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剑玉观音,少年胸中有猛虎
马车从停下后便一直安静的伫立在春雨中,没有任何的动静,那车辕上的车夫,似乎连呼吸都变得静止,不叨扰车内的男子分毫。
哪怕车内那高高在上的男子,以强大的修为,无双的心神,压迫着这个满怀着憧憬,初踏修行世界的少年郎,车夫亦是无动于衷,毫无动容。
可是,当掀起的马车一角帘布,突兀被斩去一角,那一角薄帘,飘落在马车上,被疏雨给拍打至地面,被缝隙中水流给卷的打转的时候,车夫的眼眸陡然一缩。
一股寒意,让这个明明身躯气血滚烫如烘炉的车夫,如堕冰窟,哪怕强盛气血,都无法抵御这股寒意分毫。
随后,车夫猛地抬起头,斗笠下的面容被春雨无情拍打,瞳孔中的震撼,倒映着那自静街深处而来,采摘三千粒春雨,所化的剑气。
入眼宛若飞流直下的银色瀑布。
车夫动都不敢动,每一寸经脉中孕育的强大气血,在这一刻尽数凝固,连流淌都做不到。
每一粒春雨所化的剑气,都蕴含着足以将他洞穿的锋锐与强大!
这是一位足以遨游九霄,手持春雷,劈开暮雨黑云的炼神大能,心神展露出的无双手段!
啪!
一缕春雨化剑气,自他上扬的面庞轻飘飘掠过。
斗笠顿时一分为二,炸裂向两侧,隐约可见,车夫的身躯在微幅不可察的颤栗着,每一寸肌肤都泛起鸡皮疙瘩,寒意纠缠。
……
远处。
竭力抵挡着车厢内男子威势压迫的安乐,在第一粒春雨裹挟剑气而来的时候,便感觉到身躯的压迫与束缚,烟消云散。
如山岳挪移,被雨水浸湿的胸膛微微起伏,但是,安乐的目光却越发的精亮,精亮中带着几许不甘与厉色。
今年十八,站着如喽啰。
在真正的修行强者面前,他实在太过弱小,踏足修行的沾沾自喜,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今日的压迫,道心险些蒙尘,却唤起了安乐内心中一股隐藏的愤怒与斗志。
他要一步一步,在修行路上走的更高更远。
……
马车内。
洛先生第一次动容,看着那如飞瀑席卷来的三千春雨所化的剑气,心头无形笼罩上一阵阴霾,收敛身上气势,心神尽数归于车厢之内。
一缕剑气劈开了车夫的斗笠,绞碎了马车帘布,朝着车厢飘来。
马车内,男子端坐,身前一柄悬浮的尚且染着血的小剑,小剑不住轻吟,自静街中响彻,炸碎马车周围粒粒春雨!
男子抿起了纤薄的嘴唇,终于是手掌前递,将悬浮的小剑与那缕剑气碰撞在一起。
剑气消散,而那男子的小剑也散失了神光,跌落回男子的怀中。
男子竭尽全力,却也不过抵消对方拂手而来的一缕剑气罢了!
而这样的剑气,还有一整片!
巷弄的天被遮蔽,三千粒春雨化剑瀑!
“林家花解冰,心剑玉观音……”
男子呢喃。
下一刻,终于忍不住,面对遮蔽了静街上空的剑瀑,他无法气定神闲,无法无动于衷。
华贵车厢的顶棚,骤然炸裂,男子的身形从中漂浮而起,然而,三千春雨瓢泼而来,似是化作电尾烧黑云,雨脚飞银线的惊天暴雨!
男子骤起的身躯,跌坐回了车厢内,动容的面色,如土色。
三千粒春雨落下。
每一粒雨便如剑刃从天降,白雨如搏棋,落在了车厢壁,厢壁寸寸破碎,落在厢内桌案上,桌案化作齑粉。
但是,这如刀般的春雨,落在男子的脸上,却真似那如油春雨,毫无锋锐,甚至带着种滋润万物的温柔。
可早已经化作粉碎的车厢,以及端坐在雨水混杂着近乎粉碎车厢残骸地面的洛先生,却是明白,对方没杀他,却在他心头种下了一粒恐惧的种子。
三千粒春雨,浇灌着这恐惧种子,慢慢生根发芽。
车夫仍旧坐在车辕上,可身后的车厢零落成粉碎,只剩下狼狈无比的洛先生端坐地上,混杂着泥泞。
洛先生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安乐。
他没有想到,林府花解冰……竟然会为这个少年,这般大张旗鼓的出手。
他压迫少年,欲要让少年折腰。
而花解冰便以春雨化剑,在他心头种下恐惧的种子。
这少年不过是为你花解冰画了一幅画罢了,至于如此……宠溺与护短吗?!
洛先生身躯微微颤栗,喉头哽咽,有种想哭的冲动,不过,他很快调整心神,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满是复杂神色,看向了安乐。
随后,望向了林府方向,抱拳作揖,深深鞠躬,如学生拜老师般:“夫人息怒,此事是在洛某过分了。”
“你为秦千秋做事,试探林府都可以理解,但欺压一位刚踏入修行的少年,你洛轻尘这些年修行可就都修了个笑话,书院就是教你这些不要脸之举的?”
“滚吧。”
缥缈的声音,突兀的传来,萦绕在街巷之间。
洛先生抱拳,带着和煦春风般笑容,望向了安乐:“小兄弟,多有得罪,本想试试小兄弟的极限,却不曾想,惹得夫人不喜,希望小兄弟莫要放在心上,今日狼藉,改日洛某定亲自登门道歉。”
安乐冷眼看着这露出和煦笑容的道歉男子,仿佛刚才逼他折腰的一切只是一场玩笑。
这道歉言不由衷。
安乐深吸一口气,脸上亦是挂起了笑容,朝着洛先生抱拳作揖回礼。
“洛兄是吧?无妨,今日洛兄倒是让安某见识了真正的修行者交锋,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在下一定认真修行,向花夫人学习,希望他日向洛兄讨教,也能让洛兄如今日般……尽兴。”
洛先生和煦笑容一愣,好一位无畏无惧满腹意气的少年郎。
“好,在下随时恭候。”
两人满面笑容,笑靥如花,像是知交好友。
但彼此笑容之下,皆隐藏着浮动的心思。
安乐笑的灿烂,顺便对着洛先生接连薅取了两缕岁月气。
洛先生修为虽然很强,但安乐并未有像对花夫人那般,汲取了岁月气后就虚到无法再继续汲取的感觉。
两缕岁月气入账,安乐笑容敛了几分,扭头望向了远处的车夫,亦是点头致意,顺便接连汲取两缕岁月气,一个都不放过。
啪啪啪!
有踩水的声音响起,远处的静街入口处,有穿着吏服的捕快们,腰间挎刀,列队而来。
“洛先生。”
捕快们到来后,朝着洛先生抱拳。
“将那两位袭击当朝举人的打手捉拿起来,好好质问下幕后指使,给我安小兄弟出口恶气。”
洛先生淡淡道。
“遵命!”
为首的捕头高声道,随后捕快们抽刀而出,蜂拥而上,将那三位早已经被神乎其技的修行强者交锋威势给吓傻的江湖打手给羁押起来。
安乐平静的看着这些早有准备的捕快们,没有说什么。
朝着洛先生点了点头,拾起油纸伞,甩去其上血渍,撑开伞,挡下飘洒春雨,转身朝着林府方向行去。
洛先生静立在雨中,身上的雨水早已蒸干,白衣回归无尘,他看着安乐撑伞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他能感受到,少年胸中藏有猛虎,心中意气如烘炉。
可那又如何?
他怒,他恨,他满心不甘又如何?
他洛轻尘与少年之间差距,好比天上星辰与地上尘石,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况且少年启蒙如此之晚,根骨早已定型,错失筑基良机,未来必将举步维艰,故而胸有猛虎,可少年却没有释放猛虎的资本。
淡淡一笑,洛先生转身朝着静街之外另一方向走去。
“洛先生,这打手当如何?”
衙门捕快恭敬对着洛先生的背景询问。
然而,洛先生根本没有回应的兴致。
那车夫牵着马走来,面无表情,声音沙哑:“袭击举人,袭击修行者,死罪。”
捕头瞬间明悟。
……
……
穿过令权贵敬畏的石碑玉坊,行至林府门前,安乐平复了心绪,合起油纸伞,甩干水渍,叩响了挂铜门环。
这一次,花夫人出手相助,安乐非常感激,自当亲自上门向花夫人道谢。
朱红大门打开了,林追风英气十足的面孔映入眼帘。
当林追风看到门口,如落汤鸡一般的安乐,眼底亦是闪过一抹厉色,那些试探林府的人,手段越来越过分了。
安乐的情况,她也知道了,花夫人一出手,林追风就感应到,也从花夫人口中得知了些许实情,因此林追风眼中带着几分愤懑,看着被连累的安乐,也有几分歉意。
“安公子里边请,大夫人在水榭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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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观洛轻尘受辱,凝道果无畏心
厢房之内,林府丫鬟早早就为安乐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裳。
本来丫鬟要为安乐更衣,但被安乐拒绝了,厢房之内,陷入安静,窗外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悠扬,显得屋内更加静谧。
安乐坐在椅子上,面容平和,这一次在静街口遇袭,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却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临安府作为如今大赵的京都,各方势力交错,贵人如云,各种纠葛,各种内情如张大网,难以捕捉源头。
“今日派人袭击我的是那画师刘青岩,可我既然得入林府,便有了一重身份,再加上举人功名,这刘青岩如何敢对我动手?”
“因此,刘青岩的背后有人,那人便是今日马车中的洛轻尘?”
安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轻饮,一边若有所思。
洛轻尘本是想让刘青岩入林府做画师……而被他安乐截胡?
洛轻尘背后,怕是也有势力站着,对方的目标……是林府。
可既然敢在静街口直接对他出手,那势力与林府关系定然不好,乃至悖逆。
这是属于贵人间的纠葛,而他安乐,便如一只不小心卷入其中的蜉蝣,被莫名波及。
安乐蹙眉,缓缓在脑子中捋清楚了一条线,一些事情的原委,隐约间捕捉到了实情。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抵在桌上轻点,晦暗的厢房之内,安乐缓缓吐出一口气。
心神一动。
光幕浮出。
……
【姓名:安乐】
【岁月气:6缕】
【岁月道果:修行天才(3/10)、剑舞者(0/10)】
【掌握功法:《剑瀑图》(0缕)、《引气吐纳诀》(1缕)】
【掌握技能:《五禽锻体功》(0缕)、《赵祖长拳(残)》(1缕)】
……
岁月气如今攒到了六缕,从洛轻尘和他的车夫身上抽到四缕,刚刚见到了林追风,又薅了两缕。
今日的安乐,真正感受到与强大修行者之间的差距,但是安乐没有颓丧,没有绝望,反而有斗志涌现。
正如洛轻尘所言,少年胸中有猛虎,那猛虎……便是安乐想要强大的野心。
岁月气,便是安乐的倚仗。
闭目,开始分配岁月气,不过心神刚动。
眼前骤然有一抹流金光辉涌动而过,金色岁月气,纠缠如香柱,袅袅燃烧起来。
安乐不禁有些惊喜,未曾想竟是薅到了一缕金色岁月气。
眼前的空间如水波般荡漾,有画面呈现而出。
……
大雪蒙蒙,皑皑覆盖。
一道白衣人影,趟着大雪而来,背负着狭长的黄梨木盒,如履平地,踏雪无痕。
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洛轻尘。
在洛轻尘的对面,是一座草堂,顶盖被大雪压覆似是要不堪重负的坍塌。
草堂之内,隐约可见一位俊逸青年安静端坐,炉中烧水,炉嘴热气滚滚,有几片茶叶在沸水中上下浮沉。
“青州洛轻尘,登临安挑战天下俊杰,以养剑意,至今三战全胜,剑意沛然,方敢来领教状元郎之深浅。”
洛轻尘白衣胜雪,微微欠身道,声音缥缈,带着无上的傲气与战意。
这一日的洛轻尘,意气风发,如出渊潜龙,耀眼无比。
声音震落草堂棚顶上几片雪,引起簌簌声如竹海叶拂。
草堂之内,俊雅男子微微侧脸,虽然一身布衣,却尽显清贵之色,瞥了一眼洛轻尘,摇头:“你的剑意,不够。”
“不试试怎知不够?”
洛轻尘于雪地上端坐,如浮云端,取下了背负的黄梨木剑盒,横于盘膝的腿上,似是抚一古琴。
打开金锻锁扣,木盒掀开,盒中躺着巴掌长的小剑,共六柄,呈三银三灰之色。
草堂之内,俊雅男子不再理会洛轻尘,炉水滚沸,倾倒入碗,开始泡茶。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男子望着茶叶在碗水中如花绽放,唇角不禁挂起一抹笑意。
草堂之外,雪地之间。
一身素白,与雪景交融的洛轻尘,见男子不理自己,主动出手,心神绽放,吹出一缕气,霎时,匣盒中的小剑,如蒲公英般迎风而起。
再吐一口气,吐气若剑气。
六柄小剑于半空划过弧度,飚射而出,贴着白茫茫的雪地上勾勒出痕迹,肃杀之意,裹挟着雪日的寒冷,驰掣向草堂中的饮茶的布衣男子。
一出手便是雷霆一击,这是洛轻尘最为得意的一招。
银剑主攻,灰剑隐匿,似是消弭于天地,融于阴影。
吹去碗中热气,饮一口茶。
迎着六柄飞驰而来的小剑,那布衣男子终于斜眼看来,轻轻摇头。
随后,抬手五指一抓。
六柄小剑竟然轻描淡写的被布衣男子给擒下,轻放于桌上。
布衣男子缓缓起身,行至草堂外。
望着端坐雪地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洛轻尘,面无表情。
随后,男子再度抬起手,掌心向上,复向下一压。
霎时。
洛轻尘感觉到磅礴的心神之力,如山岳倾覆而下。
那只手像是要压断他的脊梁,要让他弯腰,要让他臣服……
洛轻尘自有剑意沛然,可在恐怖压力下,整个人依旧被压趴在了雪地中,剑折,意蒙尘。
雪花自他四周炸起,从天上零落,似下一场大雪。
草堂中男子收手,掸了掸布衣,重新坐下喝茶。
堂外雪花飘洒。
只剩洛轻尘不知是因道心蒙尘,亦或者是六剑被扣而悲伤的呜咽在雪中萦绕。
……
画面渐渐消散,湛蓝光芒隐匿,安乐回过神来。
厢房之内依旧安静,窗外春雨淅沥。
吐一口浊气,安乐没有想到这一抹岁月气,竟是藏着这么一场密辛。
“这洛轻尘挑战布衣男子失败,被以势压迫,蒙了道心……所以,先前在静街巷口,亦是想要以势压迫我,让我弯腰。”
安乐思索,这洛轻尘……自己承受过的,也要别人也承受一下……是产生心理扭曲了吧。
不过,今日洛轻尘又被花夫人欺压,这心里怕是要加剧扭曲。
摇了摇头,这场岁月气,很显然非是因为得意情绪,更多是因为落寞情绪,让洛轻尘印象极度深刻的瞬间。
故而被岁月气留影。
眼前,有湛蓝小字浮现。
【获得岁月道果:无畏心】
【注:无畏心(道果):身具无畏心,当有无畏气,脊梁不断,一往无前,斩破劫难,可壮无畏,反哺修为】
一缕流金岁月气,凝一颗道果无畏心!
目光微闪,心头涌现一抹喜色,观洛轻尘被压断脊梁,道心蒙尘,他反而凝聚了一颗无畏心,这道果凝聚,角度清奇……杀人诛心?!
洛轻尘若是知道,怕是要气到念头难以通达。
安乐仔细研究,发现这一次的岁月道果与其他道果竟是有些不相同,似乎无法加持岁月气。
但是,道果无畏心的效果却是极佳,身具无畏心,当有无畏气,有无畏心在,少年脊梁如天柱,哪怕再大的威压,都无法压断,并且,斩破劫难,更能壮大无畏心,反哺修为,令修为提升!
“如此说来,今日洛轻尘压迫我,便为我心头踏脚石,他日,我若胜他、欺他、斩他,便可壮大无畏心,得修为提升反馈……”
安乐若有所思。
对于变强之后,战胜洛轻尘有了更大的决心与意志。
闭目,继续研究岁月气,一缕岁月气化道果,剩余的五缕却不再是流金岁月气,故而,安乐全部加持到了道果【修行天才】之上,将加持的岁月气提升到了八缕。
隐约感觉,脑海似乎更加清明,对剑瀑图的感悟都加深许多。
显然是修行天才道果得加持后的变化。
做完这一切后,安乐换了干净衣裳,发丝微润,面色如玉,出了厢房。
清秀的丫鬟早就等在厢房之外,见得英俊的安乐出来,眼中含羞,小心翼翼在前方引路,带着安乐前往天波水榭。
水榭上空春雨恢复,落在大池中,涟漪圈圈点点。
正厅之中,花夫人端坐看书,林轻音与林追风则在吃着糕点。
安乐踏足正厅,与林轻音与林追风作揖问好,顺便从林轻音身上取得两缕岁月气。
林轻音身上缠绕的岁月气不如林追风,但也有八缕之数。
“安乐见过花夫人,多谢花夫人出手相助。”
安乐抱拳作揖,真诚感激。
花夫人放下手中的大儒著作,目光落在了安乐身上,这一看,却是不由微怔。
本以为安乐遭洛轻尘压迫,会心绪低沉,斗志暗淡,正打算喊他来勉励几句,开导情绪。
却不曾想,少年身上何曾有半点颓丧与失落。
甚至,有了蜕变,眸光炯炯,腰脊立如天柱,气魄壮若洪钟!
更隐有一股无畏之意!
锋锐如绝世剑客的藏锋宝剑,虽尚未出鞘,但一旦出鞘,任眼前是万丈惊涛,还是压城黑云,皆一剑斩之的气魄!
少年胸有猛虎,心有无畏!
花夫人眸光有惊喜之色一闪,这少年也许是尊宝藏。
第十八章 少年以直报怨,元蒙驸马林四爷
天波水榭,朦胧烟雨自大池中升腾而起,伴随着温柔的春风,颇带有几分惬意。
静街口的袭杀风波已然消弭,水榭中的三位女子虽然未曾出府,却俱是都知道些情况。
花夫人雍容华贵,绝美的容颜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但是眼眸中的深邃,却更显成熟的魅力。
她看着站在她面前,气质儒雅,眉眼俊朗,身上蓬发着斗志与无畏的少年郎,眼角的欣赏之意愈发浓郁。
安乐的发丝被放肆的春雨浸湿,此刻依旧未曾干涸,浸润湿漉却无法抹去他那种隐·而不发的斗志。
哪怕是林追风和林轻音,也都看到了安乐身上的不同,那是一种气质上的蜕变。
“不用谢我,这一次,你是被林府给牵连了。”
花夫人看着安乐,红唇轻启,认真说道:“你若是不愿在林府作画,现在可以提出来,那十枚元灵通宝和两册典籍,便算是林府对你的补偿。”
安乐闻言,摇了摇头:“夫人言重了,在下既然答应为林府公子们作画,自然不会因为一点点磨难便退缩,便违背了言语,那样的话,还谈何修行,念头也将不通达。”
“赠《五禽锻体功》与《剑瀑图》的恩情,安乐铭记在心,那两册修行典籍的价值,远非一幅画能匹及,安乐他日定会相报。”
安乐同样说的很认真。
“你不怨?我若未出手,今日你纵使不死,也会道心蒙尘,你本启蒙就晚,若道心蒙尘,那修行路行的将难上加难。”
花夫人听闻安乐的话,唇角一翘,颇为满意,但还是继续道。
“怨,当然怨,洛轻尘虽然被夫人出手震慑,甚至乱了道心,但那是夫人出手的缘故,为的是林府的门面,而我自然也怨洛轻尘,可这怨,他日自会讨回。”
“君子以德报德,但亦以直报怨。”
“林府善待于我,我心中感激,洛轻尘轻视我,甚至要毁我修行,我自然心中有怨。”
安乐平静说道。
水榭正厅之内,少年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少年心中有怨,并未隐瞒,也未装作大度,一笑而过。
花夫人笑了笑,眼中对安乐的欣赏愈发的浓郁,不过刚踏足修行,便说他日要向洛轻尘讨回场子。
很有胆魄,很是无畏。
“你可知洛轻尘是何人?”
花夫人亲自给安乐倒了一杯茶,美艳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
安乐恭敬的接过热茶,饮一口,茶香肆意,驱散身上浇灌春雨而积蓄的薄寒。
“洛轻尘,青州洛家当代俊才,五岁入定,十岁脱俗,十八岁便泥丸宫中生元神,二十五岁入坐忘,武道锻体修为同样不俗,二十六岁携先天之势,登临安,挑战天下俊杰……”
“挑战两位京都天才,两战皆胜,风头无两,更得书院二夫子亲自招入。”
花夫人淡淡说道,描述着洛轻尘的事迹。
安乐听的很认真,不得不说,洛轻尘的确是天才。
“不过,第三战,他自觉养的剑意足够,便去飞雪堂挑战传奇状元李幼安,欲踩着传奇状元以绝世之姿入书院。”
“可惜,被李幼安以磅礴心神之力,一招击溃,甚至道心蒙尘……凝滞在坐忘十余年,于书院中蹉跎,后得秦相赠‘东海涤心珠’,才洗去道心尘埃,突破第五境……”
安乐深吸一口气,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洛轻尘的背后,站着的是秦相!
大赵当朝宰相,权势滔天!
难怪洛轻尘胆敢在静街口那般肆无忌惮的对他出手,原来是背后有秦相撑腰。
哪怕安乐再不解世事,却也知道,林府与秦相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并不和谐,甚至可以说有着仇怨。
“你与洛轻尘之间的差距甚大,他超越五境的修行者,而你,不过刚刚开气血,心神入定的修行新人,你可还有胆与他争锋?”
花夫人轻笑问道。
这一问,水榭中静的只剩春雨落瓦声。
林追风和林轻音亦是好奇看来。
安乐却没有思忱多久,温和一笑:“修行,修的便是念头通达,我若畏首畏尾,若无向虎山行的勇气与胆魄,那还修什么?我又何必苦苦踏上修行路?”
“况且,夫人,安乐仍在修行,未尝不能后来居上,今日夫人让洛轻尘道心再蒙尘,他日,我安乐也许亦能让洛轻尘道心崩塌,也说不准呢?”
静!
整个天波水榭,寂静至极,只剩下炉上沸水翻滚之声。
片刻之后,花夫人掩嘴轻笑,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重。
“不错,少年有豪气,不卑不亢,无畏无惧,很好。”
“修行就当有一颗无畏之心,豪气当万丈,拎起一把剑就敢去天上叫板仙人。”花夫人掩嘴,手掌拍着丰腴的大腿,很是开怀。
仿佛在这一刻,有什么心事被点透,有种拨开云雾见清明的释然与顿悟感。
水榭中,安乐与林追风二女面面相觑,他这话满腹壮志,有什么好笑吗?
“好了好了,去吧,既然你选择林府,且不后悔,那林府自然会护你,接下来,在临安,只要我花解冰尚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周全,令你安心修行。”
花夫人笑意犹在,但话语却说的认真。
安乐闻言,不由动容,花夫人这话一出,相当于愿意当安乐的护道者,安乐与花夫人不过第二次相见,说句萍水相逢不为过,可花夫人先为他修行路上点青灯,如今又为他护道……
这份恩情可就重的很了。
“多谢花夫人,大恩安乐谨记。”
安乐深深作揖。
花夫人微微颔首,随后重新摊开了大儒书籍,开始品阅。
“九妹,追风,你们带安公子去找公子们吧,我安静看会儿书。”
花夫人重新靠在床榻上,视线落在泛黄书籍上,淡淡道。
安乐告辞,与林追风和林轻音一同离开了天波水榭。
在安乐等人的身影朦胧在了烟雨春色中。
花夫人视线方是从大儒书籍上挪开,喃喃轻语:“可惜,我在临安的日子不多了,你又能走多远呢?”
……
……
长廊之间,有春风灌来,吹起三人衣袂飞扬。
“安公子,四爷去了烂柯寺已有半年未归,不然当先让你为四爷作画。”林追风腰间别着烧火棍说道,滴溜溜的眼睛却好奇的看着安乐。
“林四爷?”安乐点闻言不由点头。
他猜测为林府公子们作画,身份自然是从高到低,林四爷应该属于辈分与花夫人一样的贵人。
如今的林府,身份最高的自然是老太君,再往下应当便是花夫人以及林四爷。
“四爷身份特殊……安公子若是为四爷作画,当注意些。”
林追风想了想,提醒道。
安乐楞了下,不过面上有不解之色。
林轻音是跟来学画的,见安乐似乎有些不解,便解释道:“四伯伯当年率军与元蒙帝国金狼军一战,兵败被俘,于元蒙帝国软禁一甲子……改了姓名,取林姓一木,曰清风,娶了元蒙帝国一位公主,如今回归临安,自然有所遭人闲话……”
安乐闻言也是心头吃惊。
被元蒙帝国俘虏,居然还娶了位公主回归临安,这……有点秀。
对于这位林四爷,安乐倒是来了些兴趣。
能于帝国阵营中,以俘虏之身娶一位公主,并且还安然回归大赵……这才是厉害的地方,定有过人之处。
三人出了长廊,分别撑起油纸伞。
“我们去演武堂吧,公子们此刻应该在演武堂中练武。”林追风道。
不过,三人很快止住步伐,撑着伞,望向远处。
那儿,雨水朦胧,一道消瘦的身影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缓缓走来。
雨珠在斗笠边沿交织成珠帘下坠。
那身影腰间挎着把柴刀,刀身刀柄浸染着雨珠,穿着一双泥泞草鞋,踩在地上,有泥土被雨水冲开。
啪嗒,啪嗒……
草鞋抬起踩下,抬起复踩下的声音,响彻萦绕,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与沉重。
林轻音面色微白,有种说坏话被抓到的慌张,望着人影,不禁抿了抿唇。
“四……四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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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道果蜕变,千古之才
林轻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惧怕,伴随着春日凉雨,显得气氛有些冷寂。
那戴斗笠,披蓑衣,腰间挎柴刀的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了斗笠下一张英俊的容颜,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眉毛,深邃的眼眸似是装着无垠星空。
这男子的确英俊的有些过分,哪怕自认颜值不错的安乐与对方相比,也少了几分成熟男人该有的魅力。
“是九妹啊……”
林四爷声音有些沙哑,看了林轻音一眼,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听得林轻音先前的话语,不过,男子早已习惯,并不在意。
“四伯恕罪。”
林轻音赶忙欠身行礼,在背后议论人,本就是不耻行径,更何况被当场抓包,更是尴尬。
“无妨,你说的皆是事实有何不好谈及,我既然愿意从元蒙帝京苟活回到临安,自然做好了遭受世人白眼的准备。”
男子温和一笑,显得颇为洒脱。
随后,目光一转,落在了安乐的身上,先是瞧见安乐俊逸的容颜,楞了下,仿佛在安乐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你便是让大嫂亲自出手救下的画师?”林四爷道。
安乐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抬起于胸前,作揖道:“小生安乐,见过四爷。”
林四爷点了点头,斗笠前的春雨珠帘交织垂落。
“出手的是叫洛轻尘的小家伙吧,背靠秦府,对林府自然是无所忌惮,当初七弟在文武擂上,活生生打死了秦府二公子,结下的梁子,至今依旧在延续。”
“你如今被盯上,还是小心些为好。”
林四爷说道。
安乐闻言,心头不禁感慨,林府的这些人的确都心善。
“多谢四爷提醒,小生会注意的,不过既然入职林府,那便无法置身事外,是风是雨都当面对。”
一旁的林追风咧嘴笑道:“四爷,大夫人说了,只要大夫人在临安一日,就会护安公子安全。”
林四爷斗笠下的面容顿时变化,惊诧的看了安乐一眼。
“此乃护道言。”
“大嫂既然说出了护道言,你自然也能放心一些……”
不过,林四爷亦是听出了花夫人言语中的深意。
“大嫂这护道言中……隐有离开临安之意,为何?是因为皇帝拿大哥的定风波来做殿前会试赏赐的原因吗?”
林四爷眉头蹙起,眼眸深处隐约有几许担忧。
“四爷,既然您归来了,不如让安公子为您作画?”林追风想了想问道。
林四爷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轻轻摇头:“我便作罢,我这身份,朝廷不会也不敢重用,还拉了林府后腿,如今既不出征,何须作画留念……”
“老太君那儿我去说,你们去吧。”
说罢,林四爷便未在与众人言语,迈开步伐,身形消失在了烟雨朦胧之间,朝着清风苑而去。
安乐一手撑伞,一手注视着四爷消失的背影。
林四爷的身上,岁月气不俗,缠绕起伏上了百缕,在数量上,或许只比花夫人少上些许。
安乐想了想,终究是未曾忍住,心念一动,光幕【岁月气】一栏,微微跳动,从林四爷身上艰难汲取来了一缕岁月气。
可惜,岁月气并未流金,这让安乐有些抱憾,第二缕未曾再继续汲取。
因为安乐有预感,光幕剩余的力量,怕是无法再从林四爷身上汲取来第二缕,不过,换些人或许还能汲取些。
其实对强者汲取岁月气,若是不能汲取到流金岁月气,于安乐而言是吃亏的,但是,有的时候,不试试又怎知不会抽到流金岁月气,凝聚岁月道果呢?
一饮一啄自有其规律存在。
当然,安乐也越发期盼着变强,变强之后,汲取岁月气就能自由些了。
……
……
洛轻尘略显狼藉的徒步行走,整个人有几分茫然。
他的道心,再一次蒙尘,林府花解冰出手,心神化剑,剑气如瀑,那浩荡与无匹,让他浑身都在颤栗,隐约间,他又想起了多年前,那草堂之中,男子五指一抓将他拍趴在雪地中的一幕。
那是他挥洒不去的梦魇。
不知不觉,走到了秦府。
踏足到秦府之内,许多人恭敬的朝着他问好,每个人都毕恭毕敬,毕竟,如今他洛轻尘是秦少公子身边的红人。
来到秦府水榭中,雨水洒落,朦胧着水榭景色,假山之间,幽溪流淌。
闲亭中,一位华服青年正在观棋谱而摆棋。
时不时夹起的棋子,落在檀木棋盘上,发出清脆声响,盖过了天地雨水的淅沥声。
“少公子。”
洛轻尘伫立在雨中,抱拳作揖。
青年依旧在摆棋,甚至未曾扭头看来:“先生与花解冰交手了?感觉如何?”
“深不可测,是个如李幼安般的天纵人物。”洛轻尘感叹道。
曾经的他,自青州走出,心气可比天上仙,可当他来到临安,被传奇状元李幼安一掌击溃,道心于那一日就布满斑驳裂纹。
他方是知道,天纵人物极多,他洛轻尘尚且不够格。
“花解冰师从圣山第一山主之妻,得感业寺传承,炼神修为极高,不过,与传奇状元李幼安还是有些差距的,李幼安可是得圣师点评的绝世人物。”
青年不再摆棋,站起身,行至亭边,望着漫天春雨。
“先生气息浮沉,心绪不宁,早些下去歇息吧,玉观音的心剑闻名临安,若是不早驱除影响,怕会阻碍先生破境。”
青年道。
洛轻尘点了点头,犹豫了下,问道:“那位少年画师……”
“今日花解冰既然出手,便表明了态度,我若是再派遣强大修行者出手对付一个刚入境的少年,丢人丢面,花解冰也怕是不会再留手,为一个十八岁方启蒙的草包画师,折我麾下强者,不值当。”
“况且春闱在即,那少年还是个举人,这个节骨眼,没必要徒生事端,另,殿前会试将起,圣上以定风波为礼,花解冰坐不住的,这时没必要去招惹她。”
“一切等春闱结束,殿前会试落幕,再来清算。”
“那时,这少年画师怕会因入林府而后悔至极了。”
青年伸出手,摘取一粒天上春雨,不以为意的笑道。
洛轻尘眉头微蹙,他是想说,那少年却有些与众不同,一夜开气血,天赋或许并非如想象中草包。
但在如今的少公子看来,启蒙晚,修为低便入不得眼,与草包无异。
既然少公子已有决定,他便不再言语,告辞离去。
亭中青年看着洛轻尘,摇了摇头。
“上一次有东海涤心珠帮你洗去道心尘埃,可这一次,玉观音心剑阴影,便只能你洛轻尘自己驱除了。”
“驱除的了,尚有精进的可能。”
“驱除不得,那……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
……
林府,演武堂。
安乐第一次见到了林府的诸多公子们。
交织的气血,动荡的心神,演武堂上,气氛热烈。
这些公子们,赤膊上阵,握着长枪,舞动如龙,厉喝声,怒吼声,仿佛置身沙场,迎阵杀敌!
林追风和林轻音看着这样的画面,倒是见怪不怪,安乐第一次见,还着实有些震撼。
毕竟,这些林府公子们中,年龄最小的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却也握着柄丈八长枪,在那儿哼哼哈嘿的戳舞着。
“这是我林府第三代公子,大多与我同辈,我于同辈中排第九,故也被称九妹。”林轻音笑着给安乐介绍道。
安乐点了点头,眼睛微微发亮,看向演武堂中的公子们,看着他们身上萦绕的岁月气,虽然每个人身上的岁月气都不多,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安乐心念一动,虽然汲取过林四爷身上的岁月气,可光幕依旧动了起来。
对着就近的两位正在对练的公子,共汲取来四缕岁月气。
四缕岁月气入账,安乐如今又积攒到了五缕!
毫不犹豫,将五缕岁月气中的二缕加持到岁月道果【修行天才】中,与原本的八缕凑至十缕圆满。
霎时,安乐只感觉有一股清气自脚掌之下迸发,直灌涌入脑海,自天灵盖中迸发而出!
似是一气冲九霄!
万物尽皆清明。
【道生一,一生二,岁月不居,时节如流,道果自蜕】
【修行天才蜕,千古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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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越发苛刻的蜕变条件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道果自蜕!
修行天才道果,蜕变为千古之才!
安乐睁眼,心头不禁涌现出一抹惊喜之意,修行天才道果给他的加持本就颇多,让他能够很快速的参悟《剑瀑图》,于三刻时间内观剑图而入定。
可以说,修行天才道果拔高了他的天赋,如今蜕变肯定是往好的方面蜕变,加持十缕岁月气,蜕变成了【千古之才】。
顾名思义,堪称千年才能出一位的天才!
如此天赋,绝不寻常!
若说【修行天才】能让他在修行之路上,踏足第五境,那【千古之才】,或许足以让他打破五境阻隔。
花夫人与他说过,修行之路,虽然每一境的跨越都非常的困难,但第五境踏足第六境,却是最为艰难的一步。
像洛轻尘这样的,从青州走出,豪气冲霄的天才,却都在第五境蹉跎了十几年,尽管有道心蒙尘的因素在,但也足以说明其难度。
虽然身在演武堂,但安乐喜不自胜,心神一动,光幕跳出。
……
【姓名:安乐】
【岁月气:3缕】
【岁月道果:千古之才(流金岁月气0/2缕、0/100缕)、剑舞者(0/10缕)、无畏心】
【掌握功法:《剑瀑图》(0缕)、《引气吐纳诀》(1缕)】
【掌握技能:《五禽锻体功》(0缕)、《赵祖长拳(残)》(1缕)】
……
光幕之上,岁月道果一栏,发生变化,【千古之才】赫然在列。
但让安乐眼眸微微一凝的是,比起修行天才道果的蜕变条件,千古之才的蜕变条件更加的苛刻。
“流金岁月气可凝聚岁月道果,蜕变条件中需要二缕流金岁月气,是否意味着,需要提供两颗岁月道果?”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百缕灰色岁月气……”
安乐呢喃,感觉到了难度。
不过,却也在常理之内,想要变强本就没有那么容易,他安乐有光幕在手,能以看得见的方式变强,已然是一种幸运。
而千古之才道果蜕变的条件,无异乎是要他多花些时间去收集岁月气,去观天下强者的往昔峥嵘岁月罢了,说难却也不难。
两缕流金岁月气,可以将需求不大,或者同质化的道果进行转化加持。
安乐最近抽取岁月气,却也发现了些小技巧。
强者身上更容易出流金岁月气。
例如他在云柔仙子身上汲取了三次,才抽到流金岁月气,而在花夫人和洛轻尘身上,都只是一次就抽取到了。
当然,这种小技巧的推断也不是完全准确,就如这一次,安乐在林四爷身上,便未曾抽取到流金岁月气。
还是有几分运气成分在其中。
但道果蜕变,无疑让安乐颇为振奋,心情愉悦。
他睁眼看向了林府的公子们,都感觉赤着膀子的公子们一个个眉清目秀极了。
“安公子,你怎么了?”
林轻音在观察安乐,发现安乐突然闭眼,还以为身体哪里不适。
“多谢轻音姑娘关心,在下无恙,这便开始为公子作画吧,不知哪位公子先来?”
安乐笑着询问道。
话语刚落,林追风便摘下了腰间的烧火棍,走入了演武堂内。
“诸位,老太君请了画师为大家作画,这画师手艺可好了,大家谁先来?”
林追风咧嘴笑道。
声音萦绕在堂内,很快便淹没在了诸多公子“哼哼哈嘿”的喝斗声中,无人理会。
然而,林追风一点都不恼,手中烧火棍反而开始在手腕间,如风车般打转。
“既然你们不回答,那我们就按照实力说话,赢过我手中烧火棍者,就可以往后排!”
话语落下,林追风手中的烧火棍骤然伸长变强,一股磅礴的气血如真实火焰般迸发,灼起煌煌热浪!
迎着其中一位公子便砸了过去。
片刻之后。
这位公子鼻青脸肿,泫然欲泣的被林追风拉扯到了安乐的面前。
“安公子,这位是八公子林业,七爷的嫡子,他非常开心的愿当第一位被画公子。”
烧火棍重新别回了林追风的腰间,咧嘴露出大白牙。
你那只眼看出他很开心的?
安乐嘴角挑动了下,看着满满皆是哀怨的八公子,也不知道当如何回答。
八公子望着安乐,委屈哀求:“先生请将我画的好看些,这些黑青肿胀……得消啊。”
“八公子放心,修图领域在下饱受熏陶,是专业的。”
安乐笑道。
随后,林轻音让人准备的作画工具便尽皆呈了上来。
至于那八公子,则是鼻青脸肿的坐在林追风准备的小板凳上,本来有太师椅,但林追风表明态度,自愿来被画者方可做太师椅,被她押来的,就只能坐小板凳。
安乐抓起木炭条,以匕首削尖,厚纸铺于木架板,笔落发出沙沙之声。
演武堂内,气血动荡,热血朝天。
屋外,春雨落瓦如脆珠。
少年执笔,伴着细微沙沙声,开始绘于林府入职后的第一张画。
……
……
傍晚,春雨渐停,暮云散去,通红的霞光泼洒人间。
空气薄凉,吹来的风带着让人清明的舒爽之意。
安乐收起了油纸伞,一席青衣在林追风,林轻音和鼻青脸肿八公子林业开心的送别下,出了林府。
八公子林业开心极了,本以为被林追风揍了一顿,画师可能会画不出他的英俊与帅气,可何曾想,安乐居然拿捏住了他林业的帅气,不仅画的真实,更是帅了几分!
林业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来的真香,并未经过多久。
而安乐在作画的时候,林轻音亦是在一旁学习,安乐顺便教导了一些素描写生的技巧,例如执笔姿势,光暗把控,线条技巧的讲解等等。
一边教导,一边精雕细琢的作画,故而今日只画了八公子。
但时间还多,本来就未曾要求安乐一天之内给每一位公子都画完,更讲究的是质量。
“安公子,这是你今日的润笔费,十枚元灵通宝。”
一位穿着锦衣的丫鬟,小跑而来,笑着取了个绣花钱袋给安乐。
这是花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袭香,一位胸怀颇宽的姐姐。
“多谢袭香姑娘,代安乐谢过花夫人。”安乐接过了钱袋,笑着作揖。
袭香看着安乐那俊逸又有礼的模样,不由掩嘴轻笑,多看了几眼后,方转身回了林府。
伴着夕照晚霞,安乐一手持伞,一边行走在静街青石板路上。
道果蜕变,又赚取了十枚元灵通宝,再沐浴着雨后的清风,安乐心情极好。
乃至先前在静街口遭遇到的袭击,所带来的对心情的影响都冲淡了许多。
甚至,安乐还有些迫不及待,打算回到客栈中去好好修行一番,体验一下【千古之才】道果所带来的加持。
不过刚出静街,安乐便看到了熟人,穿着一席有别于衙门捕快吏服的黑衙捕头黄显,快步走了过来。
“安公子。”黄显面色肃然。
安乐面容上,喜色渐敛,他想起,曾答应给黄捕头画犯人像。
“你在静街口遇袭之事,黄某皆是知道了……洛先生的背后站着的是秦府,秦府与林府有血仇,洛先生本打算买通刘青岩入林府作画,搞些恶心老太君的手段,却被你所阻截,故而你方被波及。”
黄显将事情的原委,说的颇为清楚。
安乐点了点头,若无花夫人的承诺,秦府的确如一座山岳倾覆,会压的他无法喘息,甚至寝食难安。
但得花夫人承诺,安乐就能安心提升自己。
“这些花夫人都与我说了,我既入职林府,那便没有退缩的道理。”安乐温和一笑。
看着洒脱与淡然的安乐,黄显心头不禁有些佩服。
“对了,还请麻烦黄捕头抓捕刘青岩,或告知我他的踪迹……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刘青岩雇人袭我,我自然也需寻他讨个公道,我毕竟有举人功名在身。”
安乐抱拳作揖,认真说道。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
黄显的面色便古怪了起来。
“安公子,刘青岩……已然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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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公子可曾杀人,少年欲上圣山问圣师
春雨停歇,不再落下分毫珠粒,刚吹去些的暮云再度卷来,遮蔽了刚洒落人间片刻的晚霞。
空气中吹来的风都变得有几分刺骨。
刘青岩身死?
安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楞了片刻,眉头微蹙。
“刘青岩被一剑削首,毫无反抗之力,尸体横于长街,血液染红青石。”
捕头黄显感叹。
他与安乐对视一眼,两人其实都能猜到是谁杀了刘青岩。
安乐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刘青岩死便死了,若是未死,他安乐或许还要寻他讨个公道。
“另外,除了刘青岩还有他所养的那三位袭击你的帮派打手,也都死了。”
黄显说道:“他们被衙门捕快押走,在菜市口便就地处决了。”
安乐抿了抿嘴唇,有几分恍惚,身躯微微泛寒。
倒不是同情死去的刘青岩和三位打手,而是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对生命脆弱的感伤。
原来死亡……可以如此的简单和轻描淡写。
洛轻尘这位修行者,对生命的漠视,或许超乎他的想象。
或者说,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修行者高高在上,俯瞰弱者与凡人,对弱者与凡人的性命,如同观路边的野草,可以随意的掐断。
安乐如今自然算是弱者,若无林府的庇护,他可能也会如刘青岩和三位打手那般无力死去。
吐出一口气,安乐内心中想要变强的欲望越来越甚。
至少,他得变强到让那洛轻尘,乃至其背后的秦府,无法像随意踩死一只蚂蚁般踩死他时,方能安心。
黄捕头显然看出了安乐的心绪,邀请安乐来到一处酒楼,当然不是醉龙阁这样的奢华酒楼。
点了些酒菜,要了份热好的黄酒,二人开始吃喝。
饮一口温热黄酒,吃一口猪头肉,黄显看向安乐,笑道:“安公子……应该未曾杀过人吧?”
安乐浅唱一口黄酒,这酒酿的颇糙,但入口尚可,有些风味蕴其中。
“没杀过,自幼读书,中举后来临安,途中遭匪人劫财,护卫跑了,手无寸铁,想杀贼也无力,反被揍了一顿。”安乐自嘲一笑:“那应该是我离杀人最近的一次,哪怕先前被袭,我也未曾动杀人的心思。”
黄捕头与安乐干了一杯,点头:“正常,公子心善,未被逼到极致自然无杀人想法,但公子如今是修行者,又与秦府交恶,或许该变一变观念。”
“人善会被人欺。”
“修行,本就与杀伐分不开的。”
黄显算是劝阻,也算是提醒。
安乐若有所思,哪怕己所不欲,可这时代便是如此,他不杀人,自会有人杀他,他挥剑会停顿,别人却恨不得剑落速度加快再加快。
黄显对于安乐还是挺有好感,毕竟温文儒雅,长得英俊,并且破了秦府欲要安插画师至林府的阴谋。
这番提醒却也算出于真心。
“安公子……你得罪秦府,其实与我老黄也有些干系,若非我邀请你去林府,你便不会得罪秦府,在这儿,我向你告罪一杯。”
黄显猛饮一口酒,随后一抹嘴,盯着安乐,认真道:“如今林府尚且能庇护安公子,但待得殿前会试结束,林府必定卷入风波,那时自身难保,未必能护佑公子了。”
“因此,公子若想求个自身平安,其实……还有一条路。”
黄显想了想,说道。
安乐闻言,举杯示意,一口饮下:“请黄捕头提点。”
“提点说不上,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你向花夫人问过修行,当知我大赵有三大修行势力吧?”
黄捕头笑着摆手。
“炼神文院,锻体武庙与超然的圣山。”安乐回道。
“气运由来有盛衰,循环已久见天机,圣山云散无尘滓,上将腾光入紫微。”
黄显诵念道:“这是传奇状元李幼安的一位好友所著,描述的便是圣山之象。”
“得入圣山,可轻而易举的腾光入仙门。”
“安公子若想自保,可选择入三大势力,不管是文院,武庙亦或者是圣山。”
“不过,文院与武庙内皆有秦相势力,安公子或许不至于身死,可也会吃些苦头,唯有得入圣山,哪怕仅是圣山守山人,亦可让各方忌惮。”黄显的眼中有几分恭敬与向往。
安乐闻言,喝了一口酒:“黄捕头说的容易,莫说古往,就只看今朝,大赵皇朝内又有多少人能入圣山?”
花夫人给安乐讲述过入圣山之难,如上青天。
黄显看向安乐笑了笑:“入圣山得圣师承认立位山主,那当然难,非绝世之姿难立位山主,但是……若是去冲守山人,难度就要小很多了。”
“每年大赵皇朝都会有数位修行者得入圣山为山主守山人,守山人对天赋虽然也有考究,但更看山主的眼缘,安公子模样俊俏颇为吸睛,启蒙虽晚,却又有几分天赋,若要求平安,便可去圣山山脚,争一争这守山人资格。”
黄显笑了起来。
安乐愣住,黄捕头这意思……让他用样貌来征服圣山山主吗?
怎么感觉很不靠谱……
安乐摇了摇头,兴致缺缺,以样貌入圣山,感觉太奇怪了。
他安乐还是觉得凭本事吃饭比较稳健。
甚至,安乐还想竭力试试,能否得入圣山问圣师。
“再说,再说吧,黄捕头你不是托我绘犯人像?你且把那犯人的外貌特征描述于我,我回去作画,明日交于你。”
黄显也不再谈及这个话题,将犯人的外貌特征描述给了安乐。
“这犯人乃一江洋大盗,名为胡金刚,虽是江湖人,可却堪通修行,一身气血开辟至圆满,十分凶残,临安府外一处村庄,数十户人家,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黄显放下酒杯,面色凝重道:“他其貌不扬,隐入临安府内,很难寻其踪迹,若有画像,粘贴告示,可让百姓们告发提醒,早日将其抓捕归案。”
安乐执笔记下后,脑海中已经逐渐有这犯人的形象浮现。
“对了,在下还有事欲要麻烦黄捕头,不知黄捕头可认识牙行之人,在下住在那狭小客栈,练武着实不方便,想寻一处有院子的住所。”
安乐询问道。
黄显闻言,倒是不觉的有什么稀奇,如今安乐为林府作画,赚取的银钱绝对不少,换置一处别院却也正常。
“有,我一位黑衙兄弟因公殉职,其妻女欲要离开临安回娘家,这别院正待出售,就是售价略高,安公子若有兴趣,咱们现在便去瞧一瞧。”
黄显赶忙道,若能售出这别院,也算是帮上那殉职的兄弟。
“现在便算了,明日吧,明日安某收拾好行囊,正好一同搬过去。”
安乐笑道,他没问需要多少钱,以他如今的身家,买下一座小院,却不算什么问题。
“好好,安公子,黄某先谢过安公子。”
黄捕头肃然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黄酒,恭敬端起,一口饮尽。
安乐笑着亦是回了一杯酒。
……
……
安乐回到了客栈,让小二安排热水,洗了热水澡后,便于屋内盘坐。
取出了《剑瀑图》,闭目观想。
作为顶级的炼神法门,安乐先前观剑图而入定,可实际上,第一张图还能参悟观想一段时间。
花夫人与他说了境界区别,却未曾说每一境界之间的具体划分,细分之下,为前、中、后、圆满四个小境界。
安乐如今算是开气血前期,入定前期。
可实际上,小境界之间的划分影响很大,修行法门,攻伐技巧等等,皆成波动,跨小境界而交锋,并不算稀奇。
正襟危坐于木椅上,一呼一吸平缓而细微,已然入定。
安乐观想第一张剑图。
脑海深处,心神之力如丝如缕的缠绕着,隐约间要缠绕出一柄横空利剑的模样。
【千古之才】道果,加持的天赋着实不俗。
安乐只感觉这如丝如缕心神之力缠绕速度,比起他之前入定要快上许多。
再加上剑舞者道果对剑类项目的增幅,安乐感觉有种如坐云端之感。
心神之力在冥想中不断的壮大。
冥想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安乐睁开眼,黑暗中似有一缕微光迸发,如天上明星投射星光于人间!
当观想到脑海深处微微刺痛,安乐便停止,修行讲究张弛有度,过犹不及。
泥丸宫内,有一柄模糊的,由心神之力交汇凝聚的小剑剑胚成型。
安乐预估,按照境界来看,算踏足入定中期。
炼神完毕,安乐从入定状态脱离出来。
壮大的心神,让他对身体的掌控更加细微,活动了下筋骨,气血于经脉中被气力推动运转。
安乐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在屋内打起了《五禽锻体功》之虎十三式。
虎虎生风,动静如雷!
静街口一战,虽然对手只是普通的江湖打手,但亲自对敌,让安乐对虎式的感悟越发的深刻。
“《剑瀑图》有【剑舞者】道果加持,修行有增益,但《五禽锻体功》却没有道果加持,既然如此,便以岁月气加持。”
安乐心头想到,便将剩余的三缕岁月气,全部加持到了《五禽锻体功》中。
灰色岁月气燃烧,有画面如白驹过隙,在眼前飞速掠过。
不过,当最后一缕灰色岁月气燃烧而起,安乐眼前一亮,开始认真观摩。
因为,这缕岁月气中人影……施展的正是《五禽锻体功》!
第二十二章 飞瀑之下锻五禽,太庙巷中新人来
岁月气化作柱香燃烧,安乐可见被汲取岁月气者往昔峥嵘画面。
而安乐可以控制心神,来选择是否快进观看。
当然,哪怕快进观看,岁月气加持的效果还是一样,不过,若是遇到一些与安乐修行性质相同的,或者同源的岁月画面,就可以通过认真观看,情绪共鸣来获得感悟。
比如这一次,灰色岁月气燃烧,画面呈现出的身影,施展的正是《五禽锻体功》!
……
暴雨如注,宣泄在深山。
飞流的瀑布响彻轰鸣,与漫天暴雨声,交织如暮云后的雷鸣!
垂泄直挂的瀑布下,一道人影静立,那是一位俊美无比的少年,少年身材修长,并不健硕,可是于暴雨与飞瀑之下静立,却仿佛擎天之柱,巍峨不倒!
那如银河泼洒的瀑布,从高处砸下,撞击在少年背后如银瓶碎裂,可少年却岿然不动。
一呼一吸,如闷雷轰滚,霎时,少年睁眼,磅礴气血自体内迸发,以虎式出招,于瀑布中挥爪、俯身、前冲……
虎十三式,被少年展现的淋漓尽致,滚沸的气血自肌肤下涌动,与水流碰撞,蒸发出白茫茫热气,热气交织,竟是隐约成一头斑斓猛虎,在瀑布下腾挪咆哮!
瀑布垂下的冲击力,被少年以肉身扛下,而在这般冲击力下,每一招虎式都标准无瑕,没有任何的偏差!
这是虎式的大成!
除了虎式,少年迎着飞瀑还开始演练其他招式,鹿式的灵动,熊式的稳定,猿式的刁钻……
而最后,少年开始演练鸟式,身如锐剑,动若藏剑出鞘。
少年在鸟式上比起虎鹿熊猿等招式,多有些滞缓与不协调,显然少年于瀑布下炼五禽,就是为了将鸟式臻至圆满,使得五禽功大成!
少年忘我的演练着,哪里不和谐,他便立刻停下,重新演练,瀑布加暴雨冲刷的他的背脊通红,隐约间可见皮膜下的骨骼在散发着流光!
那是锻体第二境,灵骨圆满的标志!
蓦地!
少年手成喙状,自瀑布下端,倾斜而上,瞬间尖锐之声,盖过暴雨与瀑布轰鸣,如流电于云后乍现!
那一刻,鸟式的不协调彻底冲散,与其他招式交织圆满!
那一刻,似有白鹤一啼冲霄汉,如出鞘之剑,自瀑布下出渊,贯穿而起,倒斩瀑布九尺!
……
画面逐渐消弭。
安乐看的如痴如醉,脑海之中,画面似乎依旧在演练与播放,未曾停歇。
那俊美少年安乐认出来了,正是林府林四爷,画面中应该是林四爷年轻时候,五禽锻体圆满时候的画面!
最后一刻,鸟式大成,如白鹤化剑斩飞瀑!
林四爷心头开怀与骄傲,故而被岁月捕捉。
黑暗的房间内,安乐吸气再吐气,林四爷五禽锻体的那股情绪与状态,仿佛附着在身上。
气血在皮膜下流动起来,房间内的温度都陡然升高。
安乐开始打拳,加持了三缕岁月气后,五禽锻体功的认知与技巧似乎都变得熟稔了许多,再加上林四爷的状态演练。
虎式的威力,直线飙升,似有头猛虎在屋内腾挪。
砰!!!
训练到忘我的安乐,一不小心波及到了椅子,那木椅直接炸的四分五裂!
虎式的杀伤力攀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安乐体内的气血也在五禽锻体功的演练下,运转的越来越快,气力推动愈发强盛!
正常锻体是需要配合上药汤熬炼身体,五禽锻体功中就配有专业的药方,不过,安乐一直未曾有时间去购买。
但在【千古之才】道果,岁月气加持,以及观摩林四爷年轻时五禽锻体圆满的画面,竟是直接推动气血快速攀升!
仿佛锅中烧沸水,静立之下,亦有腾沸之声不绝于耳!
安乐又继续演练熊式与鸟式,鹿式与猿式太过灵活,需要施展开来,在这狭小房间内却是难以做到。
故而,未曾演练。
熊式如抱山,稳中有爆发,鸟式则如剑般锋锐,有剑舞者道果加持,安乐参悟鸟式竟是更加快速,在掌握度上,已然比拟虎式!
兴致勃发的安乐,一直演练五禽直到天明。
这一夜,整个客栈中的人,都难以入睡,可没人敢来与安乐说道,毕竟这种动静,如猛兽伺机……谁敢招惹?
当屋内声响终于安静,客栈掌柜才是忐忑的拍响了房门。
“安公子……”
掌柜看到屋内的狼藉,破碎的椅子,面色愈发忐忑了。
这安公子,果然是位修行者!
修行者……怎么会来住他们这破烂的客栈啊。
“掌柜的,今夜是我练功忘我,叨扰了各位,明日我便会搬走,这十两银子,便当赔偿椅子的钱,以及给其他住客们买些酒水吃食,聊表歉意。”
安乐浑身热汗滚滚,开气血中期蒸腾的热流,冲击的掌柜双腿都有些发软。
打发走了掌柜,安乐越发觉得换住处的事不能再拖。
用毛巾擦干了汗水后,安乐盘膝入定片刻,让心神宁静。
随后睁眼,点燃了烛火,没有读书,而是取出了画板与炭笔,开始绘制黄捕头给他讲述的江洋大盗的模样。
沙沙沙……
炭笔在白纸上摩挲的声音,如丝竹入耳。
窗外,东方泛起鱼肚白,有一抹微弱晨曦,自天地尽头扬洒而来。
……
……
昨日下了一天的春雨,今日的气温却升腾了些许。
安乐卷好画,收拾好行囊包裹,跟掌柜结算了房费后,径直离开客栈。
黄显于晨意中挎刀而来,很是热情。
“黄哥,这便是依你所描述信息绘制的嫌犯图。”
安乐将三份素描画递给了黄显,为了能更好的抓捕嫌犯,安乐还赶工了两份,不过照着第一份画,速度就很快了。
心神力量的增强,肉身掌控的熟稔,对安乐画技的提升也非常明显。
摊开其中一张画卷,黄显看了一眼,望着那栩栩如生的画中人,不禁感叹:“好真实,有此画在,或许有些偏颇,但只要有七八分像,都足以让那嫌犯再难隐匿。”
“多谢安公子,若抓得这江洋大盗,定有你一份功劳。”
黄显朝着安乐抱拳作揖。
安乐笑了笑,二人便一同离开,漫步于人流尚不算多的长街。
“院子位于清波街太庙巷,位置极佳,距离御街极近,是我那兄弟花了大半积蓄所购,好不容易在临安府安家,不曾想在一次抓捕修行者罪犯时,遭遇了不测。”黄显叹了口气。
安乐点了点头,黑衙捕快也是个极其高危的职业,毕竟面对的都是有修为的修行者嫌犯。
两人走了一会儿,踏足清波街,路过一座八角攒尖顶重檐二层楼阁式建筑,雕梁画栋,颇为雄伟,其内更有香火袅袅。
“这是太庙,圣上每年皆会来此祭拜,把守严格,有庙祝坐镇,莫要随意靠近……”
黄显介绍且提醒道。
太庙……
安乐扫了一眼,只感觉到一股威严与宏伟,甚至有煌煌之气如烈日勃发,有恐怖的心神之力萦绕着整座庙宇。
莫要黄显提醒,安乐都不会轻易靠近。
沿着太庙巷走了一会儿,终于抵达一座别院,别院的院门洞开,里面有一位妇人正在认真打扫着,整间院子一尘不染。
然而,安乐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妇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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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观妖化人形,道果生宝玉
春雨过后的清晨,曦光自薄云之间扬洒,给人间披上一层暖意金纱。
院内的夫人穿着粗布衣衫,背对着院门口的安乐与黄显,正在修整着花草盆栽,经过一日春雨洗礼的花草,愈发的娇艳欲滴,与那妇人一同笼罩晨曦金纱,显得有几分祥和。
安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这妇人所吸引。
倒不是因为妇人的美艳,也非是因为妇人那粗布衣衫都难掩的傲人身材。
而是因为这妇人身上,竟有着一缕缕岁月气,袅袅升腾,缠绕不休!
细细数来,尽是过了二十缕!
这意味着什么?
林府的追风姑娘,花船上的云柔仙子,都不过十几缕岁月气,眼前这太庙巷中的妇人,却身具过二十缕!
除此之外,安乐还感觉到了不同,岁月气的不同。
妇人身上的岁月气,不仅仅只是灰色,那气流表面,似乎还有一层深邃的黑,极尽妖冶。
宛若……妖气!
安乐目光微微一凝。
妖?
这个天下除了修行者之外,还有一些钟天地之灵而诞慧根的生灵,称之为妖。
妖之传说自古有来,有恶妖屠戮生灵,有善妖如田螺报恩……
就近些,便说那西湖底下,传闻就镇有一头千年道行的蛇妖。
安乐没曾想,眼前这妇人生活在距离大赵太庙如此近的巷内,竟有可能是一头妖。
黄显不曾发现妇人的异样,修为的差距,让他只觉得这妇人是个普通人。
安乐不动声色,跟着黄显踏足院内。
这院子不是什么二开院,只是普通的一开院,但于安乐而言却足够了,主要是院子够大,演练五禽时能够施展的开。
见有人来,妇人不急不缓停下手中的动作,款款转身。
妇人的容貌不算美艳,但配上那傲人身材,却别有一番妩媚风情。
“大嫂,这位是安公子,正需购买院子居住,我便介绍他过来了。”
黄显见到妇人,笑着说道。
妇人看了安乐一眼,如此俊俏的人,让她楞了下,随后欠身道安。
安乐作揖回礼。
“安公子,这……这院子作售六百两,公子可能接受?”
妇人温婉笑道。
安乐观察了一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摆着让人心旷神怡花草盆栽的院子,轻轻一笑,并未讨价还价,点了点头:“可以。”
随后安乐取出钱袋,从其中摘出两枚元灵通宝。
“两枚元灵通宝正好六百两,夫人收好。”
安乐将通宝递给了妇人。
温婉妇人接过通宝,随后取了房契与安乐,欠身道:“安公子,此间院落便归于你了,院中花草为妇精心栽培,亦为天地生灵,或有生命,望公子能好好照看。”
安乐笑着回礼:“夫人放心,在下练武之时,定会挪开花草盆栽,以防伤着。”
妇人闻言,对安乐展颜一笑。
黄显见交易达成,心情颇为愉悦,六百两购间一开院,说实话溢价了些,若是挂到牙行售卖,定然无法卖出这般价。
黄显只希望这孤儿寡母的能多赚些银两,离开临安后,可过上好日子。
“大嫂,离开临安后,注意安全,这世道可不太平。”
黄显望向妇人,叮嘱道。
妇人点头:“我将囡囡送回娘家后,会再登临安……”
黄显一楞。
“夫君之死,黄捕头应当知晓其中猫腻……是有人要让他死,妇人归都,自是要讨个公道。”妇人垂下头颅,长发垂落,低声呢喃。
黄显一时间语塞,只感觉喉头阻了千万斤巨石。
安乐听二人对话,也察觉到了其中另有内情,但他不便询问,心神一动,从妇人身上接连汲取了二缕岁月气。
黄捕头身上总共就二缕岁月气,如今汲取完,已无法再吸。
二缕岁月气入账,安乐心头不禁一喜,因为……他竟是发现其中有一缕可聚道果的流金岁月气!
屋内,一位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了出来,似是有些怕生,怯生生的躲在妇人身后,妇人取了早已备好的行囊包裹,朝着安乐颔首。
“安公子,多谢你的慷慨。”
妇人丝毫未曾察觉自己被薅了羊毛,轻声道。
她亦是知道,这一开小院,根本卖不得六百两的价格,是因为安乐见她们母女可怜,方慷慨解囊,而她确实需要银两,这个恩情她会谨记。
“夫人无需道谢,咱们这是交易,你情我愿,祝夫人一路顺风。”
安乐一笑。
妇人深深看了安乐一眼,这位安公子的眼睛……是看出了些什么吗?
但妇人未曾深究,带着小女孩背着行囊,最后环视了一眼或许带着美好记忆的小院,转身离去,隐入清波街人流与晨曦袅雾之间。
“唉。”黄显叹了口气。
“黄捕头,这事另有内情?”安乐询问:“若是不方便,便可不说。”
黄显摇了摇头:“并无不方便,不过是临安府繁荣昌盛下所隐藏的龌龊黑暗,有人借权势压人欺人之事罢了。”
“临安府中多贵人,贵人行事有诸多特权,有些贵人仗着特权,便百无禁忌,胡作非为,说多了恼人。”
“黑衙虽管修行者,可一些贵人却管不到,也不敢管。”
黄显兴致不高,简单说了两句,便向安乐告辞:“安公子,恭喜乔迁新居,黄某现在得去办案,有安公子画作在手,这嫌犯定然难逃。”
“待得黄某下工之后,便拎上一壶老黄酒,与安公子痛饮一番。”
安乐作揖回礼,黄显腰间挎刀,望向那妇人母女离去方向,再度长叹一气,仿佛苍老了些许,背脊微微弯曲,踏步离去。
安乐关了院门,将背囊放置在了屋内,院里院外都打扫的很干净,那夫人虽为妖,却真是如普通妇人般过着日子。
黄显并未将妇人之事说的通透,安乐也不去多想。
心神一动,那缕汲取自妇人的隐约笼罩着妖冶之意的流金岁月气,开始化作金色柱香缓缓燃烧。
……
月华如水,倾洒人间。
深山之中,老树盘根。
一棵盘根错节,生长在磐石上的老松之上,有一只松鼠呈盘坐之状,正端坐枝干。
月华洒下,松鼠沐浴着,蓬松的尾巴微微摇摆。
隐约间,似乎有月华精气在弥漫,一点一点的被松鼠所汲取,进而有妖气焕发。
汲取日月精华,感受天地洗礼,这是妖物化形的蜕变。
蓬勃的妖气滋生,像是一阵黑雾萦绕住了松鼠,渐渐的妖气愈发膨胀,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松果。
许久之后,妖气开始缓缓消弭,黑色妖气中,一只白皙如玉的长腿,缓缓的探出,在清冷月华照耀下,白的晃眼。
……
画面渐渐散去,安乐的心神回归,从妇人身上汲取的流金岁月气,竟是观看了这妖物化形的过程。
还的确让安乐有些猝不及防。
那妇人竟是一只母松鼠妖,化形之后,却不知为何会嫁为人妇,这其中可能还有许多故事。
不过,这些故事安乐就不得而知了。
眼前光幕,有湛蓝字体浮现。
【获得岁月道果:淬妖宝玉】
【注:淬妖宝玉(道果):宝玉汲妖气,可引玉中妖气相助淬体,壮如妖躯;携戴宝玉可削弱妖气影响】
安乐深吸一口气,却见院中陡然妖风大作,妖气如阴云,吹得花草摇曳,尘土飞扬。
待得妖风妖气散去,便有一枚圆饼状的九纹白玉,挂着流苏,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掌心。
……
与此同时。
距离小院数里的八角重檐尖顶楼阁太庙中。
一位身披素衣的长眉老人,正执笔在桌案上泼墨作画。
忽然,老人执笔动作一滞,扭头看向太庙巷中别院,诧异一笑。
“刚走一只松鼠妖,又涌现如此浓郁的妖气……”
“皇家太庙旁,妖物敢作窝,未免太不将老夫放在眼中了。”
老人悬笔,负手,推开庙门。
步履不急不缓,朝着巷中小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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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妖气淬体,太庙中有老人来
安乐看着眼前这块白玉,白玉之上有九道灰色纹路,粗浅不一,整齐排列在白玉上,或许不该称为白玉,该称之为花玉。
“淬妖宝玉……”
安乐呢喃一声,说实话,心头是有些意外的,没有想到岁月道果,居然还能呈现出实物。
这【淬妖宝玉】有点类似于修行法宝,而且是颇为珍贵的,可帮助修行的辅助法宝。
安乐从花夫人处得知修行后,对修行也非一知半解,修行者之便如同是争渡,走的越高,争的便越厉害。
竞争自然少不得杀伐,杀伐便需武器,法宝便是修行者的武器,但法宝亦可分为攻伐与辅助两种。
摩挲着淬妖宝玉,妖玉之上九道灰纹中似是蕴含着磅礴的妖气,以妖气淬体,能壮大体魄如妖躯!
妖要化形,需经历百年修行,岁月磨砺下,妖躯自然坚韧,尽管强大的锻体武夫在肉体上不会弱于大妖,可妖气淬体,的确是一种高效的修行手段。
安乐被调动起了兴致,在加上院落空旷,收拾好花卉盆栽,便开始于院中站定,打算演练一场虎式。
心神涌入妖玉之内,玉上一道灰纹近乎沸腾蠕动,磅礴妖气自其中满溢而出!
气血自皮膜下翻涌,安乐开始打虎式。
随着他气血运转,滋生的妖气,像是被每一个毛孔给汲取,涌入皮膜下、经脉间,一股刺痛感传来。
安乐眉头一蹙,但是依旧忍着疼痛开始演练虎式。
一遍打完,安乐身躯冒出了热汗,热汗中夹杂着些许的血色!
安乐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皮膜和体质都强韧了许多。
这便是妖气淬体么?!
安乐有些惊喜,《五禽锻体功》本是该配上药汤进行锻体,会加快肉体熬炼。
而如今,妖气淬体之下,效果似乎比药汤更好!
惊喜之下,安乐不知疲倦的继续修行锻体功,演练鸟式。
鸟式与虎式,安乐如今最为擅长,观林四爷于飞瀑下锻体,安乐收获良多。
……
……
昨日的春雨虽已停歇,但巷弄间青石板路的凹坑中尚且有雨丝汇聚成的水洼未曾干涸,被昨日雨打下的落叶浮于水洼表面,微微打着转。
“啪嗒!”一声,落叶与水倒映出的世界,被落下的布鞋给踩的破碎。
水珠飞溅起,又坠落下,坑内滚起浑浊,落叶被布鞋带起,黏在底部,随着行走,沙沙作响。
从太庙中走出的素衣老人,步履缓缓,两根长眉迎着风在飘荡。
感受着空气中飘荡的妖气,老人面色淡漠,很快便顺着太庙巷,来到了妖气溢散的源头处。
小院的门未曾关上,便可听到远内有气血滚动的沸腾声,有修行者打拳携带起的虎虎生风劲力。
老人目光往院内一观,顿时轻楞:“咦?非妖,是人。”
“以五禽为基,引妖气淬体……很有想法,但妖气难引,这些妖气自少年戴的玉佩中而出,倒是有些意思。”
“比起药汤打熬肉身,妖气淬体效率更高。”
老人缕了缕胡须,随后开始欣赏起安乐的五禽锻体,越看眼眸越亮,到后面甚至有几分怀缅。
“《五禽锻体功》乃天波林府收藏的锻体法门,以五禽之势,熬炼肉身,虽非顶级锻体法门,却也算不错,这少年的虎式与鸟式,竟是有几分林家老四的影子。”
老人笑了笑,眼中浮现出几许感兴趣之色。
本是来惩妖,没曾想惹出妖气的竟是个少年郎,那便没必要敲打对方了。
以妖气淬体,虽然稀奇,但也非没有,在元蒙帝国,一些武道狂人甚至捕猎千年大妖,杀之放血,以大妖蕴藏怨念与暴戾的鲜血沐浴锻体,妖气淬体与之相比,倒不算什么。
“修习五禽,心神又带有剑瀑之意……这少年,便是昨日静街口,惹得林府花小娘皮出手的少年郎?”
老人若有所思,猜出了安乐的身份。
昨日那场交锋,虽然只是惊鸿一现,可玉观音弹指心神,携三千粒春雨化剑而来,那威势自然不俗,引得不少强者观望。
院子内,正在演练鸟式的安乐,只感觉一阵心悸,心神紧绷,像是有双深邃的眸子正在窥探着他。
结束鸟式演练,安乐浑身血汗滚滚,那是体质的蜕变。
但他却来不及关注,望向院门口,得见一位身着素衣的长眉老人,正满是兴趣的望着他。
深邃眼眸的窥探感消失不见,老人也变得平平无奇,气血、心神等力量毫无外泄与展现,宛如普通的年迈老朽。
可在安乐眼中,老人身上一缕又一缕的岁月气,如海草般密密麻麻,随风摇摆。
哪怕是花夫人,在这位老人面前,岁月气都难比拟!
安乐一下子甚至无法估略出老人身上岁月气到底有多少缕!
真正的修行强者!
是安乐迄今为止见到的最强存在,花夫人都逊色许多。
安乐心中一动,这老人或许便是先前途经的太庙中的坐镇强者吧?
面对这样的强者,望着对方身上丝丝如海草一般摇摆的岁月气,安乐毫不犹豫,开始汲取。
然而,一阵辛苦的拉锯之后,安乐汲取失败了。
未能从老者身上扒下一丝岁月气来。
之前从花夫人身上汲取就千辛万苦,如今从比花夫人更强的存在身上汲取岁月气,失败了却也不算意外。
这也愈发证实了安乐的猜测,想要从强者上汲取岁月气,他安乐的修为也必须要跟上,否则就会出现拔不动岁月气的尴尬现状。
“小友今日刚搬来的吧,面生的很,老朽亦是住在这太庙巷中,与你算是近邻。”老人笑着说道。
他眯着眼,饶有深意的看着安乐,刚刚安乐盯着他看,那眼神,颇有几分古怪,这少年看到了什么?
“晚辈安乐,崇州人士,入临安参加春闱,便买下这小院以便修行读书,倒是叨唠前辈了。”
安乐抱拳作揖,恭敬道。
长眉老人捋须动作一顿,明白安乐应该是察觉到他的实力。
“刚诞心神,气血初开的修行者,竟能窥出老朽的修为?老朽的隐藏,就算是那道心接连被玩弄,倒霉悲催的洛轻尘小家伙都未必能察觉。”
老人心头思忱,越发觉得安乐身上有点意思。
难怪林府玉观音会为这少年而出手。
“无需多礼,老朽说的确实没错,你搬来这太庙巷,你我便是近邻,相遇便是缘,小家伙啊,今后你引玉中妖气淬体,呆在这小院内便可,老朽替你抹了溢散妖气,免得惹来临安府中的一些不讲道理的降妖师,乱了秩序。”
老人笑道。
安乐闻言,倒是一惊……
还真不曾想到降妖师这一茬。
“多谢前辈。”安乐恭敬作揖感谢。
老人摆了摆手:“无需多礼,我只是不想那些降妖师扰了太庙巷的清净罢了。”
“你练五禽,有林四郎的风采,又习有花解冰的《剑瀑图》,当是那位入了林府的画师……老朽在作画上也颇有心得,倒是可以向小友请教一二。”
老人笑道。
安乐对于对方认出他的身份,并不感觉惊奇,这样的人物,怕是与林府老太君一个级别的存在。
“请教不敢,彼此交流……”
安乐作揖谦逊说道。
“哈哈哈交流好啊,你等着,老朽晨起刚作一幅画,这便去取来。”
老人却是雷厉风行,还真打算回去取画。
不过,安乐想了想,道:“前辈,小生得去往林府为即将出征的公子们作画,这是答应了林府的事,未先告假,不可不去。”
老人长眉一挑:“你此刻拒绝,就不怕老朽恼怒生气?”
话语落毕,老人身上陡然一股磅礴的心神之力弥漫,刹那间,似天生暮云,流电咆哮,威压如山岳倾覆!
面对恐怖威压,安乐有无畏心道果加持,身站立如松柏,不卑不亢,抱拳正色道:“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
“或许与前辈交流画技,可讨好前辈,于我有利,但我既已答应林府,那自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老人闻言,眸间闪过异色,身上的威压,强大的心神,瞬息消弭,如雨后天晴。
老人满意且欣赏一笑:“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气魄,小家伙胆识可以,君子重诺,一诺千金,理在你。”
“去吧,晚间老朽再来寻你。”
话语落毕,老人已然转身出了院子。
安乐闻言,顿时一笑抱拳。
“那小生下工后,购壶老黄酒,与前辈边饮边论画。”
老人素衣飞扬,布鞋踩起青石板间积水落叶,只有渺渺声音自巷弄中传来。
“哎,有酒呐……以画下酒,小家伙会来事,好的很。”
第二十五章 打来黄酒一壶,沐浴星斗画墨竹
目送走了老人,安乐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位从太庙中走出的老人,身份特殊,能为太庙庙祝,先不说修为,单单身份地位就非安乐所能及。
但安乐还是拒绝了老人要立刻交流画作的想法,正如老人所言,君子重诺,一诺千金,既然先答应了林府,就自是没有未曾告假就不去的道理。
老人说会替他遮蔽淬体时溢散的妖气,对安乐而言,自然是有好处的,因此,安乐颇为感激,否则真惹来降妖师,确实很麻烦。
世上有妖,自然有降妖师,降妖师是一个笼统称呼,但大多都为修行者,细分之下,道士和尚之流亦有兼职降妖。
大赵民间野史中就记载不少降妖师的故事,很多降妖师是不分善妖恶妖,只要是妖一律抓捕,不分青红皂白,甚至若持有与妖有关事物,也会惹得降妖师雷霆出手。
因此安乐淬体时妖气若是泄露,招来一些蛮不讲理的降妖师,的确是会很麻烦。
换去沾染身上毛孔蜕出血色的青衣,一席白衫着身,倒显得潇洒俊逸,甚至因以妖气淬体,更添几分妖冶。
小院上锁,离开之后,安乐闲庭信步般走出太庙巷。
路过太庙,紧闭的宏伟建筑,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摆设与模样。
安乐没有多观,收回目光,踏上清波街朝着贵人府邸繁多的静街方向而去。
今日因为妖玉,多练了会儿五禽,应是没时间去西湖边上,薅云柔仙子的羊毛了,但林府公子众多,安乐却是能够薅个够。
抵达静街,踩着地面平整的青石,回想起昨日便在此遭遇袭击,遇到洛轻尘的威势压迫,安乐唇角一挑,默默将这事放在心底。
穿过林府门前那百官路过都得下马步行的石碑玉坊,提起门环拍响门户,便有丫鬟为他开门。
“安先生来了,请。”
娇小的丫鬟,望着愈发俊雅的安乐,不知不觉便羞红了脸,小心的在前方引路,去往演武堂。
林轻音和林追风早就在演武堂等候着,当安乐一席白衣而来,平添几分妖冶的面容,让二女不禁多看了几眼。
安乐见到二女,也不禁一笑,顺手薅羊毛,从二人身上各自薅了两缕岁月气。
昨日被安乐修图技巧征服的八公子林业笑呵呵跑来打招呼,安乐也不客气的薅走两缕岁月气。
这些与九妹同辈的林府三代公子,身上岁月气普遍都在七八缕的样子,林追风高些,有十几缕,林轻音则不如林追风,仅有七缕。
安乐再来个几次,林轻音就要被吸干了。
不过,索性公子们数量多,还能支撑安乐吸一段时间。
连续从两位公子,加上林轻音和林追风二人,共四人身上抽取岁月气,便抵达极限,无法再抽取。
而所抽八缕,皆是灰色岁月气。
能凝聚岁月道果的流金岁月气确实没那么容易产出。
早上在妇人身上抽取的两缕岁月气,一缕化道果,便只剩一缕,加上此刻八缕入账,安乐的家底一下子殷实了起来。
安乐也估算了下,如今的他一天大概就薅个十缕岁月气便是极限。
或许修为提升到下个境界,能汲取的多些。
取炭条,削尖,铺纸,安乐开始今日份在林府为公子们作画的任务。
……
……
日落西沉,霞光漫天。
长街侧畔的杨柳依依,徐徐微风拂面,带来别样的舒爽。
安乐告辞了林追风与林轻音,出了林府,今日,他未能见得花夫人。
漫步长街,来到一处酒楼,打了一壶老黄酒,顺便切了些猪头肉与卤牛肉。
拎着酒提着菜,沐浴着晚霞,朝着太庙巷中小院,亦是他如今在临安府临时的家,不急不缓走去。
回到小院,院中的老槐树枝叶茂盛,风吹之下沙沙作响,安乐去了临近的老井中打了水,给花草盆栽浇了些水后,才是在院中放好桌子,摆上酒菜。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夜幕悄然降临,清月悬空,星布满天。
巷外有脚步声响起,素衣老人一手持一裱好的画卷,一手负于身后,不急不缓踏入院内,如老友如期而至。
“哈哈哈,隔着老远便闻着酒香。”
老人笑呵呵,坐在院中椅子上,望着桌上早已热好的老黄酒,以及摆盘的猪头肉,脸上笑容越甚。
黄酒小菜于他而言自是不算什么,哪怕仙人酒酿他多能取来独饮,但坐镇太庙的他,已经太久不曾这般与人端坐,饮酒吃菜,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
安乐给老人倒了黄酒,笑道:“这是御街燕春里中一家酒楼所售的老黄酒,我与友人去喝过一回,颇有滋味,打来一壶给前辈尝尝,前辈若是感兴趣,以后可常来,小生扫塌备酒相迎。”
老人一饮而尽,眯着小眼,砸吧着嘴。
“不错的酒,有手艺的味道,好!”
老人赞誉,随后与安乐推杯换盏起来,三杯小酒下肚,老人一捋长眉,取过画卷,缓缓摊开。
“小友,你能入林府当画师,定然有几分真才实学,来,咱们赏画。”
老人笑道。
烛火幽幽,照耀着画卷。
目光落其上,这是一副工笔竹画,画卷中以一色画竹,雅趣十足。
安乐观画,隐约间,心神竟是不由自主的被调动运转,宛若观想《剑瀑图》一般。
但却非是入定观想,未入定,仅观画便动心神,足以说明这画之奇异!
“小友,老朽这竹虫图可还行?”
老人笑道。
安乐细细赏析,不禁赞叹:“幽篁疏影,双钩填彩,以色之而飞,又绘天牛、螽蜥,无不刻画入微,工笔画竹之大成!大家之作!”
老人听安乐点评,就知安乐懂画,懂画的人夸起来就不一样。
不会像不懂的人,就只会赞叹一句,画的好。
老朽能不知道自己画的好啊?!
老人轻笑起来,倒了杯黄酒,一饮而尽,只感觉酒中都带上了甘甜。
安乐则是继续盯着画卷,脑海中的心神似是在观画之际,不断的壮大。
“是不是觉得心神在壮大?我辈修行人,作画自然不是随意的弄墨之举,会以心神裹挟,让画作更蕴意味。”
老人看到安乐的模样,捋须一笑,缓缓道:“炼神一道,修的是心神,琴棋书画,不仅陶冶情操,亦可壮大心神,宫廷多画师,他们寄心神于画卷,可让人观画而养神。”
“很多炼神大家书画皆通,甚至名家一出手,一卷画比拟难得的炼神法宝。”
老人饮酒吃菜给安乐普及一些知识。
“老朽这副竹虫图,只是以普通作画技巧而绘,未曾融入心神,但亦有些许神异,观之可养神。”
安乐点了点头,惊叹不已,望着这画,竟是有些爱不释手。
老人笑了笑,看向安乐:“小友能入林府作画,其实是走了些运气,以林府身份,要请一位宫中画师,不算困难,但因宫中画师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林府向来不入党争,故而才来了这么一出画师挑选的举措,让小友得入林府。”
“但小友之画能得于老太君的欣赏,定是有所称道之处,老朽倒有些期待小友之画作。”
安乐闻言,起身入屋,取了几张素描画出来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了过去,细细打量,眼中闪烁一抹异色:“以炭为墨,此画尽显真实,另辟蹊径,值得称道。”
“若是画人,的确比工笔白描更适合,难怪小友能力压临安诸多画师入林府。”
对于安乐的素描画,老人还是很欣赏。
老人放下了画作,看向安乐道:“但老夫更喜欢以狼毫笔墨作画,不知小友可懂些?”
安乐闻言,顿时懂了,老人这是在考校他,对于素描老人虽然欣赏,但并不喜欢,安乐若只会素描,那或许今日便是二人最后一次饮酒谈画了。
安乐却也不怯,笑了笑:“执笔狼毫泼墨作画,潇洒肆意,小生自然也懂些。”
老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却见安乐起身,掌起烛火,往屋内走:“前辈画工笔竹,那小生便作水墨竹来应之。”
水墨竹……老人眼中一闪疑惑,拎起一壶老黄酒,跟着安乐入屋。
屋内,生宣竖铺于桌案,安乐细细磨墨,闭目思忱。
老人自顾自倒饮一杯黄酒,瞥了眼安乐,心中好奇少年要如何画竹。
作画颇为耗时,安乐此刻执笔,是否为少年意气?
若真是如此,老人倒是有些失望了。
而安乐不知老人此刻所想,脑海中,则自然而然的闪过一幅幅竹画图,最终心头涌起了那位画竹大家的竹风。
睁眼,执笔狼毫饮饱墨,焦墨落笔白宣纸,三三两两上提,提后一顿,复上提。
纤细的竹之主干便跃然于纸,随后又转以浅墨落笔,同样的笔法,画纤瘦竹之主干,落笔有条不紊,似胸中有墨。
以焦墨着叶,一顿一撇竹叶便成型,似剑似刀,两支狼毫,焦墨浅墨相互转换,只是须臾片刻,生宣之上便有墨色竹石跃然。
竹叶有剑之锋锐,细瘦竹之主干承繁多竹叶,立于磐石,却又长又直,如君子脊梁!
一副墨色竹石图,似有正气出!
牵引心神如摧星动牛斗!
安乐仿佛不知老人在侧,再执笔,板桥竹自以板桥体落款,染墨疾书。
“咬定青山不放松……”
老人不知何时,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作,倒酒动作已然僵住,酒液自杯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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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水墨竹石照心灵,才方入定,便立胎息
水墨画法,作为浸淫画道的老人,自然是晓得的。
但是,自古以来,画竹都是以工笔画法为主,精细到一片竹叶上线路的勾勒,都得细细雕琢。
可谁曾想过,原来竹可以画的如此写意,如此潇洒,如此……不羁!
叶如剑客配剑,竿如君子脊梁!
虽非写实,可是焦墨与浅墨的交相呼应,所形成的层次感,竟是让这幅水墨竹石图,栩栩如生,似一阵微风吹过,纤瘦竹竿微微摇摆,却依旧傲然挺立,出尘脱俗!
一种新式的画竹方式!
老人骤然回过神来,瞥了眼因失态而不断溢流出杯盏的老黄酒,老人却尽是满足。
“好一幅水墨竹石图!”
“这一趟酒,喝的甚欢!”
老人一口饮尽已经凉透的黄酒,酒液入喉,沾染须胡,却是让他畅快不已!
此时此刻,安乐已经陷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中。
窗外,漫天星斗洒下光辉,如轻纱般披落在安乐的身上。
少年执笔,静立原地,脑海之中,心神却似在沸腾。
《剑瀑图》所熬炼的心神之力,在这一刻,仿佛与水墨竹石图中的每一片竹叶都交相辉映,隐约间有丝丝锋锐剑意自画中凝聚!
安乐借着这股意,只感觉炼神观想速度大大增快!
【剑舞者】道果,在这一刻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似有剑意溢散入画,使得安乐对《剑瀑图》的理解实现了一个飞跃。
心神以非常可观的速度在壮大!
泥丸宫中,那柄模糊的小剑,开始逐渐的凝实成型!
最后,铿锵伴随,剑光弥漫!
而安乐的心神状态亦是跨越一个崭新的境地,五感增强,甚至不以口鼻呼吸,都能捕捉天地间的灵气。
胎息,是心住息而返归本源意喻为胎,是心不动念,无来无去,心定神凝之境。
竹石图的意,与《剑瀑图》的意,相得益彰,使得安乐竟是借此,踏足了炼神第二境,胎息!
许久,安乐缓缓睁开眼,壮大的心神之力流转,在昏暗中如天上星光璀璨。
安乐也不曾想,一幅画居然能有这般功效,难怪老人说一些名家画作,价值不吝于法宝,画师作画可壮心神,那所作之画让人观之,自然也会有所收益。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竹石……好一首竹石,好一幅竹石!”
老人的赞叹声,自侧方传来,安乐心神踏足胎息,收笔一笑。
“多谢前辈夸赞。”
“水墨画法并不算少见,但以水墨画竹,不添一色,却是少见。”
“好诗配好画,你这少年郎,倒是给老夫一个惊喜。”
老人点了点头,细细观摩这幅墨迹未干的画作,眼中有止不住的欣赏。
“昨日你在静街口遭受袭杀,洛轻尘仗着修为欺压你,欲要弯曲你的脊梁,你不曾弯曲,今日观你这画,心中自有君子骨气,难怪能抗住压力而不摧眉折腰。”
“这诗,这画便是你心灵的映照,方可让你此刻心神遥相呼应,才方入定,便立胎息。”
老人捋须夸赞,言语中亦有夸赞安乐炼神天赋的意思。
最后盯着落款诗词的字体,老人眯眼。
“这字体……亦是奇诡古怪,以行草运笔之势书写,却又非行草,甚至还隐有行画笔法在其中,作字如写兰……另观字之章法虽有刻意排列,但作字如画,书字画融合之和谐,竟是古今未有!”
老人的评价可以说是相当之高了,当然,以老人的眼力,也可以看出安乐的字体,运用的并不是很娴熟,还有进步空间。
可想到安乐的年纪,这点瑕疵便可忽略不计。
“安小友,你这画有点东西,老朽甚是喜欢……”老人捋须道。
安乐见状,顿时明白老人的意思:“前辈若是喜欢,便赠前辈,此画可入欣赏它的人手中,亦是一种幸运。”
老人闻言哈哈大笑:“安小友说的好,好画需人识,当然,老朽亦不会白收你一幅画,你这竹石图内,剑意自生,明日老朽亲自带酒来,并且……赠你一把剑如何?”
安乐眼睛陡然一亮。
眼前这老人是何等身份?他送出的剑,岂会普通?
安乐一画换一剑,定然是不会吃亏的。
老人没有与安乐再继续谈什么,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与人分享好画,小心翼翼卷起宣纸,便与安乐告辞,离开了小院。
望着老人离去的身影,安乐笑了笑,收拾了一番后,便开始盘膝炼神。
一幅画让他踏足胎息之境,安乐却并未有何自傲。
回想起洛轻尘于静街口给他的压迫,如今这般实力远远不够。
少年胸中有猛虎,平息躁动,伺机蛰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端坐小院中,沐浴星光与月华,沉淀心神,巩固胎息。
……
……
夜色深沉,浓雾自起,遮蔽了天际,让星光与月华皆是迷失了光泽。
临安府阡陌纵横的巷弄之内,陡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位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影,快速的逃窜,如一道惊鸿黑影掠过。
片刻之后,数位穿着吏服的持刀捕快快速赶赴来,周身气血萦绕,杀气滚滚。
黄显眼神冰冷,望向黝黑却又交错不断的巷弄,眉头一蹙:“这都被胡金刚给跑了!继续追!”
他麾下的黑衙捕快们,纷纷喝了声,奔跑而出,继续追逐。
而黄显面容一缓,吐出一口气,取出了怀中的画卷,画卷摊开,画的正是胡金刚,与先前逃走的男子,几乎一模一样。
“安公子的画,真的是神了。”
“有这画在,加上五百两的赏银,这胡金刚只要还在临安府内,迟早被缉拿归案!”
收起画卷,黄显亦是奔出,身形隐入了春日微凉的夜色。
……
……
一座华贵的府邸内。
数十根点燃的烛火,将房间照耀的亮如白昼。
洛轻尘穿着薄衫,盘坐床榻上,周身心神之力涌动,气血亦是如惊雷般在皮膜下翻滚。
他在尝试以心神之力洗涤掉道心上的尘埃。
之前他被传奇状元李幼安一巴掌击溃,道心蒙尘,秦相取来“东海涤心珠”助他洗去了道心上的尘埃,而他亦是付出代价,加入了秦府,受制于人。
而昨日,他被花解冰的弹指春雨剑所震慑,那剑意如恐惧种子般种在他心头,让他每每修行,便会产生惊悸,道心又蒙尘。
这是花解冰对他出手的惩戒。
洛轻尘虽然不甘,可是实力不如人,他只能忍下。
磅礴的心神之力涌动,如疾风呼啸,吹得堂内烛火熄灭殆尽,让人喘息的黑暗如约而至,吞噬了一切光明。
黑暗中,洛轻尘猛地睁开眼,他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自脸颊上滚落。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
“不行……还是不行……剑意刻于我心,让我恐惧,让我颤栗,每每修炼便会如鬼魅浮现,扰我意志……以我的心神之力,还不够抹除。”
洛轻尘双手撑着床榻,发丝垂落,心头极度的不甘。
花解冰的实力确实强大,哪怕在强者如虹的临安府,也有一席之地。
这样的存在,给他带来的阴影太大了。
“只是因为一个刚入定的少年,这花解冰便如此狠辣的在我心头种下恐惧种子……最毒妇人心!什么为少年出头,不过都是借口,只是因为我是秦相的人,所以便借由出手,毁我道心!毁我前程!”
“权贵之争,我如池鱼……”
洛轻尘闭目,越想越怒,整个人的身躯微微颤栗不止。
脑海中,昨日画面萦绕不休……如梦魇噬心。
他看到三千粒春雨所化之剑,铺天斩来。
他看到身边车辇被剑气斩的零落成粉尘。
最后,他还看到少年在他威压之下脊梁依旧挺拔!
而古怪之处在于,那少年坚毅面容甚至盖过花解冰的剑意,萦绕他的脑海,驱散不去……
他的天赋本来极其耀眼,可接连蒙尘,如今……怕是已经被许多人看不上了,莫说再前进一步,成皇子幕僚,甚至有可能在秦府中失去地位,在文院失去威望。
这一次,他更是因为一个刚入定的少年而被殃及。
让洛轻尘颇为烦躁,那少年……也配在他道心之上横插一脚?
“老罗。”
洛轻尘吐出一口气,轻声呼喊了一句。
门打开,身材魁梧的身影踏足屋内,正是之前为他驾车,端坐车辕的车夫。
“先生。”
车夫恭敬抱拳。
洛轻尘起身,用毛巾擦拭着身上泌出的冰冷汗水,淡淡问道。
“我让你观那少年,其近日情况如何?”
第二十七章 太庙老人亭中炫画,花夫人榻上惊少年
明月流寒影,低櫩复转廊。
晚风吹开暮云,月华倾洒,自窗外投下,披盖于窗前伫立的洛轻尘身上。
车夫身材魁梧,恭敬抱拳应声。
“少年一切如常,今日刚从客栈搬出,换至太庙巷中居所,每日照旧去林府作画上工。”
车夫想到什么,道:“对了,这少年还为黑衙作了三幅通缉图,相助捉拿罪犯。”
倚靠窗台的洛轻尘,听闻车夫之言,不由摇了摇头。
“这少年真是未受半点影响,日子过的如此舒服……我因他而道心蒙尘,他凭什么过的这么舒坦?”
“意难平啊。”
意难平,心中似乎有团火在焚烧。
蒙尘的道心,让他需要发泄心中的情绪。
洛轻尘负手行至窗前,望着暮云遮蔽黑夜的天穹,缓缓道:“老罗,你刚说他为黑衙作画相助缉拿罪犯?”
车夫抱拳恭敬道:“是的,画作逼真,那罪犯躲藏不易,在劫难逃。”
“有花解冰保他,我若当真再对少年出手,花解冰定然敢杀我。”
“花解冰看来是要做这少年的护道者……”
“堂堂玉观音屈尊为一位十八岁才完成修行启蒙,冲开气血,堪堪入定的少年护道……”
“想来是真的很欣赏这少年。”
洛轻尘抬起手,似要捻起洒在窗台上的月华,眼眸中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黑衙追捕的都是江湖中的修行者,个个穷凶极恶,这少年为黑衙作画,罪犯因此而杀少年,却也算合理吧?”
屋内,车夫愣了片刻。
“去吧,去好好安排,花解冰如此欣赏这少年,或许,我洗去蒙尘道心的关键,在于这个少年。”
洛轻尘摆了摆手。
车夫抱拳低头:“喏。”
……
……
就在安乐沉浸在巩固刚突破的胎息境界之时,那老人取了画,出了小院,却是兴致冲冲,满脸开怀。
他并未回太庙,八角重檐尖顶太庙楼阁,灯火通明,其内火光肆意,香火悠悠,可是,他径直路过太庙门口,踏上了清波街。
“安小友的画,虽然蕴含的心神之力不多,但是珍贵之处却在于,以水墨画竹,足以自成一派,另有这所题字体,亦别有风味,奇诡中又带着端正,非是胡乱涂描。”
“这样的画竹之作,得给文院那老家伙评一评。”
老人伫立在清波街上,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随后朝着文院方向行走而去,速度越来越快,脚下地面青石似是被压缩拉扯。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文院。
文院亦称为书院,始建于八千年前,那位四海归一,规整修行的皇帝立文院与武庙之后,便中道崩殂。
后历代皇朝沿袭文院与武院,无数豪门子弟,无数世家天骄,皆会以各自所长,而择选入文院或武庙修行。
如今,朝中高官贵胄,大多皆来自文院与武庙。
老人穿过了文院的白玉石牌楼,轻车熟路的往一处偏僻楼阁而去,行至楼前,却被门前书童告知,楼阁无人。
“前辈,老师离开文院拜访第六山主已有三日时间。”书童恭敬说道。
老人闻言,一捋长眉:“老夫就该直接去第六山,白走一趟路。”
嘀咕一句,老人脚下生烟云,黑夜中似有霞蔚环绕。
下一瞬,便直接冲天而起,遁入万丈高空,离开了临安府。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第六山。
圣山麾下排第六,故而名第六山。
山间有坪,坪上有闲亭,斗转星移下,凉亭似亘古存留,时光与岁月都不能影响分毫。
老人飘然落于山坪,一身素衣于风中猎猎。
闲亭之间,有两道身影正在对弈,一位是穿着儒衫的耄耋老者,满头鹤发,岁月在其身上留下沟壑纵横。
老者此刻执白子,眉头紧蹙。
另一人,身穿白衣,青年模样,一丝不苟,面色肃然,身后背有一巨大的松木剑匣,端坐闲亭镂空雕花石椅,显得有几分怪异。
“哈哈哈!老匹夫你果然在此!”
老人脚刚着地,便立刻大笑,以吸引注意。
亭中二人却是尽皆连瞥都不曾瞥来。
“你们二人,休要当做没见到老夫!老夫此次来可不是找你们打架,是有好东西要来分享!”
老人被二人的无视态度给惹的有些跳脚。
“赵黄庭,你莫要吵闹,这局棋我马上就要赢下六山主了,你这一吵,我便又要输。”儒衫老人头都不抬,却颇为嫌弃的说道。
“呸!朱老匹夫,臭棋篓子,休要甩锅给老夫!”
老人顿时怒怼了回去,他一来,这星月之下本该幽静的山间闲亭,竟是吵闹了许多。
闲亭中,负松木剑匣的中年人,倒是面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无何事可掀起他内心波澜。
老人赵黄庭想了想,踏足闲亭之中,取出了画卷,缓缓张开。
“你们皆知我赵黄庭画竹乃一绝,可今日,我偶得一幅墨色竹石图,以水墨画竹,你们且一观。”
老人扬了扬下巴,道。
画卷摊开。
微风拂动,似有一片竹海婆娑声传来,伴有铿锵剑意,以及坚韧不拔的君子意性。
身着儒衫的耄耋老者,手夹白子,落子动作一滞。
那白衣中年人身后的剑匣,忽然有剑气流溢而出,剑匣轻颤,似有剑吟之声微动。
老者与白衣中年人,眼底尽皆闪过一抹异色。
扭头望向了侧方,那摊开的,被星斗与月华照耀的画卷。
……
……
翌日。
春日暖阳普照大地。
安乐自庭院中缓缓睁眼,老槐树枝繁叶茂,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洒下晨光下的清新味道。
巩固心神一晚,炼神第二境胎息算是成功稳住。
原本沸腾的心神之力,也如潺潺流水般舒缓许多。
站起身,于庭院内演练一番五禽,虎式、熊式、鹿式、猿式与鸟式,尽皆演练,气血滚沸,劲力携风。
不过,没有引动淬妖宝玉中的妖气来淬炼身体,主要是马上要去林府作画上工,若是淬体又将惹的一身血,颇为麻烦。
五禽打完,安乐身躯如火炉,热气滚滚。
吐出一口浊气,胎息境的心神,让安乐整个人的气质愈发出尘。
手握科举圣贤书,安乐一边阅读,一边出了小院,在太庙巷口吃一碗豆花当做早餐后,便边看书,边往西湖边上走去。
晨曦下的西湖,波光粼粼,花船荡起的涟漪,熠熠生辉,安乐沿着西湖长堤行走,阅读书籍,竟是别有一番惬意与领悟。
堤岸边,不少文人墨客已然汇聚,不是在颂念诗词文章,便是在谈花问柳,八卦着临安府中最近发生的趣事。
安乐壮大的心神,甚至不小心听到了与自己有关的谈论,说的正是林府招画师的事情。
笑了笑,心神收敛。
烟花杨柳岸,静观圣贤书。
片刻,云柔仙子御剑而来,如约而至,安乐手握书籍,视线扫了过去,接连提取岁月气,壮大后的心神,竟是让他今日从云柔仙子身上汲取了三缕岁月气。
从一日二次郎,提升为一日三次郎!
安乐唇角上扬,心情大好。
云柔仙子落在花船,心有所感,便又见到了那位俊俏典雅的少年修行者。
昨日未见,今日又来,明明是修行者,却只远观,倒是稀奇。
云柔仙子朝安乐微微颔首,后转身入花船,便有愀然空灵的琴声飘出,悠扬于西湖上,似催天雨。
每日对云柔仙子一薅结束,安乐便朝着林府方向行去。
今日自云柔仙子身上汲取三缕岁月气,加上原有十一缕,便是十四缕,家底颇丰,安乐在往林府而去的路上,思考如何分配。
还是昨日那娇俏的丫鬟开的门,丫鬟见得安乐,俏脸微红。
安乐柔和一笑:“留香姑娘早上好。”
“安……安公子好。”丫鬟回礼。
……
……
天波水榭。
大池泛涟漪,一尾尾花鲤自碧绿池中惬意摇摆,荡起波澜。
正厅中,清晨的穿堂之风,携起阵阵春日的凉爽。
花夫人着轻衫,褪去了绣花鞋,露出晶莹白皙的脚掌,侧卧在榻上,研读着文院大儒的《礼言》。
忽而,花夫人楞了一下,黛眉微蹙,心神扩散,便感知到了刚踏足林府,气质沛然,似焕然一新的青衣少年。
嗯?
花夫人面色一怔,漂亮的眼眸中甚至有一抹不可置信。
“前日方入定,今日便立胎息?”
“这少年莫非是位炼神奇才?!”
第二十八章 拎一把破竹剑便敢对杀元蒙皇帝
花夫人的确有些惊讶,十八岁完成修行启蒙,先天天赋极差,可少年如今的表现,又哪里像是天赋差劲之象?
前日于天波水榭,三刻入定。
今日再观,便已然立胎息。
炼神第二境胎息,可并不是那么容易踏足,需要的是一种心神上的积累,每个人都是按部就班的修行,熬炼心神。
哪怕是她花解冰,号称炼神奇才,也是在师尊炼神法宝的辅助下,足足熬炼了三天三夜才真正完成胎息!
安乐定然不可能有炼神法宝辅助这样的条件,那自身又如何做到?
花夫人来了兴趣。
“袭香,去请安公子过来。”
从卧榻上坐起身,花夫人笑着看向身后静立的贴身婢女袭香。
“是,夫人。”
袭香先是一愣,随后欠身应下,不曾多问,径直出了水榭正厅,跨过白玉拱桥。
安乐在丫鬟留香的引路下,算是轻车熟路的穿过了林府。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
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林府的景致非是只有天波水榭,府内的各院、各阁楼都别有特色,行走青石,仿佛置身小园林中,毕竟是国公府榭,令人目眩神迷。
忽然,远处有美艳女子款款走来,留香见状,欠身行礼。
“安公子,夫人有请,请公子随袭香去往天波水榭。”
袭香笑道。
作为花夫人的贴身婢女,在林府下人中,身份仅次于老太君身边的“季莺”与林追风。
留香与之相比差的太多,故而姿态放的很低。
安乐楞了下,点了点头:“那便劳烦袭香姑娘带路。”
对于俊秀儒雅又颇具礼数风采的安乐,袭香掩嘴一笑,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的转身,婀娜身姿在前方带路。
安乐谢过留香姑娘后,便跟着袭香前往水榭。
水榭正厅,花夫人已然没有心情研读大儒著作,反而蹲在池塘边,泼洒着鱼料,喂养池中一尾尾美艳的花鲤。
“来了。”
花夫人洒完掌间最后一把鱼料,款款起身,春日阳光洒下,映在这位不知年岁的夫人绝艳面容上,美的不似凡间女子。
“你炼神入胎息了?”花夫人莲步轻抬,稳稳的从池边假山石堆上,回到了正厅平地。
安乐对于花夫人发现自己突破,并不感到诧异,花夫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绝对是超越五境许多的强者。
“昨夜偶有机缘,方是突破。”
安乐倒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哦?如何突破的?可方便细说?”花夫人很感兴趣,灵动眼睛中浮现一抹探究。
安乐一笑:“昨日有一位画友来访,便画了一幅水墨竹石图,在作画过程中,偶有所获,或是那画竹技巧与剑瀑图遥相呼应,便一鼓作气立了胎息。”
“作画?”花夫人没想到安乐竟是给出这般回答。
“水墨竹石图?以水墨画竹?”
花夫人心头疑惑,对于琴棋书画她亦是都有研究,在大赵却从极少有人以水墨画竹,大多皆为工笔画竹。
“罢了,看来你在作画一项上天赋超绝,不过从你的素描画便可窥知一二,挺好,不过作画得悟毕竟是偶然,接下来的炼神之路依旧荆棘遍布,当每日观想剑图,莫要懈怠。”
花夫人真心道,她窥见安乐大器晚成的天赋,不愿他埋没与浪费这份天赋。
安乐面色肃然,抱拳作揖:“多谢夫人教诲,小生必定牢记于心。”
“没想到你还通晓水墨画法,倒是想让你当场泼墨,可惜,我等会要访客,改日再观你舞水墨吧。”
花夫人略有些遗憾的说道。
安乐笑了笑:“小生每日皆会来林府,夫人若要观画,待归来后,小生再作。”
花夫人微微颔首。
安乐告辞,离开了天波水榭,朝着演武堂而去,为公子们作画。
天波水榭恢复安静。
穿堂春风,拂起花夫人的衣衫微摆。
“少年画竹引起剑瀑图共鸣?”
“梅兰竹菊四君子,画者千万,但真正可称大家者寥寥,四君子对应傲、幽、澹、逸四种品质,想要引起心神共鸣,作画时便需以品质为引……少年能把握竹之品质?”
“若少年水墨画竹当真别具一格,或许可以引荐他给大赵的画竹大家,大赵画竹,可称大家者不过三人,文院三夫子、副相欧阳相如以及……那位拎一把破竹剑便敢对杀元蒙皇帝的老皇叔赵黄庭。”
花夫人轻声呢喃,脑海中将大赵的画竹大家过了一遍。
忽然,婢女袭香恭敬道:“夫人,车辇已备好。”
“拜帖可送去叶府?”花夫人问道。
“奴婢昨日已亲自送去。”袭香正色道,作为花夫人的贴身婢女,她自然知道花夫人送拜帖去叶府所为何事。
叶府作为与林府一样的武勋世家,在临安府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殿前会试的情况已经传开,花夫人亦是要有所动作。
“叶夫人可曾拒绝?”花夫人轻声问道。
袭香顿了下,犹豫道:“不曾拒绝,却也……不曾答应。”
花夫人点了点头,款款缓步,走过白玉阑干。
“未曾拒绝那便是答应,出发吧,莫要让叶夫人久等。”
……
……
阳乌出谷升蟠木,幂幂寒烟敛修竹。
第六山。
大坪之上无名闲亭。
亭中,三人对坐,依旧在细品着安乐的水墨竹石图,晨曦自地平线尽头洒下,落于画卷之上,熠熠生辉。
“观画可窥人,作此水墨竹石画者,胸有猛虎,有意气内敛,又有君子之气,与自身所学炼神剑意共鸣,是不可多得的练剑好苗子。”
背负着宽大松木剑匣的白衣中年男子,沉默寡言,却终于为此画,做出了点评。
身着儒衫的耄耋老者,捋着胡须,亦是点头:“水墨画竹,于大赵中比较少见,能画出风格者,更是少见,而这幅画作极佳之处,不单单是画竹,更在于诗才与书才。”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作画之人应当遭受了磨难,却并不惧怕磨难,任由磨难来袭,自岿然不动,君子脊梁挺拔如天柱,还有这字,奇诡洒脱,看似不羁,实则汲取了百家之长,颇有章法。”
“观画、品诗、见字……足窥画师之本性,不错。”
背松木剑匣的白衣男子想了想,道:“就是融于画中的心神之力差了些,否则此画,价值更甚,不吝些五品法宝。”
太庙老人赵黄庭不由大笑起来:“你们都觉得好,那就是好,至于心神之力差,那是因为作画小友,炼神不过入定,借着作画之缘,刚踏足胎息……”
这话一出,儒衫老人与白衣男子,面色俱是有了变化。
你赵黄庭可在说笑?
作画者……才胎息?
赵黄庭笑了笑,道:“我与这小友颇具眼缘,可惜,小友得罪了秦府,如今虽有林府花解冰庇护,但你们也知道,林府即将大劫在即,将自身难保,老朽便想为他寻个后路。”
“本去文院寻你个老匹夫,欲以此画让小友入文院当为画竹先生,可既然来了第六山,山主你且看看,小友此画,可否入第六山,占一守山人名额?”
初日照高林,赵黄庭话语萦绕古亭。
儒衫老者眯了眯眼,映照初日光照,打量竹石图。
“赵黄庭,你这就错了,守山名额弥足珍贵,六山主丰神盖世,此子不过胎息炼神,岂能叨唠六山主,当入我文院画阁,传墨竹画工,起墨竹狂潮。”
背负松木剑匣的白衣男子缓缓扭头,望向儒衫耄耋老者。
“画好,可破,文院非你一人文院,秦离士若至,你束手束脚,入你文院憋屈。”
“我这不同,第六山上,我有一剑,秦离士不敢来,畅快。”
闲亭之中。
赵黄庭也是看的颇为愣神。
不曾想,这两位在大赵举足轻重之辈,竟是当着他的面……抢起人来!
第二十九章 五禽气血入圆满,道果自蜕剑客天生
安乐来到了演武堂,林轻音与林追风早早就等候着,却无半点不耐,丫鬟留香应该也来与她们说过安乐被花夫人所请的事。
“先生。”
见到安乐,林轻音与林追风一同欠身行礼。
如今,安乐教导他们作素描,林轻音自是执弟子礼相待,林追风跟着林轻音也学的有模有样。
安乐笑着与她们打过招呼,便开始准备工具,开始今日份的作画。
林追风与林轻音跟随学画,林追风学了片刻便没了兴趣,抽出烧火棍,拉着八公子林业对练武学去了。
林轻音倒是学的很快,女子心思细腻娟秀,对于线条以及光线明暗的把握已经有所心得,唯一差的便是构图这一块。
安乐作画之余,顺便对林追风以及林轻音,还有两位随机抽取的幸运公子进行了岁月气的汲取。
加上云柔仙子,每日汲取的人数上限依旧是五人,但因为炼神修为提升,一次的数量多了些,总共汲取了十五缕岁月气。
唯一遗憾,一缕流金岁月气皆无。
安乐倒是看的洒脱,未曾抽到流金岁月气,也不曾懊恼。
红霞散天外,掩映夕阳时。
傍晚时分,安乐沐浴着夕阳晚霞,离开了林府,悠闲惬意,来到了御街燕春里的酒家打了一份老黄酒。
他不知今夜太庙中的老人是否会来,但打了黄酒以备不时之需总是没错。
打了酒,切了半斤猪头肉,往清波街方向行去,迎面却是撞见了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黑衙捕头黄显。
安乐笑了笑,心思活泛,若是太庙中的老前辈未曾来,手中黄酒倒也可与黄捕头饮个痛快。
然而,黄显腰间挎刀,眉间挂着几许忧愁,见到安乐,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安公子,从林府下工了?”
安乐点了点头:“黄捕头愁眉不展,难不成我那画作未曾起到作用?”
黄捕头却是赶忙摆手:“安公子此言差矣,你的画极好,我们也把握了那胡金刚的踪迹,可惜那胡金刚太过狡诈,让他走脱了,我们正在追捕,定然很快就能将其捉拿归案。”
安乐闻言心头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画有用处便好,至于匪徒走脱,那却也是无奈之事,只能说黑衙捕快们在业务一项上,还需多加努力。
“其实那胡金刚已经被我们封锁了位置,应当是无处逃脱,可却突然便没了踪迹,着实奇怪,黄某需回黑衙禀告,改日再来与安公子喝酒。”
黄捕头叹了口气,抱拳道。
本以为将要轻松擒获那江洋大盗胡金刚,却不曾想,出了意外,自然心有遗憾。
安乐亦是回礼。
二人交错而过,一人往黑衙,一人回太庙巷。
安乐回到了小院内,就着晚霞,给花草盆栽浇了些水,既然答应了那妇人,安乐自然会去做到,况且培养花草,也是一种陶冶情操的事情。
在院子中摆了张小桌椅,摆上老黄酒与切好的猪头肉,等待一会儿,并未等来太庙中的老人。
安乐也不急,闭目,光幕呈现。
……
【姓名:安乐】
【岁月气:29缕】
【岁月道果:千古之才(流金岁月气0/2缕、0/100缕)、剑舞者(0/10)、无畏心、淬妖古玉】
【掌握功法:《剑瀑图》(0缕)、《引气吐纳诀》(1缕)】
【掌握技能:《五禽锻体功》(0缕)、《赵祖长拳(残)》(1缕)】
……
岁月气的积攒,已经到了二十九缕,颇为丰厚,安乐开始思忱如何梳理与分配。
首先《引气吐纳诀》和烂大街的《赵祖长拳》自然是没必要再加持岁月气,安乐将目光放在了《剑瀑图》与《五禽锻体拳》之上。
“《剑瀑图》乃是花夫人所传的顶级炼神法门,另有剑舞者道果相辅相成,提升速度颇快,《五禽锻体功》品阶虽非顶级,可锻体之余却蕴含杀伐,乃我唯一掌握的杀伐手段。”
“因此,岁月气就先加持于《五禽锻体功》与【剑舞者】道果。”
“【千古之才】道果所需要岁月气一百缕,还需辅以两道可化道果的流金岁月气,故而,可以暂时放缓加持岁月气的优先级。”
“所以,先将【剑舞者】道果提升到下一阶段,可辅助《剑瀑图》参悟,又不会耽误五禽锻体的提升。”安乐梳理好了岁月气的分配情况。
说做就做,便不曾再迟疑,心念一动。
岁月气一缕又一缕的加持到【剑舞者】道果中。
眼前,灰色岁月气如香柱燃烧,一点一点的浮现出画面,有云柔仙子剑术突破,有林追风气血大盛,以烧火棍揍遍林府同辈公子等等画面。
当十缕岁月气加持满后。
安乐只感觉泥丸宫中凝聚的心神小剑,微微颤栗,散发出欢快之意。
倏地,如有剑光于眼前飞掠而过!
凝聚成字!
【道生一,一生二,岁月不居,时节如流,道果自蜕】
【江声自沸,剑气犹生,剑舞者蜕,天生剑客】
道果蜕变,剑舞者化天生剑客!
【注:天生剑客(道果):天下之剑,无不可握,执剑之时,可共鸣剑气,增添剑之锋锐】
天生剑客,何为剑客?
恩酬期必报,岂是辄轻生,神剑冲霄去,谁为平不平!
以剑扬心、明意、壮志,是为剑客!
安乐深吸一口气,观自蜕道果。
【岁月道果:天生剑客(流金岁月气0/2缕,0/100缕)】
果然,蜕变之后的道果,想要再度蜕变,条件亦是变得如【千古之才】大同小异。
想来要将其再蜕变,却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安乐的确感觉到了一种不同,他对《剑瀑图》的理解,似乎更加深刻,隐约无数剑气自九霄洒落,泥丸宫内,剑气璀璨如冲牛斗!
安乐心中对剑,竟是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熟悉感。
唯一可惜的是,迄今为止……他尚未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晚霞洒落院内,老槐树的影子被拉扯狭长。
闭目端坐的安乐,缓缓睁开眼,张口吐出一缕锋锐气息,似割空数米。
心头畅快的安乐,给自己倒了一杯老黄酒,亲自饮下。
随后起身,心念一动,添一缕岁月气入《五禽锻体功》,便于院落内,老槐树下,打起五禽,演练虎式。
演一遍,添一缕岁月气,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体悟!
五禽锻体越发的深刻,对每一个细节把控都越发精细。
深如绮色斜分阁,碎似花光散满衣!
小院内,槐树下,少年披着霞衣,腰间佩玉,白玉上的灰色纹路沸腾,妖气纵横淬体!
《五禽锻体功》总共加持了十五缕岁月气,仍能继续加持,仿佛无底洞般,没有上限。
气血蒸蔚,少年演练着五禽,劲力自经脉中滋生,不断推动气血淌遍全身!
隐约间,气血已然攀至后期,正朝着圆满之状急速冲刺。
当日暮西斜,天地彻底黑暗之时。
少年所演练的五禽,在加持十五缕岁月气后,彻底踏足锻体第一境圆满!
院内的喧嚣渐渐停歇,星光自散开的暮云后倾洒人间。
……
……
月落乌啼霜满天。
清波街,太庙巷前。
一辆华贵马车碾着青石缓缓驶来,车辕上魁梧的车夫端坐,在车夫侧方,有消瘦的戴斗笠黑袍男子,拎着一把厚背大刀,正在轻轻擦拭着。
“贵人可说话算话?我若杀了这巷院中少年,便会助我安全离开临安府?”
消瘦男子斗笠下,被黑暗吞噬的面庞,缓缓传来声音。
“贵人所言,自然一言九鼎,哪怕你身上背负诸多杀孽,可贵人让你活,你自然能活。”
车夫端坐车辕上,拉着缰绳,面无表情的应道。
“嘿,有意思……在贵人眼中,人命还真是参差,一个少年性命抵的上我满手的人命,那画师的画,让黑衙险些抓捕到我,若非阁下相助,我可能已经被擒拿。”
斗笠男子一跃下了马车,扛起厚背大刀。
“所以,你便是有仇报仇,方来杀这少年。”
车夫淡淡道。
斗笠男子望向巷弄深处。
星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如渊。
男子咧嘴一笑,双肩扛刀,缓缓迈步,磅礴的气血交织,像是一阵风炉卷起的热浪激荡,波流不止。
“对这画师,我也是痛恨的紧。”
“杀他,我亦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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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料峭春寒,最是杀人
临安府的春夜,并不是最为怡人,相较于夏夜,春日晚风多了几分寒意,身子骨单薄些,容易因此而染风寒。
清波街,随着晚霞隐入黑暗,整条街就变得安静下来。
尽管大赵无宵禁,夜市也颇为繁荣,灯光糜烂,绚丽锦簇,但那是限于御街和主干长街,那儿才是摊贩们愿意忍着夜色寒风摆摊的地方。
清波街终究是偏了些,在这儿摆夜摊,只能苦吞一夜寒风而赚不得几粒钱子。
故而,一入夜,整条街就静谧下来。
马车停泊,骏马微微嘶鸣,喷吐着热气,车夫端坐车辕上,魁梧的他,戴着斗笠。
旧斗笠被花夫人一粒春雨给斩为两半,他不得不换一副新斗笠。
他坐在车辕,身上的气血宛若翻滚的烘炉,隐而不发,他释放出自己不算精通的心神,朝着太庙巷弄中,那即将爆发的一场杀戮场,探究而去。
他需要“亲眼”观得那少年被杀,唯有如此,他向先生汇报的时候,才不会出错。
不过,他相信这一次的事,应该十拿九稳。
少年前几日方才完成修行启蒙,刚开气血,堪堪入定,这样的修行新人,面对胡金刚这样双手沾染满鲜血的狠角色,自然毫无压制力可言。
胡金刚一身气血,已然开至圆满,距离以气血为烘炉,于体内锻造灵骨,相差不远,对上那堪堪修行的少年,应该不会有意外。
车夫抬头,望着黝黑的太庙巷,脑海中不禁想起了那一日,淅沥春雨下,少年迎着先生的威压,却依然挺拔而立,如青松孑立,又如挺霜傲梅。
少年的韧性很让人佩服。
刚修行者,面对洛先生的威压,低眉折腰很是普遍。
胸中有猛虎,心中有傲意,能挡住威压者才是少见。
但韧性再强,实力不济,死还是会死的。
忽然,车夫斗笠下的眼睛微微一凝,有一阵急风自巷弄中飘出,带着些许灼热的气血。
“开始了。”
……
……
院落之内。
安乐早已经结束了《五禽锻体功》的修行,正在进行《剑瀑图》的观想,十五缕岁月气加持在了五禽上,剩余四缕,安乐选择加持《剑瀑图》。
岁月气的加持,让安乐对《剑瀑图》的观想越发的深刻,原本他只能观想剑瀑图第一页,随着炼神踏足胎息,可以观想第二页。
剑瀑图第二页,描绘着两柄交织之剑,图中剑初看无奇,但以心神观想,却有无穷锋锐喷吐!
他毕竟刚踏足胎息,还需要多番巩固,若是轻易观想,容易被剑瀑图中剑意所伤。
而在加持岁月气后,便没了这个烦恼,观想第二页毫无压力。
银月如盘,星光万丈。
披洒在院子中的白衣少年身上,使得那少年俊逸面容,越发出尘。
蓦地,正在观想剑瀑图,胎息心神于周身沸腾的安乐睁开了眼,平静的看向了院门之外。
像是黑暗中隐藏着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般。
草鞋与巷弄青石板摩擦踩踏的声音,缓缓的临近。
一股灼热的气血,在安乐心神感知下,逐渐迸发。
月华洒下,照出了人影,那是一位戴着斗笠的男子,身材消瘦,并不壮硕,扛把厚背大刀,显得颇为古怪。
安乐看了来者一眼,倒也不慌,依旧端坐小椅,给自己倒了一杯被春日晚风吹寒的老黄酒。
一杯黄酒下肚,酒香满唇间。
“料峭春寒最杀人,阁下不在家中温热酒,却扛把大刀入我家门,想必……是来要我命的。”
安乐淡淡道,夹了一块猪头肉,慢慢咀嚼。
扛着刀的人影,摘下了斗笠,随意的抛在地上,扬起那张看上去并不穷凶极恶的脸,戏谑的望着月华下吃酒食肉的少年。
“你可认得我?”
胡金刚笑道。
安乐再饮一口老黄酒,瞥了那胡金刚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作为画出胡金刚真实相貌的他,如何能不认得,诧异是因为,这胡金刚居然跑来杀他。
因为他作通缉图的原因?
“你给黑衙作的那图,着实让我吃了苦头,我险些就被抓了,我心中恨你至极,便来杀你。”
“你可认?”
胡金刚放下了扛着的刀,身上的气血开始涌动与壮大,开气血圆满的气息,让料峭春寒都泛起了热流。
安乐品着老黄酒:“你因画来杀我?”
“怕是有人专门指使你来的,想要借你手中刀来杀我,否则,你一个被黑衙追的抱头鼠窜的鼠辈,如何如此准确的寻得我的新住处,光明正大的来杀我?”
胡金刚眯起眼,被戳中了事实,却没有太大反应,在他看来,安乐已然是个死人。
刚开气血,刚入定不久,虽然也算修行者,可对他毫无威胁。
胡金刚刀尖抵达,刺入地三分:“你这少年,既然知道,为何不逃?”
安乐放下了酒盏,两根手指夹住一支筷子。
平静看着胡金刚,道:“这是我家,我为何要逃?”
“好胆魄,可惜,我更喜欢你临死前流露惊恐与绝望,这样杀起来,更有成就感。”胡金刚大笑,下一刻,怒目圆睁,气血如波浪拍来!
刺入院中地面的大刀,悍然往前倒拔而起。
被厚背大刀搅裂的碎石如利箭迸射,胡金刚裹挟着气血,紧随其后,朝着安乐挥砍而来,势大力沉的厚背刀,携起劲风呜咽如鬼哭!
安乐端坐椅子上,面色逐渐凝重,这是他迄今为止,遭遇的修行第一战。
之前在静街口,对上两位只是普通人的江湖打手,自然不算,他们非修行者,给不了安乐任何压迫。
不过,安乐没有畏惧,没有胆怯,有的只有兴奋与激荡。
胸膛内的猛虎仿佛要窜跳而出。
唯一有威胁的,便是胡金刚手持兵刃,而他未曾掌兵器,对拼之下,自有劣势。
可安乐在炼神境界上,却是压过了胡金刚,实际上,这便足够了。
面对胡金刚劈来的厚背大刀,安乐两指夹住的筷子,以剑指姿态,轻轻一推。
那一支筷子,便以极快的速度,自桌上弹起,沾染着猪头肉的油渍,化作乌暗的光迹,撕开料峭春夜的黑暗,直刺胡金刚的脖颈而去。
胎息境的心神,裹挟筷子,如剑光驰骋。
胡金刚汗毛倒竖,立刻收刀,挡于喉前,筷子如飞剑刺来,溢散的胎息心神,让胡金刚心神颤栗!
“炼神第二境……胎息?!”
“不对,炼神前两境,入定、胎息杀伐孱弱,脱俗之后,心神之力外放,炼神才变得可怕,这少年不过胎息,为何给我压力如此大?!”
胡金刚冷汗瞬间泌出,他刚刚若是未挡住,那筷子就穿了他的喉。
心头有几分恼怒,那贵人……什么鬼情报!
这叫刚入定?
不过,胡金刚毕竟凶残且身经百战,他毕竟是开气血圆满,若是近身一位炼神胎息修行者,还有机会!
一念及此。
胡金刚毫不犹豫,将手中的厚背大刀当暗器般甩出,他的身形亦贴在大刀后窜出,逼近安乐身边。
安乐望着甩出大刀,飞扑来的胡金刚,眼眸中闪过一抹战意。
“来!”
身躯瞬间从椅子上站起,侧身躲开了大刀。
随后,身如猛虎出山,飞扑而出,乃五禽锻体之虎式!
壮哉于菟豪且雄,猛气不与凡兽同!
安乐周身圆满气血亦随之如山洪迸发!
刚飞扑而来的胡金刚,只感觉少年瞬间化作了斑斓猛虎,澎湃且不弱于他的气血铺面而来,他那一颗心骤然沉入了谷底。
下一刻,恐怖的巨力砸在了胡金刚身上,他只感觉一疼。
整个人便于春夜中带着血光、带着茫然,在小院上空划起了映照星斗的优雅抛物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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