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她回来了
这一次，他要在她心尖肆意撒野。
这一世，他要与她携手患难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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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一声巨响打破了宴会愉快的气氛。
“啊！！！”
紧接着，就是宾客被惊吓的声音。
第一声响起，莫言琛不需要看，一听就听出来。
那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是放着糕点的玻璃长桌被重力撞击破碎的声音。
所有人本能的远离危险地，他几乎都不需要在诺大的客厅观望，就能看事发地的位置。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莫言琛跟王盛两人连忙逆着人群走了过去。
地上是一片玻璃破碎的狼藉，在那一堆玻璃渣里。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带着渔夫帽的人一手掐住一个人的脖子。
玻璃碎片反射的光从莫言琛眼中晃过，连同那手腕上的纱布。
躺在玻璃碎片里的人瞳孔猛的扩大，在离他眼睛只有一公分的地方顿住了。
他眼珠子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拿着玻璃碎片的手。
王盛都没反应过来。
莫言琛就已经身在现场，并抓住那只手。
手腕收到了阻力。
一双猩红的眼眸朝着他看了过来。
像极了百年一遇的血月。
只是那一眼，他就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鲜红的血液带着温度流到了莫言琛的手上。
他朝着她握着玻璃碎片的手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声轻讽响起在他耳侧。
随之而来的，还有腿风。
莫言琛只能松手格挡。
下一秒，腹部被膝盖重重的一顶，整个胃部瞬间痉挛了起来。
疼痛刹那蔓延了整个腹腔。
还没来的做什么。
碰！
肩膀被人重重撞击在地上。
五脏六腑都跟着错了位似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
但莫言琛不敢哼，因为脖子跳动的血管处，抵着一个尖锐又冰冷的东西。
他不仅不敢哼，全身都僵硬的不敢动。
他知道，她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她看着地上的人。
那是一张时隔几年不曾见过的脸。
与记忆之中的模样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些不同。
依旧还是那副只有天使才能拥有的脸庞与五官。
玫瑰花的灯光落在了他的眼眸里，散发着星火之光，像是把都光给吸了进去，日月生辉般都在映他眸子里。
像是在一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在幽深的夜里盛开出一朵朵鲜红的玫瑰花来。
带着浓厚的玫瑰花香。
带着淡淡的血腥之味。
像是恍如隔世一般，耳边的喧嚣声这才渐入耳中。
她似乎才从某种状态里回过了神，轻讽道：“战渣渣。”
莫言琛：“……”
在场的要是能找的出一个打的过她的，算他输！
她伸手扯过了他西装口袋上的手帕，起身，沿着手掌缠了几圈。
“言琛！”
林悠然连忙从人群里跑了过来。
但莫言琛避开了她的手，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忍着全身的痛，看着这个已经在天城消失了很多年又突然回来的人。
“林管家，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让人把她抓起来！”
林悠然看着围着的保安，呵斥道。
“呦呵。”
面对林悠然那疾言厉色的声音，对面的女孩轻笑了一声，依旧不急不缓的缠着手帕。
抬手取下了口罩，咬住手帕的一边，在手腕上打了一个死结。
手帕上那淡淡的玫瑰花香，快要被血腥味冲散的差不多了。
“几年不见，妹妹这架子倒是越发大了。”
“你说，是不是……林，管，家？”
就在林管家带人走过来的时，女孩目光突然的朝着他这个方向，准确无误的看了过来。
林管家看到帽子下面的那张脸，眼中有明显的震惊。
这份震惊几乎传染给了在场了不少人。
一瞬间，喧嚣声如潮水一般，退的一干二净。
大概是因为女孩那张惊艳的脸，又或者是因为她的身份。
“林，林，林心？”也不知道是谁，声音里带着颤栗跟不愿相信的质疑，轻声的说道。
“林姨，干嘛一副见鬼的模样？”
林心朝着声音看去，目光落在了林禾的脸上，她眼角带着笑，细细的问道：
“见到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那声音听起来，那般的如沐春风，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跟母亲撒娇似的。
可听在林禾耳中，就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子。
拿刀的人在对她说，好好说话。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林禾立马堆上一张笑脸，如果凑近看，能看到她脸上肌肉轻微的颤栗。
“只是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好让林姨给准备准备不是？”
林禾笑道，就算是装，她也要装的跟真的一样。
“这不，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姐姐，你这个惊喜，是不是过头了，都伤人了。”林悠然语气柔顺的带着几分撒娇。
似乎只是在告诉林心这样做不对，都把她吓到了。
可她的心里却在林心露出脸的那一刻。
疯狂的跳动了起来放在裙摆旁边的手，都带着不可见的轻颤。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回来。
回到这里，回到林家。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在踏足天城半步了。
她怎么还敢来这里？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的，悄无声息的，又轰轰烈烈的，回来了！！
林心目光都没往林悠然身上落。
而是落在了他们并肩而齐的距离上。
那么近的距离。
刺的她眼睛不舒服。
莫言琛也不知为何，觉得那落在他肩膀上的目光很烫。
他往旁边移了一步，拉开了些距离，垂眸道：
“我没事。”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大小姐。”
林管家左手放在胸口的位置上，对着林心行了一礼。
他也是没想到林心会突然出现，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林管家，你看，都把客人吓成什么样了。”
林心目光朝着林管家看了过去，用着责备语气道：
“还不让他们都退下？”
林管家：“……”
大小姐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嘛？
“是。”
“对了，把他带下去，等下会有治安队的人会来，把人交给他们就行了。”
林心指了指躺在地上哎呀哎呀喊着痛的人。
目光怵目的落在他脸上，地上的人突然就不敢动了，也不哼了：
“下次偷东西，去一趟眼科再来。”
地上的人：“……”
他喉结一动，看到那双眼眸，不敢开口。
林管家让人把人带下去了。
四周围着的人却没有散。
她还没回头，就被人拥在了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部，软声道：“死哪去了，还知道回来！我都快想死你了！”
林心被力道撞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这不，等你快想死的时候，回来了。”
林心都不用看，就知道，敢这么抱着她的，除了她那个表姐欧阳倩，也不会有谁了。
啧。这发质，怎么还是这么丝滑？
她刚这么想着，耳边就出现了一个类似敲门的声音。
咚。
咚。
咚。
002 婚约
咚，咚，咚。
拐杖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如同心跳一般有节奏的声音，一声声的，全都落在了林心的心尖上。
落一下，就像是有人揪着她的心肺拧一下。
除了疼，还是疼。
“木木。”
那个声音林籁泉韵，轻轻的抚过了女孩的耳畔，像很多年前那样，如此唤她。
即便已经演练过很多次相遇的场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
林心下意识里，还是想要逃。
因为她无法面对，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对面。
要不是还有个人抱着她，她真的会跑。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朝着那声音看去，露出一个笑脸，轻回道，像很多年前一样：
“哥。”
可她的目光，却还是在第一眼，就看到了从护栏细缝里露出的那根刺眼的拐杖。
“是你害了他断了腿！”
“为什么断了腿的不是你！
“你就是个怪物！”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怎么还敢回来！！”
“你是嫌死的人不够多吗！”
“…………”
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在她耳边疯狂的叫嚣道。
莫言琛看她扯了扯衣领，她穿的就是一件宽松的卫衣。
衣领宽的能看到她的锁骨上窝。
这个动作——
有鲜红的东西从他余光里落下。
嘀嗒。
微妙的，落在了莫言琛的耳中。
他目光随之一落，落在了那白色的大理石上。
地上的花，更加鲜红了。
血液从她指缝中落下，那块紧握在手中的手帕已然侵湿。
可她浑然不觉。
林心没有听到林灏说什么。
耳边是滴滴滴的响声，那是生命仪器发出的声音。
刺耳的，尖锐的，疯狂的……
有人钳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抵在了面前的玻璃上。
她的五官被镜子压着变的扭曲，她看到无数红点在拼命闪烁。
像心脏死亡时快速的跳动。
她是听不到那些声音的，镜子是隔音的，可她就是听到了。
它们的声音是那么的急切。
像是催命的鬼。
她害怕，她想逃，可脖子上的那双手有千斤重，让她撼动不了半分。
“欧阳倩，她受伤了。”
欧阳倩不知听到谁开口说了这句话，她才看到林心手上的伤，连忙拉着林心朝着楼梯跑了过去。
风吹在了她耳边，将那些繁杂的声音吹散了。
镜子被风力压碎了。
她看到眼前的女孩正拉着她奔跑，终于将她推到了“深渊”的尽头。
林灏站在了楼梯口的尽头，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回来了就好。”
林心抬眸浅笑，任由着林灏拉着她往二楼深处走去。
刚刚在楼下的那份张扬与傲气被她一脚一脚的踩成了稀巴烂。
留下了一路的血印。
“哎呦。我的妈啊。我不敢看，不敢看了。”
欧阳倩看着那手掌的伤口，连忙背过身，反向伸手：“木木，你要是疼，你就喊啊。我手给你抓。”
“表姐，你还是给我拿套衣服过来吧。”
“那我给你去拿衣服。”
林管家对着两人颔首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诺大的书房里。
有意的，无意的？
只剩下了林心跟林灏。
“这两年，去哪了？”
林灏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他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弄疼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说话的声音总是这样，低顺温柔。
让人无法对他发出任何脾气。
可越是这样，那自责与愧疚就像是毒蛇。
在她心口一口一口啃噬着。
“不是你们逼我回来的？”
林灏手上的动作一僵，那冰冷的声音像刺骨的寒风。
冻的他心口疼，疼的呼吸一滞。
他没有说话。
将伤口清洗了一下，动作依旧温柔而细腻。
在短暂的沉默里。
林心最先败下阵来。
她靠在沙发背上，抬起另只手遮住了自己不听话总是看拐杖的眼眸。
她希望林灏恨她，恨她入骨，
甚至希望他可以向她讨回一条腿。
那就更好了。
可林灏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
他不像父亲，不像母亲。
不像爷爷，不像奶奶。
他像舅舅。他们家那位英年早逝的舅舅。
“婚约是谁的主意？”她来，她出现，皆是因为几天前林家与莫家的联姻。
她与莫言琛的联姻。
这份婚约她并不知情。
而在婚约宣布的当天，其中一位当事人将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宣之于众。
拒婚。
除此以外，他还说：他喜欢男人。
莫言琛是私生子这事，极少数有人知道，。
但林家肯定是知道的，以他的身份，其实按贵族联姻的准则来说。
与他婚配的那个人，那应该是林悠然。
私生子与私生子，才登对。
贵族里最注重的一条，其中就是纯正的血脉。
所以，婚约这事，一定有鬼。
当然，如果莫言琛成了莫家掌权人，那，另当别论。
这事她是几天后才知道的，舆论被欧阳家给压了下来。
也许有人小声议论，
但，谁也不敢大肆喧哗。
林灏依旧没说话，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掌那两条很深的伤口上。
他用伤口粘合剂滴在伤口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在用伤口粘合贴，贴在了伤口上。
林心没有在问。
她在等。
等处理好了一切，林灏用了很大力气才阻止自己没有朝着手腕上的衣袖下手
他看到了纱布，
但他要装作没有看到。
他缠着两圈纱布，嘱咐道：“伤口不要沾水，不要用力。”
“嗯。”
“你是因为婚约来的？还是因为他来的？”
林灏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漫不经心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说完，起身去拿东西时，又加了一句：
“来的挺快。”
言外之意就是，他知道你会来，但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快，东西都没给你准备好。
林心舌尖抵了一下脸颊，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婚约的对象是莫言琛，
“他”指的是莫言琛。
这话问的看似是两个问题，实际上。
说的是一个问题。
问题指的是同一个人。
“我若不来，他今晚能活着出林家？”
林心看着手掌上的纱布，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味道，像在开玩笑。
林灏拿东西的手微顿，回眸看她，脸上是柔情，眼中也是：
“所以，你是为了他？”
林心抬眸与他视线相对。
半响。
轻蔑的笑道：“他配？”
林灏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
只看到轻蔑。
对莫言琛这个人的轻蔑。
那目光一晃，随即又成了一片冰冷。
“我来，是为了那个给我定婚的人。”
语气没有变，但林灏感受到了寒意。
房间又陷入了安静，直到由远及近的奔跑声渐渐传来，林灏叹息道，像是认命一般：
“是爷爷。”
林心愣了一下神，嗤笑道：
“说什么呢？爷爷都死了五年了。”
她一点都没有怀疑，老头子可能还活着这个可能性，因为当年收尸的那个人，是林灏。
他为了确定那具面目全非，破碎不堪的尸体，亲手做了很多次dna。
活着的这个说法，是不可能存在的。
林灏也不由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是爷爷”这三个字来诠释这段联姻有多么可笑。
可事实上，就是如此。
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外公一个星期前，收到了爷爷发来的邮箱。”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那双与他如出一撤的眼眸里，藏着与他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时一样的震惊。
谁能不震惊呢？
这份婚约。
来自于一个死了五年的人。
003 她与我的疼痛有关
林心接过那份文件，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一张白纸，与邮件内容一致。
她不怀疑这份文件的真假性，这份文件在她手上前，已经有人对文件的字体，印章，做了多次对比。
而且，林家掌权人的印章是无法复制出第二个的，印章上面那些凌乱的线条，没人可以做到一模一样。
除此以外。
关于林家最高级的机密，是同一时间，收到一份扫描后的邮箱文件跟一份手写的原文件。
所以，她不需要怀疑文件的真假性。
所以，这份文件是在老头子死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老头子知道自己会死。
那场五年前的飞机事故不是意外，是人为。
林心没怎么看内容，那震惊的神色也不过转瞬即逝，她目光落在那个印章上。
许久，
咔嚓
蓝色的火焰从她指尖的打火机上喷出，贪婪吞噬着白纸。
燃起了明艳的黄光，映在了林心眸里。
最后，都沉在了一片废墟上。
“木木，爷爷留下这个东西，就说明……”
林灏没有管那份文件，因为已经不重要的，这只不过是爷爷留下的一个线索。
只是这个线索为什么会是在五年后的今天？
谁也没法回答。
能回答的，或许只有这一纸婚约上的两个人。
“就说明，老头子的死有问题，但跟莫言琛没有关系。”林心轻声打断了他。
她将还未燃尽的白纸一角仍在了旁边的烟灰缸里。
白纸成灰，如同她的声音。
林灏张了张嘴，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将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起身道：
“此事恐怕，由不得你了。”
林心舔了舔牙，眼眸流过一丝不爽。
露台上的风吹的有些凉，带着一丝湿气。
天黑成的不像话。
客厅的喧嚣声尽在耳边又仿佛离的很远。
他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就像他脑海里混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一清晰的是，不管是客厅的还是脑海里的，都围绕着两个字。
林心
林心…
林心……
三天前。
他把自己关在那个禁止使用的时光穿梭机的机舱里。
当时他没想到自己会成功，因为成功率几乎不到百分之0.1。
可他没有回到他与林心初识的那天。
阴差阳错的回到了自己21岁的时候。
这三天经历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是自己躺在那冷冰机舱里，感受着生命流逝。
回想自己这一生的梦。
直到这一刻，身上的痛时时刻刻挤压着他的神经。
死亡不会这般痛。
他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成功了。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说自己上辈子所有好运，都用在那一刻了。
他为什么要重回到这里，因为林心给了他想要的一切，而她却死了。
她死了，他本是高兴的。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得知她死讯的第二天，他甚至都没看一眼那份遗嘱。
在睁开眼时……
就重回到了这里。
夜里的风吹着他混乱的思绪渐渐的理出了一条线出来。
曾经不曾想过的事，
在回头看时，
原来破绽是这么多。
她消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因为他们之间那个婚约吗？
林家与莫家宣布联姻是在五天前，此事，在他重新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过去了。
但这事，他记得很清楚。
林心这个当事人并不在现场。
他那时，几乎想都没想，就把这个婚约当场拒绝了。
他爷爷被气的当场就打了他，并将他从族谱里面清除，赶出家门。
他能跟林心成婚，那是高攀。
可他不傻。
林心是林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她要天上的月亮，林家也能把她送到月球上去。
她的婚约，怎么轮，都轮不到他头上。
而且，以林家与欧阳家的作派，他拒绝了这场婚约，他怎么还能在天城呆下去？
舆论是很快压下来了，可他却安然无恙。
这场联姻里面，一定有鬼。
记忆突兀的飞到了很远，所有关于林心的记忆。
都伴随着疼痛与医院。
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四肢百骸，他身上所有的地方。
都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消毒液的味道，生命仪器的声音，冰冷的手术刀，医生护士错乱的脚步声，还有纷杂又混乱的哭喊声……
“咳，咳，咳……”
莫言琛突然捂着腹部咳了起来，血沫喷在了干净的露台上。
血腥味充斥在了整个口腔与鼻腔。
“言琛，言琛……”
莫言琛想要抽出手帕，发现里面是空的，这才想起手帕被人拿了。
他捂着嘴，看到在人群里张望的王盛，转身去了转角的卫生间。
王盛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朝着露台看了一眼，没人。
又朝着卫生间那边走去，这边是人最少的地上，莫言琛就喜欢呆在人少的地方。
他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言琛，你在里面吗？”
“怎么了？”
莫言琛按了一下冲水，洗了洗手，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哦，给你拿了一些药。”王盛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他靠在门边，轻声问道：
“你，还好吧？”
莫言琛扔纸巾的动作一顿。
好吗？
嗯，身体不好，但心里却莫名的安心。
真她妈奇了怪了。
莫言琛打开门，自我调侃道：“放心。我还不至于被人两下就打死。”
“我说的是……先吃药吧。”王盛无声叹息道，把药递给他。
莫言琛当然知道王盛要说的是什么。
但，这是他自己的事，跟王盛没关系。
“孙子也知道孝顺爷爷了。”莫言琛拿出里面的止痛药，直接就着口水吃了两粒。
刚才林心那两下，没有留情。
身上太痛了。
“是林家佣人让我拿给你的。”王盛说：“估计是林悠然吩咐的。”
莫言琛看着药沉吟了片刻：
“走吧。”
王盛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莫言琛被王盛拉着站到了大厅的第一排。
此刻，大厅已经相互围成一团，他靠在了一边的石柱上，与所有的目光一样，朝着那二楼看了过去。
林灏站在了二楼最中间的位置，他的五官是非常立体又带着那种侵略性的美。
一双眼眸跟林心几乎如出一撤。
不同的是，他眼眸里散发着总是温柔。
而她，散发的是一股混不吝的痞气。
林灏的声音像大提琴拉出的低沉声，总有种让人宁静的神奇。
可莫言琛的目光像是被谁控制了一般，总是朝着那个石柱看去，他能看到欧阳倩絮絮叨叨的在说着什么。
神情，眉飞色舞。
石柱的后面，靠着那个人。
莫言琛蹙了一下眉，他双手叠加在腹部上，借着靠的力量，按着腹部。
明明吃了止痛药，
可身上怎么还是疼，
越来越疼。
004 我是林心，我回来了
“下面有请我的妹妹，跟大家说几句。”
不管是给谁的面子，
底下掌声如潮。
莫言琛抬眸。
看到那个人影从石柱走了出来，眼眸微颤。
像清新雨后的空气，夕阳西下的晚霞，冷冽冬日的初雪，浩海之上的群星，炫丽刹那的烟火，短暂初秋的落叶………
那张脸，是上帝将人世间所有转眼即逝的美，一笔一划，融合的，长久的，停留在了一张脸上。
那是美与美的碰撞，
成了极致。
在他胸口撞出了花来。
明明刚才才见过，又像是第一次见。
或许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那张脸。
她将她自己，完完全全的，原原本本的……
暴露在耀眼的灯光下。
在他的眼球里。
她没有穿晚礼服，换了一件白色卫衣跟一条黑色的运动风长裤，衣袖拉上了一些，露出了一截白皙又细小的小臂。
要不是刚才被她打过。
你真的很难想象那条细小的手臂力量有多大。
右手手腕上的纱布不见了，没有伤口
手掌上缠着纱布，纱布上是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全身散发着三分慵懒，三分散漫，三分张扬，一分压制的狂妄。
还有嘴角勾着的痞笑。
十分流氓。
一头青丝跟她一样，散漫又随意的垂落在脑后。
她就这么站着。
就如同一枝独秀艳压了今晚的所有群芳。
她很美。
真的很美。
让人过目不忘的美。
“上帝宠儿”四个字又出现在了莫言琛的脑海里。
一个美女是不会让人联想到流氓这个词。
但很奇怪，每次林心勾起嘴角时，或者低低笑时，他就总能想到这个词。
她几乎不需要说什么，光是左边站着的林灏，右边站着欧阳家唯一正统血脉的欧阳倩。
这无声之中就已经透出了那份无人可攀的高贵。
那份与生俱来的自信，狂妄，嚣张，以及任性。
是众星捧月给宠出来的。
他不得不承认。
林心有一个所有人羡慕的童年。
不，不止是童年。
眼前的人太耀眼了，她仿佛站在了一个金字塔的顶端。
让人只能仰视，只能羡慕。
莫言琛看到她目光随意的往这边落了一下。
勾起的嘴角弧度深了那么一下。
微妙的。
在他心口烫了一下。
他曾经对于这样的异常很反感，可如今细细感受，才知道。
原来心里的那块禁地，
一直都在给他警示。
警示着他要小心，这或许是心动的前兆。
“各位先生女士，首先，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哥的寿宴。”
林心的声音很清，听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她声音里带着轻笑声。
“其次。”
她扭头，看向林灏，目光里带着真挚的祝福，一字一句道：
“祝我哥生日快乐，岁月无忧。”
岁月无忧……后面的四个字轻轻的从林灏心头划过，从眼底露出了疼惜。
对她的。
“嗯……”
林心拖长了音，抿了抿唇，两手支撑在护栏上，看着大厅里的人头。
似乎是在想词。
“刚刚发生了一点不太愉快的小插曲，我希望各位能够……”
她说道这里，笑意加深了一下，指了指脑袋：
“好好记住。”
底下一片哗然，人人都以为她会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插曲，希望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哪知道这位大小姐，走的不是寻常路。
让他们不要忘记是什么？
不要忘记那个小偷？
还是不要忘记她怎么打莫二少的？
无数目光在莫言琛背后灼灼的望着。
似要将他后背给烧了。
王盛都忍不住他旁边挡了一下。
林悠然不安的目光朝着莫言琛看了过来。
他一脸镇静。
低头玩弄着手机。
显得很是无所谓，似乎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两手叠加在腹部上，长长的指甲因为二楼的那个人几乎要陷到肉里去了。
她一来，就将原本属于她的光亮全部夺走了，还打伤了她心尖上的人。
嫉妒的种子早已在她心底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一片仇恨的森林。
“嘘。”
林心食指抵住在了唇上。
底下又立马安静了下来。
她嘴角带着笑，用着十分轻松的口吻说道：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我希望你们都能带上你们的耳朵跟你们的脑袋，牢记在心里，也可以将这些话，转告给你们的小伙伴。”
莫言琛眼皮一跳，直觉上，她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他忘了她这天都说了什么。
底下的人不知道她要卖什么关子，大概是她出场的方式确实带着血腥而来。
这会她说完，大厅里的人各各都保持着安静。
谁都清楚，这个姑娘不好惹。
“人长一张嘴巴，而不是两张嘴巴，是女娲娘娘告诫我们，
要谨言慎行，好好说话。
‘祸从口出’这个成语一定要牢记于心。
林灏先生，他性格温柔，万事喜欢看三分情面，做事喜欢留三分人情，说话喜欢留三分余地。
因为他是个真正的绅士。
我与他虽乃一母同胞。
生于豪门，长于豪门，
但很遗憾，
我没能长成淑女，我是个……”
她又笑了笑，目光一凌：
“疯，子。”
疯子。
莫言琛拿着手机的手，轻微的一颤。
他稳了稳心神，
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玩游戏。
大厅里像是被人开启循环模式，将“疯子”两个字，不断的回放在所有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听呆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句“我是个疯子”不是在开玩笑。
她在说这句话时，比她说任何一句话时都要认真。
而她不仅说出了这句话，还用行动证明了这一句话。
谁也没有看到，林心在说这两句话时，林灏眼眸瞬间就黯淡了，他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手指因为用力，而泛出了青白。
那份青白与他此刻的心情一样，苍白而无力。
林心很满意底下的反应，她准备离开时，又想起了什么，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
她清了清嗓子，很刻意的。
目光越过了众人，扫过陈家，扫过黄家，扫过莫家……
最后落在了莫言琛的脸上。
她嘴角轻勾着，散漫又带着嚣张：
“我是林心，我回来了。”
005 他一晚多少钱
“各位爷，我真的没有偷东西。”被林心一脚踹在地上的男人正蹲在治安队的墙壁下，缩成一团，生无可恋的说道。
这话，他自己都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
可对面的工作人员，硬是没一个人信他。
“你要是没偷东西，别人会打你？”工作人员拖着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老实交代了，你好早点走出去，我们也好早点下班。”
“我真的没偷，我就是……”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的有模有样的，看起来，倒不像个小偷，这会，简直是要哭了。
他说着，就自己闭上了嘴巴。
来治安队的时候，他就被人“教训”过了。
他就是说了几句关于那莫言琛的下流话，这天城人人都知道莫言琛长的一副妖女的模样，那姿色，简直了……
以前要不是因为他是莫家的人，很多人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敢多言。
如今，莫言琛现在已经跟莫家没有关系了，说白了，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人。
一个从云端跌落到泥地的人。
不少人在打听他的价格呢。
他就是嘴巴上，对此人“下流”了一下。
谁知道，就惹事了。
还惹的是林家的大小姐。
他知道这事，就算自己说出实情，也没人会相信自己因为说了调侃了几句莫言琛，就被人打了，谁信呢？
更何况，有人不让说。
他只能是有苦难言。
可他也不能无中生有的就承认自己偷东西吧？前提是，他什么都没偷啊！
他拿什么“罪物”出来？
他这么垂眸一想，目光落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块表。
“你赶紧把偷的东西拿出来，林家也说了，只要物归原主，就不追究你其他的事了，你就可以走了。”工作人员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
他咬了咬牙，将手腕上的表取了下来，递给工作人员：“爷，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看着手表，简直眼泪都要掉了，那可是他存了整整一年的钱买的表啊！！
二十万呢！！！
他摸了摸心口，疼的肉都要掉了。
“撕。”工作人员撕了一声，看着他不松手的模样：“你这知错的态度可不行，得关几天。”
吓得男人立马松了手。
男人从治安队出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两点了，街上霓虹灯耳，璀璨星河，路上没什么车，两两三三的，都是在深夜疾驰的豪车。
不要命也不要钱似的，一路疯狂。
他站在这冷冰冰的大门口，背上很疼，可不如心口疼啊。
治安队的灯光黯淡的不成样子，不过招牌倒是亮的不行，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打耳光，骂道：“让你管不住嘴！”
二十万啊，一眨眼，就没了。
“呦，还挺能下手的。”
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吓了男人一大跳，他朝着那边看去：“谁！”
街道旁边种着遮阳的樟树，树很大，树上挂着彩灯，亮着绿色的光，光的阴影下，站着一个人。
男人很快就看清了树下的人，他双腿一哆嗦，啪的，腿软的跪了下去：“林大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牢牢的管住自己的嘴！一定不在亵渎莫二少！林大小姐，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这一跪，得折损我阳寿啊？”林心看着比自己几乎要大一轮的人跪在她面前，求奶奶靠爷爷似的喊着，幸好这边大晚上的没什么人。
不然还以为她把人怎么着了似的。
“我不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男人慌张的解释道，想要站起来，腿软的又站不起来，急的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走吧，林大小姐带你去吃宵夜。”林心没兴趣听他絮絮叨叨的，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那些话。
可她明明又没说，自己要把他怎么着了。
“林大小姐，这宵夜就算了，哪能让你破费，小的我无福消受。”男人真的哭了，他脑海里，只闪过三个字，断头饭。
“我是说，带你去吃宵夜。我没说，请你吃宵夜。懂吗？”林心双手环胸，微微弯了一下身，看着他道。
言外之意就是：你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死了也得去。
他半天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是他看到那林大小姐要走过来扶他似的，一个激灵，就站起来了。
他诚惶诚恐的跟在她身后，他不敢跑，他相信，他只怕还没跑出一百米，就能被她抓住！
更何况，林家在天城什么地位？他跑的出天城，跑的出天合星球吗？
“吃！”林心大刺啦啦的坐在一个宵夜排挡里，看着对面都快缩成一团的人喊道。
那人抖了三抖，连忙拿起桌上的烧烤吃了起来，因为吃的太快，被辣的呛了喉，又猛的咳了起来，抓起桌上的啤酒就猛喝了起来。
“打听到莫言琛一晚多少钱吗？”
噗！
男人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再次被呛到。
猛的摇头，呛的只能摇头，眼泪鼻涕一起来。
他他他，敢说吗？
“听说他喜欢男的，打听他的人，是不是都是男的？”
“也，也有女，女的。”男人嗓子全哑了，看到林心冷着一张脸，连忙说道。
要不是两人坐的离那边有些远，否则，男人这几乎是按在嗓子里的说话声会被那边的喧嚣声给淹没。
“林大小姐，那些人我，我也就是道听途说，我不清，清楚的。”男人摆手道，这话他说的不假，只要去酒吧走上一圈，就能听到这样的事。
“哦。”
男人：“……”
不是，刚刚不是还一副很在乎的样子，这……让他咋的接嘛？
看到男人疑惑的目光，林心勾了一下嘴角，转着眼前的塑料杯。
男人觉得一个塑料杯给她转成了酒吧那种里面倒着非常高昂洋酒酒杯的错觉。
他这才发现，她长的像天仙，那种会杀人的天仙。
“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他？”
难道不是吗？男人在心里道。
但这话他不敢乱答，他扯出了一丝笑：“您老的心思，哪里是我们凡人能猜的？”
“不识抬举的人，我都讨厌。”林凯轻飘飘的道，拿起一根鱿鱼，咬了一口，嗯，不好吃。
男人瞬间想起了此人凑莫言琛的那两下，他懂了，她不是喜欢那个人，是要亲手折磨那人。
但在此之前，谁也不能先动他。
她扔下鱿鱼，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去帮我办件事。”
006 他连宠物都不是
凌晨三点。
宾客都已经走了。
莫言琛被带到了一间客房休息，林管家说要给他找个医生看看，所以将他留了下来。
医生刚走没多久。
房门就被敲了三下，林悠然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言琛，医生刚刚说了，你这伤很严重，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伤不算严重，腹部一片淤青，三根肋骨骨折，但第十肋骨并没有伤到器官，桡骨因为格挡的腿风，出现轻微骨裂。
但这并不影响他离开，他伤的又不是腿。
所以，不严重！
“你赶紧把药吃了吧。”林悠然端着水杯跟药递给他。
莫言琛记得，他那个时候是执意要离开的，林悠然说了会帮他。
可他吃了药，就睡的不省人事了，是被吵架声惊醒的。
莫言琛没有多说什么，他接过林悠然手中的东西，脸色苍白的道：
“悠然，你能让医生给我开点止痛药吗？”
“好，我去帮你拿。”
莫言琛将药冲进了马桶里，又重新接了半杯清水放在了水杯。
他躺在床上，将床头灯调到了最低。
那药，果然不是林悠然让人送的。
房门又被人打开了，床头灯被人关上了，林悠然轻唤了他一声莫言琛没有睁开眼。
门又关了。
走廊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跟人语声，声音离的有些远，他是睡在走廊尽头的那间客房。
他今晚留意了一下，被留下的宾客很多，他的留下显得并不刻意，而是非常随意，林家只是留他下来看医生，是他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林悠然邀请他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林家怎么会准他参加林灏的生日宴。
原来，是场鸿门宴。
“大小姐。”
远处传来佣人的低语声，莫言琛敏锐的扑捉到了。
也许是自己在潜意识里。
一直都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他摸了摸心口，不知为何，在这漆黑的房间里。
听到那轻响的脚步声，心跳莫名其妙的。
砰砰砰砰
强烈跳动了起来。
咔。
他目光落在了要开未开的房门上。
“林心！”
林悠然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咔。
房门又被轻声关上了。
林悠然压着怒火，压着音量，质问道：
“你在书房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林心靠在门口，看着林悠然那张清纯可爱的脸庞，轻飘飘的道。
“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相对于林悠然的气愤，林心那漫不经心的语气跟态度更让人冒火了。
简直就是在瞧不起人。
林悠然像是气的炸毛的猫，可又不敢对眼前的人来两下。
只能是握紧着双手，胸口剧烈的起伏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
林悠然咬着牙，压着嗓子低吼：
“言琛他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口里那些随便玩玩，等我什么时候玩腻了，就随便一扔的宠物！”
即便林悠然压着嗓子，但声音也不小。
莫言琛那个时候就被这声低吼给吵醒的。
林心目光越过了林悠然的肩膀，余光随意她身后的走廊扫了一眼：
“在我眼里，他连宠物都不是。”
“你……”
“嘘。”
林心食指按住在了林悠然的唇上，目光一敛，露出了三分寒意：
“没人可以拒绝我林大小姐的婚约，他就算是死也不愿，但也只能是我开口拒绝。”
她冷哼了一声，狭长的眼尾染上了猩红：
“像他这么不知好歹的私生子，不好好羞辱他，我林大小姐的脸面，何，存？”
林悠然听到私生子三个字，拽紧拳头的手，因为太用力而轻颤了起来。
林心这是在变相的提醒她要注意她的身份呢。
林心撤回手，那份寒意的猩红转瞬即逝，眼眸里映上了笑融融笑意：
“放心，姐姐知道你喜欢他，我不会玩死他的。”
语气颇有几分因为她的面子她才高抬贵手留莫言琛一命的意思。
这话听在林悠然耳中，是一种讽刺，她是在说，你要是喜欢，等我玩腻了，就送你！
活像她是一个捡破烂的，只配捡她不要的东西。
莫言深按着整个胸腔。
再次听到这些话，仍旧觉得刺耳。
身上又开始疼了。
他蹙起了眉宇。
她是从书房那边过来的，林悠然显然并不在书房里，以她的身份还不配进书房参与谈话。
她是偷听了林心跟别人的对话。
书房里，应该除了林灏还有欧阳家的老爷子，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看到了欧阳家老爷子。
他如今才深刻的明白。
若是没有林心。
他出不了今天这林家的大门。
房门被人推开了，刺眼的灯光随后而亮。
莫言琛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抬手遮了遮眼眸。
还没怎么，整个人就被人直接一脚踹到了床下。
莫言琛闷哼了一声。
好在他早有准备的将被子压在了身下，但还是疼的他冒出了冷汗。
“言琛！”
林悠然看到被踹到床下的人，惊喊了一声，恼羞成怒道：“你知不知道他被你打的伤的很重，医生说就差一点，他就有生命危险了！”
莫言琛左手支撑在地上，低着头，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林心是想要他死的。
可如今……
她怎么就把握的那么准呢？
“哦，是吗？”林心语气颇有些遗憾的道：
“这不，还活着么？”
“我没事。”
莫言琛低语了一句。
让林悠然张开的嘴只能闭上。
他左手支撑着床头柜，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整个胸腔疼的倒吸冷气。
每动一下，全身都跟错了位似的。
真她妈疼。
他当年这具身体，也真她妈是脆弱的不行。
林心两手背在身后，微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要看到他眼睛里去：
“这床，二少睡得很舒服啊。”
跟林心在一起那三年，他大概也能摸清林心那喜怒无常的性格。
只要顺着她，装乖。
就能少讨打。
“没，没有。”
莫言琛垂着眸，很怕她似的，往后缩了一下。
林心看了他一眼，这乖顺又害怕她的样子，果然让她很满意，她站直了身：
“走了。”
莫言琛珉了一下唇，诚惶诚恐般的跟在了林心身后。
林悠然伸手扯住了莫言琛的衣服，低语道：
“言琛，你不要跟她走，她会杀了你的。”
莫言琛看她焦灼的模样，伸手将衣服扯了出来，客气又礼貌道：
“多谢二小姐好意，但我还是想回自己家。”
“言琛……”
“二小姐，此事，还是让我自己解决吧。”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说出这话，莫言琛心里的真实想法都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她。
莫言琛看到林悠然劝他无果，既然伸手拦住了林心：
“你不能带他走！”
她这般为爱冒冒失失，不顾一切的勇气在当时的他心里很感动。
但此刻，他眯了眯眼眸，不由重新开始打量她。
她到底是真的关心他？
还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还是居心叵测？
007 不懂尊卑，不知廉耻
“你不能带他走！”
林心眼眸都没抬一下，对方话音一落，耳光便是一响！
那清脆的耳光声听着站在四周的佣人都不由抬眸看了过来。
林悠然整个人被力道打的一个踉跄，右边脸上瞬间高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液。
她捂着脸，眼中有震惊，也有翻腾的怒火。
莫言琛张开的嘴，也只能是闭上了，太快了，就算他已经知道林心要做什么，可他的话，愣是没能抢在她动手之前！
他知道，林心是动怒了。
林悠然耽误她太多时间了，也耗尽了她本就不多的耐心。
“去把林姨叫来。”林心抬手，佣人连忙递上一块干净的毛巾，她擦着纤长的手指，慢悠悠的吩咐道。
莫言琛瞬间就想起了林心前面说的那一句话：像他这么不知好歹的私生子，不好好羞辱他，我林大小姐的脸面，何存？
此刻，这个他，变成了她。
林悠然现在是想走都走不了。
莫言琛还站在门内，他轻靠着旁边的门边上，事不关己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目光刚好可以透过旁边的空缝看她擦手的动作。
嗯哼？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个嗜好？
打他的时候都不见她擦手啊。
林禾很快就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林悠然脸上的伤，她努了努嘴，压着心疼跟火苗，很是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林悠然看到林禾的那一刻，委屈瞬间就爬上了眼眸，那双带着恨意跟愤怒的双眼氤氲着泪水：“妈。”
就像小时候摔在地上，会先看下有没有人。
没人就自己爬起来，有人就哭着撒娇要人抱起来。
“林心啊，你妹妹她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林禾握住她的手，轻捏了一下，示意让她不可多嘴。
“那是自然。”林心将毛巾递给佣人，像是林悠然的亲姐姐似的，目光“爱抚”过林悠然的脸，说道。
“悠……”
“但是……”林禾本想让林悠然给林心道个歉，可她刚吐了一个字，就被林心打断了。
“妹妹她小，不懂尊卑，不知廉耻，我能理解……”林心右手擦在了裤兜里，抬起左手将林禾因为着急跑来而散落在额角的发丝别在耳后：“可是，林姨，你年纪，不小了啊。”
莫言琛看到林禾整了身子都不由轻颤着，那张脸终究是再也绷不住了，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握着林悠然的手都泛起青筋。
他以前其实是没有听懂这八个字的含义，现在，他明白了这八个字，代表的是什么了。
林禾心中就算有千万不甘，也只能低头！
“大小姐，教训的是。”林禾朝着林心鞠躬道歉。
“妈。”林悠然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要把林禾拉起来，想要她挺直腰干，她跟她爸的合法夫妻，她不该向林心低头的。
“还不给姐姐道歉！”林禾低声呵斥道。
林悠然倔强着一张脸，就算心中百般不愿意，她也只能低头了。
可她刚低头，余光就看到林心转身离开的身影。
她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她！羞耻她母亲！
莫言琛低头跟在林心身后，他余光留意了一下，客房房门都是关紧的，佣人们都垂眸矗立在两边。
但他知道，他背后有个聚光灯，用无数双眼睛聚焦起来的聚光灯。
车子已经停在大门口了。
莫言琛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似是无意的朝着那身后的别墅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的他脚下一个踉跄。
哐！
嘎，嘎，嘎……
莫言琛真想此刻自己能一头撞死！
守门的侍卫为林心开车门，车门刚开，就被莫言琛一头撞的给关上了。
林心：“……”
侍卫：“……”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侍卫的手还尴尬的横在他身体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因为开门的姿势，两人这距离靠的也是极近。
他深吸了一口气，顺势将侍卫的那双带着白手套的手拉开，自己抹上了车门，躬身低头的给林心开门：“大小姐，请。”
林心眼中微闪过一丝无人可见的笑意。
他跟着坐在了后位上，因为他记得，这车是无人驾驶的车，副驾驶上，林心不让坐人。
莫言琛关上车门，又朝着那别墅看了一眼。
这个位置，他只能看到那站在露台外面的林灏跟欧阳老爷子。
但前面的那一眼，真的吓到他了。
他本来只是想确定一下欧阳老爷子是不是来了，可没想到，院里两两三三的灯影下，照着那一间间黑暗的房间，那一扇扇落地窗前，“鬼”影重重。
林家的大门渐渐的往后退去。
他目光随后透过车窗看向了旁边的人，她慵懒的靠在车背上，手里拿着一个显示屏，正在鼓捣着什么。
一身散漫的慵懒彰显的淋淋至尽。
可这个身影此刻在他眼里，成了这黎明之前的曙光，她带着他，走过了那条荆棘丛生的长廊，她挡着那些尖刺，让他活着，光明正大的走出来林家的大门。
他这一刻才明白。
原来，那些刺耳的话，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天边的云层露出了灰色，明明太阳还未升起，他却最先，感受到了那份灰色云层之下暖阳。
不管他的猜测对不对，但，确实是她，也只能是她，或许，也只有她愿意，不顾一切的带他脱离这虎口。
让他，险象环生。
“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欧阳老爷子两手矗立在拐杖上，目光落在了那辆黑色的渐行渐远的轿车上。
“这非常难。”莱克医生是欧阳家的私人医生，他是欧阳家收养的小孩，他如实说道。
三根肋骨是在同一个用力点骨折的，十一十二肋骨骨折但不影响什么，但第十肋骨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所以，他相信那位林大小姐是为了折磨莫二少才带走了他。
“是他命大。”林灏看着手里显示屏上的片子，说道：“只差那么0.2厘米了。”
欧阳老头子看着天边那渐渐亮起来的晨光，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幽远：“倒是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结婚证都给弄好了。”
那语气听起来，也不知道是夸她想的周全，还是在气她一意孤行。
“也亏的这结婚证才让那些人无话可说。”
这样，她才有借口，有理由，有身份，光明正大的带他离开。
不管她带他离开的目地到底是什么，但她成功了。
“你说，那莫言琛为何会同意跟她结婚呢？”欧阳全朝着林灏看了过来，那双见过大风大浪的眼眸里，暗藏的一丝不明。
这话一落音，他想起被自己遗漏的地方，幽幽道：“为什么没人验证那结婚证的真假呢？”
008 合法夫妻
车一离开林家的范围视线，车速便加快了起来，直接飙升到了120码以上，车窗外是一片昏暗的世界。
两边的路灯都被朦胧昏暗的夜色给笼罩了。
天，将亮未亮。
黎明迟迟未来。
窗外的风景在极速的倒退，但莫言琛知道他们即将会进入天城西区，那里会有一条小巷子，他们会在那里下车，换上另一辆车。
前往民政局。
从林家到民政局，不需要经过西区，她绕了很大的一圈，莫言琛这个时候明白了林心拿着那个显示屏在鼓捣着什么了，她是在甩尾巴。
“莫言琛。”
突然被叫名字，莫言琛看到车窗上的人，没有回头，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林大小姐要开始威胁他了，他能开心吗？
“如果不想你妈有事，等会，好好配合我。”
莫言琛看着车窗玻璃，心情早已不似当年，但却比当年复杂很多，那个时候他因为这事，对她疾言厉色的叫骂。
骂了什么他忘了，但他知道，那些话一定非常非常难听。
她只是默默的听着，听他骂完，然后对他浅笑了一声，抬手打晕了他，办完了手续流程。
林家为什么要留下他？这场联姻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林心这么救他，当真是为了折磨他吗？
当愤怒的外衣褪去，随之而来的，便是理智的叫嚣。
莫言琛将脑袋里的疑惑甩了甩，问道：“我们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林心没有在重复那句话，她知道，莫言琛听进去了。
“是去，民政局吧？”莫言琛扭头看了过来，他目光非常犀利的落在了她手上，但很遗憾，他没有看到林心因为他猜对了而有任何讶异的细微举止。
她总是如此，不管面对什么，都是风平浪静的，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乱了心神。
他知道，带他出来除了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还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带他出来的身份。
什么身份最合适？没什么比是他的合法妻子最合适了。
在此之前，林心一定是用了一张假结婚证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巴，不然，她就不会说林悠然不知廉耻的话。
而此刻，他们需要马不停蹄的去补一个新的，将这个谎言变成真的。
“你要是五天前有现在这一半的聪明……”林心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话说了一半，暼了一眼莫言琛，眼中全是赤裸裸的对于莫言琛脑袋智商的讽刺。
莫言琛：“……”
他闭了嘴，下了车，天还是微微的亮，似乎黎明的曙光就要来了，民政局门口站着一个人，看到林心下车，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手续办的很快，整个过程莫言琛极为配合，只用了短短一分钟的时间。
他出来时，手上多了两个红色的本本，他第一次认真的看了一眼那张随便拍的结婚证件照。
这技术，真她妈全靠颜值支撑！
他走到她身边。
嘿嘿嘿……
这笑声，奸诈的让人想凑人！
莫言琛闻声一暼。
声音是从她手里的显示屏发出的。
显示屏上横着八个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配上刚刚的bgm。
怎么说呢，就挺符合她的。
他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了屏幕后面的那些人的心情。
黎明的曙光终于在这一刻破云而出。
这漫长的夜，终于过去了。
然而危机，却没散去。
“去车上等我。”林心心情不错，因为莫言琛的配合，给她争取了极大的时间，要是在耽误半分钟……此事不会这么容易善了。
莫言琛还没回话，林心已经走了。
他确实也不想在动了，毕竟断了三根肋骨，疼啊，他上了车，将那些药拿了出来。
袋子里只有两盒药，一盒止痛片，一盒生骨胶囊。
他拿起旁边没有logo的矿泉水，吃了药。
又拿起那盒生骨胶囊看了起来，盒子上只有用药方法跟药名，什么也没有了。
以前他才疏学浅，见识短浅，并不知道这药不仅昂贵还很稀有。
但它的药物作用非常好，吃上三天，他这骨折就能痊愈。
他把药放好在外衣里面的口袋里，不由想，林心是如何确定，他昨晚一定会出手阻止她的呢？
那么多人，要是其他人比他快呢？
她到底怎么算到这么万无一失的？
正想着，车门开了。
怀里顿时多了两个圆鼓鼓的东西，还有一瓶早餐奶。
看吧，乖乖听话，还有吃的，不用饿肚子。
“我喜欢吃肉包。”莫言琛觉得自己大概是天生长着一根喜欢跟林心作对的反骨，硬是没控制自己，逆着她鳞道。
“我的意思是我吃不饱。”莫言琛看到林凯伸在的空中的手转了一个方向，立马从心道。
林心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拿毯子了。
吃吧，挑什么食呢？
莫不是还想经历一次林心治疗你各种挑食的手段？
不吃还好，一吃真饿，真吃不饱！
“住哪？”林心问道。
莫言琛咬着玉米窝窝头，吞下口中的食物说道：“我说住哪，大小姐就会送我回去吗？”
林心将座椅往后调，调成了让她觉得舒服的角度，侧头看着莫言琛，她很喜欢那双眼睛，琉璃色的，泛着淡淡的幽紫。
这样的眼眸在整个天合星球都极为缺稀。
那眼里，露出一丝丝撒娇的味道。
她舔了舔牙，狭长的眼尾微微一弯，像是刚开的水仙花在风中摇曳似的，带着笑声道：“那是自然，林大小姐，从不强人所难。”
呵呵，是吗？
莫言琛仓促间扭头过，咬着窝窝头，说道：“天城大学的公寓里。”
“Hi，girl。”
“我在。”智能hi，girl，立马回应。
“去天城大学公寓。”
“好的。”智能hi，girl话一落音，莫言琛就被安全带给自动绑在了座椅上了。
真的，这智能的服务，让他说什么好呢？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家的书房里，林灏坐在沙发里，将手中显示屏递给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林悠然，问道。
显示屏里正是查证的结婚证，林心跟莫言琛合法公证的结婚证。
“这结婚证是一分钟之前……”林悠然看着那上面的日期跟时间，不甘心的，又带着某种推托的意思道。
“这不是理由。”林灏声音轻柔的打断了她，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惋惜。
林悠然咬着下唇，放在腿上双手抓紧了，委屈道：“可我，怎么拦得住姐姐呢？姐姐的身份就摆在那里。”
“那你为什么要想着拦着她呢？”林灏反问道。
“若是莫言琛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就算你姐姐要的是他的命，他也不会离开。”林灏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是姐姐威胁了他。”林悠然头垂的很低，咬牙道。
他才不得不跟她离开。
“过程是什么，重要吗？”
林悠然抬眸，目光一愣。
重要的是目的。
是达到自己想要的目地。
没人会在乎你背后所经历的东西，他们只在乎你站的高度有多高。
高度=权力=能力。
反之，亦然。
林灏看着那出升的太阳，他希望林悠然可以赢，可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林悠然会输。
“你远比她更有时间也更有机会。”
林悠然浑身一震。
她定定的看着那刺眼的晨光，眼中蒙上了一层血雾。
不是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吗？
她忽而咧嘴一笑，带着冷冷阴森。
009 你是不是喜欢我？
车子稳当的停在了天城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莫言琛咬着吸管，看着自己旁边自动打开的车门，眨了眨眼，嘘了一眼旁边睡觉的林心，有些不可思议，她还真的送他回来了？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来，总觉得有鬼。
他吞下口中的牛奶，咬着吸管准备下车的时候，试探性的说道：“我走了？”
他知道她没睡。
半响没听到她说话，莫言琛眉宇蹙的更深了，一只脚刚落在车外，背后就有阴风吹来：“给你十分钟收拾。”
就知道！
莫言琛勾着嘴角，心道。
他侧头朝着她过去，问道：“你不是说，林大小姐不会强人所难么？”
林心没有睁开眼睛，只道：“我不是送你回来了。”
“……”他问的是这个吗？
林心睁眸睨了他一眼，轻飘飘的道：“强人所难不是我的作风，让人别无选择才是。”
“……”
莫言琛在心里砸味了一下【强人所难】跟【别无选择】。
所以，谁能告诉他，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莫言琛摸了摸鼻子，身上已经不痛了，那盒生骨胶囊跟止痛药一起吃的效果非常不错。
一想到这里。
“大小姐。”
莫言琛右手趴在车门前，左手按着腹部，一夜未睡加上身体受伤，本就白皙的脸庞透出了十分的病态，低声喊道。
他看向车内，很是羸弱道：“你有止痛药吗？我身上疼，可能十分钟，完成不了。”
他的乖巧与顺从都从那低沉沉的嗓音透了出来，划过了林心的耳膜，在她心尖突突的踩了两下。
心里的异样让林心升出一丝烦闷，烦闷从眼神跟嗓音一同传出：“我不是……”
她话说到一半，支起半个身子，附身朝着这边靠近，那双瞳仁泛着淡淡的血丝，像是从眸底下渗出的血腥，字字道：“开，药，店，的。”
她眼尾狭长，总是泛着淡淡的猩红，加上眼底因为疲惫透出的血丝，让这双眼眸更加像是千年狐狸精幻化的，拥有魅惑众生的力量。
莫言琛贪念的多看了几秒，后怕似的往后缩了一下，垂眸珉唇道：“那我要是……”
林心说完就往座椅上靠了，她闭着眼眸不想在看莫言琛那张脸跟那双眼眸，打断道：
“要是没按时下来，就拖着你那些破烂跟你这身体走回去。”
“哦。”莫言琛闷着声，像是被迫要去“接客”似的拉耳遢肩的转身，勾起了唇角。
他咕噜咕噜的喝完了整瓶牛奶，将它扔进了电梯旁边的垃圾桶里，虽然只有那短短三个字，那停顿也好似她故意如此。
但他就是知道……她说漏嘴了。
不过。
她到底是如何看出他是在套话的？在那目光落在他身上短短的一瞬间里。
叮。
电梯很快就开了，现在还没正式开学，公寓虽有人住，但不多，电梯不用等太久。
他靠在电梯旁边，抬起手按楼层。
右手收回时，他目光一顿。
生无可恋的抬手往自己额头上一拍。
莫言琛，你是智障吗！
都疼的要止痛片了，右手怎么就那么轻松的搭在车框上了！！！
他按了按密码，公寓是两个人住的，他被莫家赶出来后，本是打算租房的，等开学了在申请学校公寓。
王盛正好有个朋友住公寓，空缺了一个位置，他就先帮过来了，卫生还是前几天搞的。
这床他都还没睡上几晚。
上车时，离十分钟还有十秒，他看到林心紧珉着唇在掐表。
莫言琛微挑了一下眉，这是在生自己刚刚说漏嘴的气吧，他拿起水喝了两口，看着关上的车门跟自动系好的安全带，握着水瓶踌躇了良久：
“林心。”
林心拿着显示屏的指尖微微用了力，她头也没抬，确定好路线：“说。”
莫言琛其实很少喊她的名字，这般心平气和的喊她，是第一次，好吧，也不是很心平气和，心跳有点快：“为什么要带我离开林家？”
“自是为了折磨你。”林心从善如流的答道，像是真的，又像是早知道他会问什么似的背着答案。
“是吗？”莫言琛咂嘴道：“折磨我，不需要三更半夜的带我离开林家，更不需要马不停蹄的跟我领证吧？”
他没看林心，自顾自的接着道：“要是因为我拒绝婚事让你没了面子，以你的身份，你大可把我关起来，尽情的羞辱折磨我一番，在将我半死不活的扔给那些人，那些人也不会说什么。”
林心将显示屏放在了旁边，翘起来二郎腿，右手搭在了扶手上，左手与右手虚握，半侧身的看着莫言琛：“所以，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线条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像是要振翅而飞的黑蝴蝶，却被困住双脚。
他不该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
莫言琛突兀的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错：“所以，你是因为……喜欢我？”
耳朵突突的响，明明问的是别人，心律失常的却是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莫言琛能看到林心脸上那细小的绒毛，在近一点，他就能碰到了。
在短短相对的几秒里，她没有半分退后。
她不仅没有退，反而一个错脸，靠在了他的耳边，低低笑了。
呼吸猛的一滞，莫言琛伸手抓着林心突然掐住他脖子的手，眼中震惊的看着她。
“带你离开，是为了更好的，有更多时间的，慢慢折磨你，羞辱你，让你生不如死，将你那些反骨，寸，寸，敲碎！”似在与他耳鬓摩斯，用着那抵死缠绵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吐道。
大有一种要跟他至死方休的意思。
要是忽略她手上的动作跟那些残忍的话语。
“记住了吗？”林心看着他红通的脸，轻声问道。
“记、住、了。”莫言琛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
力道一撤。
“咳咳，咳咳……”莫言琛猛的吸了两口气，按着因为咳嗽而引起的胸腹部疼痛，跟林心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不要用你的无知，来挑战我的底线。”林心捻着指腹，指腹上像是染了血，变得通红：“因为，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所以，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莫言琛嘘了一眼林心那似要滴出血的指尖。
她没有擦手，整个左手都藏在了衣袖里，指露出了一点点被捻红的指尖。
他缓了缓，靠在座椅上，嗯了一声，不在说话。
她没有否认他说的那些话，也没问那些人是哪些人，就说明，他猜测的方向是对的。
他，一定有那些人想要的东西。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啊，除了贱命一条。
莫言琛没有在乎她后面那些威胁的话，大概是知道林心不会真的杀了他。
他甚至微妙的感受到了林心在说【记住了吗】时，手劲的力量松了。
但从这次以后，他再也没有开口问过林心，你是不是喜欢我这种话了。
他知道，她在警告他，亦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车里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看到那只藏在衣袖下的左手，在轻微颤栗。
010 很早以前，就见过你
凤凰别墅区
这个别墅区在天城的郊区外，整片山林种植着凤凰树，到了花季的时候，整片山峦是一片火红，像天边落下的晚霞，美的不像话。
这里的别墅都是山峰跟山峰隔开的，所以，一栋别墅就相当于自己拥有一座小山峰。
也因此，这个别墅区的小道岔路非常多，像一座迷宫。
他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彻底的记住了这复杂的路线图，还是被逼的。
房子的占地面积其实并不大，不过也就百来个平房，两层。
可以看出，建立这个别墅的人，就是用来住人的，而不是各种宴会什么的。
室外也就是一个草坪跟个花田还有一个独立的飞机场。
但这整个山头都是属于这个别墅的，你想要开发什么，都可以。
车子直接停在了那草坪里。
“还不滚下来。”林心站在车门口，对着车里道。
莫言琛视线从窗外收回，抬眸看她，上次听到这话，他是气的夺门而出，但这次，他没动，看了林心半分钟，开口道：“你……”
他话还刚出喉。
刷的一个不明物体从他座椅后面冲了出来，脸庞被一个带毛的东西打了一耳光，惊的他把喉咙的话惊回肚子里了。
莫言琛惊魂未定的看着那残影消失的地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疼，但让他起鸡皮疙瘩。
妈的，刚才那是什么？
“你刚刚要说什么？”林心将视线从外面收回，问道还坐在车里的人。
“刚才那是什么？”莫言琛抬眸目光呆滞又惊异的看着她，像是被吓傻了似的。
“汪！！”
“我艹！”
莫言琛惊的跳了一下。
旁边的车门不知道时候开了，两条狗腿趴在车边，正对着他汪。
他认得这条狗，一条……非常了不得的狗。
跟林心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汪，汪，汪？”美妙看着呆坐在，似被它刚才吓的灵魂出窍了的人，用了三个音汪了三声，歪了歪头看了看他……
最后嘤唔一声看向林心，似乎在求救，又像在说，你从哪里领来的这个傻冒？这么不经吓？
林心看了它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美妙：“……”
美妙的狗耳朵吧啦的垂了一下，好吧，自己惹的祸自己处理。
它抬出狗爪子准备拍在莫言琛的大腿上，一落，就稳稳的落在了一个手心里，它抬眸，就对上了那双被某人经常夸赞的眼眸。
那眼眸弯了弯，似挂在天边的小船，泛着淡淡的琉璃紫光，像他们经常赏的那个不全的月亮。
月亮独一无二。
眼眸极为稀有。
“您好，我叫莫言琛。您怎么称呼？”
美妙：“……汪！”
“你叫旺？”莫言琛握着那狗腿没松：“那个旺？旺旺大礼包的旺？还是旺仔牛仔的旺？该不会是三点水的汪吧？”
美妙：“……”
“不过这名字挺常见的啊，谁给你取的？林心吗？林心这人这么挑剔，不会给你取个土的名字吧。”
“汪汪汪！”美妙想要抽回狗爪子，不想在听他啰嗦了，看到他没松手，对他龇牙咧嘴凶了起来，露出了尖尖的利牙。
莫言琛看它气急败坏的模样，勾起了唇角，附身，凑近，余光看着林心的背影，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一个清冽又带着稚嫩的男孩声从美妙嘴里吐了出来。
它说完，脸狗脸瞬间一变。
狗眼瞪着铜铃大，惊悚的看着莫言琛。
脑海里先是浮现两个字，完了！
紧接着，它就想啊的尖叫一声，然后跑到林心身边把这事告诉林心，说莫言琛不简单！！！
他既然看出它不一样！
只是想法刚冒出来，啊的声音还只是张开狗嘴。
碰！
林心回眸看了一眼不见人，狗，关上的车门，吩咐道：“行礼让他自己拿，谁也不要帮忙。”
“是。大小姐。”站在门口等候的三个人，齐声垂眸道。
一个是管家陈妈，年纪四十多岁。
一个是佣人阿娟，年纪二十来岁。
一个是佣人阿宇，年纪跟阿娟相仿。
“不用守着，去做自己的事。”
“是。”
莫言琛透出车窗看着林心进了门，这才松开了美妙的狗嘴。
“关于我知道你会说话这事，说来话长……”莫言琛琢磨着该怎么跟它开口，他必须跟它建立友好的关系。
“哦，那你可以长话短说。”美妙坐在他腿上，看着他，不得不说，主人的眼光是真不错。
这何止是天城最好看的男人啊，这简直是天合星球最好看的男人。
难怪要不顾一切的打包带回家了。
“不过，不管你说了什么，我都会告诉我的主人的。”美妙做出了一副誓死不会背叛林心的模样。
对，你没有看错，这是一条能够真的听得懂人话还会说人话的狗，莫言琛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是算人呢？还是算狗？还是算智能dog？
说它是人长的是狗。
说它是狗会说人话。
说它是智能狗也不对，因为它有心跳，有温度，会出血……总之，这狗不简单。
“可以，你可以等我说完在做决定。”莫言琛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虽然他看不到，但他知道，他脖子肯定有五个手指印！
大有一种，你看，你用你的狗眼看看，伤害我的是林心，我压根没有还手能力。
颇为无赖道：“首先，我不会伤害她，现在不会，以后不会，未来不会，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不会。”
“哦～～”美妙用着非常遗憾的口吻道：“你只是在为你的无知买单。”
莫言琛：“……”
他想要把它的狗头拧下来！
莫言琛是被狗叫醒的，它趴在他耳边，大声的汪汪了两声，被惊吓醒的。
他摸着胸口，看着天花板：“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吓死。”
美妙坐在床上，一张脸苦思冥想了一睁眼的疲惫，拉长着声音道：“我不想我的主人死，所以，我打算跟你合作。”
莫言琛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松下来了，他抬手握住了那抬起来的狗腿：“我很高兴，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美妙笑道。
它跳下床，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嘿，莫言琛。”
“嗯？”莫言琛下了床，伸着懒腰，好久没有这么安心又舒服的睡上一觉。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了。”
“那你昨天还吓我，嗯？”莫言琛蹲在地上，揉了揉它的脑袋，盯着鸡窝头道。
“不，我在很早以前就见过你。”
011 履行夫妻义务
莫言琛没能来得及问什么，美妙已经走了。
很早以前？是有多早？
他记得林心小时候身边并没有狗，因为欧阳倩对狗毛过敏，林家跟欧阳家都不养猫狗。
他确信自己第一次见它就是在这个别墅里。
美妙昨天也说过，它是第一次来天城。
那它是从哪里见过他？
“姑爷。”
看到莫言琛下来，三个佣人唤了一声，但没人给他拖椅子。
“嗯。”
莫言琛也不在意，似早已习惯，坐在林心对面。
看着桌上的五种不同的食物。
熟悉的配方。
以后每天的早餐，中餐，晚餐，都是五种，这位林大小姐对“五”情有独钟。
阿娟余光偷偷的暼了一眼莫言琛，目光扫了一下他的脖子，昨晚她没见到这位姑爷，听阿宇说了一下。
这会，总算是看的清清楚楚了。
那五指印，太明显了。
“都下去。”
林心突然开口，惊的阿娟立马垂了眸，三人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她放着牛奶杯，擦了擦嘴：“三分钟后，来书房一趟。”
“哦。”莫言琛知道林心接下来要做什么，签一份婚约合同。
“合约期限是三年，三年一到，你要是还能活着，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
对于这份婚约合同，他曾经觉得林心就是为了玩弄他，先给他希望然后让他绝望那种。
他当时怎么回来着。
哦，对了。
他说，他想要她死。
林心笑了，让他好好想。
他想了，写了自由。
林心给了，她死了。
莫言琛望着那空格，忽而有些不知道要写什么，他想要的都得到了，可他又为何还会重新坐在这里呢？
“你都说了要看能不能活过三年，那等我活到那天再说吧。”莫言琛放下笔，抬眸望她。
她一脸戏谑的笑，点头：“有道理。”
莫言琛拿起合同看了起来，当时他没怎么看这个合同，因为合同的最终解释权归林心所有。
但这次，他认真的看起合同，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条上，身体里的反骨开始作祟了。
他拧眉透着不解的意思，问道：“这个，必要时要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是什么意思？”
“没读过书？”林心依在沙发里，神情懒散，目光顺着莫言琛的指尖落在那条《必要时，要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上。
当时写下这条时，心里在想什么？
林心望着那指尖，有些出神。
“读过那么一些书，但我没结过婚啊。”莫言琛眼眸里一片清明，透着坦诚，毕竟这是天大的大实话啊。
林心抬手捏了捏眼角，忽而有些烦闷：“不用……”
“网上说，夫妻之间义务包括，第一，夫妻双方都有实行计划生育义务……”莫言琛已经拿起手机查了，看着手机读完第一条，眨了眨眼。
眼底还是一片清明，不带任何欲望的……看向她。
林心捏眼角的手顿住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放下手，看向莫言琛，神情变化莫测，透着未知的风险……
书房安静了下来，晨曦的光落在玻璃上，逆着光的阴暗将她圈在其中。
莫言琛咽了咽口水，看着她嘴角忽而勾起的笑。
“听说如果对一个人长期进行某方面的虐待……”
莫言琛大概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急忙打断道：“我就是看着网上瞎说的，你别当真！”
“我就是不懂，怕自己做不好惹你生气，所以才问的。”他双手乖巧的放在双腿上，垂眸道。
这话听在林心耳中颇为怪异。
不懂什么？不懂夫妻义务？还是不懂其他的？
做不好什么？做不好其他事？还是做不好那种事？
林心开始烦了，但脸上仍旧是一副天塌下来，她也能坐着慢悠悠喝茶的风轻云淡，她伸手拿过那一纸合约。
“你只要理解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行了。”
她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加上这一条，因为这合约，她有用……
“那你为啥不写个，莫言琛必须对林心言听计从？”反骨开始不要命了，想要在老虎嘴里抢食了。
林心看着莫言琛三秒，此人跟她拿到的那份资料很不一样，这压根不像是一个因为她而产生严重心理障碍的人。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心理障碍，是不可能能够像他这般，毫无畏惧的跟她说话的。
从资料来看，他对她应该是那种畏惧害怕又无比憎恨的心理，从而有那种想要杀她又害怕被她杀的心理。
而且，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莫言琛其实并不怕她，对于她利用他母亲而威胁他，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恨意跟反抗。
他，更多的是在试探她。
他想要试探出什么呢？
“莫言琛。”林心附身，凑近了他，余光朝着书房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真的很喜欢在死亡边缘徘徊。”
啊！！！
惨叫声惊动了躺在草坪晒太阳的美妙。
惊吓到了正在修剪花园的阿娟跟阿宇。
阿娟怯生生的朝着书房望了一眼，声音微抖道：“刚刚，是姑爷在喊吗？”
“别看了。”阿宇抬手将她头按了下来，就莫言琛脖子上那个手印就足以说明，这个家的女主人，不好惹。
阿娟不敢再问了。
低头做事，手却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莫言琛出来的时候，左手扶着额头，连陈妈叫他都没听到，气匆匆似的进了房间。
陈妈拿着抹布朝着关紧的房门看了一眼，擦了擦二楼的护栏，朝着楼梯走下去了。
林心用脚将书房的门打开了些，摸着下巴，看着那个下楼的背影，眼眸微动。
裤子被爪子啪嗒了两下，林心垂眸看它：“去拿药。”
美妙跑到了林心的卧室，嘴里咬着一管药，抬起爪子开了对面的房门。
它身手敏捷的跳到床上，将药递给莫言琛，看到他额头上的那个包，忍不住道：
“你真的挺有本事的。”
“什么本事？”莫言琛对着镜子涂药，膏药没有logo，就是一管透明的东西。
他涂了好多，这药不用说，他都知道好。
涂上去就不疼了，估计睡一觉就能好。
林心有钱！家里都是好东西！
“惹主人动手的本事。”美妙感概道：“离你上次被掐脖子的事，还没超过24小时呢。”
“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莫言琛说，当时林心在他耳边说了那句话，他怕又被她掐脖子，猛的起身就跑，还撞到了林心的下巴。
额头是因为急着开门逃，被门撞的。
“我，姑且信你吧。”美妙很是违心的道，它觉得莫言琛这是要面子，故意这样说的。
“……”
莫言琛无言以对的看了它一眼，转而想到了其他的。
“那你说，这是不是说明，我在她心里其实跟别人不同？”
“你本来就不同啊。”美妙说道：“主人对你，在我这里的设定是，特殊又特别的人。”
“在你这里的设定，什么意思？”莫言琛没懂。
“主人会在我的系统里设定一些人，比如林灏哥哥，欧阳外公，倩倩表姐，文慧姐姐……这些人，主人的设定是，亲人，朋友。”
莫言琛摸了摸鼻子，按下了上扬的嘴角，瞬间忘了额头跟脖子的事，问道：“依你的意思，其实，你主人，她，like我？”
“不是。”
“……”
“她要是like你，就不会打你了。”美妙看了看他额头，又看了看他脖子，他既然这个时候，还会问这种问题：“你又开始无知了。”
“……”
“那你说，特殊又特别是什么意思？”莫言琛不服气道，他不能被狗秒杀了智商！
“特殊，就是对你的特殊待遇。”美妙给了他一个狗眼，意思不明而喻。
“……”
懂了。
“不是很多人都想得到你？这不就是特别么？”
莫言琛心里笑了笑，脸上不动声色的，沉思道：“那你知道，那些人找我是为了什么吗？这联姻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美妙用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说你是从三年后回来的，这都不知道？”
“……”
莫言琛被一只狗看的尴尬无比，他抬手揉了揉那狗头，叹息道：“那个时候，我对她真的是畏惧又害怕，憎恨又……”
那个时候，每天都活在想杀她又害怕被她杀的心理跟生活里……
美妙用着颇为同情的眼神看他，像是一个长辈在看小孩，仰头问道：
“那你对她的那些心理障碍，后来解除了吗？”
012 必要时，我可以吃了你
他跟林心的孽缘是从他十岁那年开始的。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她，也是他噩梦的开始。
那天是开学，他不想莫家的管家跟他一起，便自己来了，班主任让他直接去教务处找他。
他就是在教务处外面的走廊上看到了楼下的她。
她是太阳，一出现，便是万众瞩目，让人能够在那一群人里，一眼就看到，耀眼又晃眼。
她长的太美了。
他甚至还能记得她那天穿的衣服，白色的洋娃娃的裙子，黑色的皮靴，蕾丝手套，小洋帽，小洋伞……
那一刻，莫言琛童话里的公主有了模样。
他听到了那双皮靴踩在了楼梯上的声音，那个远远的人，一步一步的，站定在了他面前。
离他很近。
他看到了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眸，狭长泛红的眼尾映着那双透明色的眼眸微红。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颜色的眼眸。
她对着他笑了笑，他记得他红了脸。
但下一秒，他就白了脸。
她张开手臂，猛的将他扑倒在地。
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
至此，从他十岁到他十六岁，她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必定伴随着灾难。
而灾难，随着年纪的增长不断升级。
童话里没有公主，只有会魔法的巫女。
“我不知道。”莫言琛目光有些涣散望着幽远的窗外，沉声道：“我有时候，看到她，就会觉得疼，脖子疼，手疼，脚疼，五脏六腑疼……”
美妙将爪子放在莫言琛手心，似乎是想要给他某种力量，它道：“你别害怕，主人她其实会咬你，是……”
咔。
房门突然开了，美妙的话突兀的断了。
一人一狗齐齐回头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屏住了呼吸。
“你们俩……”
美妙那颗狗心跳到嗓子眼，脑袋停止了转动。
莫言琛心跳都快要停了，脑海里全是，等下是实话实说？还是全盘托出？
要不，还是跑吧……
林心在莫言琛放着狗爪子的右手上短短一落，相处的既比她想象的……好很多。
“收拾一下，要出去。”
咔。
门关上了。
呼。
一人一狗如同患难兄弟，对视一眼，眼中全是对于劫后余生的新生感慨。
“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莫言琛连忙起身拿衣服换，问道。
他知道林心最讨厌等人。
“忘了。”
“……”
美妙像条死鱼似的趴在床上，真的是被吓忘了，它狗腿子都还在发抖。
它简直不敢想象，有一天，主人知道了一切，是把它大卸八块？还是让它重炉回造……
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不行，出尔反尔非君子也，到时候，它就说是莫言琛逼它的！
美妙很快就给你自己找了一个锅，反顶一个人的罪是顶，两个人，哦，不，在多加一条狗的，也无所谓了。
“走啊。”莫言琛扯了扯卫衣帽子，还不知道美妙肚子里想的那些小黑暗，看到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说道。
“我，腿软了。”
“……”
莫言琛看着它无语了片刻，一把将它抱了起来：“能出息点吗？”
它体型不大，跟泰迪差不多，但它的品种不是泰迪，什么品种莫言琛不知道，他没见过反正。
它毛发是全白的，但耳朵尖尖跟尾巴后段有一撮蓝毛，跟它的眼睛颜色一样。
“不能。”美妙理所当然道：“我打不过她。”
莫言琛莫名的笑了，笑出了声。
美妙趴在他怀里蹭了蹭，好香啊，它舔了舔尖尖的獠牙，还没吃饭，好饿～～～
“林心为什么要在你系统里设定那些？”莫言琛将它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拿出鞋子换鞋，低声问道。
以他对林心并不多的了解，她这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这条狗，也没有在林家跟欧阳家出现过。
“这些被设定的人，就是不能伤害的人。”美妙从鞋面上的小柜子拿出自己的鞋，说道。
“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莫言琛突然不怀好意的看着它，伸出手做了一个要掐它脖子的动作。
“你不属于不能伤害的范围，你属于伤害与不伤害的中间。”美妙对上他的眼睛，毫无畏惧，将抬起的爪子对着他胸口的位置点了点。
“意思是，你的生死在主人一念之间，如果哪天天平在死亡这边，我就能吃了你了。”
它说完，舌头舔了舔狗唇。
似乎对他垂诞已久。
莫言琛与它对视三秒，摸着胸口：“我好怕怕啊。”
他说完，两只手对着它的狗头一阵乱摸：“就你，还吃我？吹牛能先看看你的体型吗？”
莫言琛“蹂躏”完，一把抱着它，拿起鞋跑上了车。
美妙：“……”
刚刚，是在嘲讽它吧？
美妙看着露在它面前的手，尖尖的獠牙隐隐不安，正要咬，整个身子就被人提了起来。
美妙四条腿在空中狂舞，向莫言琛求救。
莫言琛坐下还没一秒，呼吸都没平稳，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连忙关上车门，喘息道：“都出来了，就……”
啪嗒。
咚。
看着像扔垃圾一样被无情的扔到了座椅后面的美妙：“……”闭了嘴。
“呜……”美妙发出一个委屈的音节。
咚！咚！咚！咚！
委屈的音节被四个鞋子砸的没了音。
莫言琛都感觉头顶疼。
他朝着那后座看了一眼，这车只有四座，后面是一个隐形的空间，他看不到美妙在那，该不会是砸晕了吧？
“大小姐，姑爷，慢走。”三个佣人站在大门口，看到出行的车，躬身喊道。
阿娟看到车离开，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我们去哪？”莫言琛问。
“老头子家。”林心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包东西朝着后座扔了过去，美妙前一秒还跟死鱼似的，后一秒，一个鲤鱼打挺，接住了那包东西。
莫言琛注意到，这狗粮，也没有logo。
后座传来悉悉索索吃东西的声音。
这狗还挺能装死的，莫言琛心想。
车驶出了凤凰别墅区，但没有朝着市中心而去，就近上了一条高速公路。
车外的山峦与树林在他眼中极速倒退，车速很快，莫言琛记得这天的，在去欧阳家之前，他们会先去另一个地方。
去见一个人。
013 他喜欢你的长指甲
莫言琛下了车，跟着林心穿梭过一个个不是要刷卡就是要验指纹的关卡。
最终才进入到这个疗养院的大门口。
工作人员不需要问，在林心刷第一次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来访者要见的是谁了。
她带他们来到一个小院，这里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小院子。
是个很好又极为安全的疗养环境。
1205。
莫言琛望着小院门口挂着的门牌号，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里面住的是他母亲，曾禾禾。
对于曾禾禾，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想来想去，大概也就只有“母亲”这两个字，能够形容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你母亲就在里面。”林心站在了院中，没有进门，对着旁边的莫言琛说了一句便朝着院子里走去。
莫言琛露出了假装的讶异，抬腿走上了面前的台阶，伸手推开了那扇门，有风从门内吹来，带着阴冷。
客厅里没有人，冷清的像个没人住的宅子，他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明显的摄像头，但他知道，这里的每个角落，都被监视着。
“夫人在房间等你。”在一边的工作人员说道，并在面前带路。
把他带到一个卧室门口，她就走了。
林心坐在了院子外面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忽而多了一个透明的，6英寸的显示屏。
“我说过，她要是没死，你就不要来见我。”曾禾禾背对着莫言琛，她坐在窗前的书桌前，拿起剪刀正在修剪一盆花。
她语气柔顺，穿着一件旗袍，外面套着一件针织衫，一头青丝用一根簪子挽在了脑后。
他拒婚被莫家赶出族谱那天，曾禾禾就对他说：“你去杀了林心，杀了她，我们就能回去了，不然，不要来见我！”
在曾禾禾眼里，都是因为林心才害的他们失去了一切，害的她被关在了这里。
曾经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杀不了她。”莫言琛轻言道，这是实话，不管是三年前的他，还是三年后的他。
有人曾与他说过，除非林心愿意，这世间没人能够杀了她。
剪刀把花剪断了。
鲜红的小花掉落在了桌上。
“你说什么？”曾禾禾微侧着头，觉得自己刚刚是听错了。
“我说我……”
哐当！
哔啪啦
水杯重重的甩在门上，碎裂的四分五裂，悉数的掉落在莫言琛的脚边，沾湿了那双白色的布鞋。
“她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却跟我说你杀不了她？！”曾禾禾皱着眉头，砸水杯的右手指着他，气的在轻抖，压着的嗓子里，似压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你如今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有的是时间跟机会，怎么就杀了不她了？”
曾禾禾朝着他一步步走来，伸手拽着他的衣领，压着怒火中烧的愤怒质问道：“啊，怎么就杀不她了！”
莫言琛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怎么知道他跟林心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林心不可能会跟她说这些。
“你是不是不想杀她？你是不是被她那张脸迷惑了？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你是不是自己过上好日子就不想管我了？”
在莫言琛继续的沉默里，曾禾禾终于爆发了：“你别忘了，我是因为你，才被关在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她的怒吼声惊响在了整个房间里，那刺耳的叫喊声从显示屏里喷出，惊飞了院子里小鸟……
林心关了显示屏，关上了一切。
她望着那惊飞的鸟，目光落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此刻都已经谢了大半了，落叶萧瑟的飘零着，像是没有归处。
像那只惊飞的鸟，没有家。
莫言琛擦了擦脖子上被碎片割伤的血迹，脖子上的五指痕迹犹在，额角上的青红也在，它们如此的明显。
可她却永远也看不见他身上的伤。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又像是看到了曾禾禾那可怜兮兮梨花带泪的脸。
耳边时而是曾禾禾的怒吼，时而是她自责无助的道歉与哭喊。
她恨他。她爱他。
爱他吗。
莫言琛看着被水冲刷的双手，在心里问道。
可，要怎么的爱，才会让自己的小孩去杀人呢？
林心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左手磕着脑袋，侧头打量着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的人。
她已经收拾的整洁得体，房间也干净的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像是一瞬间变了一个人，她坐的端正，一身旗袍被她抚的很平整，她就这么坐着，倒是像那种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与刚才让莫言琛杀人，对他发怒质问又因自己的行为自责哭诉的人，判若两人。
“以前曾听说，莫承施藏了一个绝色美人，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小女是人，不像大小姐是狐狸精。”曾禾禾露出三分笑意，静然的说道。
莫言琛跟他母亲长的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眸。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林心也不动怒，反而是笑了笑：“言琛的眼睛不像你，是像他父亲吗？”
“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眼科医生，等会介绍给大小姐吧。”曾禾禾说，莫言琛像她，五官尽像了她八分，特别是那双眼睛。
简直与她如出一辙。
林心晒笑了一声，光线落入眼眸的时候，那双琉璃眼眸里暗藏的淡淡色彩才会显露出来。
但曾禾禾的眼眸是淡蓝色的。
这种淡蓝色的琉璃眼眸不是缺稀，唯有透出淡淡幽紫的才是，
“他，喜欢你的长指甲吗？”林心目光落在曾禾禾的那修的很好的长指甲上，问道。
可以看的出，那指甲被护理的很好。
“喜欢，他说，我留长指甲好看。”曾禾禾望着自己的手独自欣赏了起来，那模样有几分自我陶醉的醉意。
“他会给我亲手画指甲。”
“是吗？”林心低低的笑道，大概是不太相信她说的话：“我倒是没看出莫承施还有这耐心，我以为他的耐心都在床上呢。”
笑意与话语激怒了曾禾禾，她猛的抬手用她那修长的指甲朝着林心抓了过去，她想要掐死她，狠狠地掐死她！
她动作很快，亦很生猛，孤注一掷，不计后果的，生扑了过去。
“都是为你准备的！”
长长的指甲停在了林心纤长的脖子上，却再也进不了一分一毫了。
手腕被人紧紧捏在手里，脖子被另一只手死死掐住。
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碰！
后脑勺撞在木质的茶几上，曾禾禾大脑传来一阵嗡响。
“你看，我与你近在咫尺，你都尚动伤不了我分毫。”林心眼底阴骇，望着那张与莫言琛相似的脸，笑意嫣然。
随后又无奈的叹息道：“更何况是你那个手无寸铁的儿子呢？”
曾禾禾一只手拽着林心的手腕，那手腕很用力，长长的指甲修的再好，终究不是刀啊，无法透过那衣服掐到她肉里去。
她面部狰狞，那双眼睛冒着熊熊大火，怒瞪着林心，艰难的从喉咙中出发一个个音节：“我，会，杀，了——”
手腕一阵剧痛，让她丧失了音节，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嘴唇发白而轻颤。
林心收回了手，看着从茶几上滚落在地上的人，像是垂怜般，低语道：
“这手就残着吧，免得喜欢扔东西。”
从疗养院出来到车上，两人没有在说过一句话，与曾禾禾的见面让莫言琛心情很低落，直到车驶上了高速。
在彼此沉默了一个多小时后，莫言琛忽而问道：“我们的联姻，是我爷爷跟你外公提的吗？”
美妙不知道原因，那么这个问题，就只能是问林心了。
如今能安排林心婚约的，按辈分跟身份只有欧阳老爷子。
虽然他不确定，林心会不会跟他说，但试试总归是好的。
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嘛。
莫言琛觉得自己重回三年前，最大的成长就是，心态爆好……
“不是你爷爷。”
“那是，你外公向我爷爷提的？”莫言琛用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声音，开口问道。
“是我爷爷。”
014 我当时，真的，好疼啊
“是我爷爷。”
莫言琛懵了很久。
他望着那双目光如水，毫无波澜的眼眸，许久，才从那四个字里震惊过来。
脑袋里在那短短的时间里飞快的运转。
林心的爷爷是谁？
研究出治愈癌症药物的天才。
天城第一个被天合星球第二区天羽最具权威的CL研究院聘请的医学科研家——林启谭。
但他死于一场五年前的飞机事故。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婚约，是来自一个死了五年的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林启谭知道自己会死，飞机的意外事故可能是人为。
他在生前给最宠爱的孙女定下了一场联姻，是不是说明林启谭死亡的原因与他有关？
他随后就想明白？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要找他了。
林启谭身为cl研究院人员，身上有太多宝贵的东西？
他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婚约。
是否是因为他将那些东西给了他。
而他，是林启谭生前留下的唯一线索。
这个线索在五年后才出现，更加耐人寻味。
“为什么是我？”
莫言琛问，这个回答太让他出乎意料了。
比林心会回答他意外一千倍，一万倍！
“为什么，不会是你？”
相对于莫言琛的震惊，林心显得太过平静了。
莫言琛都被她的这个反问，问住了。
她是在反问联姻的对象为什么不会是他？
还是在反问林启谭的死为什么不会跟他有关？
车停在欧阳家大门前。
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
“给我开门。”
林心透过车窗看到过来的守卫，对着莫言琛道。
莫言琛下了车，对着守卫说了一句，守卫站在了一边，没有靠近。
他替林心开门。
就在林心要下车的时候，他突然附身弯腰进来。
在外人看来。
他似是要给她解安全带。
林心被迫的往后靠去。
但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
她能在他呼吸之间闻到那该死的香味。
莫言琛一手支撑在扶手上。
他心里很火，
非常的火！
越想越火！
想起那三年的时光，
想起她的死。
想起自己因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的一纸婚约被拉入一个火坑里……
想起十六岁那年的车祸……
他的内心就像翻腾的油锅。
曾禾禾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桶酒精。
在这瞬间里，他真的很想，很想掐死她！
“如果你问的是，为什么跟你联姻的那个人不会是我，是因为，林大小姐很讨厌我，不是吗？”
否则，不会一见到他，就让他去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莫言琛望着那双眼眸。
那眸里安静的如同一摊死水。
他看不到里面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她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对他？！
他什么都没做！却被迫承受着这些。
“你明白就好。”
林心没有避讳他的眼神，她甚至要比任何时候都坦诚。
他轻讽的笑了笑，眼里含着熊熊业火又包含无数委屈，他低吼道：
“如果你问的是，为什么你爷爷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是因为，他死的时候，我很不幸，被某人开车撞进了lcu，成了三年的植物人！”
林心放在身侧的手，轻颤了一下，随后握紧了。
莫言琛声音冷了三分，用着咄咄逼人的气焰：
“林大小姐，还记得那天吧？”
“不记得。”
“那天是，3016年12月5日，天城迎来了第一场初雪，15点55分，天城中学校门口出现重大车祸。”
林心迎着他略带猩红的目光，露出一丝好奇：
“车祸的当事人，是你？”
她好似真的忘了，这样问道。
莫言琛突然想要将林心撕开。
撕开她的皮囊，撕开她的血肉。
他要看看。
她那颗心，到底装了什么！！
他被气的红了眼眶？
脖子上青筋根根鼓起。
愤怒燃烧了一切理智。
他抓着林心放在一侧的手，
将她狠狠的一拽，
将那最后的距离压的稀碎。
胸腔撞在一起。
不只是谁的心跳乱了谁荒原。
他的双唇轻触过了林心的耳廓，在她耳边低喃。
像是怒火烧完了荒原，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我当时，真的，好疼啊。”
那声音落在了林心的心尖上，心脏被这句话碾压成了粉碎。
碎片带着尖刺，一根根的全部插入到了她的肺腑。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她快死了。
理智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破绽。
像是一面镜子，裂出一条微不可见的细缝。
她呼吸乱了。
时间在停止，又在被谁倒数着。
车里安静的诡异。
滴滴滴滴滴滴……
红色的报警声在脑袋里疯狂的怒吼，像是感受到了生命的危机。
美妙坐在它独有的小沙发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了！
“木……”
碰！
“啊！”
莫言琛被林心一推，脑袋猛的撞在了门框上。
撞出了生眼泪，疼的他龇牙咧嘴的捂着头嚎了一声。
欧阳倩的脚步声也跟着那声巨响顿住，收不住的轻吐出最后一个字：
“木。”
守卫听着都眯了一下眼睛。
看着那只跨出来的腿，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莫言琛侧头看着林心，眼中还有未退下的泪光，真的很疼啊！
“疼吗？”
林心从车里下来，望着眼泪汪汪的莫言琛，似笑非笑：
“疼就对了，下次就记住怎么解开安全带了。”
守卫突然觉得莫言琛好可怜啊。
明明都是智能的，还要他手动开门解安全带。
“木木，那个，爷爷都在等了，先进屋吧。”
欧阳倩过来拉人，看了一眼莫言琛。
不看还好，一看，就愣住了。
那脖子……
她转着眼珠看了一眼林心。
妈呀，太狠了吧这。
“杵那干嘛呢，还不去做事！”
欧阳倩看着那个不懂味的守卫还在看莫言琛，呵斥道。
她声音很软，是那种天生的，即便声音加重，听起来也没几分威严。
但守卫还是立马垂下了眸，连忙退了下去。
大小姐好说话，不代表林大小姐好说话。
那脖子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莫言琛一手按着后脑勺。
目光在林心红了的耳尖扫过。
他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他放下手，垂眸看了一眼，刚才，那只手在发抖呢……
“莫言琛，你去把后备箱的那里东西搬下来。”
他眼中有一丝得意浮现。
却在听到这话，看到后备箱的东西时，全部灭的灰飞烟灭。
他刚才，不会是感觉错了吧？
莫言琛看着那笨重的几个箱子，心想：他伤还没好呢。
咣当……
林心听到声音，脚步一顿。
转身，回头。
箱子倒在了地上。
冰块落了一地，空运而来的海鲜暴露在了刺眼的阳光下……
风吹动着白云，遮住了阳光。
阴暗落了下来，跟林心的眼眸一样。
015 像她耳廓的味道
莫言琛惊慌失措的站在一边。
他双手抓着衣角垂着头，就像是个不小心做错事的小孩。
紧张又害怕。
慌张又无措……
“这演技，不进演艺圈太可惜了。”
美妙透过后备箱的监控视频看着莫言琛身体各项指标均正常。
无声的想。
能在楚楚可怜的小奶狗跟霸道凶残的大狼狗之间如此切换自如。
无缝连接。
为了不拿箱子，它兄弟又在死亡边缘徘徊了。
就是不知道它主人吃不吃他这口味的撒娇……
还没远走的守卫看到这场景，都为莫言琛捏了一把汗。
四周安静极了。
只有风在吹，树叶在响。
欧阳倩拉住了要走过去的林心，在她耳边道：
“我都听说了，他上次伤的特别严重，这箱子这么重，他一个人搬，估计还没搬下来，就要去医院躺着了。”
“昨天才领证，你今天就把人送医院，不吉利。”
欧阳倩也不给林心说话的机会，朝着那守卫喊道：
“还不去叫人搬东西！杵着跟着木头似的……怎么这么笨！”
“是。”守卫连忙跑了。
“那个谁，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可以了。走吧，爷爷他们都等着呢。”
欧阳倩又对着莫言琛道，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这人吧，可怜是可怜，确实不知好歹了些。
不同意这场联姻那也不能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说才是。
莫言琛没动，抬眸朝着林心看了一眼又立马垂下了眸。
右手手腕上很烫，那里似乎还有莫言琛余留下来的怒火。
在手腕上热烈的烧灼着。
然而他这一刻，却与资料里的他重合了。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许久，她能看到他因害怕而轻颤的身体。
“走吧。”
她开了口，莫言琛才移动了脚步。
欧阳全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朝着沙发上走去，问道：
“你怎么看？”
“木木是真的在折磨他。”
林灏又看了一眼莫言琛脖子上的伤，这才拿着望远镜往回走，说：
“也真的是想要他去陪爷爷。”
欧阳全听着，没说话。
“爷爷的死跟他没关系。”
林灏说：“飞机出事时，莫言琛躺在lcu重症监护室，生命垂危。”
欧阳全却不这么看，他吹了吹手中的茶，珉了一口，深邃的眼眸沉了沉：
“不一定。他可以提前安排好一切，制造他不在场的证据。”
“为什么那天，那么多人，却偏偏只撞到了他？”
“外公，我相信木木说的。”
林灏没有跟欧阳全辩解，他怎么可能说的过一个打了一辈子官司的人呢？
“既如此，那你为何还要盯紧他呢？”
“我只是相信他不是杀爷爷的凶手。”林灏说：
“但这不代表，莫言琛没有问题。”
那份联姻，爷爷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呢？
“人人都在查莫言琛，是因为很多人都觉得莫言琛可能跟当年与林老一起灭亡的CL研究院是不是有关。”
欧阳全说到这个时，声音苍老的像是没了生气。
那个研究院太神秘了。
它在这星球上创造了无数神话。
那是无数科研学者向往的神圣之地。
“外公难道不是？”
林灏不知何时点了一根烟，他吐着烟雾，透过那稀薄的烟雾看向了欧阳全。
他是欧阳全一手带大的，但尽管如此，他在很多方面仍旧看不懂他。
“不是。”
答案在林灏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既如此，那你为何？”
欧阳全拿起旁边的拐杖，双手叠加在拐杖上的獬豸上，支撑着站起了起来：
“走吧，他们估计都在下面等了。”
林灏看着欧阳全起身离开的背影，问道：
“是因为这场联姻，即便我们不说，也会有其他人知道对不对？”
欧阳全顿住了脚步。
“联姻的人是林心跟莫言琛，如果他们没有在莫言琛身上查出任何问题，他们就会把手伸向林心，所以，你才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
林灏望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泛起了酸楚。
一份五年后到来联姻。
更让人联想纷飞。
他们逼着她回来，想要护她。
可没想到。
她将这些事都看的透彻。
他们两个是一条绳子的蚂蚱，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受到危险。
所以，她才会回来。
才会以那样的方式出现。
带莫言琛离开林家。
她此行此举，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不想连累林家跟欧阳家。
林灏起身走到了欧阳全身边，他伸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外公……”
欧阳全伸手拍了拍肩膀的那只手，呵呵的笑了笑：“老咯，老咯……”
咚咚咚的拐杖声传来。
“爸。”欧阳任起身道。
“爷爷。”欧阳凌跟欧阳倩起身喊道。
坐在一边长沙发的三个人看到楼梯下来的两个人，起身喊道。
唯独林心没大没小没脸没皮的仍旧坐着，说道：
“您老让客人等着，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啊？”
她两手支撑着膝盖，坐在旁边的两人沙发里。
衣袖被往上拉了三分之一，正在动手将石榴籽一颗一颗的剥到碗里。
连抬眸都没抬一下。
莫言琛从楼梯上收回视线时。
正好看到林心弄碎了一颗石榴籽。
鲜红的汁液染红了她的指尖。
整颗石榴？
她就弄碎了刚刚的那一粒，在刚才。
欧阳全瞪着胡须，气呼呼的对她道：
“就你懂规矩。”
林心嘿笑了一声。
似觉得这样气老头很好玩。
莫言琛坐在她旁边，显得拘迫，看到林灏跟欧阳老爷子过来，喊道：
“全老，林少。”
林灏坐在了林心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柔和的语气让莫言琛不由放松了几分：
“都跟木木成婚了，怎么还叫林少？”
莫言琛余光看了一下林灏，上次林灏出现，林心也不对劲，这次亦是。
她为何会因为她哥乱了思绪？
他努了努嘴，没说话，似乎很不乐意叫他们那些更为亲切的称呼。
“别站着，坐。”
莫言琛看林心没说话，才重新坐下。
欧阳全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看林心剥的石榴，问道：
“你是闲的发慌吗？”
“我是等的心碎。”
林心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老头，跟我哥秘密盘算什么呢？”
她说着，将那剥好的石榴籽递给莫言琛。
“我不吃这个。”
莫言琛如临大敌，脸上出现了强烈的抗拒。
害怕的将身子往后缩。
他不吃果实是红色的水果，特别是这种红色一粒粒的东西。
这会让他想起医院，想起那些会闪烁红光的仪器……
会让他产生恐慌跟焦虑。
让他出现严重的不适跟反胃。
林心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将碗朝着他递近，轻笑道：
“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在场的人都查过莫言琛。
都知道莫言琛有心理障碍的事。
看到这场景，欧阳任跟欧阳凌率先垂下了眸，这事，他们管不着，也不能劝。
林灏拿起一根烟点了起来，透过那烟雾缭绕的看着对面，没说话。
欧阳全伸手泡茶，既没看也没说话。
从厨房出来的欧阳熙跟欧阳倩两人站在那里，也不敢这时靠过来。
诺大的客厅里，安静的只听到欧阳全倒茶的声音。
莫言琛喉结上下一动，想要起身走，被林心的一条手臂搭着肩膀，按在了沙发里。
她力气真的很大。
林心放下碗，用勺子勺了一勺。
搭在莫言琛肩膀的那只手一把钳制住了他的下巴。
将石榴倒进了他的嘴里。
捂住了他的嘴巴。
林心看着他眼睛，悠哉道：
“咽下去。”
当年她就是这样，霸道，凶残，蛮横的将他那些挑食与畏惧的食物，给一一瓦解了。
石榴汁甜的不像话，像她耳廓的味道。
林心看着他突出的喉结上下一动，哼笑到：
“这不吃的挺好的。”
话音一落，她忽而抬眸。
深看了一眼莫言琛。
眼眸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