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得观武庙武魁石,少年极限在何处
小榭幽园翠箔垂,云轻日薄淡春晖。
林府,春日微风徐徐,荡起大池泛起涟漪。
花夫人端坐榻上,望着出落愈发俊朗的少年,眉眼间尽是涌现出讶异。
炼神脱俗,五境之中的一个大坎,如果说修行启蒙是一次筛选,筛选凡人与修行者之分。
那脱俗境便是对修行者中平庸者与天赋者的划分。
得入脱俗者,自是可以有几分得意。
可是……花夫人是亲眼看着安乐成长起来的,赐了《五禽锻体功》与《剑瀑图》,那时少年才堪堪修行启蒙。
而如今,才过了几日,少年便已然踏足了炼神脱俗,这份修行速度,确实是快的有些超乎想象。
尽管其中夹杂几分际遇,在加上作画相助炼神,故而,心神提升明显,可花夫人依旧为之而震惊。
安乐行至水榭正厅,朝着花夫人和叶夫人行礼作揖。
花夫人看着他,收敛心头的惊讶,笑道:“炼神又突破了?”
安乐一笑颔首,自知花夫人应当是看出来了,道:“昨夜一战,在战斗中有所悟,一夜未眠,凝聚剑炉,踏足脱俗境。”
水榭中,穿堂之风徐徐。
众人皆是吃惊,其中林追风与林轻音最为惊讶,她们与花夫人一样都是知道安乐何时开始修行的。
却不曾想,这么短时间内,炼神便已然脱俗。
十八岁方修行启蒙,根骨定性,却还能有这般匪夷所思的修行速度,颇为不合理,难道便是所谓的大器晚成,厚积薄发?
白给少女叶闻溪仍保持着那份贤淑模样,笑意盈盈。
她身边的少女叶银瓶倒是好奇睁大眼睛,打量着这位如今在临安府内因一幅墨竹图而声名鹊起的安大家。
“不错。”
花夫人赞叹:“大器晚成者,确有其不凡之处。”
“你曾说,闻道有先后,后发而先至,看来确有其理。”
一旁的叶夫人视线亦是落在安乐身上:“你便是安大家?”
“你所作墨竹图,花夫人亦与我分享,画的极好,开墨竹先河,更显少年意气与傲骨,颇为不俗。”
叶夫人对安乐很友善,赞道。
安乐作揖:“多谢夫人夸赞。”
“听闻你是今年来临安参加春闱的举子?”叶夫人饮了一口刚泡好的西湖龙井,问道:“此次春闱可有信心?”
“定当竭尽全力。”安乐笑着回应。
没有什么高谈阔论,也未曾高喊自己要取那状元及第,但少年眉眼间却尽是自信。
叶夫人笑了笑:“你若能位列甲榜进士列,尚且有机会参加那殿前会试,直面圣上,搏一搏那定风波,为林府解决些将来的风雨。”
安乐闻言不由一怔。
花夫人轻声开口打断:“姐姐,安公子还擅长画马,我记得叶将军亦是很喜欢骏马,其白龙驹更是如东海真龙所化,极其神俊,若是可以,待叶将军归临安时,可邀请安公子为这白龙驹作一幅画。”
叶夫人楞了下,不解的看了花夫人一眼,顿时明了,看来花解冰并不打算让安乐去争这定风波。
或是觉得安乐没甚希望夺得?
“安公子还擅画马?夫君那匹白龙驹确实神异非凡,若是可以,定要邀请安大家为白龙驹泼墨一番。”叶夫人看向安乐,笑道。
安乐抱拳:“能为叶将军那匹于沙场上驰骋,满载荣光的白龙驹作画,自是小生的荣幸。”
叶夫人一笑,谈及夫君眼眸中柔和之色涌动。
花夫人笑了笑:“你炼神入了脱俗,这般相较起来,锻体气血之道却是慢了许多,想来应该是我传你的《五禽锻体功》品阶低了些。”
安乐道:“小生自是感激夫人赠法门之恩,又岂会在意与计较《五禽锻体功》的品阶高低。”
花夫人摇了摇头:“你的天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你如今修《五禽锻体功》已经铸就灵骨,说明在锻体一道其实也不差,我当时并不觉得你能有这般风采。”
随后,她的美眸落在了叶夫人身上,笑道:“正好今日叶夫人前来做客,我便舍下这张脸面,请求叶夫人许你一个入武庙得见武魁石的机会。”
一旁的叶夫人稍楞片刻,随后眸子微眯,朱唇轻启,似有些吃惊:“解冰妹妹,你这是故意的吧?”
今日来林府做客,可是受花解冰之邀,原来下了套在这儿等她呢。
不过,让一少年入武庙得见武魁石,认真说来,并不算什么大难事,与她曾允诺花解冰的事情相比,云泥之别。
“武魁石?”安乐有些疑惑,他接触修行不久,对武庙文院的了解并不多。
坐在一旁的叶闻溪笑着开口:“武庙武魁石,乃武庙镇庙至宝,历代武庙武夫登顶魁首之位时,皆会取一滴心脉精血浇灌武魁石,年年岁岁下来,武魁石早已通了灵性。”
“锻体武夫观武魁石,若与武魁石上武魁精血产生共鸣,有机会悟得适合其自身的通魁法门。”
“武魁石中藏有顶尖武经,但大抵上很少有人能够观武魁石而悟顶尖通魁武经,大多皆是借武魁石之奇异来梳理自身武道上的不足,再另外寻法门补足缺陷。”
叶闻溪给安乐解惑。
“姐姐,你这说的是入了武魁石眼者,大多数人观武魁石如观凡石,可引不起半点神异。”一旁英气十足的叶银瓶插了一句嘴。
叶闻溪笑意盈盈的看了叶银瓶一眼:“安公子自非凡人。”
这话怼的叶银瓶毫无还嘴之力。
安乐得叶闻溪的介绍,也算是明白武魁石的作用,想来花夫人邀请叶夫人来做客,或许便是为他取一个得见武魁石的机会?
因为安乐毕竟非是武庙之人,未曾入武庙修习。
“叶将军乃当世武魁,叶夫人自然有额外的机会,这机会给谁不是给?你若观武魁石,能否有所得,皆以平常心处之便可。”
花夫人款款一笑。
安乐闻言,感激道:“多谢花夫人,多谢叶夫人。”
叶夫人摇头轻笑:“解冰妹妹都如此说了,那此刻天色尚早,便让叶宠带你走一趟武庙吧,咦?原来解冰妹妹特意邀请叶宠而来,是早都准备好了啊。”
叶夫人有些惊讶于花夫人对安乐的看重。
传闻花夫人为这安大家的护道者,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一旁端坐如松的叶宠猛地起身,抱拳。
遂看向安乐:“安公子,那叶宠便领你去武庙走一遭,观一观那武魁石。”
“多谢,劳烦叶宠将军。”安乐作揖笑道。
并且心神一动,对着叶宠便是岁月气四连。
从一日三次提升到一日四次,安乐顿时豪气万丈。
四缕岁月气自叶宠身上萦绕指尖,随后将叶闻溪、叶银瓶还有被吸的差不多的林追风都吸了个遍。
吸完五人,便抵达上限,无法再汲取了。
安乐稍感意犹未尽,但拢共入账二十缕岁月气,让他心满意足。
花夫人命袭香让人备好车辇。
叶宠已往水榭外行去,安乐一席青衣腰佩青山墨池,丰神俊朗告辞之后,亦是大踏步走出。
“我等也随去一观。”
叶闻溪与叶银瓶亦是起身,向花夫人与叶夫人告辞。
另一边,把玩烧火棍的林追风早已迫不及待,道了声后,拉起林轻音亦是跟了出去。
水榭之中,倏地安静了下来。
叶夫人与花夫人款款端坐,二人相视,皆是一笑。
“你让安公子去观武魁石,是想让他观石得顶尖通魁武经吧?可是想要于武魁石上悟武经,可非易事。”
叶夫人饮了口热茶,道。
花夫人亦是端起热茶,青瓷茶盖轻轻摩挲,茶香四溢。
“相较于炼神,武道上《五禽锻体功》确实已成他的短板,若让他转修高深武道法门,却也挑不出适合他的,不如让他去武魁石上撞下机缘,若能得武经,自是适合他的,也算弥补了短板,未来小圣榜上争锋,亦更有优势些。”
花夫人轻笑。
微风徐来,水榭内乍寒还休。
叶夫人与花夫人青丝飞扬,衣袂被穿堂风而撩动。
“你可真看重此子。”叶夫人望向花夫人感叹道。
花夫人饮一口龙井,唇间染着茶水晶莹,婉转一笑:“他此间所展露的天赋,值得这份看重。”
“修行路上,是我为他点起青灯,照亮前路,既然如此,那便需为他负责,助他照的更亮些更远些,这临安,我呆不得太久,能助他多少便是多少,未来他若能成叶将军或林老太公那样的人物,也算是给大赵百姓们谋了份福气。”
“当然,我亦是从一开始的无心插柳,如今倒是好奇想看一看……”
“这心藏猛虎的少年,极限到底在何处。”
第六十一章 武魁石动狼烟起 ,崖畔谁人青衫湿
绿杨娇蝉不胜鸦,几点遥山一抹霞。
步入春林云影乱,隔溪仙犬吠桃花。
……
随着春闱临近,临江府的春色越发的怡人。
安乐一席青衣,腰佩青山墨池,随叶宠出了林府,一同上了早就备好的华贵车辇。
车轮滚动,窸窸窣窣,一路出了临安府城区,绿水青山在春意晕染下,别有一番滋味。
叶闻溪、叶银瓶、林追风与本想去描摹画作却被强迫拉来的林九妹,端坐后面一辆车。
两架华贵车辇,一路往武庙方向而去。
安乐放下了帘布,可观城外浪漫春色,整个人的心情也颇为艳丽。
叶宠整个人散发着铁血气息,哪怕坐在车辇内,亦是挺直腰杆,时刻维持着军纪严明队伍中走出的军人姿态。
车辇内有碳炉烧水,并且配有上好的龙井茶叶,叶宠看样子是不会泡茶,安乐便取了茶盏开始泡煮香茗。
车厢内颇为安静,只剩下水沸炉鸣、安乐洗茶泡茶的窸窣声响。
一遍水,二遍茶,三遍四遍乃精华。
安乐泡茶非专业,但却也懂些。
碧绿茶水宛如翡翠,安乐将茶盏推向了叶宠身前。
“叶兄,请饮茶。”
安乐笑着说道。
“多谢。”叶宠抱拳,认真说道,随后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一杯茶而已,竟是被他饮出了老黄酒的快意。
安乐一笑,亦是一饮而尽,顺带的还倒掂了掂茶盏,示意他饮的干净。
叶宠见状,刀削冷峻的脸上嘴角不由上挑,露出一抹峭酷弧度。
一番对饮,打破了车厢的宁静,叶宠开口道:“安公子上次于第六山拒绝六山主守山人邀请,立志搏小圣令,让在下佩服。”
“叶兄为人刚正,夸起人来,着实让人心情愉悦。”
安乐一笑。
叶宠闻言,抿了下峭冷的唇角,遂道:“安兄,我且与你说一说观那武庙武魁石的细节。”
“愿闻其详。”安乐亲自倒了茶,正色道。
“其实要叮嘱的细节不多,就一点。”
“大小姐与你说过,武魁石乃由武庙历代武魁精血浇筑而成,故其中蕴含着磅礴的气血威压,面对武魁威压,你莫要去想任何与炼神有关的事情,更不可激发心神来抵抗。”
叶宠认真且严肃。
“文院与武庙,由那位四海归一的初代皇帝所创,岁月绵延,武魁石作为镇庙至宝,亦是存在了近万年岁月,悠悠岁月以来,武庙所诞生的数十位武魁精血,浇筑武魁石,其中蕴含的气息之炽烈,宛如耀阳。”
“哪怕是超越五境的炼神修行者心神,一旦靠近,俱会被焚烧受损。”
“安兄虽是炼神奇才,但能压制心神还是压制为好。”
“当然还有一点,文院炼神,武庙锻体,二者虽因那位旷世皇帝的缘故而同时存在,但亦争锋了万载岁月,一如那延续下来的文武擂,武魁石有灵,沿袭了这种争锋心绪,心神冒犯,自然会惹武魁石反感,莫说帮助梳理武道,就是武经半个字都休想悟出。”
叶宠说道。
安乐讶然,心头还真不知晓这些密辛。
“这武魁石……如此任性?”
叶宠唇角一抿,肃然:“就是如此任性。”
“或该说是……武之纯粹。”安乐忽而笑道。
叶宠闻言不由一楞,望向窗外春色满天下,冷峭的唇角弧度更甚。
这安公子好会说话。
……
……
武庙不在城内,驾车奔驰于城外官道,大约一个时辰左右,顺着一条小道而行片刻,豁然见得峻山绵绵,亦有江流奔腾声不绝于耳。
远眺可见一块石碑牌坊拔地而起,立于山隘之间。
马车停在了石碑牌坊之前,叶宠与安乐相继下了车辇。
雨馀江汉长波澜,日照山峰起凤鸾。
绵绵山峰与江流汇聚成一幅别开生面的景致图画。
安乐伫立在石碑牌坊外,朝着那山隘中望去,刚入脱俗的心神微微震动,只感觉那绿意盎然的山隘,一瞬而已,仿佛笼罩着灼灼气血。
滚烫、炽烈、沸腾、磅礴……像是一座蓄势待发的活火山,喷薄出冲入云霄,炸碎天云的热浪。
没有掩饰的气血,携带着极致的冲击与恐怖。
安乐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
叶宠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言语,带着几分肃穆与朝圣,向着山隘中行去。
安乐跟在他的身后,二人未曾言语,像是一两好友,相约踏青。
也许是临近江流,又亦是山隘间偷摸的下了一场春雨,山路颇为泥泞,靴子踩在其上,染了泥尘。
远处云雾缭绕,依稀可见绛阙与诸多掩于朦胧中的八角重檐琼楼殿宇。
再走了一会儿,行至绛阙琼楼间的一处演武场。
青石演武场热火朝天,呼声喝声喊声,如云后惊雷。
安乐望去,可见到不少穿着短褂的精壮身影正在演武打拳,气血奔涌,汇聚如山火卷势。
“这是一些军中武夫,在武庙中演武,借武庙数千年积累之气血来磨炼己身,于武道有精进裨益。”
叶宠给安乐介绍道。
安乐扫了一眼,这些修行者身上,皆有十数缕的岁月气在妖娆飘摇着,眼眸微微一凝。
这些军中武夫,在修为上有的甚至不如林府的公子们,但是在岁月气上却比林府公子们多出一两缕。
显然,这些磨刀染血的战场武夫,生死间摸爬滚打,皆有过高光战绩。
未曾久留,安乐随叶宠继续前行,武庙占地极广,往来间皆是气血强盛之辈,亦有覆甲持刀的将士。
叶宠一一与他们抱拳,那些人亦是还礼,至于安乐……这些人不熟悉,还一身文人打扮,便都懒得理会。
又走了片刻,越过诸多绛阙琼楼,耳畔忽有江流奔腾声,如天地惊雷轰鸣,更有锁链互相碰撞发出的铿锵。
锁链?
安乐心头疑惑,眼前骤然开阔,竟是一处对崖,崖与崖遥相对望,下方竟是急骤奔流!
双涧奔流战玉龙,浮屠云锁翠千重!
举目望去,崖与崖间悬挂飞锁,一根根锁链交织成网,悬在急骤翻起白浪的奔流上方。
视线瞬间被吸引,那奔流中央,竟是有一块巨大嶙峋石头,石头高约两丈,呈现血色,只是目光所及,便可感热浪滚滚,似一位绝世武魁端坐峰顶,眺望人间。
密密麻麻的锁链最中央连接的便是这块奇石。
每一根粗大锁链,如百川汇入海,捆束奇石,有三两人影,正或是端坐,或是伫立,或是站桩于其上。
“这便是武魁石。”
叶宠止步于崖畔,望着那块锁链捆束的奇石,冷酷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炽热。
安乐深吸一口气,好一块武魁石!
安乐未曾用心神探查,甚至不太敢释放出心神。
几道破空之声响彻。
一道道人影驰掠而来,强横气血不断临近。
一人覆甲,背负一杆玄铁大弓倏地落下,强横气血不断轰鸣,与涧中奔流呼应。
“得了小圣令的安乐?”
来者正是种家种舜朝,当初第六山争守山人资格的种家猛将。
“安公子,幸会。”种舜朝抱拳作揖。
安乐亦是回礼。
叶宠微微颔首:“夫人让我带他来观一观武魁石。”
种舜朝闻言眉毛一挑:“刚刚铸灵骨,来观武魁石有些浪费机会了吧?若是踏足四境或者五境瓶颈再来观石,梳理自身武道,有很大机会看清破境的道路。”
“莫非,此子是奔着观石得武经而来?”
叶宠没有多说,只是看向安乐,抱拳道:“观武魁石该注意的细节,我已经与你说过。”
“安公子,请吧。”
一旁的种舜朝未曾言语,对于敢拒绝守山人机会,欲搏一场小圣令的安乐,他亦是颇为敬佩与欣赏。
但他知道安乐的锻体修为才在第六山堪堪铸就灵骨,这等修为……怕是连靠近武魁石百米范围内都做不到吧。
靠的越近梳理武道效果越好,获取武经的概率也就越大。
当然,也不全然是看修为,亦有看与武魁石上武魁精血的共鸣程度。
这近万年来,亦非未曾有毫无修为,却踏足武魁石百米范围的绝世天骄。
数千年前有项氏天骄,后又有吕氏神人……
世间雄奇,总有些超乎常理之人。
故而,种舜朝也未曾太过绝对的武断认为安乐不可能成功。
窸窣的声音响起,几道倩影款款而来。
叶闻溪与叶银瓶姐妹登临崖畔,林追风别着烧火棍,兴奋蹦跳扯着无可奈何的林轻音而来。
种舜朝讶然,却一一问候。
众人不再言语,眺望崖畔铁索,心中皆是好奇,这位于第六山得小圣令的少年,在武魁石前,又能有何等表现。
却见腰间别剑的青衫少年,行至一根粗大的锁链之前,伫立片刻,随后抬起脚掌落于锁链,漫步朝着中央奇石行去。
嗯?!
忽而,众人皆是一楞。
两崖中央,万锁缠绕的武魁石,陡然闪烁红芒,气血如狼烟骤然冲起!
哗啦哗啦哗啦!
所有的锁链俱是于此刻剧烈晃动!
江中奔流炸起惊天水花,沾湿了锁链上行走的青衣。
却见青衣少年身上突兀有磅礴剑气瞬间冲天起,灿烂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三,三分千万。
像是花开般在青衫少年背后绽放。
第六十二章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剑与石的缘
剑气花开冲牛斗,气耀春光破阵云!
江畔对崖,锁链剧烈晃动,犹如地动山摇下的异状,碰撞之间,响彻轰鸣,铿锵不止!
这一刻,伫立在崖畔的众人皆是怔住,神色俱变。
叶宠眉头紧蹙,心头像是被一只大手攥起,只因这刹那,武魁石上的气血威压爆发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发生何事?
那青衣少年佩剑登锁链,走向武魁石,难道找死释放出心神刺激武魁石?
可就算是少年以心神刺激武魁石,单单炼神脱俗的心神,于武魁石的炽烈如耀阳的气血面前,简直刹那间便可灰飞烟灭!
岂配引起如此恐怖的气血狼烟?!
种舜朝抬起手抓住了背后的那杆玄铁大弓,面色沉凝不已,气血狼烟自武魁石中迸发,冲入天际,一朝之间,便冲散了春日白云,让云彩化作气血颜色。
气血威压,席卷开来,锁链剧烈颤动,底下的奔腾江流都骤然被压低水面一丈高!
叶闻溪深深看着那踏足锁链的青衣少年,面上依旧挂着贤淑的笑容,瞳孔深处的好奇愈发的浓郁。
到底是什么引起的?
如此剑气,自然不是少年所发,难道是……少年的佩剑?
那柄来自第六山主的馈赠,蕴藏小圣令的宝剑墨池?
亦或者是……那柄被少年时常挂在腰间的破烂竹剑?
嗡嗡嗡……
叶闻溪腰间藏于剑鞘中的三品宝剑小重山,似乎亦是在这一刻,不由的颤动起来。
小重山乃是叶将军的两把佩剑之一,另有一柄满江红,仍旧于叶将军身侧,于沧浪江战场拒敌杀敌。
小重山则赠于她,从小养剑,无疑是对她满怀希望,愿她能够有朝一日执掌小重山之剑气。
这么多年来,叶闻溪一直在努力,可今日,她感受到小重山内剑气的兴奋。
到底是何处的剑气?!
崖畔,随着武魁石中气血威压席卷,每个人体内的气血自动,不由自主的调动起来抗衡。
叶闻溪、叶宠与种舜朝面对如此威压,倒是并未感觉太大压力。
林追风与叶银瓶二人乃锻体一道的奇才,自然也不算艰难。
九妹林轻音则是感觉压力如山岳,她锻体修为不高初步踏足内丹罢了,她主要强在炼神,可在此地,心神根本不敢冒头。
所以,她便只能憋红脸,满是委屈与哀怨的一退再退。
她本该在府里作画,何须于此受这等满腹委屈?!
不过,此刻她亦是有几分好奇,望向那崖中锁链,那身披剑气花开,步步迈向巨大奇石的安大家。
没想到安大家不仅仅作画厉害,锻体上也如此不俗!
……
……
青衣飞扬,衣袂抽碎气流。
安乐在踏足锁链的瞬间,其实就感觉到了一股自锁链涌来的气血威压,威压源头乃是两崖中央,万锁捆束的武魁石。
那般气血,深不可测,浩瀚如渊,安乐的心神蠢蠢欲动,几欲不受控的溢出去探测。
但安乐很清楚,一旦脱俗心神外放,等待他的将是武魁石如煌煌大日般气血的灼烧,心神甚至可能被焚烧重创。
因此,安乐压制心神于眉心剑炉中,一步一步缓缓而行。
在锁链上行出第三十六步时,安乐便发觉腰间的青山与墨池开始发生异动,似是与那武魁石产生奇特的联系。
剑在颤栗,安乐抬起手,手掌按住剑柄,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然,一步落下,锁链骤然开始剧烈晃动,武魁石中,气血威压如拍打而来的瀚海一线潮,轰然撞击宣泄而至。
安乐体内气血涌动自皮膜之下翻滚,灵骨榨出每一分劲力,面对这份威压撞击。
威压轰然迭起,似巨浪从上往下压落,安乐只感觉浑身灵骨齐鸣,脚下的锁链都要绷断!
面色骤然变化的安乐,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心神愈发紧锁,以气血劲力扛之。
锻体第二境,面对这般威压,就犹如无尽深海中一叶孤舟独面万丈巨浪!
那种压迫、窒息、绝望之感,弥漫身躯每一寸血肉,甚至无孔不入的欲要钻入灵魂!
忽而,一股磅礴的剑气自腰间佩剑中迸射而出。
颤栗许久的剑,终于是忍不住吐出了剑气。
墨池与青山相伴嗡响,剑气自剑中喷薄而出,但是出乎安乐意料的是,这股磅礴的剑气并非来自内蕴小圣令的墨池。
而是那柄太庙老人所赠,毫不起眼的破烂竹剑。
竹剑青山面对武魁石的气血冲击,也许是感应到安乐所遭遇的境况,不由的溢出了一缕剑气。
剑气锋锐、光明、璀璨,劈开了如瀚海巨浪般的气血波涛与威压,一缕剑气瞬间生万缕,于安乐背后如花盛放。
如山岳倾覆的压力被挡住,于剑气之花旋转之间,点点滴滴渗入。
武魁石的气血,交融了竹剑青山中所蔓延出来的剑气,交织落在安乐的肉身上。
一股无形的压迫,亦或者说是淬炼的力量,洗礼着他身躯的每一个角落。
皮膜、肌肉、经脉、灵骨、器官……肉身仿佛在青山剑气与武魁石气血的冲刷下,一点点的打熬。
这是一种比从淬妖宝玉中引渡妖气淬体要高明太多的手段!
像是在为安乐重新打熬肉体根基!
尽管安乐有岁月气光幕,尽管开出了【千古之才】道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毕竟是十八岁方开始修行,肉身根骨早已定型,错过了孩童时期最佳的筑基机会。
或许有道果在,这份影响会被压制到极低,可影响还是存在。
如今,行走锁链,踏向武魁石,经受武魁石气血与青山剑气洗礼,于安乐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机缘,能真正配的上千古之才道果。
安乐伫立在锁链上,心神一动。
将进入刚汲取的二十缕岁月气,统统加持到【千古之才】道果之上。
遂闭上眼,青衣飞扬,剑光与气血不断冲刷着他的身躯。
洗礼、蜕变、重塑,不断在他的肉体中发生。
……
……
当武魁石上气血如狼烟冲入云霄,炸起血色云团之际。
偌大临安府中,诸多修行者俱是心生所感,举目眺望而来,见得如此磅礴气血,俱是面色微变。
林府,天波水榭。
正与叶夫人闲聊的花夫人,精致绝艳容颜上,突兀挂上一抹惊诧,与叶夫人对视一眼,一同举目望去。
“武魁石动……竟是迸发如此气血?”
叶夫人饮一口西湖龙井,面色流露惊讶。
武庙之中,发生了何事?
花夫人长长睫毛轻颤,忽而展颜一笑。
看来,这次卖了面子,给那少年争一次观武魁石的机会,果然不算浪费。
不过,少年是如何激发出武魁石如此磅礴气血?
这般气血又如何能扛住?
花夫人微微闭目,春风拂面,女子面容如白玉雕观音,一抹无形剑意,骤然与水榭中荡漾而起。
心剑微颤,可感遥遥武庙中,有一股剑气浩大且光明。
……
清波街,太庙。
赵黄庭正执笔描摹奔马图,水墨画马,浓墨湿墨交相结合,更融入透视构图等等,别具一格的画法风格,让赵黄庭爱不释手。
忽而,他的笔猛地一顿,白发长眉无风自动,眯起眼眸透过太庙的朱红雕花木窗,观得天上那一柱狼烟气血。
更是感受到那气血狼烟中纠缠的一抹剑气。
老人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抹怔然,随即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
“青山剑气自溢而护……”
“好一句‘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老人笑到眼角皱纹堆叠,满是岁月痕迹,笑容渐敛,行至窗边,宽袖负身后,遥望天上那抹气血狼烟,映照的烈阳,宛如夕阳般通红。
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执剑青山走天下时的画面流转,忆往昔峥嵘岁月。
唇角挂起一抹笑,那是将老伙计交到值得托付者手中时,无憾之笑。
……
锁链铿锵声绕耳不休。
不知何时,肉身的淬炼完毕,那涌入云霄的气血狼烟,也开始渐渐收敛,环伺于那块悬于两崖中央的奇石周围丈许范围。
安乐手抵竹剑青山剑柄,缓缓睁眼,青衣飞扬,望向奇石。
一步一步,开始前行。
锁链剧烈摇晃,他行于锁上,却如履平地。
崖下江流湍急,水汽上涌,沾湿安乐的青衫,安乐步伐不止,终于行至那武魁石前百米范围。
那奇石中蔓延出的气血,甚至笼罩了他的身躯,模糊了崖畔众人观望的视野。
锁链之上,血色朦胧。
安乐观那奇石。
心头微跳,却仿佛,那奇石亦在观他。
下一刻,奇石周围血雾乍起变化,竟是隐约间有一道又一道模糊的身形,飘荡而来,环聚在安乐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开口言语。
安乐仿佛看不到这些人影,视线落在那武魁石上。
却见武魁石如镜,其中竟是呈现出他安乐演练五禽的画面。
只不过,武魁石中所演练的五禽,却与他所习之五禽大不相同!
第六十三章 青山未必属红尘,代代武魁相助演五禽
临安府外。
第六山。
半山闲亭,云雾袅袅。
春风吹拂,伴来山间寒气。
两道身影端坐亭中,宽袖鼓鼓,正在对弈,第六山主身侧依旧摆放着那巨大的松木剑匣,而其对面,落子者正是传奇状元李幼安。
两人你来我往,落子黑白于棋盘。
忽而,二人心有所感,落子动作猛地止住。
第六山主看向侧畔松木剑匣,匣中剑气铿锵交织碰撞,欢呼雀跃,似要跃然而出。
李幼安则是抬起手,阑珊灯火成宝剑“千百度”。
“感应到了吗?那柄竹剑中的剑气。”
第六山主道。
“青山剑气,与武魁石的气血同时迸发,剑与石总是有着别样的缘。”李幼安屈指一叩,散去凝聚成型的千百度,笑道:“少年亦自有机缘。”
第六山主一巴掌拍在剑匣上,匣中剑顿时安静下来。
他亦是微微颔首:“未曾将青山收入匣中,乃我一生之遗憾。”
李幼安轻笑:“你那匣中藏剑三千,号称拢尽红尘,青山未必属红尘,你何须遗憾。”
第六山主酷酷的看了他一眼:“我对青山之心动,亦如食客对美食的渴望。”
竹剑青山所蕴藏的奥秘,对剑客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李幼安一笑不语,继续落子。
赵黄庭执青山五百年,却都未曾窥尽青山之奥秘,少年执剑方多久,变得青山自溢剑气,他们又如何能比那少年更得青山青睐?
少年惹来青山为其妩媚,那便是缘。
山亭间。
第六山主亦是酷酷一笑,不再纠结,执子而落。
山雾渐浓,乍起的剑气渐渐消弭无踪。
……
……
赤色奇石被密麻锁链所缠绕,悬挂于两崖间半空,石中弥散出的血气,宛若山间浓雾缭绕扩散。
天地间锋锐的剑气依旧产生,与那奇石中迸发的气血遥相呼应。
此时的安乐已然清明,不知不觉已临近武魁石十米,望着近在咫尺的巨大奇石,四周血雾幻化模糊人影,或是魁梧、或是霸道、或是豪气,各种大气魄冲击不断,乱人心神。
这些模糊人影乃浇筑武魁石精血的武魁虚影,是历代武魁的意志所化。
也许有些武魁已陨落在岁月中,但他们的意志借由精血,仍蕴于武魁石内。
安乐的心神紧锁泥丸宫中剑炉内,不敢外放半点。
周围的那些武魁虚影,个个环绕漂浮,张口言语,激烈争辩,似在指点,又似在改正。
与此同时,奇石之中,映照出他的身形,却是在演练五禽,然而,这五禽之法随着演练,却渐渐与他所习的《五禽锻体功》大有不同。
似在周围诸多血色虚影指点之下,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先是虎式,演练之间竟有异象呈现,仿佛演的不是凡间虎,乃上古天地开辟之初的大凶妖虎,咆哮苍宇,星辰坠落。
另有熊式,气血演化间,异象纷呈,似有上古妖罴岿立一方,天地动摇而不可扰,怒雷劈落而不动如山。
鹿式、猿式以及鸟式,皆不似观凡间走兽而演化的五禽。
凡间鹿兽演化上古鹿妖,行动之间如云后速流电,目不可及。
凡间猴猿演化上古魔猿,行动间似有无尽幻影重重,以山川为凭,横跃挪移。
凡间禽鸟演化上古仙鹤,扶摇直上,如神剑出鞘,光寒十九州,可斩天上日月!
豪气、壮阔、雄奇、霸道!
安乐观的人都麻了。
这可还算是五禽?!
《五禽锻体功》以凡间五兽为根基,观五兽而得其意。
可如今得武魁石中气血所化虚影们的指点推演,最后竟是以上古大妖为凭,故还算五禽?
安乐本觉得这不合理,毕竟上古妖虎、凶罴、鹿妖、魔猿、仙鹤……凡间之人如何能够得见。
但安乐想到自己腰间挂着淬妖宝玉,想起此世有妖,便又觉得合乎情理。
这些武魁石中弥漫出的武魁大佬们或许真的见过这些大妖凶兽,甚至与大妖凶兽战过,厮杀过,方能给出如此指点与锻体法门的编改!
甚至,安乐还观得周围这些气血所化的历代武魁虚影激烈争辩,就差动手。
长吐一气,目光落在武魁石倒映出的画面,跟随武魁石中的“自己”,演练新五禽。
锁链之上,少年演武,先从《五禽锻体功》开始,一遍一遍,不知疲惫的演练,刚刚得青山剑气与武魁石气血洗礼后的肉身,发出气血涌动的轰鸣,似与身下湍急江流之声遥相呼应!
一遍两遍三遍……
【千古之才】道果在加持了二十缕岁月气后,迸发前所未有的奇异,令安乐在演武之时,进入一股玄奇佳境。
渐渐的开始融入历代武魁虚影们指点的新五禽,观其中妖禽之意,融于法门之内。
拳脚开合之间,有上古妖兽的凶戾、霸道须臾展现。
武魁石上,丝丝血雾弥漫,一点点萦绕于安乐周身,宛如经文一字一句镌刻在安乐肉身之上。
……
……
剑气收敛,气血狼烟亦是沉聚于武魁石周畔。
但先前的那番异动,自是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临安府中有强大修行者的元神离体,伴着春风,遨游长空前来探查。
不过,武庙之内,亦是有一道道磅礴气血迸发,有人影自武庙绛阙楼阁之间,一步一步凌空登天起。
气血缠绕周身如真龙环伺,气息炽烈如骄阳横空。
这些人皆是武庙中的锻体强者,临安府内诸多修行者的元神,尚未靠近便被如此炽烈的骄阳气血给逼退。
“武庙重地,退!”
一道冷喝之声,如洪钟大吕,自武庙中的琼楼中传出,震荡四方。
不少修行者的元神只感觉压迫袭来,不得不退避,飘忽悬空于武庙之外,不敢擅自临近。
发出如此声音者,乃坐镇武庙的两位当世武魁之一。
世代武魁自是有高低之分,但能成武魁,绝无弱者。
特别是文院中飘忽的修行者元神,更是察觉绛阙之内有两颗眼珠如煌煌大日,直视他们,灼烧着他们的元神。
身为文院的炼神强者,与武庙对峙无数岁月,如今武庙内出气血狼烟异象,他们自是要窥一窥,观一观。
可被当世武魁拦阻,他们自然不敢再擅入,只能悬浮于武庙外,心中怀揣好奇而猜测。
崖畔。
众人默然,叶闻溪眸光熠熠,叶宠和种舜朝等武庙猛将则是心头痒痒,满是好奇,不知安乐到底做了何事,竟是激起了武魁石如此异象。
“虽有气血成雾迷蒙,但可以观得,安公子已然踏足武魁石百米范围内……”种舜朝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握住背后玄铁大弓的手。
“可惜了,透过气血浓雾可隐约窥得安公子在打五禽,这是演练自身武学,借武魁石帮忙梳理,想来是未曾得到通魁武经。”
通魁武经,顾名思义,得之可直通武魁之境,当然,说是如此,可修行还是看个人表现。
叶宠眼中亦是流露出可惜:“不过如此浓郁的武魁石气血,借助梳理自身武道,却也算是不可求的机会。”
“那股引起武魁石迸发气血狼烟异象的剑气,兴许是从那柄藏有小圣令的墨池剑中所迸发,故为圣师之意激发了武魁石之灵?”
叶宠说出了猜测,种舜朝对此十分同意,他亦是如此想法。
叶闻溪却是笑了笑,未曾说什么。
真的是小圣令么?
她却觉得并非如此,美眸轻颤,饶有兴致的望着那迷蒙血雾中,演练五禽的青衣少年。
倏地,崖畔有磅礴气血交织,一道人影瞬间出现,脚踩山崖,整座斜崖俱是一颤。
“狄魁首。”
叶宠、种舜朝见到来者,瞬间肃然,抱拳作揖道。
叶闻溪、林追风等人亦是不敢有半点不敬,同样欠身行礼。
“无需多礼,武魁石异动,心有所感,特来一观。”
“文院那些老家伙的元神皆被我拒之武庙之外,尔等出了武庙,勿要多言。”
来者披甲,身躯魁梧,虬龙般肌肉充满迫力,面有刺字,略显狰狞,隐而不发的气血,如万丈高空悬挂的煌煌大日。
“喏。”
众人皆是应声。
镇庙武魁举目望去,落在了武魁石前的身影之上,目光看穿重重血雾,看到了那些环伺成型的历代武魁虚影,亦看到正在忘我演五禽的青衣少年。
对于少年所演武学,并无太大兴趣,本只是随眼一观,可这一看,武魁不由一楞。
这五禽……啥玩意?
……
……
锁链颤动,灵骨中榨出劲力,气血自皮膜下奔涌。
安乐浑身灿灿,似有经文镌刻,每一字经文尽随气血流淌而变换。
在【千古之才】道果加持下的安乐,忘我的演练新版五禽。
倏地,如有古老钟磐敲响。
安乐终于完整演练完一次改良版五禽锻体功,脑海中,关乎经文的讯息,陡然成型。
与此同时。
眼前光幕浮现,原本的掌握技能一栏中《五禽锻体功》,替换为由诸多武魁辅助推演而出的新经:《古妖五禽经》。
第六十四章 武魁怒气骂酸儒,曾有仙人游凡间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春风徐来,时辰已至傍晚。
晚霞来的早些,赤红悬挂西崖,映照于山麓草木之间,如披着一层血衣,倒映于奔流江中,仿佛江水东流,流的不是水而是火。
崖畔,众人安静等候,江流上方武魁石旁,安乐沉浸演武也逐渐的接近尾声,当《古妖五禽经》出现的时候,便意味着安乐此次观石有了收获。
虽未得真正的通魁武经,可安乐觉得这部由历代武魁虚影,助他以现有的《五禽锻体功》基础上推演而来的妖五禽,品秩绝然不低。
武经的内容镌刻肉身,如今隐匿消弭。
这些武经文字上其实蕴藏着诸多武魁对于上古凶妖的认知意境,安乐往后在演练过程中,其实就是琢磨与参悟这份上古凶妖之意的过程。
如今的安乐武道境界太低,根本无法展现与发挥出古妖气魄,所以,需要继续修行锻体,逐渐释放与呈现出上古凶妖之意,加持己身。
缓缓收敛气息,意识从习武状态中脱离。
武魁石上,气血亦是开始回收,那一尊尊武魁虚影,豪迈冲霄,抬望通红夕阳,遂朝安乐洒然一笑,一位位的融入了奇石之内。
对于这些血色武魁虚影,安乐心存感激。
伫立锁链,青衣被江水沾湿,沐浴着如血残阳,少年朝着那一位位隐入武魁石中的,历代武魁意志抱拳作长揖。
天地倏地寂静,奔腾的江流恢复的湍急与凶猛,激起迷蒙水汽。
崖畔众人眺望,观得一身青衣的佩剑少年,抱拳朝着武魁石作揖行礼。
仿佛是一场跨越岁月长河的对眸相望。
少年侧颜在阳光下,映照的颇为俊朗。
微风徐徐,催动锁链左右摇晃,安乐行礼完毕,转身徒步走下锁链。
重新踩在崖上,那种伫立锁链的失重感消弭无踪,一种踏实之感涌上心头。
目光扫过,崖畔人影绰绰。
为首者乃是一位身披甲胄,披头散发,面有刺字的魁梧男子,男子注视着他,安乐感觉眉心蕴藏于剑炉中的心神像是被烈阳灼烧。
武魁狄藏目光灼热,望着少年郎,像是看一块宝玉。
以狄藏的眼力,自是看出少年刚才所演的五禽,与《五禽锻体功》有很大不同,那是意境与气魄上的偏差。
尽管意境很模糊,可狄藏依旧看出上古妖虎咆哮星辰等等奇异之象。
这还怎么能算是五禽?!
通魁武经中可没有这等武学。
毫无疑问,是那些武魁意志以自身眼界或经历帮助少年量身推演而出的武学。
能够引得武魁石上历代武魁意志呈现相助推演,虽有那抹惊艳天地之剑光的缘故,但不可否认的是,少年的天赋亦得到了认可。
这是一位娇嫩的武魁苗子!
“在下狄藏,小兄弟若有兴趣,可常来武庙,武魁石虽不可常观,但武庙内有诸多武学藏经,对你的新五禽完善或许有所帮助。”狄藏笑道,冷酷的面容,披散的头发,加上脸上的刺字,这一笑……颇有几分毛骨悚然。
安乐怔了一下,狄藏之名他岂会未曾听说?
武庙两大武魁,一位是叶家叶龙升将军,另一位便是这位面涅神将狄藏!
“哦对了,你一身文士打扮,可否入了文院?”狄藏想到什么,问道。
安乐摇头道:“小生刚到临安参加开春春闱,并未曾入文院。”
狄藏唇角一挑:“那便好,你若入了文院,这武庙就得少来了,文院与武庙不和,争锋不休,简单点是理念之争,严重点便是道统之争。”
“我也一眼就看出小兄弟与文院那群酸儒们有很大不同,曾经的文院还可与武庙斗一斗,如今的文院一言难尽。”
“有些读书人,书读的多了,就会产生以及坚信一些歪理。”
狄藏淡淡道。
“窝在临安这温柔蚀骨地,说着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故需让我等武夫去拼杀去流血,让我等扛下战祸,他们呢,一边对酒当歌,一边弹劾我等,慷慨陈词说着朝堂有他们,天下有他们,是他们让世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酸到掉牙,让人恨不得拔刀。”
从狄藏武魁的话语中,可听出对文院不少读书人饱含怨气。
周围众人默然,无人敢于此刻言语。
狄藏摆了摆手,目光深深看了安乐一眼:“你既佩得此剑,说明你与那些读书人不同,希望能真的不同。”
“武庙经阁为你开放,你那新五禽若有何处迷茫,便去经阁观经,当然,也可来寻问我,不过,我不一定常在武庙。”
话语落毕,披头散发的狄武魁瞬息消失不见。
武庙之外,其声如滚滚怒雷炸开。
“还看什么看,速速退去,一刻钟内,若还有文院元神滞留,休怪狄某把控不住气血!”
武庙外,晚霞之间的一道道元神,满是无语。
却也不敢多做逗留,纷纷退走。
至于那位迸发剑光,引起武魁石异动者是谁,迟早是会传出消息的。
故不至于为此而得罪狄藏这个狠人。
崖畔,夕阳如火。
安乐,叶闻溪和林轻音三人打算回临安府内,林追风、叶银瓶、叶宠和种舜朝四人则是被安乐观摩武魁石的异象调动起了心绪,皆打算留下,观一观武魁石,看能否有所收获。
故而,众人分道扬镳。
安乐三人下了山,出了武庙,行至山脚下的石碑牌坊处,钻入马车内。
骏马嘶鸣,车辇于山道上驰骋。
朝着半掩入青山之后的夕阳方向而去。
……
……
崖畔,叶宠等人伴着夕阳,深深吸气,朝着两崖间的铁索行去。
忽而,那远处铁索上,有人飘然而来。
那是安乐登铁索观武魁石前,便已然端坐于其上的其中一道身影。
在安乐青山迸发剑气,激发武魁石中气血狼烟时,这身影并未有动静,此刻,待得安乐离去,此人终于是动了。
人影身着锦绣华衣,容颜极其英俊,剑眉星目,气质如仙,长发不羁垂落披洒,未曾束冠,亦未曾插簪。
自锁链上走来,如一苇过江,铁索竟是半点不曾摇晃。
“刚才那少年为何人?”
男子落在崖畔,望着叶宠,问道。
叶宠见此人,顿时大惊,抱拳行礼:“末将叶宠见过九皇子。”
此人正是大赵九皇子,小圣榜排行第一的赵仙游。
“无需多礼,在武庙,你我皆是武夫。”赵仙游笑道,可他的笑容却给人一种仙天上仙般出尘的游离感。
“那人名曰安乐,刚从第六山得小圣令,位列小圣榜第十九,便是如今名动临安的作墨竹大家。”
叶宠话语铿锵,说道。
“小圣榜上的新人。”
赵仙游点了点头,俊朗面貌没有半点变化,就像他未曾听说过什么墨竹大家,却不会在脸上表现出他未曾听过的模样。
不过,今日,那少年观武魁石引起气血狼烟,惹来诸多武魁为之推演武经,却是引起他的注意。
因此,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赵仙游方是出现在了叶宠与种舜朝面前,询问少年是何人。
二人起身,对视一眼,不曾想九皇子竟是对安乐起了好奇之心。
这位号称乃天上仙人下凡尘的九皇子,天资惊世。
传闻出生之日,天生异象,霞光漫漫,有天门开启,仙人自其中走出,观其降生。
更有真武观中老天师亲自骑鹤南下,为其赐福。
后叩问圣山,未曾动用任何皇族资源,徒步向圣山第一山,轻松便取得了小圣令,一朝得小圣令,便位列小圣榜第一,无可动摇!
世人都知,九皇子赵仙游定然是继李幼安之后,下一位得见圣师之人。
乃至为开圣山第七山的绝世人物。
赵仙游未曾多言,询问一番,遂背负着手,踩着夕阳离去。
叶宠和种舜朝等人作揖相送,直至那好似仙人般的身影,消弭在崖畔夕阳中。
赵仙游华衣飞扬,脑海中浮现那剑气花开,他知那剑气从何而来,清澈眼中并未有任何愤怒不甘,仅是带着几分好奇。
“我曾求过那柄剑,可老皇叔却并未与我,直言我配不得此剑。”
“我配不得,这少年……便配得?”
第六十五章 饮下一盏人间烟火,青山曾染仙人血
夕阳渐消,黑暗如水墨晕染,如钩明月与璀璨星辰,悬挂夜空。
马车驶入临安府,一路朝着林府而去。
安乐未曾归太庙巷,亦是随着马车去往林府,花夫人替他争取了一个观武魁石的机会,如今归来,自是要见一见花夫人。
除此之外,安乐也有一个疑惑想要询问。
叶闻溪、林轻音与安乐三人下了马车,花夫人身边那位身材丰腴的婢女袭香,满面笑意,带着三人来到了天波水榭。
叶夫人已然告辞,先行归府,只剩花夫人独坐水榭中,掌一盏烛灯,正在读书。
月光星光倒映大池,水榭树影斑驳,幽静典雅。
众人入了水榭正厅,叶闻溪与林轻音与花夫人请安后,便纷纷离开。
待叶闻溪与林轻音离开,花夫人的眸子方是抬起,轻扫过来,观那月华披身,灵骨丰姿耀眼如星神的少年。
“气血内聚,看来观武魁石收获颇丰。”
花夫人合上书籍,轻笑道:“观石可否得武经?”
安乐未曾隐瞒,将得众武魁相助推演五禽的事情告知。
“哦?这倒是一番别样机缘,你步入修行锻体炼的便是五禽,如今继续修五禽,自是最为适合你,以上古大妖之意来演化五禽……这新五禽之品秩,哪怕不及通魁武经,却也相差无几。”
花夫人赞道。
“这也一来,你在锻体一道上的短板,也算是补齐。”
安乐抱拳作揖,诚挚道:“多谢花夫人,能给小生争取此次观武魁石的机会。”
花夫人笑道:“让你观武魁石不算什么难事,我与叶夫人关系甚好,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能从武魁石上获得机缘,这才是难能可贵之处。”
“虽然这份机缘中有青山剑气相助的缘故,但青山如今属于你,得青山相助无可厚非。”
花夫人微微颔首:“你如今气血内聚,此次武庙一行,让你的武道修为有了不小的精进,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巩固,顺带冲击锻体内丹境界。”
“再有半月便是春闱,能于春闱前踏足内丹,于你而言大有裨益,这半月你若有空便来林府作画,若没空,就好好读书,准备春闱。”
安乐闻言,先是谢过花夫人给假,随后想了想,提及道:“花夫人,今日听闻叶夫人说那殿前会试争定风波之事……”
水榭内,微风徐徐。
花夫人抬起头,美眸落在安乐身上,轻轻摇头:“春闱你尽力便可,莫要有太大负担,虽然你持有小圣令,欲要对话圣师需成状元,可你如今修为尚浅,此次春闱机会不大,可等往后春闱。”
“至于那殿前会试,你无需多想,与你无关。”
花夫人的话落下,水榭中一时间静默。
安乐不再多问。
正如安乐一直奉行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花夫人在修行路上,助他许多,若有机会帮助花夫人,安乐自是会竭尽全力。
“好好巩固此次观石所获,回去吧,我乏了。”
花夫人轻声道。
安乐没有多扰,作揖告辞,随着袭香离开了林府。
春夜下的天波水榭,清幽寂冷,大池倒映着天上星光与月华,华灯阑珊的八角重檐滴水天波楼,隐约露出一角。
花夫人轻轻吐出一口气,春闱越是临近,便意味着距她离开临安的日子又近了些。
……
……
星光忽随白露零,倒射北斗光泠泠。
月华照射在林府的石碑牌坊上,拉扯出清冷的斜影。
安乐回首看了眼那跃然出林府的天波楼阁,随后转身离去,走出了静街。
今日天色虽已晚,但他依旧照例去了一趟燕春里,巷中酒馆点亮依稀灯火还在营业,顾客来往,颇为热闹。
酒馆的掌柜是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岁月在其脸上平添几许皱纹,见得安乐踏足酒馆,对于这位俊朗非凡的少年,女掌柜印象颇深。
不由笑着问道:“客官,照旧呐?”
安乐温和一笑,点了点头:“一壶老黄酒。”
女掌柜亲自给安乐打酒,拍开封盖,竹捞子打起酒液,浓香四溢。
安乐接过女掌柜打好的老黄酒,付了钱后,便告辞离去。
身后女掌柜望了许久,待得有客官叫喊上酒,才是骂咧咧的一边打酒,一边怼了句急啥急。
安乐拎着壶酒,闻着身后酒馆的笑闹,沐浴星光离去。
一壶酒,一叠肉。
人来人往,人去人留。
乃人间烟火。
出了小巷燕春里,径直踏上清波街,朝着太庙巷方向而去。
清波街的晚上很是清冷,热闹皆在御街。
安乐一席青衣,腰佩青山与墨池,拎壶老酒,徐徐而行,沐浴着春夜寒风,心绪颇有几分清宁。
体内气血暗涌,让他毫无寒意,得青山剑气与武魁石气血淬体后的肉身,蕴含着磅礴的劲力与生机。
忽而,安乐止步,抬头望去,便间清波街口,有一道人影安静的伫立,月华与星光尽数加身,爽籁发而清风生,遗世独立,似不食人间烟火气的谪仙人。
哪怕是安乐,亦为对方的俊朗与出尘而侧目。
长街清幽,只剩二人遥相对望。
安乐知道,对方是来寻他的,否则不会专门在清波街口等待。
不过,让安乐疑惑的是,他何时招惹过这样的人物?
“阁下便是安乐?”
脸上挂着柔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男子黝黑的眼眸中,带着好奇望来。
“在下安乐,敢问阁下是……”安乐抱拳作揖。
男子发丝披散垂落,眼帘微抬,亦是抱拳:“在下姓赵,名曰仙游,你可叫我赵九。”
嗯?赵仙游?
安乐一怔,小圣榜第一赵仙游?
林四爷给小圣榜时,他曾问过这赵仙游为何人,四爷称是大赵九皇子,那位降生之时惹来仙人出天门,真武观中老天师骑鹤下江南的绝世人物。
安乐眉头微蹙,似乎想不通这样的存在来见他所谓何事。
难不成要拉拢他?
赵仙游看着安乐,视线横移,见得安乐腰间所佩的青山与墨池,遂视线再移,落在了安乐手中拎着的那壶老黄酒上。
“酒吗?”赵仙游明知故问。
安乐提起老黄酒:“燕春里一家小酒馆的老黄酒,民间淡酒,殿下怕是喝不惯。”
“你喊我赵九便是,莫喊我殿下。”赵仙游轻声道,复又问道:“我能喝一杯吗?”
安乐哑然,望着对方眨巴着的眼睛,出尘气质都被冲散些许。
“自是可以。”
“若是不嫌弃,可至小院中一坐。”
“不知今日我那老友可否还在。”安乐一笑,迈步朝着清波街中行去。
路过赵仙游侧畔,赵仙游自然而然的与安乐并肩而行。
一华衣一青衣,沐浴月华的两人,闲庭信步踏足了太庙巷。
路过灯火阑珊的太庙时,赵仙游止步微微倾腰,复跟着安乐深入太庙巷内。
小院门口没人等候,安乐明白太庙老人今夜怕是不会来蹭酒。
开锁,推门,嘎吱声打破院落的静谧,院中老槐树投下斑驳树影,于夜里春风中微微拂动窸窣。
“九公子,请。”
安乐道。
赵仙游一楞,眉眼一眯,似乎颇为喜欢这个称呼。
安乐轻车熟路的搬出小桌子小椅子,以及两个杯盏。
赵仙游亦不嫌弃,与安乐对坐小椅子。
热完的老黄酒取出,倒了一杯与赵仙游,两人举杯对饮,默不作声。
赵仙游一口饮尽,眼睛微微一亮,砸吧唇角:“酒中虽无半点灵气,却有几分特殊的味道,从未饮过,别有一番滋味。”
“也许饮的是人间烟火?”安乐看着宛如谪仙般的赵仙游,玩笑似说道。
赵仙游怔住,似有所悟,随后抿嘴一笑:“我得再来一杯。”
安乐不多言,倒酒。
再来一杯,一杯复一杯,一杯何其多。
一壶老黄酒很快饮尽,安乐只饮了三两盏,剩余皆是落入那位只说饮一杯的赵仙游腹中。
“酒虽平凡,但你道了句人间烟火,我却越喝越有滋味。”赵仙游微眯着眼,回味道。
安乐只觉得这号称仙人下凡尘的九皇子着实有趣:“我每日皆会打一壶老黄酒,你若喜欢,有空可来我这小院闲坐。”
赵仙游站起身,披发轻扬:“那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这酒得配上丁衙巷的酱牛肉,滋味更佳。”安乐道。
赵仙游轻笑,举目眺月,随后望向安乐,抱拳道:“可否让我观一观青山?”
“曾有人说我不配青山,我不服气,今日见安公子腰佩青山,心头好奇,便来求一观。”
安乐坐在椅子上,望着沐浴月华,出尘的赵仙游。
并未拒绝对方请求,轻轻一拍腰间青山。
剑气近!
破竹剑青山,骤然飚射而出,化作一道撕裂黑夜的光线,骤而刺向了赵仙游。
赵仙游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抬起,五指宛若刺破天穹的神矛,抓向青山。
可当五指即将抓住破竹剑的刹那,隐约间,他似是看到破烂竹剑表面,有一滴又一滴鲜血泌出。
每一滴鲜血,似都与他同源!
如钩五指化屈指,轻叩青山。
一声清脆剑鸣,青山斜掠而出,刺在了院中老槐树树干上,剑身剑柄轻轻颤。
赵仙游眉间怅然,却也有疑惑尽解的释然。
忽而明白为何老皇叔说他不配此剑了。
只因。
竹剑青山曾叩开天关,染了那仙人血。
第六十六章 锻体、炼神、读书,再见妖妇人
夜色澹无际,繁星如掷梭。
如墨深沉,月色薄凉。
小院内,静谧下来,如谪仙临尘的九皇子赵仙游已然离去。
安乐静坐在小椅子上,面上流露沉思之色,似在思忱着这位九皇子来寻他的目的,真的只是饮酒如此简单?
正如秦千秋曾对他发出招揽,安乐本以为这位九皇子也要招他做幕僚,却未曾想,对方似乎只是来蹭喝一顿酒,观一观青山。
或许在武魁石前,青山迸出剑气,被对方所知,故而对方才来观青山,见青山不适合,也不强求,不曾强夺。
安乐倒是颇为欣赏这位九皇子的洒脱与淡雅。
虽然出尘的气质,像是很难令人接近,可是一杯黄酒下肚,却也算相谈甚欢。
在这个世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安乐起身收拾了残局,将花卉盆栽移到角落,立于院中,剑指于腰间墨池上一抹,墨池掠出,插在老槐树上。
如今老槐树上有两个剑坑,一个属于墨池,一个属于青山,也算是在演练五禽的时候,使得两柄剑有个安置之处。
安乐没有乱插,毕竟也怕将老槐树给插死。
站在院子中央,安乐深吸一口气,心神一动,眼前光幕呈现。
……
【姓名:安乐】
【岁月气:0缕】
【岁月道果:千古之才(流金岁月气0/2缕、25/100缕)、天生剑客(3/100缕)、崩剑劲(5/10缕)、忘我、无畏心、淬妖宝玉】
【掌握功法:《剑瀑图》(14缕)、《引气吐纳诀》(1缕)】
【掌握技能:《古妖五禽经》(21缕)、《赵祖长拳(残)》(1缕)】
……
眸光熠熠,视线落在了技能一栏,原本的五禽锻体,更替为了《古妖五禽经》,并且加持的岁月气都未曾变化。
这让安乐能够无阻碍的接受这份法门的更替。
静立院中,安乐闭目,皮膜之上气血开始涌动翻滚!
腰间佩戴的淬妖宝玉,陡然弥漫出了浓郁至极的妖气,妖气升腾,朝着安乐的身躯缠绕而去。
妖气淬体之下,安乐演炼妖五禽!
睁眼的刹那,整座小院似乎都微微一颤,演练虎式,上古大凶妖虎的画面呈现于眼前,拍、扑、冲、砸等等虎式动作,皆是变得愈发的凶戾!
妖气淬炼之间,安乐的气血运转加快,奔腾如江河。
皮膜、经脉、灵骨皆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淬炼,隐约有热浪自安乐身躯中弥漫,蒸腾着料峭春夜!
气血上涌,似形成一头沧澜妖虎,尖锐牙齿如两柄尖刀,可撕碎一切!
咆哮间,抖落万丈星斗!
灵骨发出爆响,五指微曲,打出之间,气流宛如被拍碎,气血凝聚妖虎虚影,带着冲荡心神的力量。
肉身之上,有气血交织成淡淡的经文流转,加持着上古妖虎异象。
淬妖古玉剧烈颤动,妖气被不断的抽离,其上的妖气纹路开始一道又一道的消失。
这一次妖五禽的演练,比起之前多次加起来所抽取的妖气都要多。
【千古之才】道果加持,安乐感觉自己对古妖五禽的参悟,愈发的深刻,肉身上的经文也逐渐清晰。
在演练古妖五禽的过程中,心脉壮硕,喷薄间,劲力如洪,气血不断被冲刷,灵骨中渗出精髓,被气血交融,汇聚于丹田。
丹田如烘炉,气血如滚火,气血激荡间,逐渐凝稠。
只要继续熬炼下去,凝稠的气血将凝聚成丹,便意味着安乐踏足锻体第三境,凝内丹!
一时间,安乐斗志高昂,披着星斗月光,不断修行。
剑炉中心神铿锵,丹田如烘炉,气血奔腾!
……
……
清波街上,太庙。
门户打开。
赵黄庭持竹杖而立,在他的对面,则是一席华服,披散爽发的赵仙游。
兴许是解开了心结,赵仙游来见赵黄庭说了许多。
遂抱拳飘然入尘世仙,隐入夜色中离去。
赵黄庭收回目光,面色略微古怪,不曾想赵仙游居然会与安乐混在一起,还一起饮了本该与他相饮的老黄酒。
“不过,也好,高不可攀的仙人做久了会变得绝情乃至无情,交一两好友,饮人间烟火,才能持本心而不灭。”
赵黄庭淡淡言语,长眉在夜风中吹拂。
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赵仙游离去方向,长叹一口气。
“所谓尘世仙,不过可怜人。”
收回目光,赵黄庭眯起眼眸,望向太庙巷中。
“好家伙,武魁石一观,收获颇丰啊,这还是《五禽锻体功》?将五禽中的凡间尘兽,换成了上古绝世大凶……这群武庙武夫是真的会玩,千年老妖见了都要流泪!”
“此古妖五禽法门,放至妖族鲲鹏山,怕都称得顶级锻体法门。”
赵黄庭捋着胡须,忽而抬起手,有剑气如星光飞速驰骋,在小院上空交织,以剑气为墨,如绘画卷。
将安乐演练古妖五禽的动静,给完全压制了下来。
防止如此动静引来一些强者窥探,扰他清净。
……
……
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
春日的雨,宛如少女心绪,往来不可测,连续三日的细雨绵绵,终于换来又三日的天晴。
六日时间,转瞬而过。
安乐依旧在小院内演练《古妖五禽经》,这算是他严格意义上的首次闭关修行,因为花夫人给了他假期,他若不去林府作画也无碍。
故而,这几日安乐便皆是呆在小院,以淬妖古玉中妖气淬体,演练古妖五禽打熬肉身,欲要冲击锻体内丹之境!
一整天的时间,安排满程,白日晨起锻五禽,哪怕春雨淅淅,亦不曾停歇,沐浴春雨练武。
傍晚时分,与太庙老人及偶有时来蹭酒的赵仙游共饮老黄酒,并顺手薅缕岁月气后,便开始盘坐观想《剑瀑图》,熬炼脱俗心神,有时作画梳理心境,有时参悟剑气近。
待得夜幕降临,掌着烛火,端坐窗前,伴着春雨或是明月星光,读书两个时辰,翻阅《礼言》、《春秋》等必考书籍,为科举春闱做准备。
锻体、炼神、读书,每日三省己身。
尽管安乐突破至锻体第二境铸灵骨并未多久,可是在武魁石旁,安乐得青山剑气与武魁石气血洗涤肉身,将原本缺陷的根骨给弥补。
再借【千古之才】道果所增幅的悟性与天赋,让安乐修时,进步迅猛!
丹田如烘炉,熬炼着气血与肉身精华,使之凝稠如糊,隐有凝聚之象,距离成丹,只差临门一脚。
可以说,安乐随时有可能踏足锻体第三境。
又是一日春雨绵绵。
晨风吹来,带着料峭冷意,安乐来到院子中央,浑身气血滚滚,演练古妖五禽,肉身之上经文若隐若现。
不过,今早安乐并未演练太久,便收敛气血,换上一身干净白衣,从老槐树上抽下插着的青衫与墨池。
撑开油纸伞,安乐离开了小院。
倒不是安乐不想闭关,而是春闱在即,作为入临安赶考的举子,安乐今日得去贡院登记,并且领取考牌。
若是无考牌,不得入贡院考场,将失去参加本次春闱的机会。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安乐这几日时间闭关锻体,除了接触到偶尔来蹭酒的赵仙游,从其身上抽了八缕岁月气外,便再无岁月气入账。
从赵仙游身上抽得的八缕岁月气竟无一缕是流金岁月气,这让安乐直觉手黑,亦或是赵仙游太仙了,一点不流金?
在这过程中,安乐也尝试对太庙老人薅一薅岁月气,皆是一失败告终,这位老前辈的修为,深不可测。
今日安乐便打算领取考牌后,去一趟林府,作画之时顺带补充些岁月气。
出了小院,行在太庙巷内,踩着湿润的青石,飘洒雨水自苍穹洒落,滴落在伞面,发出珠玉落盘的清脆声响。
忽而,安乐止住步伐,腰间的淬妖古玉微微颤动,安乐隐有所觉,伞帘微扬,举目望去。
太庙巷口,一位穿着粗布衣衫却难掩傲人身材的妇人,正撑着油纸伞,缓缓朝着巷中行来。
腰间被安乐榨干的淬妖古玉不断从妇人身上汲取来一缕又一缕的妖气。
安乐微怔,因为他发现这妇人,不正是当初售他小院的松鼠女妖么?
妇人亦看到了从巷中走出的白衣少年,扬起伞帘,仅观一眼。
安乐溢散于体表的古妖异象……
便让那妇人丰腴的双腿开始不由的发软打颤。
第六十七章 偏见如恶妖,少年踏足锻体第三境
妇人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变化竟能如此之大。
她依稀记得当初在黑衙捕头黄显带领下,出现在小院中的俊朗少年,那时少年不过刚踏足修行,气息微弱如萤火。
如今再看,少年身上气血之磅礴,宛若沸腾山火,心神宛如刚出鞘的神剑,隐隐露出剑气寒芒。
虽无法勘出具体修为,但这份迫人威压,说明少年修为早已不同往日。
最让妇人感到颤栗的,乃是少年身上的古妖异象,气血朦胧蒸腾,让妇人仿佛观得一尊屹立山巅,咆哮天上众仙的上古大凶妖虎。
血脉深处的压迫,让妇人险些无法稳固身形。
面对上古妖虎,不过数百年修行的松鼠妖精妇人,如何能抵抗的了其威压,未曾跪伏下来,便已然算是不错。
妖虽化形,但依旧保留着些许兽的本性,强大之妖所释放的威压,天生对弱小的妖有压制,故而才会有虎啸山林,百兽径逃的情况。
安乐看着妇人发颤的双腿,有些许愣神,他什么都没做啊。
春雨飘洒,于伞的边沿,汇聚成珠帘,带着雨巷特有的朦胧与诗意。
熟人相逢本是一件挺美好的事,可这熟人的态度却着实怪异了些。
不过,稍加思忱,安乐便明白,妇人乃松鼠妖精,或许是畏惧他那演练古妖五禽,而残留的古妖威压。
“夫人何时归来临安?”安乐撑着油纸伞,笑着转移话题,分散妇人压力。
妇人撑伞有几分惊惧的看着安乐,甚至变得小心翼翼了些:“安公子,妇归临安有几日了,想着来曾与夫君生活过的小院再最后看一眼。”
“我尚未出门,既然如此,便回去陪夫人一观。”
安乐面上挂着和煦笑容,说话间隙,不动声色从妇人身上汲取四缕岁月气。
二人朝着太庙巷中走去,兴许是安乐身上古妖威压太甚,妇人不是很愿意靠近。
安乐也清楚,走在前方,与妇人拉开距离。
腰间那枚被安乐掏空的淬妖古玉,则微微颤动,不断从妇人身上汲取妖气,渐渐恢复其上妖纹。
妇人入院中,撑伞驻足良久,眸光中带着几分不舍与回忆。
她未曾入屋,只是在院子中缓缓行走,触摸被安乐照顾良好的盆栽花卉,当掠过老槐树时,观其上残留锋锐剑气的剑洞,楞了一下,却也未曾过多在意,这些剑气弥留于老槐树而言,未必是坏事。
“安公子,多谢您将小院照顾的如此好。”
妇人望向安乐,眸中带着几分感激。
安乐则是一笑:“这是我在临安的第一处房产,呆在小院中,我心甚安,我心安处,即是吾家,自然不会随意破坏。”
“我心安处,即是吾家……说的真好。”妇人喃喃,随后眸间亮了些光彩。
“安公子,妇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可否向公子请教?”
安乐一笑:“夫人请问,小生愿尽力为夫人解惑。”
妇人伸出手,接住一粒落下的春雨,雨珠于她掌绽开:“公子,有人曾告知妇,做人当心存良善,可这世间处处存在偏见,来自身份、性格乃至种族,许多偏见比恶妖更恐怖,面对如此,妇当如何?”
安乐闻言,沉吟片刻,缓缓道:“人只从自身角度出发,倾向利于自身方向,由己及人的想法下,偏见遂自然而生。”
“逆来顺受只会助长偏见,成为其壮大的养料。”
“小生认为,偏见如恶妖,那便斩了此妖,天地自然清明。”
安乐道:“夫人,此为我一己之见,若觉不妥,当为笑谈便可。”
妇人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许久,朝着安乐作揖行大礼:“多谢公子解惑。”
安乐摆了摆手,和煦一笑。
二人未曾在小院内久留,妇人观看之后,带着几分决然的离去。
望着妇人背影撑着伞袅袅消失在青石雨巷。
安乐尽管知道妇人也许心有故事,但却未曾去询问。
世间偏见如山岳,甚至比恶妖更恐怖,如何能轻易斩之。
读书百卷的安乐,曾观过文院大儒所书《妖论》,其中有提及:“妖分善恶,恶妖食人,百丈可观其臭,善妖助人,近身不可辨其气。”
意思便是说,妖分好坏善恶,恶妖吃人,身上妖气凶戾腥臭,隔着百丈便可知为恶妖,而善妖助人,妖气交融人气,近在眼前都难辨妖与人。
可是,在人间,人人惧妖,大多都不分好坏,你若为妖,处处便是异样目光。
有降妖师,专杀妖,就算是未曾作恶的善妖,只要为妖,生来便是原罪。
或许,妇人遭遇的偏见便是这个问题吧。
重新锁上门,安乐持伞出了小巷,巷弄外已然没了妇人身影。
来到冒雨而摆的豆花摊下,端坐狭小的摊架下,观清波街上人来人往,就着料峭春雨,吃一碗热乎乎的豆花,品味人间烟火气。
吃完后,安乐撑伞踱步而行,来到了西湖边上,春闱临近,大赵皇朝各地举子纷纷涌入临安,惹得西湖边上文人墨客增多。
哪怕春雨绵绵,文人墨客们反而诗意大发,于湖畔吟诗诵念。
安乐撑伞而至,远远的来自华亭的书生刘越眼眸便是一亮,疾步走来与安乐问好交谈。
安乐本来是想要见一见云柔仙子,不过,这几日闭关,便都未曾来西湖畔。
与刘越一边闲聊,一边等候云柔仙子的到来,等了片刻,未曾等到,安乐稍感遗憾。
未曾再继续等候,便转身朝着贡院方向行去。
书生刘越见状,跟了上来。
“安大家这是要去贡院登记领取考牌吧?同去同去。”
刘越笑道。
安乐倒也未曾拒绝。
贡院本为礼部所辖后并入文院,由文院统辖,贡院地址亦设在文院范围内。
织烟凝雾一丝丝,洒遍东风绿野滋。
安乐第一次踏足文院,黑白相间的建筑,点缀在朦胧山麓之间。
顺着文人士子人流,行至设于文院内的贡院处,院外早已排起了长队,等候登记领取考牌。
刘越一路与安乐攀谈,倒也未曾因为安乐身份而生怯。
排起的人流缓动。
片刻之后,终于轮到了安乐。
负责登记的乃是文院的一位老儒生,头都未曾抬,淡淡道:“姓名,籍贯。”
“安乐,自崇州安福县而来。”
安乐和煦道。
正执笔登记的老儒生,忽是想起什么,猛然抬头。
“你便是安乐……先生?”
老儒生眼眸中浮现几许对安乐年轻的惊叹。
“先生之墨竹与墨马,在下俱是有机会观摩,水墨写意画竹亦画马,当真别开生面,独创一派!”
老儒生起身拱手作揖。
安乐笑了笑,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人的恭维,只能同样抱拳作揖。
而老儒生的一番姿态,自是引起其后排队的文人墨客的骚动。
这少年便是那如今名震临安的安大家?!
安乐领取了考牌后,没有过多久留,与刘越告辞后,在诸多文人墨客炽热目光中,撑伞消失在了春雨中。
刘越一时亦惹来诸多瞩目。
老儒生在安乐离去后,面容便又恢复了那一副冷漠和公事公办的模样。
……
……
秦相府。
水榭小池,碧波泛起点点涟漪,假山之间,幽溪缓流。
秦千秋端坐在闲亭中,在他的对面,是一位身着华服的老人,老人面色清癯,眼眸精锐。
“伤养好了?”
老人饮一口茶,在棋盘上落子,淡淡道。
秦千秋亦是执子而落,恭敬道:“伤势无碍,只不过丢了面子,这府门不好再出去。”
老人捋须一笑:“洛轻尘杀不了,有李幼安保他,此人葬了车夫尸体后,便一路逃至沧浪江战场,入了军营。”
“我的手暂且伸不到军营中,那是武庙那些武夫的地盘。”
秦千秋面容上闪过一抹不甘与愤怒,但很快压制了下来。
“不甘是正常的,这一次的事情权当给个教训,莫要轻视任何一个敌手。”老人再度说道:“既然出手,能打死就得以雷霆手段打死,若不想惹来满身鲜血,便莫要给其反击的机会,穷途末路下,对方拼死都要咬下你几片肉。”
秦千秋郑重颔首。
“春闱在即,为父要与文院诸多大儒商讨详细情况,近日事多,无法常回来看你与教导你,你好自为之,多思多想。”
老人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春雨,说了句后,便转身顺着长廊离去。
秦千秋起身恭敬作揖送别。
待得老人消失,方是面朝碧波榭池吐出一口浊气。
“此次事后,我怕是很让父亲失望吧……不过,还有弥补的机会,春闱在即,林府寄希望于那少年安乐,欲要让安乐于殿前会试上尝试破局,既然如此,我便想方设法吃掉林府这颗棋子,让其一点希望都没有。”
“花解冰以强绝实力死保他,另外还加一个李幼安,着实不好动他,可是,杀不死那少年,那便毁掉他……”
秦千秋背负着手,伫立于水榭中,望着池中锦鲤,唇角不由一挑。
正如父亲所说,毁掉一个人,除了杀死他,还有很多其他的办法。
特别是毁掉一个声名鹊起的文人,办法更多。
……
……
安乐取了考牌,并未立刻回太庙巷,而是去往林府。
开门的是留香,多日未见安乐,留香乍见之下,眸光晶莹,俏脸上浮现几许小惊喜。
留香告知安乐,花夫人与公子们皆不在府中,公子们去了武庙,花夫人的去向她一婢女自是不知。
安乐故而未曾在林府久留,转身离去。
去往燕春里打了两壶老黄酒,又去丁衙巷切了两斤牛肉。
安乐踏着青石,伴着被春雨切落的桃花,行至太庙前,举起老黄酒喊了句,遂归心安小院中,等候老友前来。
坐在门庭下,赏着院中春雨。
安乐将今日收获的岁月气通通加持到了【千古之才】道果之上。
兴许差的便是这些许的加持。
霎时,丹田烘炉一声轰鸣。
天地灵气骤然袭来。
气血、心神、灵气与肉身精华在丹田之内,受无形力量牵引,缓缓凝聚成内丹!
第六十八章 太庙老人把酒论妖孽,小圣榜上遂进上十八
春泥得雨滑于镜,晓树带云淡似图。
安乐就这般,端坐门庭下,春雨伴着微风,忽而跃入几粒,沾染在安乐面容,被皮膜下运转的滚沸气血给蒸干,化作迷蒙似云的水汽。
几日的闭关苦修,精气神的高强度调动运转,不断演练古妖五禽,终于在今日,得到了收获的果实。
灵气惹得春雨飘摇,小院内风浪骤起,吹拂的老槐树叶片淅淅。
安乐闭目,心神沉入丹田。
丹田如烘炉,气血生火,焚烧锻铸,隐约可见一颗气血内丹成型,悬浮其中,滴溜溜转动!
开气血、铸灵骨、凝内丹……此为锻体武道前三境。
炼神前几日便踏足脱俗,花夫人认为是《五禽锻体功》拖了安乐后腿,故而让其往武庙观石,得众武魁演练新武经。
可刚得武经的安乐得青山剑气及武魁石气血洗礼淬体,却并未立刻凝聚出内丹,一开始,安乐内心还是有些怅然。
如今倒是平静许多,有些东西越是强求反而越不得。
仿佛一粒春雨滴落,绽放迸裂之间,撞碎身躯中一直维持的境界瓶颈。
肉身之上,古妖五禽经文仿佛复苏,隐约有上古妖虎、凶罴、魔猿等大妖咆哮,凝练出一股磅礴且霸道的气势!
内丹,乃一位锻体修行者至关重要之物。
是气血源源不断的根本!
人力有时穷,可打熬到极致的内丹,却能不停歇的迸出劲力。
正如脱俗境为炼神修行中一个大跨越,武道内丹同样是如此。
内丹之重要,更是承载了往后的境界的前路,锻体第四境通玄意,便与内丹息息相关!
院落之外,风雨急骤。
一身素衣的太庙老人飘然出现。
望着端坐门庭,身上却承载着古妖意志的少年,眼眸中不禁浮现出一抹欣赏。
“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突破,修行讲究的便是一个顺心。”
太庙老人捋着长眉,感叹不已。
安乐的天赋,随着修行的精进,越发展露出令人惊叹的表现。
修为越高,想要突破就越难,安乐身上仿佛积蓄着一股冲劲,要冲开一切的屏障与阻碍。
老人曾经以为,青山选择安乐,是因为安乐画竹观得傲骨,是因为少年不低眉折腰的坚韧品格,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也许少年天赋亦是惹得青山为其妩媚的原因之一。
院落内,安乐的气息逐渐收敛,内丹浑圆,凝聚了气血、灵气、肉身精华等能量,光泽闪耀,精气十足。
这等初凝聚便近乎完美的内丹品质,在锻体武夫当中,都极其罕见。
安乐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肉身中的气力绵绵不绝,内丹如源头,不断推送出劲力。
如果说炼神脱俗是心灵层次的蜕变,那锻体凝内丹,便是肉体层次的蜕变。
安乐忽而想到,前几日能杀车夫铸山,主要还是因为铸山并未有高品秩的锻体法门,内丹凝聚粗糙,再加上心灵上的薄弱,剑气近太过克制。
否则,锻体三境吊打二境还是很轻松的。
安乐此刻回想起来,其实亦有些凶险蕴于其中,但他却未曾后怕,修行本就是斩开阻碍身前的一片片荆棘,登临山巅的过程。
心怀无畏,却亦要审时度势,方能登高望远。
睁开眼,心神如丝线缠绕。
老槐树上,青山骤然脱树而至,安乐抬手抓住了青山竹剑,由着体内气力运转,开始舞剑,青山中丝丝剑气蔓延,浸润着安乐身躯,巩固着他的修为。
老人熟稔的坐在门庭下,满脸带笑,自饮自酌。
顺带溢散心神指点一下安乐一些剑法上的不足。
小院内,剑气纵横却显得有几分温馨。
许久,安乐缓缓停歇,不再舞剑,端坐小椅,膝上横放青山,与老人对饮。
“锻体炼神俱三境,短短时间内,成就至此,安小友的天赋很不错,论及前三境的破镜速度,老朽见过修行者当中,小友可入前十。”
老人饮一口酒道。
安乐闻言,不由一怔,老人继续开口。
“赵仙游那小子,十几年不修行,一修行便破境如饮水,一日一境,三日便破至三境,速度比之安小友自是快些。”
“但那小子号称尘世仙,不以常理论之,不作数。”
“另外说那元蒙皇帝,七日便破三境,惹得当初整座元蒙皇庭震动。”
“其次还有真武观的道子、天师府的小天师、烂柯寺的金蝉佛子等等,这些都乃当世妖孽,前三境于他们而言,宛如纸糊。”
安乐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些妖孽之名,不由好奇万分。
“真武观,天师府,烂柯寺等势力,与文院武庙不同,前者你可以理解为宗派势力,与朝廷牵扯极少,但文院与武庙却与朝廷息息相关。”
太庙老人饮一口老酒,道。
“当然,在圣山面前都不算什么。”
“安小友,你如今前三境的破境速度,比起圣山那些山主们都要快,可是,哪怕是道子、小天师、佛子等天才妖孽,于山主们面前,皆如浮云。”
老人爽朗大笑起来:“故你需戒骄戒躁,修行路漫漫,你才刚踏足。”
“一时的耀眼算不得什么,三境之后有五境,五境之后复五境,十境之上又是什么风景,天下无数修行者为之而向往。”
安乐知道老人这是在教导自己,让他勿因天赋而生出骄纵之心。
斟满一盏黄酒,对着老人敬上,一口饮尽。
“多谢前辈教诲。”
老人面色祥和,举起杯酒朝着安乐扬了扬,亦一口饮尽。
“待得你春闱结束,老夫带你去个地方,见个世面,绝对有趣,绝对爽利。”
老人笑着承诺道。
安乐闻言,亦是笑道:“那小生便期待一番。”
“哈哈哈那你可有得期待了,别人求之而不得呢,今日高兴,你趁着破境心绪,好好作一幅墨竹,融此刻心境的墨竹,定然别有一番风味,让老夫过过眼瘾。”
安乐闻言,倒也未曾拒绝,起身往屋内桌案行去。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磨墨铺纸。
风声雨声落笔声,声声入耳。
静心凝神。
……
……
院落外。
赵仙游飘然而来,华服染春雨,院落中犹自残留着安乐突破后的磅礴气血,似要蒸发雨水。
背负着手的赵仙游,摇了摇头:“来晚了,蹭不得酒喝。”
“里面在聊画,对作画我着实不感兴趣,便不去凑热闹了。”
赵仙游转身,无瑕的靴子踩着地上春水,然而却片水不沾,仿佛一切都难以沾染他无垢与纯暇。
“十境之上又是何等风景,不知安兄能否陪我一走?”
赵仙游缓缓走出巷弄,言语自信。
回首望着清冷雨巷,忽而一笑。
“如今安兄还差了些。”
“不过,吾心有期待。”
赵仙游转身,春雨落下自他头顶无声无息的消弭,身形也渐渐模糊。
遂有轻笑之声萦绕清波街。
“小圣榜……要有意思了。”
……
……
把酒对崔嵬,青山颜亦开。
临安府外,山岳绵延,云雾缭绕。
圣山第一山,不似第六山那般如剑锋锐,更如一尊盘坐老道,俯瞰人间,谈笑间窥尽天下事。
第一山上,有一座茅庐。
茅庐中,有一老人掐指而坐,身前摆着一香坛,一炷香于其中点燃,青雾幽幽。
忽而,香上落灰,似如惊雷炸响,惹得老人从摸鱼打盹状态中醒来。
老人睡眼惺忪,掐指一算,打了个哈欠。
“小圣榜有变?”
“是谁要往上爬?”
老人屈指一弹,一份竹简飘然落在香坛前。
香灰飘然而起,于竹简上渐显出两行字。
“小圣榜王勤河,落十九。”
“小圣榜安乐,锻体炼神俱三境,遂进,上十八。”
第六十九章 观太庙老人战元帝,凝得道果豪气引
日暮北风吹雨去,数峰清瘦出云来。
第一山,茅庐。
香柱焚烧,青烟袅袅。
料峭春雨于屋外飞洒,却无法侵蚀茅屋内的温暖丝毫,端坐香炉前的老人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伸些懒腰。
“安乐……此子不是老六非常欣赏,并从红尘剑匣中赠出一柄墨池的少年吗?”
“方登小圣榜不久,前几日还是双二境,这便入双三境……这天赋,难怪主动引得小圣榜更迭。”
老人拾起以香灰成字句的竹简,行至茅屋檐下,外有雨珠滴滴答答,如珠帘网罗。
对着竹简吹了口气,香灰尽去,竹简下却亦有真实的文字呈现。
仿佛镌刻在竹简上,时光都难抹其迹。
老人轻笑,手中竹简竟是漂浮了起来,缓缓飘出茅屋,伴随一声嘹亮的鹤唳。
竹简竟是化作了一只白鹤,白鹤拍打着翅膀,破开春雨与山雾,袅袅朝着人间而飞去。
小圣榜更迭,自是要传遍人间。
引起榜单更迭者,自要扬名。
……
……
灯火迢迢,春雨逐渐停歇,夜空似有星光呈现。
太庙巷中小院内。
透过寻常的格子木窗,可见有一少年执笔于桌案上作画,笔走游龙,浓墨浅墨总相宜,浓郁墨香于屋内袅袅,伴随春雨尘气,让人心旷神怡。
少年眸光精亮,气神高昂,落笔画卷,其上墨竹迸发着昂然姿态,朝气蓬勃仿佛迎着阳光而傲然生长。
春雨夜,画晴竹,却一点都不显得违和。
太庙老人赵黄庭伫立侧方,掌着烛灯,满是欣赏的观画,唇角挂着几分舒心笑意。
画者的心境是最能影响画作风格,作画本就是捕捉灵感的过程,心情畅快,意念通达,做出的画,自然也朝气蓬勃。
安乐沉浸在作画中,心神萦绕,泥丸宫中剑炉轻颤,剑气铿锵,似蔓延而出融入了狼毫浸润出的笔墨中。
当最后一笔落下,画卷似都绽放出春日暖阳,蓬勃朝气,铺面而来,简单的屋舍似都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好!”
赵黄庭掌灯而赞,眼中的欣赏之意愈发浓重。
“此画融你破境心神,朝气之炽烈,几欲透纸而出,可入七品炼神宝图之列!哪怕在七品炼神宝图中,亦颇为珍贵!”
老人夸赞之意毫不掩饰。
毕竟,这画融合少年刚破境的自信、炽烈心境,蓬勃向上,观之自会受其积极影响。
安乐一笑,提笔习惯性落款:“今日破境,心神开朗,老友邀请,遂画墨竹,其实胸中之竹,并非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运笔,又是一格,其实手中之竹,又不是意中之竹也……”
最后再上书“板桥竹”三字。
取淬妖宝玉盖印。
画卷之上心神光辉一闪而过,一幅晴竹图,蕴炼神之意。
安乐作画完毕,行至窗前,呼吸新鲜空气,老人则是掌灯细细观画,面容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一幅画毕,安乐感觉突破后的激动与浮躁心神逐渐沉凝。
作画而养性,确实有几分道理。
安乐转身看向了细细赏画的太庙老人。
忽而,心神一动,光幕中【岁月气】一栏开始微微跳动。
老人身上,密密麻麻的岁月气微微飘摇,隐约间,似有一缕岁月气,要脱离老人身躯而出。
几番拉锯之后,岁月气动摇,被安乐抽离。
安乐心头顿感欣喜。
修为破三境后,终于能薅动老人身上的岁月气了,尽管只是一缕,但……意义非凡。
倏地,那一缕岁月气,迸发出一抹金色,于他眼前化作了金色香柱,袅袅燃烧。
安乐微微一怔,看了正兴致高昂在赏画的老人一眼,思忱片刻,选择观摩岁月。
眼前的春风春雨春夜,如碧波荡漾,泛起涟漪。
久违的流金岁月如画如卷如青烟,于眼前缓缓呈现。
……
痴云堆积天如墨,雪浪奔腾江愈明!
巨大的江河宛如一条在大地上翻涌的祖龙,每一片浪花尽是其身上鳞甲,轰鸣之间,如怒龙嘶吼。
此为沧浪江,天下绝险之地,隔绝南北,化为天堑,大赵南迁时最大的倚仗。
一江之隔,隔了大赵往昔峥嵘岁月,亦为大赵带来五百年如梦繁华!
在沧浪江以北,大地动荡,千军万马驰骋,掀起尘土如风暴黑压压的席卷而来。
沧浪江上,一艘又一艘华贵至极的巨木楼船,乘风破浪,撞碎江水,浩浩荡荡横渡。
木楼船上有着大赵皇朝的旗帜,遭迷蒙水汽浸润,似都少了几分硬气。
文武百官、文人士子、皇亲贵胄……皆是伫立楼船,楼船周遭江流中有巨大的妖龙身影翻涌,那是相助大赵皇朝南迁的盟友,鲲鹏山中妖龙。
安乐自是知晓眼前的景象是为何。
五百年前大赵南迁,多少人早已忘记,而如今,安乐于岁月气中再度观得这般画面。
黄木楼船艘艘破江而走,楼板上,百态横生。
有甲胄将士手握长枪满目不甘与悲凉,有文武百官跪倒木船面朝江北大地嚎啕泣血,有武将怒吼连连,炸碎江流。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黄木楼船上,武将们的愿望不得实现,只能满怀不甘。
不甘的情绪,如飓风交织。
江上苍穹,黑云遮瑕,有怒雷于云后乍现,带来扼喉的压抑。
有强者于云流后穿行交锋,绝世强者的心神与气血碰撞,天地色变。
安乐的视线似乎破开层层云流,直上苍天九十重,见得云海后同样有强者在进行对峙。
那是为了让大赵能够安然退过沧浪江,而舍身断后的强者。
沧浪江北,有恐怖的战车在九匹覆甲妖马拉扯下,倾轧而来。
战车上,一道魁梧的人影伫立,戴着黄金面具,身披金甲,只是岿然而立,便如一尊无上神明,强横的气血如柱,冲入云霄,要撞碎青天!
冰冷、傲然、霸道的眼神自黄金面具下扫来,带着对大赵南迁的不屑。
元蒙皇帝!
安乐只是看一眼,便明白此人是谁!
那位天下第一强者,弯弓敢射天仙的元蒙皇帝!
哪怕只是从岁月气中窥探,安乐仍可感受对方的强大,天下第一强者之威势,的确不同凡响。
忽而,伫立战车的元蒙皇帝取来弯弓,弓拉满月骤然射出如流星般的一箭。
箭断沧浪,欲隔江射爆南迁楼船。
一道剑光而至。
天地之间一声豪迈大笑。
苍莽大地的厮杀战场上,铁甲重重间,有一道华衣身影,拎着一把破竹剑,挡下箭矢,复一路前冲,所向披靡,剑气所至,开山裂石!
哪怕元蒙铁骑的重甲亦是难以抵挡!
安乐瞬间被吸引目光,盯着那一席华衣,那放浪形骸的男子身影。
这一年,有人豪气干云霄!
这一年,有人满头青丝未曾染霜,眸中犹带青云志。
这一年,有人拎起一把破竹剑,便敢对杀天下第一的元蒙皇帝!
“赵黄庭持青山而来,请元帝且看青山重不重!”
男子一笑,朝着元蒙皇帝斩出三剑。
元蒙皇帝与冲入云霄,剑气与气血碰撞,隐约间云海皆被撕开!
三剑过后。
赵黄庭口中喋血,手持竹剑坠下云海。
男子坠回沧浪江上,拄剑立于黄木楼船之上,破江而去,喊话穹天。
“元帝,今日不够爽利。”
“待大赵大军北上,我将执青山再来!”
云海中,一身金甲的元蒙皇帝,并未追杀,只是脚踩云流,淡淡注视。
……
画面至此开始悄然散去。
安乐心头震撼无比,久久难以平息,看了看腰间竹剑青山,又看了看正掌灯观画的老人,心头百感交集。
这才是真正的流金岁月,原来这不起眼的老人,曾与天下第一搏杀过。
旷古的豪情,冲天的狂迈,让安乐心绪波动。
眼前,有湛蓝小字缓缓浮现。
【获得岁月道果:豪气引】
【注:豪气引(道果):引得世间多豪气,敢让凡夫斩鬼神,消耗豪气加持己身,可获特殊战力加持】
一缕流金岁月气,凝成一颗岁月道果。
安乐甚是欢喜,细细研究后,安乐发现这道果【豪气引】与【无畏心】有些相似,皆无法加持岁月气。
隐约间,道果【豪气引】中的豪气溢散而出,洗礼着安乐的心神与灵魂,另外,安乐有种感觉,若是他愿意,可将【豪气引】尽数宣泄,获得极大的加持。
不过,一旦那般操作后,兴许【豪气引】道果会枯败,乃至消弭。
道果自溢的豪气,似在悄然融入安乐的气魄。
腰间青山微微颤动,似发出清冽剑吟。
桌案旁,掌灯沉浸于观画中的老人,忽而扭头望向伫立窗前的少年。
春雨伴着春风吹来,撩起少年身上青山,剑吟萦绕,隐约有一股豪气自少年身上生出。
老人一时间不禁有些恍惚。
仿佛在这一刻,自少年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
……
白墙黑瓦的建筑点缀在山麓之间。
有一只白鹤破开春雨,拍翅而来,无数文院教习先生观之流露惊讶与错愕。
作为文院教习先生,他们自然知道白鹤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小圣榜更迭,白鹤为凭!
白鹤落入文院,便化作了竹简,被独坐草堂中的三夫子所得。
“嗯?”
三夫子苍老的眼眸中流露一抹错愕。
“尚未出现挑战,小圣榜便现更迭……多年来颇为少见。”
三夫子呢喃,随后他唤人进来,抄写新的小圣榜,并且将之发布。
这一夜,临安夜未央。
……
……
秦相府。
池榭之间,风景如旧。
春雨滴落敲打闲亭黑瓦,如珠玉落盘,颇为清脆。
碳炉烧着热水,炉中有片茶叶在上下翻滚,散发浓郁茶香。
王勤河腰间挎着那柄龙脊刀,眯着眼,品着上好的西湖龙井,伴着春雨饮茶对谈,让他心旷神怡。
秦千秋端坐对面,正在洗茶泡茶。
忽而,远处有一位儒衫文士撑着油纸伞而来,在秦千秋耳轻言两句,送来一份黄册。
秦千秋眉头骤然蹙起,想了想,将黄册递给了正惬意饮茶的王勤河。
王勤河楞了下,接过记载着小圣榜排名的黄册翻阅。
当翻阅到最后,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茫然。
啥都没干……他怎么小圣榜又垫底了?!
许久,眼眸中视线逐渐凝实,锋锐如刀。
小圣榜的确会出现更迭,但是这种因为对方破境就降他排名的情况……着实有些羞辱。
虽并非没有过先例,但他着实不甘!
沉默许久,王勤河缓缓起身,手掌搭在了龙脊刀的刀柄上,一步一步走出了闲亭,迈步入春雨中。
刀气纵横,无尽春雨洒落,被粒粒碎尽。
“王兄?”秦千秋起身,不由问道。
王勤河一步一步气势渐渐攀升。
“莫名垫底,自然是要去挑战。”
“我心不服,意难平。”
“倒要看看,这少年刚入三境,凭甚压我一头?!”
上架感言
码字不知不觉又写到这个点,开这本书以来,熬夜已成常态。
本来想明天再发感言,但夜深人静的便又想絮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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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更新,保底三更,每更都是四千字的,老李没有存稿,都是现写,所以可能是分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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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上架,心情前所未有的忐忑,毕竟连扑三本,心态已然失衡,而这本新书期的成绩超出预想,可正因如此,才越发忐忑与患得患失。
上本书,首订三百,写到了均订一千五,稿费没赚多少,却算是尝尽了成绩不好想要拔起来的无力与艰难。
所以这本铆足了劲在写,认真琢磨文字,思索剧情,想要努力写好。
成绩连续不好,扑了三本书,老书友都走光了,在群里问还有人看书吗,回应者寥寥,颇为心酸,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与老读者们再相遇。
开书之后,各种各样扎心评论,还有人身攻击的让人心态几乎要爆炸。
好在这本书后来发力,慢慢的收藏涨了起来,在大伙追读帮助下,也拿到小喇叭,冲到三江,哦三江在明天,也就是说上架没有三江增幅……
也不知道能有多少首订,心中更没谱了,以前上架老李都能预估个大概,这本是真没头绪。
收藏近四万,但是每一章的评论真的寥寥无几,推荐票和月票也不多,有种单机的感觉,所以真估不出来,心头愈发忐忑。
只希望不要太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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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这本老李能翻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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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还是当初那句话,慢慢写书,生命不息,码字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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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拜谢。
李鸿天。
第七十章 知否知否,且饮一杯春酒【求首订!】
白鹤撕破了春雨,拍打翅膀从世人眼中遥不可及的第一山,飞到了人间文院,被夫子所获。
带来的消息,是小圣榜的更迭。
王勤河,下十九。
安乐,上十八。
出乎所有人意料,如此突兀的便出现了变化,锻体四境炼神三境的王勤河,居然被反超了……
虽然给出的理由是原小圣榜十九的安乐突破至锻体炼神双三境……但锻体上不还有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吗?
小圣榜的更迭与传播一直都是文院在代理,故而这一次亦是如此。
白鹤为凭,带来的便是第一山的态度,亦是小圣榜更迭的证据。
纵使每个人心头有万千疑惑,亦无法去否决榜上名次的变化。
文院、武庙、林府、叶府、秦相府,乃至静街深处的偌大皇宫中,皆得到了更迭后的小圣榜黄册。
每个人的表情皆有异色。
这般情况并非未曾有过,但大多数被压了排名者都不会服气,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人,更逞论是手持小圣令者……
手持小圣令者,皆怀有对话圣师的希望,自然对自身颇有希冀,十分自信,因此,不会甘于落后。
当然,大多数时候小圣榜是不会出现更迭,除非榜上的天才们做出了重大的突破,方有可能变化,以此来刺激上榜者互相挑战。
故而,大家皆知,以王勤河的脾性,定然意难平,连夜便会去挑战安乐。
不少人想了想,皆是撑伞出门,欲观一场好戏。
……
……
清波街,太庙巷。
雨巷幽幽,两侧屋檐黑瓦洒落下珠帘水流。
巷中小院亦是一片安静,老槐树默默撑着枝叶,树干上的两个树洞中,墨池仍插着一个,不过屋内安乐作了一幅直抒胸臆的画作,有书香墨气鸟鸟而出,被墨池所吸收。
屋内,太庙老人手掌烛灯,鬓如霜,发如雪,怔怔的看着那屹立窗前,身上莫名升起一股让他熟悉且向往的豪气。
伴着青山剑吟,往昔岁月不由云烟浮现眼前。
年少的他,天赋卓绝,为皇族之最,一人一剑走天下,闯江湖。
曾提剑上烂柯,与佛子论剑,以剑参禅。
曾徒步上天师府,挥剑叩开府邸山门,问剑小天师,论道至天明。
曾逍遥一身闯鲲鹏山,与大妖谈笑,与女妖风流。
那些岁月,令他如今回忆起来,不由唏嘘。
弹指一挥间,便是五百载,曾经的豪气万丈,如今也归为两鬓华发。
从少年身上依稀观得几分自己少年时意气模样,鼻头微微发酸,往事浮云上心头,让他感怀。
此时此刻,他观少年,眼眸愈发温柔,也许,他赠青山于少年,除了观其画作得心意外,还是因为在少年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不……他是他,我是我,每个人的人生皆不同,我的人生尚未结束……还有一番风流。”
“岁月不饶人,鬓影星星知否,知否知否,且尽一杯春酒。”
老人忽然笑了起来,不再意兴阑珊。
却见安乐亦是醒来,眼眸清明,似有一股朝气蓬勃的豪气,冲刷着身躯,少年身上的自信、豪气皆超越了先前。
这番变化,让老人颇为疑惑,随后想到了这幅晴竹图,观得晴竹图上的落款。
胸中之竹,非眼中之竹,手中之竹,非意中之竹……
少年作一画而生豪气?
这是领悟了些什么?
老人对安乐的天赋越发捉摸不透,越发的匪夷所思。
有这等聪慧,不应该十八岁才堪堪开始修行启蒙才对……蹉跎了前期的年华,错过了最后的根基筑造时机。
“安小友,有所悟?”
老人掌灯笑道。
安乐和煦一笑,望着两鬓霜白的老人,忽然有几分恍忽,流金岁月中,老人还是青年,拎一把竹剑便敢战那天下第一。
而如今,这样豪气曾经冲霄汉的人,也已然老去,可怜白发生。
岁月,或许便是这世间最为伤人的力量。
“确有所悟。”安乐抱拳作揖,朝着老人微微鞠躬,这一鞠躬是感谢老人曾经的流金岁月与他凝聚道果【豪气引】的帮助。
老人看着安乐,隐约觉得少年态度似有所变,不过,他不以为意。
“这个世上,像前辈这样的强者,都不能得长生吗?”
安乐忽然好奇问道。
老人捋须动作一滞,眼眸中有些慨然:“长生啊……”
“难,太难,修行入六境,便可得寿三百载,随后一境增寿百年,九境可活六百年,可在人间,又有多少人物能踏足九境?踏足十境可继续延寿,但亦有大限……长生,虚无缥缈之词罢了。”
老人叹息道。
安乐闻言,可以感觉到老人言语中的无奈。
不过,很快老人眼中的无奈一扫而逝,目光落在安乐身上,语重心长道:“我辈修行人,莫要以求长生作为目标,而是当以变强为目的,当你变得足够强大,超出天下的强大,长生自来。”
安乐闻言,郑重颔首。
忽而,老人掌着灯火行至窗前,窗外可观院中春雨淅沥,却是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靴子抬起落下,踩碎地上积水,有刀气铿锵,于黑夜中如钟磐敲响,荡起的声浪,自清波街上传来。
“这股刀气,王国公家的那位。”
老人长眉一挑,诧异道。
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古怪了起来,看向安乐,似乎带着几分戏谑。
“小圣榜上,你兴许升了名次。”
老人道。
安乐则是一脸茫然,他什么都没干啊,尚未去挑战第十八名的王勤河呢,如何就升了?
“这下不是你挑战王勤河,而是他来挑战你了。”
老人满面红润,笑呵呵开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安乐面色恢复平静,心头也是有了思量,大抵是他锻体突破了三境,引起了小圣榜的更迭。
“小圣榜更迭比较少见,但若是第一山那位算无遗策的第一山主觉得你战力更高,让你上升名次,却也不算什么。”
“大多时候都不会有,不过那些跌名次者,自是不服,连夜发起挑战,实属常事,亦有人直接挑翻,重夺名次,毕竟实战经验、战斗技巧等等影响颇多,无法尽数算中。”
老人笑道:“本来坐等你这上榜新人去挑战,结果名次竟跌落于你之后,自然感觉面上无光,也坐不住,心气也不许。”
安乐闻言不由恍然。
……
……
清波街,亿万滴春雨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又骤然被席卷的刀气给切割成水雾。
一道人影挎刀而来,一身华服,面容肃穆。
一步一步,自静街方向踏足清波街,寂冷的春夜,长街只剩雨水落地的声音,男子的脚步声碾碎一切,空然回响。
王勤河心头有一股郁气,事实上,这换谁都会心生郁结。
小圣榜自动更迭,将一位刚上榜不过数日的少年,排在他之上,并且那少年修为不如他,锻体上落后他一个大境界。
可却能压他一头,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敢持小圣令者,无庸才,他王勤河自然非庸才,心头亦有一股傲气。
止步长街,望着空寂的太庙巷,巷弄中黝黑无比,王勤河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抽出龙嵴刀,刀尖抵地,似有刀吟回响,如听龙吟。
王勤河沐浴春雨,雨水瞬间沾湿他的衣裳,在他的下巴汇聚成丝线滴落。
他取出了小圣榜黄册,以心神包裹,屈指一叩。
瞬间,黄册便破开雨水,朝着太庙巷中的小院驰骋而来,脱俗心神,御物而至。
院子内。
安乐伫立窗前,望着弛掠而来,隐隐裹挟着小圣榜黄册的心神,面不改色,半点威压不加身。
同是炼神第三境脱俗,安乐自然是无所畏惧。
泥丸宫中剑炉轻颤,一口剑气喷薄,撞碎对方附着黄册上的心神,伸手接过黄册,翻至最后,果然看到自己的名次上进一名,已然登十八。
春闱在即,竟是有这种提升,安乐倒是颇为欢喜。
清波街上。
感应到心神被撞碎的王勤河面色不变,雨夜拄刀,气血涌动,战意节节攀升,开口便舌战春雷。
“小圣榜十九王勤河,跌落一名,心气意难平,今夜特来挑战,安公子可愿应战!”
王勤河的战意越发沸腾,声音炸响,萦绕长街,萦绕雨巷。
王勤河曾说,要堂堂正正等安乐来挑战,要领教一番凭自身实力得到小圣令的天才有何称道之处。
可如今既然有变,那他来挑战亦是一样。
清波街四周,隐约有一股又一股心神探测而来,心头有好奇之意,想要看看安乐有没有胆接下这个挑战。
当然安乐可以拒绝,可拒绝机会只有一次。
这挑战肯定是躲不掉的,小圣榜靠后名次者挑战前一名,拒绝一次之后,三日后便会可再度挑战,那时便拒绝不得了。
挑战一接受,必定有胜负,胜负于小圣令持有者而言,影响极大。
不仅仅是心境上的影响,更是一种信念上的冲击。
震震荡荡的声音,如料峭春风袭来,抖得寂静院内老槐树叶片纷纷。
老人掌灯立于一旁,好奇看向安乐,不知安乐是否会接受。
安乐合上了黄册,面容上却无半分压力。
心头甚至有一股豪气涌动而出,既然他在排名上压了王勤河一头,那又有何可畏惧?
刚刚观流金岁月,见太庙老人手持竹剑青山三剑对杀元蒙皇帝,豪气干云霄。
安乐又如何会退缩?
甚至,安乐亦有几分期待这一战,借这一战,养一养心头的豪气。
刚得道果【豪气引】,自是不愿退缩。
越境而战,他并非未曾有过,洛轻尘的车夫铸山,当初在锻体境界上便比他高一大境,但是安乐依旧是逆而战之,并且胜之。
王勤河在天赋上,在修行法门上,自是远远超过车夫铸山,但那又如何?
安乐缓缓闭上眼,太庙老人拎青山战元蒙皇帝的画面再度浮现,冲霄豪气,似冲破画面而来!
那时,元蒙皇帝已然踏足十境,乃天下第一强者,赵黄庭自是不及,可他依旧胆魄无双,未曾畏惧,拎剑对杀!
今日,安乐自是也不愿退避。
虽比不得挥剑对杀元蒙皇帝,但好歹亦算是越境战天才!
亦可养一股心头豪气!
待得再度睁眼,安乐眼中战意涌动,扭头看向身边的太庙老人,抱拳作揖:“我去去便回,待得归来,与前辈饮完剩余的老黄酒。”
太庙老人捋须而笑:“去吧,老夫热好酒,会给你留上一口的。”
安乐不由一笑。
“小圣令自会护佑生死,出手莫要留情,当成生死搏杀,也本该是生死搏杀。”老人又重新赏画,悠悠声音飘来。
安乐应了声好,便往院外走去,撑开油纸伞,雨水砸落伞面,溅起水花迷蒙似雾。
心神一动,插在老槐树上的墨池微微一颤,脱离树洞,骤然掠来,与青山一同别在其腰间。
撑伞漫步在幽深又寂寥的雨巷,安乐感应着清波街上,汹涌而来的,炽烈且蓬勃的气血以及战意。
少年心头藏着的勐虎,似于此刻扬起了头颅,露出了獠牙与利爪。
清波街上,王勤河沐浴春雨,拄剑而立。
四周黑暗的雨幕中,一道道心神、一双双眼眸,望着黝黑的太庙巷口。
却见一席青衣的少年,闲庭信步而出。
腰间佩一竹剑与一墨剑。
妖异且俊朗的面容,如谪仙临尘,迷人眼眸。
“且去西湖上一战,莫要扰了周邻安睡。”
安乐轻声道。
王勤河周身锋锐刀气陡然一震,眸光锋锐,盯着安乐,隐约间感觉到少年与上次相见似乎大有不同。
更自信、更豪迈、更霸道……
锻体三境……就能与他如此自信?
“好。”王勤河沉声应道。
二人便这般,如老友般,漫步雨中,顺着清波街,徒步走向西湖。
微茫云水自妻迷,平远山光入望低。
雨夜西湖,涟漪圈圈点点。
一艘艘花船上,华灯初上,莺莺燕燕,隐约有琴瑟丝竹声,声声入耳。
王勤河与安乐二人行至湖畔。
却未曾有半分停留,二人迈步,踏上湖面,如履平地。
两人踏湖而行,相隔十丈,彼此对望。
王勤河斜握龙嵴刀,身上气血点点自皮膜下涌现而出,春雨尚未落下,便被蒸发。
“小圣榜上,本该你来挑战我,如今你我换位。”
“我不服。”
王勤河道。
安乐早已未曾撑伞,油纸伞放在了湖畔长堤上。
此刻沐浴春雨,腰间墨池一声剑吟,悬浮而起,隐入黑夜与春雨中,不可觅其踪。
“不服,那便打到你服。”
安乐道。
然,话语尚未说完,王勤河已然动身,疾步奔走,十丈距离,瞬间拉近。
砰砰砰!
后知后觉的湖面方是如炸起一连串的水漂涟漪!
王勤河观过安乐与带刀车夫铸山之战,知道安乐那一手自小圣令中所悟的剑术神乎其技。
但是,缺点便是锻体修为。
王勤河自然不会犯铸山的错误,况且,他亦非铸山!
快速贴身,打出自身锻体优势!
然而,下一刻,逼近安乐周身一丈范围的王勤河正欲挥刀,童孔陡然一缩!
却见安乐摆出虎式,打出一式虎掌,青衣鼓荡,气血如烘炉,似有血色经文自皮膜间若隐若现。
磅礴妖气、血气、灵气、劲气同时聚散!
俊朗儒雅的青衣少年,骤然化作咆孝间星辰坠的上古大凶妖虎!
古妖五禽,首次于战斗中展现,向世人张开獠牙!
王勤河陡然被冲击的心神失守!
这……这算哪门子的五禽?!
尚未挥出的刀被安乐按压回去,并且伴随虎式一掌砸下。
王勤河只感恐怖至极的巨力压下,带着几许茫然与不可置信,一口鲜血喷出。
冬!
湖上炸开巨响!
整个人便直接被砸的灌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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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流水声中闲事了,少年踏浪斩蛟龙【求首订!】
林府,天波水榭。
大池中,春雨洒落,泛起圈圈点点,伴着料峭穿堂春风,惹来几分寒意。
花夫人回到了林府,侧卧在榻上休憩,袭香在一侧举着烛灯,悠悠灯火照亮水榭正厅中的风光,让花夫人能够闲静的翻阅手中的大儒着作《妖论》。
忽而,花夫人长长睫毛轻颤,举目望向水榭之外,看着从天而降的亿万粒春雨,精致面容流露一抹意外。
“王国公府那位王勤河,持着龙嵴刀挑战安乐去了?”
花夫人呢喃,的确有些惊讶与错愕。
如若她记得不错,安乐锻体修为差王勤河两个大境吧,难不成,这几日里安乐锻体成功突破到三境?凝聚出了内丹?!
速度着实有些惊人了。
花夫人眼中来了兴致,从榻上起身,披上薄衫,行至廊间。
心神一动,清风苑中,顿时有一道人影头戴斗笠,腰佩柴刀,漫步而来。
“大嫂,这是第一山白鹤发布的更迭小圣榜。”
林四爷将手中的黄册递给了花夫人。
花夫人翻阅一观,眸光中笑意盎然。
“不错,初踏锻体三境,便惹得小圣榜升名,显然安乐所凝内丹,品质极佳。”
“小圣榜之战,颇为惹眼,你我且去一观。”
花夫人笑道。
林四爷想到安乐,清冷俊朗的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
二人皆是望向西湖方向,元神跃然而出。
……
……
第六山。
半山闲亭。
李幼安与第六山主正在手谈,二人手谈了许多日了,不过本身二人便是好友,李幼安此番归临安,自是与第六山主知交。
“那少年小圣榜升名,迎来了第一场挑战,他若能胜,今日起必将真正扬名临安,一如当年那洛轻尘。”
李幼安轻笑落下白子。
第六山主严肃无比的盯着棋局,他的棋力与传奇状元李幼安相比,差距巨大,所以每一局棋他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过,对于李幼安的话语,他却是不以为意:“那少年,必胜。”
“哦?山主为何如此笃定?”李幼安笑道。
第六山主头都未抬,却尽显自信:“就凭他从我此处得了墨池。”
李幼安闻言摇了摇头,这第六山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夸。
二人无言,落子间隙,心神尽皆遥望西湖。
……
……
此时此刻,西湖周边,早已经出现了道道身影。
伫立春雨中,眺望西湖上的小圣榜之战。
尽管只是小圣榜上倒数两名的战斗,可那少年才上小圣榜,便惹得榜单更迭,自是引起无数人的注意。
许多人亦想看一看此间少年到底有何本事,以落后一大境的锻体修为,力压王勤河一头。
叶闻溪和叶银瓶两姐妹撑伞立于西湖长堤畔。
种舜朝背负玄铁大弓,满面肃然,在他不远处,则是叶家叶宠。
赵仙游端坐西湖侧畔山岭间一棵树上,春风春雨皆不加身,出尘脱俗。
秦千秋冷着脸,从车厢内走出,静立白玉长堤,观那湖中一战。
云柔仙子乘一叶扁舟,安静且好奇的观望着湖上的战斗。
这一战,从王勤河意难平,散发磅礴战意开始,便惹来各方注目,小圣榜上诸多天才,纷纷释放心神来悄然观战。
黑暗中,更有一道又一道强者心神在观战。
湖上大战骤起,王勤河提刀逼近安乐身侧,欲要以高一大境的锻体体魄压制。
然而,众人却见,雨夜下的西湖。
妖气肆虐,一头上古大凶妖虎虚影异象呈现,盘踞大湖,咆孝星辰。
……
……
大湖上炸开翻滚的白色水漂浪涌。
与王勤河急速奔跑而来的水漂,恰好串联成一个整体。
湖水泛起几抹血色,被砸入湖中的王勤河陷入了几分迷茫当中,古妖五禽……他第一次得知。
他知道安乐所修的锻体法门,乃《五禽锻体功》,品阶不错,却算不得顶级。
然而,此刻安乐展现的锻体威势,修的彷佛是通魁法门!
“那一日……武庙中惹来武魁石释放气血狼烟者……是你!”
王勤河心头有了猜测,于湖中睁眼。
一股危机骤然上心头!
却见湖水勐然被无声无息的切开,似有一滴墨晕散间,带来锋锐的切割!
噗嗤!
王勤河扭动身躯,可发丝依旧被斩下些许,无声无息的墨剑却复再来!
湖中,王勤河怒目圆瞪,自然不甘如此被动,他毕竟锻体四境通玄意,挨了安乐古妖虎式,却仍旧能战。
内丹运转,一股玄意迸发,双腿自湖中一蹬,水流炸开!
手中龙嵴刀挥出,炸起的水流,骤然被刀气裹挟,犹如一头出水白龙,朝着安乐扑去!
安乐屈指一叩。
剑吟清冽,像是墨色于身前泼洒,剑气生异象,一根根墨竹拔地而起,傲然而立,王勤河的一招被挡了个干脆。
清冷的眼眸透过墨竹与春雨,望着王勤河,没有太多的情绪。
如若安乐记得不错,这王勤河……好像当初与秦千秋站在一起吧?
对于秦千秋,安乐自是不喜,对方威胁铸山来杀他,更让他厌恶,故而连带着对王勤河亦没有了半点的好感,下手绝不留情。
这一战,安乐欲养自身豪气,不愿拖沓。
毕竟,小院中尚有老友温酒待他归。
五指一推,墨池无声无息掠出,速度快到极致,熬炼的脱俗心神于此刻展现峥嵘!
随后,身躯中妖气再涌,气血如奔雷,一步踏下,上古妖鹿异象迷蒙。
安乐瞬息掠出,湖面自出现一匹白练。
刚出湖的王勤河,手中龙嵴刀一推,通玄意的武道境界,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锻体通玄,他气血、劲力、爆发皆比安乐更强!
哪怕安乐的锻体法门品秩高于他,王勤河依旧有机会!
“龙怒!”
龙嵴刀光宛如一头怒龙,龙之玄意于此刻绽放。
安乐恍然间似见到一头翻江倒海的神龙,朝着他怒而咆孝。
但安乐心神何等坚韧,眉心剑炉铿锵,眼眸清明。
以古妖鹿式拉近距离,安乐妖异的面庞冷峻无比,腰间青山漂浮而去,高速旋转。
青山在畔,直面刀气蛟龙。
这一刻的少年,隐有豪气冲起,沐浴加身,道果【豪气引】中,豪气丝丝缕缕的交织身躯。
一掌贯在青山剑柄,青山掠出,刹那间如一道长虹,贯穿了王勤河以通玄武意营造出的刀气蛟龙!
踏浪斩蛟龙!
“一柄破烂竹剑也敢斩我大龙!”
王勤河冷峭开口,手中龙嵴刀,刀光熠熠,毫不犹豫的抡起,噼向那贯穿刀气蛟龙而来的竹剑。
他不认得青山,自然无所畏惧!
然而,四周观战的诸多强者中却隐有人似是认出了这柄剑,气机流露震撼,遂望着那挥刀向青山的王勤河流露悲叹。
刀噼青山,王勤河只感觉自己砍的不是一把泛黄的破烂竹剑,而是一座横压来的山岳。
龙嵴刀一声哀鸣,长刀崩裂开一小口,脱手弹飞而出。
青山崩剑劲去势不减,直接贯穿了王勤河的胸膛,穿出一个大洞,血肉横洒!
与此同时,安乐以上古魔猿式临近。
妖虎咆孝,魔猿嘶鸣,凶罴怒吼……
古妖五禽所熬炼出的磅礴体魄,抡起攻伐,如狂风骤雨落在王勤河的身上。
王勤河的身躯被打的甚至无法跌落。
春雨淅沥。
湖上少年,打人如挂画。
眉心剑炉铿锵,剑气激荡自周身平地生起,脱俗心神操控,湖中炸起的每一滴水珠,天上落下的每一粒春雨,俱是在这一刻染上了剑气,势如剑瀑!
天地万物剑气近!
五指一攥,无数的剑气切割。
王勤河在这一刻瞬间被剑气淹没,砰的一声,半空炸起一团血雾!
老人说挑战要以生死厮杀对待,安乐自然毫不留情。
这一招过后,悬念已然消除。
一团白芒骤然于半空闪烁,王勤河所持有的小圣令散发出光辉,彷佛时光回朔,让其伤势消除。
而王勤河砸落在湖面,漂浮着,迷茫望着天穹。
他忽而有些明白洛轻尘的道心为何那般脆弱了……
原来,被人碾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这一战,从开局失策遭了安乐古妖五禽的轰击后,他便彻底的落入下风,哪怕不断反击,也只是穷途末路下的挣扎罢了。
那少年,从头到尾都在压制他。
春雨淅沥,西湖湖面陡然变得静谧起来。
墨池与青山掠至少年周身,被一身青衣的少年佩于腰间,气血收敛,古妖异象早已消弭,又恢复了翩翩少年姿态。
并未看那躺在湖面上怀疑人生的王勤河,安乐徒步自湖面离开,踏上长堤,拾起了油纸伞。
身上气血运转,蒸干了水珠,撑起油纸伞。
少年腰佩二剑,于无数心神,无数目光中,漫步离去。
春迷花雾与波光,杨柳拂堤雨翩然。
流水声中闲事了,一壶黄酒一炉香。
一场小圣榜之战,于少年观来,却只是了一场闲事。
脚踩积水溅起二尺,少年青衣佩剑,事了拂衣。
潇洒。
……
……
西湖畔。
叶闻溪露出贤淑的笑容,隐约间彷佛看到少年如一头苏醒的勐虎,正一步一步朝着小圣榜前三的山巅而来。
“好潇洒。”叶银瓶抿着嘴,望着少年事了拂衣状,莫名有种被林追风传染了的感觉。
“这王勤河好弱,一场碾压全然无趣,还以为能有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呢。”叶银瓶花痴会儿,撇嘴道。
“是安公子强了些,跨境而战,以碾压姿态胜之,让人意外却又不意外。”
叶闻溪撑着伞,带着妹妹朝着叶府方向而去。
“因为,这便是靠自身得小圣令与借家族力量得小圣令的天才间的差距。”
“恍如云泥。”
“姐姐,你说这王勤河会跟洛轻尘一样道心蒙尘吗?”
“应是不会,毕竟王勤河本身来挑战安乐,只是一腔不甘与意难平,实际上……他并未有必胜的信念,败了应该还好,况且,像洛轻尘那般豆腐道心……少见。”
“那我也去挑战王勤河试试?”
“我们要淑女,别去欺负人。”
“哦。”
两女交流之声渐渐被春雨声给洗去。
……
雨水砸落车厢顶,迸开迷蒙水雾。
秦千秋冷着一张脸,看着那被碾压击败的王勤河,心头有一股郁气在不断翻滚。
看少年多得意,他便多郁闷,让他不由想到那一日他让铸山杀安乐,结果却惹来洛轻尘一顿痛揍的画面。
那一日的记忆,深入骨髓,那一夜的屈辱,镌刻心田。
洛轻尘他要清算,安乐这个少年……他亦是见不得其好!
“武庙那日惹来武魁石迸发气血狼烟者,便是这少年么?”
“妖气冲天,此子锻体法门与妖有关?”
秦千秋冷冷的思索了片刻,随后钻入了车厢内。
车轮碾碎地上积水,未曾等候飘在西湖水面怀疑人生的王勤河。
……
林府,天波水榭中。
心神回归,花夫人与林四爷相视一笑,面容上不禁浮现出慨然。
“由武魁石中,历代武魁意志帮助推演而出的古妖五禽,看来品秩还要高于我的想象,少年自有机缘……”
花夫人笑道。
林四爷摸了摸腰间柴刀,赞叹道:“此子,奇才,未来可期。”
“越是有天赋,就越不可让他涉及此次风波中。”
花夫人轻声道:“不过,也还好,有那位老前辈护着他,到时的风波自然不会沾其身。”
林四爷摩挲着柴刀,点了点头。
忽而,二人望向了远处的八角重檐滴水天波楼。
隐约间,可见天波楼上,拄着龙头拐杖的于老太君苍老身影,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二人对视一眼,相继离开了水榭,登上天波楼。
……
太庙巷中,檐角滴春水。
安乐心胸中豪气滚滚,一战养豪气,让其心境得了不俗的蜕变。
以前的安乐虽然很自信,但缺了天才所该有的豪气以及霸气,而此番一战,让他豪气加身,焕然一新。
漫步过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小院内,灯火幽幽。
门庭下,老人秉着灯盏,烧的温热的老黄酒,正散发浓香。
一席青衣佩青山,携三两天才豪气……
望着闲庭信步归来的少年,老人捋须一笑,灯火阑珊间,目光迷离。
彷佛看到曾经年少的自己,踏着岁月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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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话传奇状元之传奇,太庙老人授词牌三剑【求首订!】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安乐撑着油纸伞,回到了院子中,心亦是一片宁静。
虽然近乎以碾压般的姿态战胜了曾经的小圣榜十八王勤河,但他并不觉得骄傲。
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在巷弄中,在院子中传来回响,颇为清脆,让人清醒。
屈指一弹,墨池与青山掠出,熟稔且精准的插入老槐树的树洞中,不伤老槐树其他树皮分毫,惹得老槐树枝叶轻颤一番。
安乐收了油纸伞,沥干水,摆放一旁。
“回来了。”
老人笑呵呵,倒了一杯温热老黄酒,于桌桉上一推,推到安乐的位置。
安乐坐在小椅子上,一口饮尽,驱散了身躯中料峭春寒。
“感觉如何?王勤河能够被王国公府寄予希望,以大资源换得小圣令,还是有几分天赋的,你可从这一战中有所收获?”
老人自斟自饮,赏着夜幕春雨,问道。
安乐喝了口酒,把持着酒盏,思忱片刻,肃然道:“王勤河还是小看了我。”
“他在锻体境界上高我一个大境,踏足四境通玄意,可他并未发挥出锻体的优势,太过大意,被我以古妖虎式爆发给压制了下去,从而丧失了先机。”
安乐回顾着战斗场面,分析道。
老人捋着白色长眉,笑呵呵的聆听。
“我既然能被小圣榜升名,说明连圣山都承认我在硬实力上已经不弱于他,可他对我一出手竟不曾全力以赴,还有所保留。”
“这便是他落败的主要缘由,最后以武通玄,释放的刀气蛟蟒,威力极强,他若在靠近我的刹那,便以通玄之意镇我,或许我还需花费些手段。”
安乐说完,轻笑了一声:“向没把握的对手挥刀,肯定是要全力以赴,否则,可能就没了挥第二刀的机会。”
老人欣赏的点头:“看来你看的还算是透彻,当然也是因为王勤河没有必胜你的信念,若是他有这份信念,你这一战就难了,除非你还有更大的底牌。”
安乐郑重点头,的确,今夜一战,莫要看他赢得轻松,可实际上,最后破开王勤河的刀气蛟蟒武道玄意,便已然耗尽了剑炉积攒的心神力量。
加上古妖五禽一开始的得手,才能步步紧逼,压得王勤河喘不过气,最后胜之。
可王勤河再谨慎些,一直拖延下去,以锻体四境的武夫体魄,加上武道玄意的干扰,安乐还真有可能被拖垮。
到时候,安乐也许就得动用道果【豪气引】中的力量了。
老人为安乐倒了一杯酒,两人对碰饮尽。
院中雨水淅淅沥沥,打的老槐树叶片摇摆。
“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感受?”老人意味深长的问道。
安乐愣了下,把玩酒盏,蹙眉思索。
老人倒是没有卖关子,指着那一粒粒从天上落下的雨珠。
“这一战的胜利,你是否感觉自己信心的增长,一股信念的滋生?”
“就如这水滴落石,一滴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千万滴,亿万滴的落于一点,就会石破天惊,水滴石穿。”
“你跨境胜王勤河,积累一股胜利的信念,随着你战斗的越来越多,信念就会越强烈。”
“豪气何由来?由心生,而心生豪气并非盲目,是需要实力、战绩、底牌作为底气,百战百胜的雄军,面对十倍于自身的大军,亦敢冲的对方一个稀巴烂,正是因为胜利带来的豪气与信念。”
老人看向安乐,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兴许是今日在少年身上看到从前的自己,意气风发,让老人不禁起了指点与传承的心思。
他是皇族的老皇叔,可是,自从五百年前大赵南迁开始,他便与皇族划开了界线,早已对皇族没了半点兴趣。
那位端坐太玄宫中的贵人,曾想让他将青山将一身剑术传承传给皇族子弟。
可被赵黄庭拒绝了,老人一生未娶,并无后代,他的传承,只看缘。
缘到了,自然会传。
如今,眼前这位青衣少年,便是他赵黄庭的缘。
咧嘴一笑,老人看向安乐:“每战必胜便是培养无往不破信念与豪气的办法,小圣榜存在的意义,其实有意于培养你们的必胜信念,信念所至,金石为开。”
安乐闻言,若有所思。
在战胜王勤河之时,安乐心头的确有一种豪迈心态奔涌,那一刻的他,自信自心头涌起,心胸中的勐虎为之咆孝。
或许,这便是胜利所带来的信念变化。
“当初李幼安便是走的这路子,他为何被称为传奇状元……你可知?”老人轻酌一杯老黄酒,道。
安乐摇头,对于传奇状元李幼安的事迹,他的确知之甚少,岁月气也未曾薅到。
也许可以寻个机会,去薅一薅这位传奇状元的岁月气,看能否观一观其流金岁月。
“当初李幼安入小圣榜,名次比你好些,但也好不了多少,可他自登榜之日起,便开始挑战小圣榜上天才。”
“七日一战,风雨无阻,除了春闱殿试之际,其余时候,不是在挑战,便是在挑战的路上。”
“每战皆胜,养了一股无敌势,蓄一口浩然气,并一举春闱高中,殿前会试登状元及第!”
“登状元及第后,又七日,挑战小圣榜榜首,战而胜之,圣山云雾为其开,后登山对谈圣师。”
老人笑眯眯说道,哪怕是他,亦有几分感叹。
“你说,可否称传奇?”
安乐闻之不由心生向往,传奇状元的确可称传奇,简直如同开挂的人生一般,着实……让人惊叹。
“当初入临安的洛轻尘,走的便是这个路子,可惜……洛轻尘的豆腐道心,人间极品,少见的很。”
老人提及洛轻尘,不由一笑。
“而这还非最传奇的,李幼安登状元及第,与圣师对谈后,放弃临安蚀骨销魂的富贵,去往沧浪江战场,从一名百夫长开始,靠着杀敌敛取军功,短短一年,便升至副将。”
“曾带队百人,便敢过江直入元蒙大军主军营,生擒对方主将,并安然渡江归来,当真是个霸道无边呐。”
老人捋着长眉,话语中亦是慨然万千。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豪气!”安乐亦是惊叹而赞。
老人闻言,细细品味,不由抚掌:“说的好。”
遂二人倒酒饮酒,温热老黄酒已然泛凉,不过却也廖剩无几。
“老夫今日与你说李幼安之事,自是要让你明白,信念的重要性,接下来,老夫亦对你心存一份希冀,希望你亦能以无敌姿态携连胜气魄与豪迈,一路小圣榜登顶,春闱及第!”
老人目光熠熠,道。
安乐深吸一口气,面色郑重,尽管这个要求确实很难。
不说其他人,就单单小圣榜第一的赵九,赵仙游,那便是妥妥的怪物,号称尘世仙,修为锻体已然破五境,踏足六境,年轻一辈中无人能与对比。
可安乐并未如此退缩,心胸中勐虎扬首,豪气万丈!
老人捋须一笑,抬起手朝着那插在老槐树之上的青山一招。
青山轻颤,霎时脱离树洞,落入老人手中。
“老夫看你甚是顺眼,便传你三剑,希望你能有所领悟,弥补剑法上的空缺,也算是替老朽将剑法传承了下去。”
却见老人缓缓起身。
持剑入院中,沐浴料峭春雨,开始徐徐舞剑。
“此三剑,老朽分别取名曰竹枝、芳草、少年游,安小友莫要取笑老夫这剑法名矫情,乃是爱慕老朽的红颜佳人以词牌所取,你尚小,不懂情调。”
“哈哈哈,小友且观之。”
老人爽朗一笑,持青山而舞。
满院春雨,倒挂穹天,不落人间一粒。
安乐早已起身,作揖之后,认真观摩。
【千古之才】道果与【天生剑客】道果在这一刻,似是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气机。
安乐的童孔中,映照着老人持青山而动的每一招每一式。
这一夜,老人畅快舞剑似少年狂,惹得天上春雨不落人间。
这一夜,安乐悟词牌三剑,得见一场风流。
……
……
春雨夜,西湖上的一场小圣榜之争,落下了帷幕。
王国公府的公子王勤河,亦有天才之名,持小圣令,也曾名震临安。
可这样一位天才,却是败在了以画墨竹而扬名的安大家手中。
对于安乐这位小圣榜上新客,大多数人都不熟悉,但提及安大家,临安府中便人人恍然,那一手墨竹,惹来夫子称赞,动荡文院,文人墨客俱是有所了解。
因此,当下了一夜的春雨停歇,黎明光辉尚未清明,这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临安。
安大家不仅仅是墨竹大家,更是一位修行天才,于西湖上接受王国公府公子王勤河的挑战,并且强势击溃对方,惹得王勤河心态崩灭,躺尸漂流于湖上一整夜。
有人称王勤河兴许如当年天才洛轻尘那般,要道心蒙尘!
这件事,一时间成了临安府不少权贵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都比得上前几日秦千秋挨洛轻尘一顿胖揍,躲在金刚钟内当缩头乌龟的趣闻了。
王勤河与秦千秋,难兄难弟,彻底成为了临安笑谈。
秦相府。
雨后轻寒犹未放,春愁酒病成惆怅。
水榭闲亭。
气氛清冷且静默。
一夜未眠的二人,端坐在其中,彼此对望,都能看到眼中的尴尬。
王国公府与秦相府乃是亲家,故而秦千秋与王勤河关系颇好,亲似兄弟,可这一次,两兄弟却同时成为了笑谈。
王勤河摸了摸鼻子:“你别看我,我的笑谈听起来比你好些,只是意难平去挑战,被人打成落水狗罢了。”
“比你被人骑着当缩头乌龟打要好上些许。”
死道友不死贫道,王勤河也是豁出去脸了。
秦千秋却是笑了笑,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将泡好的茶推给了王勤河。
“所以,你现在甘心吗?”
秦千秋问。
“服了。”王勤河耸了耸肩,回答的出乎秦千秋意料。
“那小子确实天赋够妖,那日惹得武庙武魁石动的想必就是他,此子得了顶级武经,弥补了锻体上的缺陷,只会越来越难对付。”
王勤河认真道。
“这种依靠自己天赋得小圣令的……果然都是怪物,你那兄长秦华安,还有叶闻溪,还有九皇子,如今再加这个安小子,全特娘是怪胎!艹!”
王勤河越说越激动,怪胎那么多,为啥不能是他?
秦千秋默默看着王勤河,在王勤河感叹其他人为怪胎的时候,他秦千秋又何尝不羡慕王勤河的天赋?
世间人与事皆是如此,你羡慕他人的时候,却不知我也在羡慕你。
“安乐此子,身上妖气你不觉得浓郁的过度了吗?”秦千秋道。
王勤河看了他一眼:“那妖气是气血模拟的异象,与他所习武经有关,应该是武魁石中的少见传承。”
秦千秋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了妖气浓郁……”
王勤河蹙眉:“你想做什么?春闱在即,莫要惹事……那小子虽与林府走的近,可如今李幼安在临安,你惹不起这位传奇状元。”
“我如今自然是不敢乱来,但此子身具如此妖气,我只需透露与一些偏执且疯狂的降妖师……”
秦千秋目光闪烁,品了一口香茗。
王勤河眉毛一挑,随后严肃摇头:“降妖师?那些降妖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腌臜的很,我劝你少与他们接触的好。”
秦千秋笑了笑:“我何等身份,自是不会去接触,我就是个放出消息的。”
行至大池边,秦千秋洒下一把鱼饵。
惹得池中锦鲤争抢,绽开一片艳丽。
……
……
雨后春容清更丽。
小院内,老人已然离去。
安乐却枯坐在门庭下,侧畔是喝了个干净的酒壶。
青山已然插回老槐树的身体,一切都显得静谧且清幽,空气中蕴藏的雨后馨甜,让安乐微微回过神。
昨夜观老人舞剑,传授词牌三剑,确实是有所悟。
安乐在剑法一道上,只有刚悟的剑气近,而剑气近实际上更倾向于心神类剑术。
真正的实战剑术,安乐并未习过,昨夜老人传授,弥补了安乐这个短板,同样剑术的传承,代表了老人对他的认可,以及沉甸甸的信赖。
站起身,安乐闭目吐出一口气。
眼前,忽而有光幕浮现,湛蓝文字一闪而过。
【无畏心(道果):龙战于野,跃境胜之,可壮无畏,道果自馈】
遂有一阵清明之意自脚掌上涌,游走浑身皮膜经脉乃至内丹与心神。
安乐只感觉自身的气血又壮大许多,刚突破的内丹境界,彻底稳固,内丹光泽更加亮丽。
眉心剑炉,剑气铿锵充沛,壮大许多!
如若按照境界划分,如今的炼神脱俗,甚至已然越过初期,踏足中期。
安乐唇角挂起一抹笑,对于他而言,战斗果然是最好的稳固境界,以及提升实力的方式。
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残物后,安乐来到院子中抓来青山,开始练剑,所使用的剑法便是老人所传授的词牌三剑之一,竹枝。
老人曾说,他喜欢且擅长画竹,或许也有剑法名曰竹枝的缘故吧。
就是不知老人口中为三剑取名词牌的红颜佳人是谁……
嗯,兴许是三位佳人也说不定……一佳人取一词牌?
前辈年轻时候,也是风流人物啊。
安乐轻笑。
练剑结束,安乐又打了会儿古妖五禽,方是结束晨练,换了一身干净白衣,佩剑青山墨池,捧着本大儒书籍《礼言》,一边读书,一边离开了小院。
照例在巷口吃一碗豆花,去往西湖边上,遇到了等候的华亭刘越,两人详谈一会儿。
刘越不曾修行,只是单纯的书生,故而对于昨夜的小圣榜之战并不清楚,只是与安乐闲谈,谈文墨书香,谈烟花杨柳。
昨夜安乐在西湖上好像瞥见了云柔仙子,方想起曾经的约定,便打算来赴约,可等候了半响,不见仙子踪迹,想来仙子今日又不打算出现,果然是游戏红尘的人,翘班都很坦荡荡。
想到云柔仙子好像是第六山主的守山人,安乐听老人说过,六山主背负的剑匣,藏尽红尘三千剑,习的是红尘剑意。
也许,云柔仙子便是欲悟红尘,先入红尘?
与书生刘越告辞后,安乐往林府而去。
林府开门的是依旧是每日等候的婢女留香,见得安乐,留香的眼睛都亮了,似有星光漫漫。
“安公子……好!”
留香望着俊朗妖异的安乐,抿嘴说道。
昨夜安乐碾压战胜王勤河的消息,已然传开,林府作为武勋世家,如何会不知道,哪怕是她们这些下人都听说了,当然也是林追风嚷嚷着安公子好厉害,然后大家都知安公子好厉害。
安乐温和一笑:“留香姑娘,早上好。”
留香姑娘俏脸瞬间刷的通红,赶忙在前方带路。
“花夫人不在府内么?”安乐问道。
“大夫人清早便出门了,最近大夫人很忙碌,都是很晚才归府,一大早又出府去。”留香应道。
安乐点了点头,表示清楚。
二人径直去了演武堂。
见到了林追风,林轻音以及林府的一些公子们。
许久未曾痛快收刮岁月气了,安乐看到这些公子们顿感眉清目秀,流露温和且平易近人的笑容。
从一日三次郎升级为一日四次郎的安乐,底气十足。
遂分别从五位公子身上各薅四缕,这五位公子便正式被薅空了。
随后,开始了为公子们作画,林轻音则是乖巧的于后面学习。
林追风腰间别着烧火棍,盯着安乐看个不停,好看的事物,她就是爱看的紧。
傍晚时分,安乐结束作画与对林轻音的教导,告辞欲要离去。
尚未出府,远处有一亭亭玉立的女子安静站立,乃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于老太君身边的贴身婢女季莺。
季莺见得安乐,款款欠身,恭敬笑道:“安公子,可有空闲?”
“老太君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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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订到现在快两千三的样子,明天十二点不知道能否破三千,感觉有点难,四千追读转换率低了一些,不过,比起之前扑的基本好很多了。
另外,还在写的这章今晚是写不完了,明天写完再发,这本书真心写不快,以前一小时两千字左右,现在一小时一千字都够呛,昨晚熬到三点多才睡,有点扛不住了,大抵是明天才能写完了。
明天继续爆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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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