胖妇人所通风报信。
甚至,这江聚楼便是对方传递信息的一个地方。
老人一入江陵府,便直奔江聚楼,带安乐等人登楼,看来是早就有所预料。
李幼安也猜到这点,才放心的离去。
果然,这些行走江湖的老前辈,自是不会轻易将自身置于险地,若是没些手段,江湖可非是那么容易随便飘的。
江聚楼的周围,剑器倒悬,剑尖垂指地面,锋锐剑气在不断激荡,天地间自身的气机,惹得剑器铿铿锵锵。
那卷动着紫雷的桃木剑呼啸而来。
女子剑神英气十足,像是迁徙候鸟最前方的领飞者,挡在了江聚楼前,老人倚阑干的前方。
赵黄庭素衣猎猎,两鬓皆霜白,眸光深邃中却带着几许柔和,望着那踩着剑器而来的英气女子,眼眸中似有往昔画面,点点浮上心头。
渐渐的眼中多了几许怀缅的惆怅。
忆往昔,岁月如歌。
他曾一笑携起满城飞剑,踏剑为女子撑腰,而如今,岁月流转,星河斗转,由得女子携来剑器悬满城,为他而出气。
兴许,这便是剑起剑落的缘。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湖畔的风,天地间的剑气,吹起老人两鬓的霜发与长眉。
相较于老人的感伤,女子却是怒发冲冠,脚踩剑气,气若冲霄。
正如她所喊出的那句,动荡冲击整座江陵府的话语: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剑指我相公!
天师府中走出的新晋真人,也配?!
女子剑神屈指一叩,那弛掠而来裹挟着无边紫雷的桃木剑,顿时被她一叩之间,偏移了方向,呼啸着冲上了天穹。
女子剑指一点。
满城悬挂的剑器,便呼啸着冲向了那柄桃木剑。
每一柄剑器,都宛若不要命似的狠狠撞上桃木剑!
紫雷迸溅,雷弧窜动。
有剑器炸裂开来,四分五裂,有剑器崩开豁口,无力垂落。
可是那密密麻麻的剑器,着实太多,交织密布于眼前,根本无所畏惧崩灭,像是悍不畏死的兵卒。
桃木剑上的雷霆被剑兑的彻底的消弭,甚至还被剑器不断的冲击,发出哀鸣。
最后,宛若一杆破烂桃枝般,坠落而下。
江陵王府上空。
那一席道袍的天师府九境真人,霎时如遭雷击,面色微微泛白,桃木剑上的心神剑意,竟是被诸多不要命的剑器给冲刷了个干净。
他大袖飘飘,勐地一招,顿时那桃木剑飞落归来,其上布满了豁口,让道人着实心疼。
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一缕震怒之色!
可是,观那密密麻麻的剑器,心头升起的怒意,又逐渐的收敛了回去。
此刻,他终于是明白了江陵王所说的那句“江陵府距离剑池宫并不远”的意思了。
“蜀中剑池宫,宫主苏幕遮。”
道人作为天师府的九境,自然是认出了眼前这位驾驭数千剑器而至,霸道冲撞他那柄千年桃木剑的女子,到底是何人了。
不过,被骂作阿猫阿狗,意气风发踏足九境的李青川自然是颇为愠怒。
自认为踏足九境的他,在这天下,在这江湖中也算有所名气。
他亦听闻过老皇叔赵黄庭,持竹剑对杀元蒙皇帝的事迹。
可他今日掠出卷雷桃木剑,请老皇叔出手,欲要搏一场威名,老皇叔那时候对杀元蒙皇帝……仅出三剑罢了,与他今日搏个威名其实无异。
恐怖的杀机,弥漫在偌大的江陵府内。
英气勃发的女子剑神苏幕遮伫立在剑上,眸光如铁,杀气凛然。
击溃了桃木剑,似乎还并不满意。
那老道人不服和愠怒的目光,让她心头大怒非常,剑指相公,还敢不服?!
女子剑神身上衣袂飞扬,双掌陡然下压。
无数的剑器竟是在江陵府的上空,组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剑器手掌。
那手掌轰然拍下,无数的剑气罡风呼啸而下。
天师府的道人李青川面色微微一变。
手捏印记,眉心绽放金光,白色拂尘却是微微颤动,开始生长,于他背后缠绕,宛若飞泄的瀑布。
不过,江凌王府内。
闲亭水榭间。
与二皇子对坐的江陵王却是轻轻一笑。
“我说了吧,老皇叔在江陵府,自是无恙,他与剑池宫的牵扯,持续了五百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江陵府孤立无援呢?”
“李幼安能放心的离去,自然也是知晓其这份底气的。”
江陵王笑呵呵。
遂捏起杯盏,勐地往天上一泼。
泼起的酒液,散发着煌煌大气,陡然化作一道光幕,拦在了剑器手掌之前。
“苏宫主,这位天师府的新晋真人,初入江陵,不知规矩,便给本王一个面子如何?”
江陵王的声音,自府邸内传出。
然而,那伫立剑首上的女子剑神苏幕遮,却丝毫没有半点留手以及给面子的意思。
剑器手掌狠狠拍在了剑池宫上,荡起一阵波纹,似乎有密密麻麻的剑器,要穿透光幕而下。
王府内,江陵王眉头一蹙。
他的面子……在这女子面前毫无面子。
不过,这时候,江聚楼上,赵黄庭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教训一顿便可以了。”
“你如今好歹是剑池宫的宫主,天师府至少得来一位大天师,才够得上你全力出手的牌面。”
赵黄庭的话语响彻。
剑首上伫立的女子剑神苏幕遮闻言,顿时不住点头:“相公说的有理。”
遂手掌一收,无数的剑器纷纷化作流光,宛若万剑归宗般,尽数回归她的身躯,漫入她的眉心之中。
隐约间,女子的眉心之内,似有一座剑气宫阙,宫阙内,悬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剑器。
江陵王府上空,天师府的道人李青川,只感觉后背都被浸湿,面容有几分难看。
江陵王眯了眯眼,心头还真有几分诧异,不曾想这老皇叔以心剑封了涅槃,脾气也好了许多,竟是会让苏幕遮收手。
若是换了以前,这天师府的李青川不出点血是休想无恙离去的。
想了想,举起了杯中酒盏,身形顿时步步登天起,华服漫漫,整个人散发着难言的贵气与儒雅。
“老皇叔,您再临江陵府,本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便敬您一杯酒。”
江陵王笑道,一步一步便欲要朝着江聚楼行去。
然而,江聚楼上,倚着阑干的赵黄庭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舌绽春雷般吐出了一个字。
“滚。”
话语落下,便转身入了楼内,丝毫不加理会。
江陵王的步伐顿时僵在空中,心头虽然羞恼,但是面容上却依旧挂着儒雅的笑容。
他饮下了酒,朝着江聚楼示意一番,便回到了王府内。
天师府的道人李青川也重新入府。
二皇子赵沛饮着杯中江陵王亲自酿造的鲜红酒液,眉头紧蹙。
眼底闪过一抹遗憾,有剑池宫的宫主苏幕遮来助,那想要轻松擒下安乐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剑池宫作为天下顶级的江湖势力,并不弱天师府分毫。
天师府有元神可入仙门的老天师,但剑池宫却也有深不可测,哪怕是老皇叔都得乖乖挨揍的老剑圣。
所以,苏幕遮既然出手,那意味着整座剑池宫都动了,想要擒拿安乐,付出的代价太大。
江陵王与老道李青川回到了闲亭中。
气氛有几分沉闷与古怪。
江陵王的目光落在了二皇子的身上,道:“二殿下,你想要擒拿那安乐,如今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安乐要入剑池宫做什么大概猜的到,定是老皇叔想要最后搏一次,借剑池湖之力,为青山开锋。”
二皇子赵沛澹澹说道。
“安乐擒不擒,问题都不大,老皇叔以心剑镇压涅槃火,是持续不了多久的,所以势必会北上,挑战那元蒙皇帝。”
“那一战是有去无回,待得老皇叔陨落,这安乐也就没有了庇护,到时候擒他不过手到擒来。”
“我曾求了老皇叔许多次,想要执剑青山,可是老皇叔迟迟未曾给我。”
“不给赵仙游可以理解,他体内流淌的血液乃青山所恶,那为何我也不能执剑呢?”
赵沛摇了摇头,饮尽杯中味道特殊的酒液。
“所以,这剑池宫,我也想要去看看,此子若是未能为青山开锋,没准……我能呢?”
“届时,我可在老皇叔前面执掌青山,也算出一口当初的不平之气。”
赵沛唇角挂起一抹笑。
作为得天师府传承的天才,小圣榜上,仅仅排在赵仙游之后。
赵仙游的怪物程度,自是无需多言,赵沛也没半点与赵仙游攀比的心思。
除去赵仙游,他在小圣榜上便是一骑绝尘,秦离士那与婢女所生的天才儿子秦华安,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稍微有点本事而已。
可未能执剑青山,是他心头一直以来的心结。
他曾在皇帝的带领下,三次求老皇叔赠青山,皆未可得,故而心头自是不服。
那天师府的道人李青川也恢复了面色,则是笑道:“二殿下如今继承了天师府的紫气金莲,得金莲相助,未来定然能够扶摇直上,直达九境。”
“那青山剑器,未得又能如何?”
江陵王闻言,面上亦是流露出一抹异色,天师府的紫气金莲,可非同一般,听闻那紫气金莲,二百年一结,蕴藏着不俗的气运,得金莲者可气运亨通,修行路上再无太大阻隔。
乃是天师府与皇族紧紧相连的见证。
数百年来天师府一直想要成为大赵皇朝的国教,借国势气运力压真武观,虽然未能成功,但一直以来的纠葛,以及气运之间的缠绕,使得天师府越发的壮大。
二皇子能得紫气金莲,想来破六境应该快了,若是赵家天子真未曾续命成功,紫气金莲定然会成为嫡龙之争中非常重要的筹码。
这兴许也是天师府一个目的,若二皇子登皇位,在二皇子身上投注了诸多筹码的天师府,兴许真有可能成为大赵国教。
二皇子看了道人一眼,眸中满是深意,青山代表的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一种认可。
“我身为大赵二皇子,想看一眼剑池湖应该没问题吧。”
二皇子澹澹道。
江陵王赵曦闻言不由笑了笑:“那自然是不会,剑池宫从来不拦人观剑池湖,因为那位当世陆地仙级别的老剑圣说过,观剑池湖,只看缘分,若有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皆可入,若无缘,哪怕是九境,都不得踏足半步。”
“当初老皇叔在剑池宫何等声名狼藉,却依旧得机会观剑池湖,便是因为这一场缘。”
“剑池湖前悬着的那口剑钟,便知是否有缘,二皇子可以去试试,看看能否敲响那口剑钟。”
江陵王面色柔和且儒雅。
“王叔不去吗?”二皇子问道。
江陵王柔和且儒雅的面容上,顿时闪过一抹晦暗:“我便不去了。”
“我与那剑钟,相看两厌。”
……
……
江聚楼上,女子剑神飘然落下。
这是一位英气勃发的女子,身上穿着紧束出腰线的鳞甲衣,内衬的是青色衣裳,整个人观之如出鞘之剑。
女子如剑,剑气勃发,虽不是极美,但那股气质衬托出来的英气,却比寻常美女更加吸睛。
赵黄庭坐在椅子上,正在吃着小菜,饮着酒。
剑湖宫宫主苏幕遮走来,坐在椅子上,目光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赵黄庭。
“一百年了,你足足一百年未曾来剑池宫见我。”
苏幕遮开口,一开口便是质问。
“现在你能了啊,开启了涅槃之火,借心剑镇压后,才来见我……还有几日能见?”
苏幕遮说着,抿起了唇。
赵黄庭叹了口气,点了点身边的安乐,道:“这位是安乐,安小友,我将青山赠给了他,此番带他来剑池宫,欲要再试一试能否为青山开锋。”
安乐抱拳作揖:“见过前辈。”
苏幕遮看了安乐一眼,少年俊美非凡,更隐隐有股如青竹般的傲骨,隐约间,似是看到了面前老头子年轻时候的模样。
一时间,苏幕遮的眼眸柔和了些:“剑池湖一直都在,只要能敲响池前剑钟,无人会拦。”
“这我自是知晓,至于剑钟能否敲响,这小子保准可以。”
赵黄庭咧嘴一笑,夹了一块爆炒的猪肝,一手托着,朝着女子嘴中喂去。
“来,消消气,吃块猪肝,江聚楼的爆炒猪肝,配上竹叶青,味道一绝。”
苏幕遮看着老男人递到嘴前的猪肝,顿时气消了大半,微微张嘴,吃下了猪肝。
安乐:“……”
好像很无辜的就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不过,老皇叔好会啊。
一旁的林轻音和林追风则是掩嘴笑了起来,目光熠熠。
“老剑圣身体可好?”赵黄庭喂了苏幕遮一口酒,遂是问道。
苏幕遮却是摇了摇头:“不太好。”
赵黄庭闻言,眉头顿时一蹙:“能让你说不太好……看来真的不好。”
“老剑圣修为通天,作为当世陆地仙之一,一直是他撑起了剑池宫,若是老剑圣不在,剑池宫可能会有危险,剑池湖的特殊性,若没有至强者坐镇,未来不可揣度啊。”
“江陵王狼子野心,大理国在侧畔虎视眈眈,元蒙帝国也肯定不会放弃剑池湖这处宝地……老以剑湖宫几位九境,怕是会颇为吃力,老剑圣得拿出揍我那股劲撑住啊。”
赵黄庭砸吧了下嘴。
但是,却也没有任何办法,连他都大限将至了,更逞论那位他尚未成名时,便已经名满天下的老剑圣。
十境陆地仙虽然能活的更长,可依旧有大限。
而且大限来临时会更加的绝望,因为十境想要破十一境,根本没可能,甚至看不到清晰的路。
连路与希望都没有,如何能不绝望?
“是我不争气,我若能破十境,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苏幕遮叹了口气,可是十境哪里有那么好突破,这天下多少风流绝世之辈卡在了九境巅峰数百年不得前进一步,她苏幕遮又凭什么能轻易踏出这一步?
但不管未来剑池宫如何风雨飘摇,如今老剑圣尚在,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一位十境陆地仙的威慑,谁都不敢小觑与忽视。
“我这不是给你们剑池宫送希望来了嘛?安小子与剑有着别样的缘,仿佛天生为剑而生,此次我便是带他来为青山开锋,待得他为青山开锋成功,我相信老剑圣肯定会懂得把握这份希望,剑池宫的未来也会安排好。”
赵黄庭咧嘴一笑,突然拉过了身边的安乐,拍了拍其肩头。
苏幕遮一愣,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安乐的身上。
虽然安乐身上有青山遮掩修为,但以苏幕遮的实力,自然能轻松看出安乐的修为并不高,甚至……未曾破六境。
可是她却从赵黄庭的口中听出了自信,那连续四次为青山开锋失败的赵黄庭,这一次,竟然没有的担忧,反而有着足以冲破云霄的自信。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比他对自身都要强烈的自信。
苏幕遮很清楚想要敲响剑池湖前的剑钟有多难,更清楚想要为青山开锋有多难。
这个少年的剑道天赋……凭什么得相公如此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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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道果自蜕通神剑体,如冢剑钟自响三声【求月票】
苏幕遮不知道眼前这位俊美到甚至有些妖异的少年,到底有何等的剑道天赋,能够惹得当年惊艳整个天下的剑道天骄赵黄庭如此推崇。
甚至说出少年便是剑池宫希望这等话。
哪怕承载了青山,可是,到底能够走多远,能够成长到何等程度,犹自未知,凭什么现在就认为,少年会成为剑池宫的希望?
剑池宫的希望……是需要再度诞生一位十境剑圣。
安乐,能吗?
苏幕遮不知道,但是她相信赵黄庭,一如她当初懵懂无知的时候,对他无条件的相信,哪怕如今岁月已过五百载,她依旧没变。
“好呢。”
苏幕遮笑了笑,道。
赵黄庭说安乐是剑池宫的希望,那她便觉得是。
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女子眼眸中迸发出一如往昔的信任光芒,赵黄庭的内心不由颤动了一番。
那份相信,让他肩头沉重,内心发堵。
“走吧,我们收拾一下,直接去往剑池宫。”
“我的时间不多了。”
赵黄庭躲开了女子的目光,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湖,轻声说道。
苏幕遮没有拒绝,她抬起手,在自己的眉心上一点。
安乐能感觉到整个江聚楼似乎都被一股飓风给冲击的不断震颤与摇晃,遂可听得铿锵声不住响彻,有一柄又一柄剑器自苏幕遮的眉心剑气宫阙中呼啸而出。
“你如今以心神封存了涅槃之火,身体受不得劳累与颠簸,我们便乘这剑河,直去剑池宫吧。”
苏幕遮对赵黄庭说道,声音很温柔。
“马车留在江聚楼,媚娘会帮忙照看好的,那匹马也会喂的很好。”
苏幕遮说道。
赵黄庭没有拒绝,一柄剑器弛来,托住他的身躯,苏幕遮亦是侧坐其上,与赵黄庭同乘一柄剑。
剑气陡然呼啸而出,裹挟着二人,在江聚楼的三层楼窗口,像是展翅的白鹤那般扶摇直上,凌空而渡。
阳光灿烂洒下,洒在了乘剑的老人与女子身上。
女子的唇角挂起一抹笑容,仿佛希望将时光都暂停于此刻。
安乐,林轻音与林追风三人身下俱是有剑器托起。
没有反抗,任由剑器托着他们飞驰出了江聚楼。
偌大的江陵府城在下放呈现,无数的飞剑横空,像是迁徙的候鸟,密密麻麻,宛若一条横亘的剑河。
城中有许多人抬起头望来,有普通人,有修行者,还有一些一路从临安跟随来,奉了命,心中怀了不轨之人。
但是,在这位女子剑神丝毫不弱于李幼安的威压下,这些心怀不轨的修行者,只能将这份不甘收起。
安乐白衣翩然,端坐在剑器之上,他可以感受到周围的每一柄剑,似乎都蕴藏着神意,像是与那位女子剑神心灵相通。
剑有灵,一人御万剑,就犹如牧羊人在牧羊。
而这位女子剑神,乃是在牧剑。
出了江陵府,继续前行,蜀地的景色便开始跃然入眼帘,那宛若鬼斧神工般的景致,让端坐在飞剑上,欣赏身下山河的众人皆是心旷神怡。
瞿塘迤逦尽,巫峡峥嵘起。
连峰稍可怪,石色变苍翠。
天工运神巧,渐欲作奇伟。
奔腾湍急的江流,连绵却又嶙峋的山峰,各种各样的奇峻险怪的绝壁,频频点缀在山河之间。
安乐看的目眩神迷,哪怕是修行者在这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前,亦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剑河飞行差不多一个时辰,女子剑神苏幕遮牧着诸多剑器,冲破云霞,下了云海。
一座庞大的城池顿时映入眼帘,那城池的繁华程度竟是丝毫不弱于江陵府,甚至犹有过之。
安乐知道,此乃蜀地赫赫有名的锦官城,剑池宫便是坐落在这座景色秀丽的城中。
剑光落至锦官城内,掀起微风拂动向四周,城内芙蓉花盛放,天地间弥漫着好闻的馨香。
锦官城历史悠久,存在了漫长的岁月,是一座丝毫不比临安逊色分毫的古城,迈步行走,可以感受到城池内的风光大有不同。
天上下着微微细雨,细雨润如酥,洒在身上,并不冰凉,像是给人间带来希望的滋润。
踩着生着青苔的青石板路,安乐沐浴着春雨,平心静气的行走在这座古老的城中,城池中的百姓们来来往往,每一位百姓似乎腰间都佩着一把剑,不管是什么样的剑,铁剑,木剑,竹剑……各种各样的剑俱是有之。
好像是……在这座城内,不佩上一把剑,显得很落伍。
“这是锦官城的风格,剑池宫与锦官城同存漫长岁月,这座城早已经和剑池宫交融一体,可以说……锦官城便是剑池宫,剑池宫便是锦官城。”
“大赵皇朝都管不到这座城。”
赵黄庭似乎看到了安乐眼中的惊诧,笑着说道。
“剑池宫最出名的便是剑,所以,锦官城中人人佩剑,自有一种剑客的风流气。”
“老夫当年年轻气盛,少年佩剑游走天下,来到锦官城,便被这座为剑而纯粹的城给吸引,遂在这座城中止步了五十年。”
赵黄庭眼中带着怀缅。
他曾在这里风流过,如今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再度踏足这座城,心头莫名的有些安定,兜兜转转,还是这座城最让他安宁。
安乐心头其实也有些诧异,本以为剑池宫这等名门望派,应该是在险峻的山上,却不曾想,竟是直接与一座老城融在了一起。
漫步在被细细雨水润湿的青石板路上,安乐不急不缓的迈步,感受着这座古城所蕴含的沧桑与岁月气息。
人有神,城有灵,世间万物俱是有着属于其特有的痕迹与蕴意。
迈步之间,安乐眉心泥丸宫中的元神缓缓睁目,隐约间,可以感受到这座人人佩剑的城池中,有一缕有一缕剑意与剑气在大地之中涌动,像是无数条蛟蛇在地底翻滚。
苏幕遮步伐顿了一下,不由瞥了安乐一眼,心头不禁有些诧异。
赵黄庭则是捋须,见怪不怪的前行。
似乎对于安乐的这种情况,浑然不觉得古怪。
安乐的心神在漫步古城的过程中,竟是在一点一点的壮大,整座城中所蕴藏的剑气,正一点一点的萦绕他的周身。
仿佛周身交织出一片独属于剑的气场。
“天生的执剑者。”
苏幕遮若有所思,现在,她似乎真的相信安乐的天赋兴许会如赵黄庭所说那般,给剑池宫带来希望。
顺着锦官城的长街一路往里走,走到了道路的尽头,便见到了巨大的玉碑牌坊。
牌坊上书:剑池宫。
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却仿佛是用剑气镌刻上去,仅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的锋锐,欲要喷薄而出。
越过了牌坊,有一片如竖剑一般直入云霄的笔直竹林,竹林幽幽,叶片散发着竹叶特有的清香。
对于竹,安乐与赵黄庭都有着别样的缘,二人很喜欢竹林所带来的静谧与洗涤心灵般的寂静。
穿过竹林,入耳便是一阵“叮叮当当”。
安乐愣了一下。
“这是剑池宫中的不少弟子在打铁锻剑。”
苏幕遮解释道。
“剑池宫有规矩,每一位剑池宫的弟子,不仅仅需要会使用剑,更需要会铸剑,当然,不要求你能够成为铸剑大师,可却至少对剑的结构能够有所了解。”
“亲手铸造出一柄属于自己的剑,会拉近与剑的距离,斩去与剑之间的隔阂。”
安乐闻言,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意外。
不过,想到剑池宫不仅仅是天下有名的剑道圣地,更是铸剑之地,便不觉得意外了。
“剑池宫的铸剑是出了名的厉害,天下名剑,有大半都出自剑池宫,不仅仅是因为剑池湖的特殊性质能够淬炼出宝剑,更是因为剑池宫的铸剑大师们,一个个皆闻名遐迩。”
赵黄庭给安乐介绍道。
“直接去剑池湖看看吧,让这小子感受一下剑池湖的氛围,顺便也让他试试能否敲响那座伫立在剑池湖前数千年的剑钟,是否与这剑钟有缘。”
苏幕遮闻言,点了点头。
带路直接顺着石径进入到了两侧布满碧绿草坪的地面。
天地间有微风徐徐吹拂而来,裹挟着如油般的细雨,安乐腰间别着青山与墨池,可以隐约感受到空气中裹挟而来的飘忽剑气。
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两侧一间间简单朴实的建筑房屋,就这般点缀在草地上,点缀上林地间。
密密麻麻,像是一处颇为原始的村落。
每一间房屋之中,俱是有敲敲打打的声音响彻,安乐偶尔瞥去,可见未曾闭合的门内,有人影赤膊轮着铁锤正在喷吐火舌的炉上敲打着剑胚。
安乐蓦地感觉到一阵压抑,仿佛自己的元神都在这一刻,被这些火舌给焚烧的近乎要麻木似的。
“这是取自锦官城下的地仙火,能够在此地拥有铸剑炉打造剑器者,皆是剑池宫的长老,基本的每一位长老都是名满天下的铸剑师。”
苏幕遮笑着介绍,唇角挂起自信的笑容。
“想要成为剑池宫认证的铸剑师,可绝非容易之事,并不是说打造出一柄剑就可以成为剑池宫的铸剑师了。”
“首先要能够操控的了剑池宫的铸剑炉,其次还得能够操纵地仙火,最后,得铸造出至少五品的剑器,方可成为剑池宫的铸剑师。”
“每年剑池宫那么多弟子中,真正能成为铸剑师者寥寥。”
安乐点了点头,不愧是第一剑道门派,果然底蕴深厚。
众人行走了一段路,忽而,安乐感觉到了一阵冰冷至极的水汽拂来,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了似的。
剑池湖的水汽。
安乐举目望去,可以见得一片巨大无比的湖泊,就这般出现。
那湖泊在大小上,与临安府的西湖相差无几,但是,湖与湖所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如果说西湖是霓裳飞舞的绝艳女子,那剑池湖……就是一位头戴斗笠拄着寒锋的染血剑客!
两者的风格是截然相反。
草场一路蔓延至湖的边沿,随后宛若绝壁一般,陡然切开,露出一圈的大概有十米左右的陡峭绝壁,将剑池湖包裹在其中。
“那便是剑池湖,通往剑池湖只有一条路,便是脚下这条青石板路。”
“因为这是历代剑池宫剑道修行者们一步一步走出的一条路,若是从其他方向走向剑池湖,会被剑池湖的剑意给冲刷的血肉凋零,元神崩溃,彻底沦为废人。”
“除非是踏足九境或者十境,否则,除了这一条路,别无其他选择。”
苏幕遮说道。
顺着这条路一路走到底,便见到那路的尽头,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完全由剑器堆叠焊接其上的巨大钟器,安静的摆放在一处古老石头堆砌起来的石台之上。
远远看去,安乐看到的仿佛不是一座钟,而是一座冢。
剑钟,剑冢!
安乐有些恍忽,那随着冰冷的剑池湖水汽吹拂而来的寒风中,似乎带着一声声亡魂萦绕的呜咽。
那是埋葬在剑冢中剑的魂!
安乐步伐越来越慢,渐渐停在了原地,他在侧耳倾听,似乎想要聆听清楚这些剑之亡魂的声音。
赵黄庭和苏幕遮顿步,二人疑惑的看了过来。
林轻音与林追风亦是很疑惑。
“怎么了?”赵黄庭蹙眉问道。
安乐抬起头,眼眸中满是复杂之色:“前辈,那便是剑钟吗?”
“为何看起来……像是一座坟。”
安乐的话,让苏幕遮的身躯,陡然的僵住,有几分不可置信的看向安乐。
赵黄庭长眉飞扬,唇角嗫嚅了一阵:“你就看出来了?”
苏幕遮深吸一口气:“剑钟亦是剑冢,剑池宫中那些断了的剑,那些死去的剑,便都会熔铸到剑钟上……所以说,剑钟亦是剑冢。”
“很少有人能够在尚未敲响剑钟,便看出剑钟的特殊性,你是第一个。”
苏幕遮眸光中似乎有一点光亮。
死去的剑熔铸埋葬的地方。
安乐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体内【天生剑客】道果在不住的颤动,在呼应着剑钟上的剑,而【血观音】道果,亦是颤动,在呼应着剑钟上的剑之亡魂。
在那巨大无比的剑钟周围,有一道又一道身影环绕着安置剑钟的石台,未曾踏足石台石阶半步,未曾去尝试敲响古钟。
“咦?这些人中……除了你们剑池宫的弟子,怎么还有大理国的人?”
赵黄庭忽然发现了什么,惊异道。
苏幕遮有几分无奈道:“锦官城距离大理国太近了,那位大理国的轮椅国师便经常送那摘星教的弟子来剑池宫中尝试敲钟,感受剑池湖的剑意。”
“不过,剑池宫一直以来的原则都是,只要能敲响剑钟,便代表有缘,不会拦阻。”
赵黄庭闻言,倒是笑了起来。
“李幼安剑气伴有星光,当初那位大理国的轮椅国师,甚至派遣了摘星教的数位星君亲自去寻李幼安,欲要说服李幼安加入摘星教,那国师甚至连教宗之位都打算腾出,结果那些星君皆是被李幼安用剑通通抽了一遍。”
“这摘星教对剑似乎也有着偏执,他们的星光剑气……确实是有点意思。”
苏幕遮点了点头:“那位国师曾端坐轮椅,沐浴星光而来,欲要入剑池湖,窥探剑池湖底的秘密,不过扛了老剑圣一剑,只是喋了些血,便退走了。”
“能抗老剑圣一剑,这位轮椅国师……怕是已然登临九境巅峰,距离破境只差一步之遥了,可惜,这一步之遥,便是天堑。”
赵黄庭略显惋惜,道。
“大理国有一份星辰榜,排的是大理国内三十岁之前的天才,这些环伺坐在剑钟周围正在调动状态,准备以全盛状态敲钟的,便是那些星辰榜的大理国天之骄子。”
“你看那位蓝衣女子,名曰陆紫薇,不过二十三岁,便已然踏足了双六境,乃是摘星教此代的天之骄子,哪怕与元蒙帝国那些妖孽也能搏一搏,圣山第七山不是要开了么?那位国师会让此女去争一争。”
“我倒是没有拒绝他们来,剑池宫与摘星教之间,关系还算可以,彼此竞争而已,也能刺激我剑池宫中的天才们。”
苏幕遮说道。
安乐亦是听得,不由眸光望去,便见得一位蓝衣少女盘坐在距离剑钟差不多有百步远的位置。
兴许是感受到了目光,女子微微睁眼,双眸似乎有星光闪烁,扭头望来,与安乐的视线碰撞了一番。
似是一阵,女子朝着安乐微微颔首,挪开了目光。
安乐则是不客气,直接对着女子汲取了五缕岁月气,心头一跳,竟是诞生了一缕流金岁月气,周围盘坐的诸多修行者身上,岁月气皆是不少,将剩余的机会全部汲取。
加上今日汲取江聚楼心宽体胖的媚娘身上的五缕岁月气,总共二十五缕岁月气,全部汲取完成。
其余的皆未产生流金岁月气。
安乐倒是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感受着正在颤动的【天生剑客】道果,安乐想了想,在难以取舍之间,一咬牙,将崩剑与刚刚得到的一缕流金岁月气直接献祭,再消耗22缕岁月气,将正在微微颤动的【天生剑客】道果彻底的加持满一百缕岁月气。
霎时,安乐只感觉一股磅礴的剑气,陡然自体内涌出,游走他的四肢百骸,畅通无阻,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骼,甚至每一根汗毛都蕴含上了剑气!
伫立在原地,一股难以遏制的无形剑气,便从他的脚掌之下,蔓延身躯,遂从天灵盖中迸发冲起。
灌入云霄,似将云层荡开原型圈浪!
腰间佩着的青山与墨池,俱是颤动分,发出嘹亮至极的剑吟!
与此同时。
远处的那座安静坐落在石台上的宛若剑冢的剑钟,微微一颤,尘埃抖落,悬浮而起,脱台一寸。
遂又像是被谁给无形敲动。
竟是连续发出了三声悠远却伴随着无穷剑吟的钟磐声响!
安乐身边,苏幕遮和赵黄庭聆听着剑吟般的钟声,眸光之中俱是流露出点点扩散的不可置信。
盘踞在剑钟远处的蓝衣女子,还有诸多酝酿着敲钟情绪的大理国修行者,以及剑池湖的弟子们,俱数错愕的睁开了眼眸。
无人敲钟。
剑钟……怎么自响三声?!
而始作俑者的安乐,却并不知晓。
静立原地,躯体之上,剑气自生!
【道生一,一生二,岁月不居,时节如流,道果自蜕】
【天生剑客蜕,通神剑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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