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许都郊外
隆冬腊月,许都城郊外。
哒哒哒.....
马蹄声,厮杀声,哀嚎声,惨叫声,金属相交声,震耳欲聋。
光秃秃的树枝迎立于寒风中,透射出浓浓的萧瑟之气。
凛冽的寒风吹的脸都麻了,拢不出一个表情。
随着一支箭矢的贴面飞过,陈默终于有了知觉,脑袋里感觉被塞进了浆糊一样,随着马匹的颠簸,一阵晃荡,眼皮沉重,思维混乱。
“趴下!”随着一声厉喝,陈默被人按住脖颈,硬生生的将脸贴向马背,马背上的鬃毛臭味让陈默一阵抗拒,浑浑噩噩间,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疼痛瞬间从屁股传遍整个身体。
陈默拼尽全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堆模糊的身影在身边晃动,不停的有金属相交之声响起,厮杀之声令人胆寒,视线模糊间,不停有人靠近,不停有人惨叫。
这场景,硬是将恐怖的氛围感拉满了,在恐惧的支配下,陈默连滚带爬,一番乱窜,才走两步,就被一具尸体绊倒。
凑近一看,那尸体匍匐在地,背朝天,身下的鲜血将地面变成一滩红泥。
陈默茫然间一个激灵,于是面朝下一动不动的匍匐到那尸体旁边。
血腥味浓烈刺鼻,这是真的尸体,是真的在杀人......
“我就是个历史扑街写手,写得不好可以寄刀片,不至于要命吧?”
这不合理,陈默努力的回想起一点缘由。
破旧的老房子里,看着像麻花一样的电线,带着滋啦声一闪一闪的电灯,陈默一摸兜里那几个钢镚,“老子不写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行行出状元,打螺丝的不是也有劳模,搞销售的不是也有销冠。”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是春天,也不可能一直是冬天。
作为一个网文扑街,陈默对武当山这个修仙证道的圣洁之地充满幻想。
武当山顶,望着那层层叠的翠峰,烟雾缭绕,真有种我欲乘风归去的感觉,陈默被那山风吹的一阵寒颤.......
“小伙子,买本书吧,十元一本,好人一生平安。”陈默缓缓的睁开眼睛,一个邋遢的老道出现在眼前,手中成扇形展开着五本书。
陈默看着那老道手中的地摊文学:
心中不由一阵苦笑,算是对欣欣向荣的文学事业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吧,随手拿了本书,递出百万字换来的沾满血泪的稿费。
“小伙子,你不再选选?”老道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默道,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黄牙。
谁愿意看这些烂书啊,无非是出于对同行的尊重。
“就这本!”陈默晃了晃手中的那本《我在大汉亡了国》,勉力笑道....
然而,根本容不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想,一只大脚从身上踩了过去,差点把他踩的岔气。面部随着脚的压力,直戳戳的埋进了泥里。
但即便是这样,他仍旧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陈默渐渐回过神来,头脑昏昏沉沉,一幕一幕的记忆碎片纷沓而至......
“卧槽!”
陈默猛的从融合的记忆中抽丝剥茧的理出一些信息——自己穿越到了汉献帝刘协的身上。
那个被曹操杀了全家,还要喊曹操爸爸的亡国之君刘协!
武当山?老道?陆地神仙?那豁牙老道的笑脸还在脑海中晃荡。
这.....早知道我就不选这本书了。
随着一阵密集的破空声过后,身边又多了两具尸体,陈默默默的拉了具尸体躺到自己身上,十名武士倒下了五名,剩下的也都带些小伤,为首一人非常狼狈,将两柄长刀握在手上,上下翻飞,水泼不进。一边拨打着箭矢,一边怒声喝骂。
可尚未骂完,就见树林里冲出一队人马,虽统一着甲,但内袍却各式各样。从装备来看,这些人应该是临时披上的甲胄。
陈默躺在尸堆中,努力的保持冷静。
让脑海里的记忆慢慢的融合.......
建安三年,冬。
距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已三年。
曹操自领司空,行车骑将军,兖州牧。
说白了就是军政两权,且不论哪种职务,均可以开府招纳英才。
同时,曹操着手提拔自己的心腹入朝为官,颁布“唯才是举”的招贤令。
袁绍幕府谋士荀彧,荀攸,和郭嘉相继入曹营,挖人墙角一时爽,一直挖人墙角一直爽。曹操更是对袁绍的幕僚重要谋臣辛毗伸出了橄榄枝。
汉廷逐渐成为曹操个人意愿的舞台,曹操幕府已初具雏形。
当曹操拿着天子令令袁绍的时候,袁绍后悔万分。
而天子到许都后,却发现处处受制于曹操,有出逃之意,二人一拍即合。
趁曹操围吕布与下邳,久战不下,袁绍派出所养死士,于许都营救天子。
此刻,双方在许都郊野展开了角逐。
现在虽是寒冬腊月,但陈默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特么的乱军中,一不小心就被乱箭突突了。
“杀曹贼!”为首一人却是黑袍金甲,与其他人想比显得尤为尊崇。
刘协的记忆里,此人名为徐他,前来营救的袁绍死士之一,前几分钟还在和刘协商议,二人互换衣服,由他引开曹军。
只见徐他张弓搭箭,箭如流星,直没对方军阵,随即一阵嗤笑和喝骂,甚是嚣张。
本以为双方会就此展开一场恶战,熟料,徐他冷笑一声,然后直接打马而走。
曹军本就占上风,如何受得这般羞辱,拍马便追。
陈默本匍匐在两军对阵的边角处,这徐他一逃,正好往战场的北面而去,而陈默刚好躺在北面的尸堆里。
这.....
数十匹马纷沓而至。
突如其来的场景,完全超出预期,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眼瞅着就要丧生马蹄之下,再装尸体下去,就要成肉糜了,陈默慌乱中起身就跑,由于脸上糊了泥浆,更看不清了。
第二章 献帝刘协
刚起身,就有一骑从身边弛过,衣领处被一股力量拽起,那骑士为躲避流箭,俯身马背,只得将陈默拽行。
刚开始双脚还能跟着快速挪动,渐渐的就跟不上节奏了,只得面朝地面,看着贴面而过的乱石和荒草,听着耳朵边上震碎心肝的马蹄声,渐渐的直接变成了拖行了。
满心满眼的惊恐最后化着“握草!”两个字,淹没在喊杀声中。
二人避开大部队的追击,往人少的地方逃去。
虽然大部分人都追徐他而去,但还是有几个不开眼的,直接张弓搭箭,纵马持矛,往二人这边追来。
混乱间,陈默能清晰感受到箭矢的破空声。
真的是破屋偏逢连绵雨,随着“滋啦”一声,衣领承受不住重力,直接被扯掉了,陈默连滚带爬的摔进路边草里。
经过这么一折腾,数名曹军已经持刀来到眼前了。
“好汉饶命!”陈默哀求道。
曹军上来就是一巴掌,陈默简直就要晕过去了,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拿出绳子将其捆绑,肚皮朝下甩上马背。
人的求生欲让陈默强撑着一口气,偏头去寻那刚刚救自己的骑士。
却见一骑逆光的身影,打马追来。
陈默感动的热泪盈眶,脱口喊道:“壮士姓名?咱黄泉路上有个伴。”
“赵芸!”一个清悦的声音响起。
这个名字令陈默一阵愕然,旋即一阵欣喜,“赵云?他说他叫赵云?”
来不及想太多,场上的情景就让陈默目瞪口呆。
这五个曹军见来人只是孤身一人且身材瘦弱,持矛便刺,一骑先至,赵芸侧身躲过矛头,飞身而起,居然直落对方马背,右手腰间一抄,已拔出一柄刀来,一刀抹向其脖子,那人来不及出声,便一蓬血雾喷洒,旋即落马。
赵芸一击即中,对方二骑又至,这次赵芸再次侧身过,居然反手拿住对方矛身,借着对方的冲击之力,一个纵身,又越到了来人马背上,这次由于手上没刀,只见他屈肘御力,将对方脑袋朝一个方向猛然发劲,那人脑袋竟垂到自己胸前。
须臾只见,这个小个子就解决了两个曹军骑士。
后面三人已经胆寒,根本不敢再上,打马便走。
随着一阵颠簸,马背上的陈默胃里一阵翻涌,吐了一路,随着秽物的后移,陈默的视线延长尽头,只模糊的看到一人一骑持矛追来.....
一阵恍惚,如坠云里,蓦然感觉一个人隐隐闪现,极目望去。
只见一俊朗男子,头戴冕冠,身着上玄下赤的冕服,正负手站在远处,目光深邃的看着自己,陈默只觉心神一阵震撼,想要靠近一些,不料,那人与自己却始终保持一丈远的距离。
稍倾,那人微微一笑,声音悠悠然然,似从千万年前传来一般,“朕这一生,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须臾尽成史.....这大争之世,交给你们了。”
“你是汉献帝刘协?你等等....”陈默伸手去抓,那人影却化着星光消散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飘飘渺渺的朗笑,一白衣男子羽扇宽巾与陈默擦肩而过,对着汉献帝消失的方向,躬身一揖,“陛下,走好!臣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又是谁?”陈默看着这个背影,只觉好生熟悉。
那人闻言,正欲转身答言,陈默又是一阵恍惚......
脑海中多了许多知识的记忆,像书本一样,一页一页的翻开。
前世的记忆莫名清晰,自己以前读过的书,字字句句,过目不忘,现在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翻阅”曾经遗忘或是错过的读书时的知识点。
陈默虽是历史文扑街写手,但不可能将历代皇帝的文献资历都记下。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者金手指?
很快汉献帝刘协的史料便罗列出来了。
东汉末年,外戚专权,宦官干政,党锢之祸,黄巾之乱。
刘协出生不足一个月,母亲王美人就被何皇后毒杀。
灵帝为保护刘协,将其寄养在董太后手里。
八岁那年,父亲汉灵帝驾崩,董太后被杀,兄长刘辩(何皇后之子)继位成为汉少帝,刘协则封陈留王。
如果历史没有开玩笑,刘协很有可能在陈留王这个位置上做一辈子的安乐侯。但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刘辩在何太后和舅父何进扶持下禀政,何进在士大夫的撺掇下消灭宦官,最终两败俱伤,何进身死,宦官被除,董卓进京,把持朝政。废刘辩,立刘协。
刘协命途多舛的人生,由此正式拉开序幕。
一开始,以袁绍为首的十八路诸侯讨董,董卓迁都避祸长安。
王允,吕布合谋杀掉董卓。
董卓部下李傕郭汜反攻,王允身死,吕布逃亡。
李傕郭汜把持朝政,控制献帝,之前的董卓虽然是个粗人,但尚且有些斯文,而李傕郭汜就是两个匹夫,让献帝斯文沦丧。
很快李傕郭汜相伐,百官被劫持,献帝甚至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
得益于董承杨彪等大臣的相助,献帝终于逃出了长安,一路艰难险阻,甚至于连皇后手里的布匹都被人持刀抢劫。
遇到曹操,对刘协来说是个转机。虽然后来两人相处的不愉快,但在当时,曹操确实是给了献帝应有的尊严。
但献帝始终是个皇帝,他有理想有目标,一心想要复兴汉室。
从开始衣带诏,到伏后被杀,直到关羽水淹七军,他都在许都火烧宫殿,做最后的斗争。他每次都是选在曹操面对生死存亡的外患时制造内忧,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是刘协无能吗?是对手太强大,曹操何许人也?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臣。
被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在曹操手中屈辱的做了一辈子傀儡,曹操逝世后,被曹丕控制,随后被迫禅让于曹丕,曹丕封其为山阳公,隐居山阳城,以所学医术救世济人。
这世道做个昏庸的酒廊饭袋还好,最可怜的还傻乎乎的有理想有情怀,却无实力。
记忆还在融合中,陈默心中不停的在祈祷,最好是在建安元年,衣带诏前,只要不和曹操闹翻,还有得救。
毕竟曹操最初理想只是“汉故征西将军”。
孟子不是说过吗?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只要以情动之,以理晓之,用爱温暖他,他自然不会变成后世的“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的结局。
随着面部传来明显的拍打感,只能先拼尽全力的睁开眼睛,却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头正对着自己,此人身材瘦小,满脸血污,只能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线条清瘦的下颌骨线,扎着一个最普通的束发,神色肃穆的看着自己。
陈默一阵眩晕,不由的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壳里的糨糊正在慢慢凝固,“卧槽,赵云!开局就送S级猛将。”
陈默观察了下周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灌木里,透过灌木缝隙隐隐看见几匹无主的战马,正在徘徊嘶鸣,在它们身边还有几具尸体。
于是又摇了摇头,脑中更混乱了,整个世界似乎都乱了,他口里乱乱道:“你真是赵云?”
“是!”
陈默试探性问道:“我们是要去徐州?”
“是去冀州,陛下!”赵云目视前方,谨慎道。
“你为什么在袁绍阵营?”陈默头皮有些发麻。
赵芸转头正视着陈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有太多困惑。
空气中似有隐隐的震荡感,赵芸收回视线,冲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其不要说话,并以耳贴地。
按这个时间点,赵云应该也是三十四五的年纪,只是这小身板看着怎么都不像是个青年男子的样子。
或许是同名同姓,或许历史有偏差,人们对英雄的外貌一般都姿貌雄伟描写,不过是对英雄的精神幻想罢了。
历史剧本里,赵云本是冀州人,却跟了公孙瓒这个幽州势力。主要是因为他认为公孙瓒施仁政,因为当时袁绍为了得到冀州,逼死了韩馥,所以为赵云所不齿。
只是他没想到,公孙瓒后来暴露出和袁绍一样的嘴脸,把当时极富盛名的皇叔刘虞杀了。赵云对公孙瓒死了心,但又未达到开启刘备这个副本的条件,难道此时以兄丧为名,在袁绍那边刷点经验?
陈默头皮麻的更厉害了,这不是出狼窝去虎口吗?
不一会赵芸起身,并突然将衣袍前襟撩起,从左小腿处拔出一柄匕首递给陈默。
好烦躁!是要拼死一搏了吗?
这里地势低洼,如果敌兵一旦追击至此,二人根本就藏不住。
陈默接过匕首,在手里掂量一下,虚空一斩。
赵芸几个箭步冲到那几具尸体边,将可用的战略物资清理了一遍,背弓持刀折转回来。
“会箭术吗?”
“不会。”陈默摇摇头,但转念一想,“会。”
“为何不逃?不是有马匹吗?”
赵芸似乎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嘱咐他:“一会跟紧点!”
并递给他一张弓几支箭,为其绑在后背。一切准备妥当后,在赵芸示意下,二人来到一棵偏离官道的大树底下,将身子隐于树干后。
难不成这样藏身?这恐怕凶多吉少。
陈默朝四下看了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第三章 赵云?赵芸?
低声道:“上树!”
赵芸看着树冠怔了怔。
“上树,地下有尸体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陈默解释道。
话音刚落,陡然间身体腾空而起,经历了这一系列打击,陈默本就脚底发虚,吓的只得捂住嘴巴啊呜啊呜的乱叫。
赵芸将其安置在一棵比较粗壮的树冠后,然后自己双臂一展,脚尖在树干如履平地,直接上了另一棵树冠。
此时陈默才明白,明明有马匹,为何不逃,因为眼前,一条大河,波澜壮阔。
陈默看了眼不远处徘徊的战马,低声喊道:“赵云,去把马匹赶走!”
“没马我们怎么逃?”
“把马赶走,敌人会顺着马蹄印去追!”
赵芸一咬牙,再次下树,狠狠的在马屁股上一抽,战马受惊,顿时撒蹄跑去。
二人刚藏好,远处的马蹄声就越来越近了,隆隆蹄声,犹如闷雷,传入陈默耳中。
陈默,翘首凝目。
一队虎豹骑,约摸三十人,纵马疾驰,不一会就到了这片树林。
只听得一人叫道:“将军,你看那边?”
为首一人是一个极其魁梧的黑大汉,那身形至少有陈默两个大,看得陈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缓缓策马过去,看到那几具尸体。再看看尸体旁边的马蹄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前面就是黄河,看你还能往哪逃!”
说罢一纵兵马就要离开。只是这一短暂的停留,队中有个兵卒急冲冲的下马,忍不住跑到灌木丛那边撩起衣袍,一阵畅快。
有时候,有些事,不得不说是天意。
陈默一手抓匕首,一手抱树,时间一久,就有些手酸,就想将双手交换一下位置,看着虎豹骑远去的方向,陈默想着终于可以换一个姿势了,树冠立足之地本就小,转换腾挪间一不小心手中的匕首掉了下去。
更为不幸的就是,那个掉队小解的兵卒刚好从树下过,而那匕首又刚好落在他的马屁股上,那马一受惊,一声长鸣,发了疯似的跑,那马上之人不明白缘由,惊恐不矣,惊叫着随着马匹直接冲进了前面的队伍里,结果是惊惧了更多的马匹,一时整个队伍人仰马嘶,乱作一团。
陈默目睹整个事件的经过,吓得目瞪口呆,此时若是逃,那肯定是逃不掉的,人怎么跑的过马?
现在唯一的侥幸就是,希望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树上,陈默看向赵芸,却见赵芸伸手做了个“杀”的手势。
这虎豹骑,不愧为精锐,显然训练有素,很快便将战马抚住。
那员小兵上前,一手指向这边,看样子是在禀报方才之事。
那为首一将,策马便调转头来。
看那人的神情,藏肯定是藏不住了,陈默内心慌的一匹。
正在陈默不知所措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赵芸,正张弓搭箭,朝着来人连发三箭,一箭射向前胸,一箭射向大腿,一箭射向马匹,赵芸这三箭真是将对方全方位锁死,避无可避。
不得不说,那人真是勇猛,面对如此危急的突发事件,竟将前面两箭生生荡开,但是第三箭无论如何也避无可避,那战马吃痛,突然一声长嘶,仰蹄直立而起,那将领猝不及防,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人也豪不慌乱,在地上就势一个打滚,反手从后背抽出一杆长矛,犹如一头发狂的野牛,恶狠狠的往二人藏身的树下来。
赵芸在树冠连发数箭,都被一一荡开。
“逆贼!下来受死!”那将领厉声高喝,犹如巨雷般炸耳。
话音刚落,手中长矛掷出,带着千钧之势直袭赵芸。
树上的陈默,肝胆俱裂的看向赵芸,以为他必死无疑了。
却见赵芸,脚尖一点,一个起落,扶摇直下,脚下刚一落地,就又是一箭。
来人拔出腰间佩刀,这是骑兵随身装备的配刀,顺手一杨,轻轻松松将赵芸的箭支荡开。
旋即冷笑一声,“小贼,死在我许康刀下不屈!”
言罢脚下猛然加速,挥刀劈来。
却见赵芸扔掉手中弓箭,腰间拔出一柄长刀,迎着许康,猛然踏步腾空而起,避过许康的刀锋,迎头一刀劈出。
许康忙回身格挡,“噹”的一声,明显看到赵芸手臂在颤抖,不等赵芸做出反应,许康又一刀劈面落下,声势骇人。
赵芸挥刀格挡,双兵相交间,赵芸被震的直直退出两丈远才稳住身形。
许康迎身而上,接着便是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赵芸胜在身法灵活,许康胜在刚劲霸道。
那些骑兵已恢复秩序,在许康的授意下,纵马环旋,将赵芸锁死着打转,并不出手,显然是有意逗弄。
在绝对优势下,许康连续劈出数刀,每一刀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在如此猛力的攻击下,赵芸毫无反击之力,节节败退。
许康见赵芸已力竭,狞笑着上来就是一刀,熟料赵芸偏身避过刀锋,以手握刀背,借力飞出,空中一刀划出。
本以为对方已受内伤,自己出马可以手到擒来,哪知这家伙居然这么小强。
陈默算是看出赵芸的路数,示弱麻痹对方,诱敌深入,一击即中。
许康抹了下肩头,看着手上的血,嘴角不屑的勾起,勾起滔天的戾气,道:“给我杀,我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大能耐!”
一纵骑兵也合围了上来,十余杆长矛齐齐落下,赵芸拼尽全力,顺着矛杆脚下几个轻点,借力腾空而起,突出包围圈,在赵芸落地的那一刹那,突然感到腿上一阵剧痛,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再回头看,许康的长刀正在滴血。
一匹匹战马随即仰蹄而至,扑向赵芸。
陈默躲在树上,看得心惊肉跳,这样下去,赵芸定是凶多吉少,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马匹受惊可造成混乱,一匹马能混乱成这样,那么数匹马呢?混乱中再形成战机。
不由得摸了摸身后的弓箭,忍住恶心,吐了两口唾沫,将眼睛上的污泥洗了洗,这一洗不打紧,陈默发现自己视力前所未有的清晰。
张弓,搭箭,瞄准,放。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袭最后的那骑的马屁股,只见那马匹受惊,一声嘶鸣,撒蹄乱奔,人力根本控制不住。
这系列动作自然流畅,水到渠成。
陈默凭着肌肉本身的记忆,可以做到如此娴熟。
这也不奇怪,汉朝,君子讲究六艺精通,所谓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别看三国演义里那个耄耋老人王允和老实人陶谦,其实人家也是剑箭精通,武艺高超的狠人,六艺是古典贵族政治中的专业技能或前置技能,只有放在当时的环境下才有价值,到了科举时代的精英官僚政治体系,六艺只能算是一种才艺了。
刘协身为天子,有点箭术傍身那是很正常的事。
两箭,三箭,四箭......
渐渐的曹军乱着一团。
陈默紧紧盯着战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此刻能做的就是隐身树后,暗放冷箭,做个合格的辅助。
赵芸似也懂了,乍见战机,顿时来了精神,趁势举刀腾空而起,劈向许康,奋力一搏。
许康大吃一惊,连忙举刀封挡,只听的一连串的铛铛声,二人瞬间交锋三次,赵芸落地,长刀顺着许康的面部滑落,划开了他身上的铁甲。
只见那人胸口处,一道细细的血痕越来越清晰,由细变粗,再然后,汩汩而流。一具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地。
“赵云,我来救你!”陈默一边喊着,一边慢慢悠悠的从树上爬下来。
没错,是爬下来,不幸的是,才到树腰,下面就候着一个手持长矛的曹军。
看着那如狼似虎的曹军,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赵云,快来救我!”陈默再次大吼。
只见混战中的赵芸,腾空而起,手中长刀狠狠贯入一个曹军的胸口,长刀上挑,以拔刀之力将其拽下马,然后,翻身上马,接着便一刀飞掷而出。
那树下的曹军还巴巴的望着陈默,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飞来一刀贯穿胸口,翻身落马。
赵芸迅速冲到树下,一个起落,将陈默从树上接下,此时树下刚好两匹马。
赵芸顺手拔出曹军身上的刀,那人呛然而起,一口鲜血喷的陈默满身都是。
作为穿越狗,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陈默使劲的用手搽了搽衣袍,胃里一阵翻涌。
“驾!”赵芸一声厉喝,以刀作鞭,抬刀拍马,勒马扬蹄.......
第四章 朕不反了
许都属平原地带,一路地势平坦,一眼可以看到地平线。也没什么好埋伏的地方,二人一路纵马狂奔。
这个时代人口聚集一般都在城市附近,由此推断,现下已离许都二三十里范围了,一路杂草灌木,几乎人迹罕至。
陈默抬头远眺,此时正是傍晚,夕阳西下,淡淡余晖洒落在视线尽头,浅草下的路径越来越模糊,显然再继续前行就道路不通了。
“赵云,我们现在往哪边走?”陈默饮了口风,问道。
“赵云?”
见半晌无人回应,陈默转头一看,只见马背上的赵芸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无妨!”话音刚落便一头栽了下来。
陈默一勒马头,翻身下马,快步过来。
刚只顾逃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只见赵云的小腿处已被鲜血染透,伤口深刻见骨,好在天冷,伤口凝固了,不然失血过多,否则早撑不住了。
陈默为其进行了简单的止血包扎,虽非致命,但及须抗感染,以防并发症。
赵芸疼的大口喘着气:“我腰间有个锦囊,红瓶的是金疮药,烦恼陛下帮我取出。”
陈默立刻照办,可是这袋子里有两个药瓶,还有一个黑瓶的,陈默好奇的拿起,“要不这个也吃点,反正是药,多少会有些效果。”
“若果我落入敌手,请陛下再喂此药。”
陈默旋即明白,这应该是死士用来自我解脱的药,以免落入敌手,惨遭虐杀。
“陛下往北,一直走,到了黎阳,就有冀州军接应了。运气好,路上可以遇到前来接应陛下的死士。”
“你这个样子,还是歇一歇吧。”陈默一顿操作下来,累的气也喘不匀了,一屁股摇晃着坐下。
“我会耽误陛下行程,陛下先走!”说罢,赵芸便昏了过去。
这.....特么我怎么分辨谁是死士啊?
这乱世,到处都是亡命盗匪,又或是残兵游勇,随便遇到哪个都是要命的,俗话说的好,兵过如梳,匪过如篦。
加上这赵云必须得马上得到救治,不然真的得一命呜呼了。
开局就送S级猛将,不能就这么死了。
陈默一咬牙:“回许都!”
回去好好跟曹爸爸认个错。
这汉末的权臣,军阀,土匪,都是狼人,哪个都惹不起。
出生在这个君不君,候不候的局面里,很多东西都没得选,保命都来不及,怎么会去关注这种何不食肉糜的问题呢?先天之命可以支持你后天改命的话,还要看你又没有挣脱先天之命的本事,这后面还有一个可悲的容错率的问题。
最为保险的方法就是好,选择一方强者来依附,以上帝视角来看,当然是曹操,至少跟着曹操的历史剧本里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跟着袁绍的话就不可预知了,而且袁绍作为一个失败者的案例还是比较成功的。
以穿越狗的上帝视角,帮袁绍翻盘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累呀。好不容易当一会皇帝,干嘛要那么呕心沥血的。
上辈子的愿望——拥有一个五星级的家,没能实现,这辈子得来全不费功夫。
扑了一辈子街,就不能享受享受?
再说了,超时代的政治远见并不一定是好事,比如沮授和田丰。
再者曹操也算自己的偶像了,向偶像低头,没什么不对。而且,依自己的理想,就是做那搅弄风云的谋士,若是能与曹操一道,在这乱世中一起翻云覆雨,那该是何等恣意。
陈默心情极其复杂,想着到底是跟着偶像潇潇洒洒活一回,还是逆天改命,与历史命运做一次抗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赵芸搬上马背。
往赵芸所指相反的方向行了一程,枯草间的道路痕迹开始逐渐清晰,陈默明显感觉已渐渐接近城镇区域了,于是骑马立在一个小土坡上,入目所及,田野辽阔,屋舍俨然,隐约间可见一道道炊烟升起。于是牵着马匹往有炊烟的地方走去。
刚入村口便被人拦了下来,也不怪村民不拦自己,这一身的血污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赵芸,将心比心,自己若是遇到这场景,也会躲的远远的。
于是,陈默只得找个地方,将赵芸藏在一处枯草内,直到天黑了才找到一户比较偏僻的农户敲门。
用马匹换了两套干净衣服和食物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匆匆返还。
陈默将自己收拾干净,就去收拾赵芸,谁知道那家伙,虽然浑身发烫,满嘴胡话,但是十分抗拒别人触碰他的身体,陈默不得不放弃,只得将其脸擦洗干净,再将那些干净衣服直接盖在他身上,等他清醒了自己穿。
一通收拾下来,不得不说这赵云还蛮好看,除了个子小点,与史书中的面若冠玉的描述一点不差。这点心思刚起,陈默就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真是单身久了,看什么都眉清目秀!
由于赵云昏迷,又只有一匹马,不得不同乘一骑。
走了一程,那赵芸低哼两声,醒了过来,见自己与陈默同乘一骑,费力说道:“陛下,你放我下来。”
陈默无奈的叹了口气,颇为戏谑道:“你要是死了算没缘分,不死咱以后就是兄弟!千万撑住了,能和天子做兄弟那可不简单呐。”
赵芸不知是疼还是感动,眼角居然有晶莹的东西滚落:“谢陛下厚爱。但是陛下,此番任务失败,我们不得不启用许都所有暗卫,此番下来,许都整个暗卫网几乎折损殆尽,我们急需与冀州军汇合。”
难怪那些人都着统一外甲却不同内袍,应是埋伏在许都的袁绍暗卫,临危受命。
说到底,这些人与自己素未谋面,却甘愿为心中大义牺牲。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陈默心中一时有些感慨,顿时大为动容。
“这是何故?”
“我不敢妄言!”
“这个时候了,还什么妄言不言的,说!”
“我怀疑陛下身边有人走漏风声,校事府才会来的如此快!”
陈默神色沉沉,刘协的记忆里身边内侍宫人画面一一闪过,个个都有嫌疑,又个个忠心耿耿。
“好在,陛下已出许都,这些人便可以摆脱了。”赵芸此刻还不知道陈默并不想去冀州。
陈默随口支支吾吾,转移话题道:“你瞧这天下,黄昏有诗情,夕阳有画意,多美!”
赵芸一路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是脸色确实越来越惨白,最后连嘴唇上的血色都消失了。
大概三日后,陈默已经完全辩不清方向了,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的路,刘协的记忆里也毫无头绪,一望无际的荒草,马匹换来的干粮物资已所剩无几。
正蹲在路边荒草中休息,啃着干饼,视野尽头,一队人马缓缓西行,约摸二十人,来者皆紧衣长剑,英武不凡,一看便知绝非普通人。
陈默欣喜若狂,许都地界的军马肯定是曹军,说不定马上就可以见到曹爸爸了。
一念至此,陈默扶上赵芸催马就往那边过去。
眼看就在要追上了,就在这时,忽然队伍里一马飞驰而来,马上一员将领,丈二银枪,白袍银甲,纵马拧枪向二人扑来。
陈默完全没反应,那将领的速度太快了,等他弄明白,那将领已到了他跟前。
陈默刚要开口,怎料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上来就打。
只觉枪风猛烈,袭面而来,眨眼间枪就到了跟前。
这次死定了......
电光火石间,背后一支细手将其脖子狠狠的按下,下意识的,他随着这股力量猛的一哈腰,银枪从他头顶掠过。
陈默和那人纵马错过,转头间,赵芸不顾力竭,霍然拔出陈默后背的刀,握刀向那将领扑去。
“赵云!”陈默惊呼一声。
那将领并不闪躲,一枪扫来,疲极之下,赵芸刀捏不住,掉在地上。
队伍中一少年忽然纵马出列,诧然道:“这是赵芸?”
赵芸怒目瞪视,终是无力站立,再次晕了过去。
白袍将领好像并无收手之意,突然倒转银枪,反手抡圆,呼的一下子横扫过来。
这次避无可避。
噹的一声,那枪正中陈默后背,好在背弓负刀,那一枪真正砸在了弓身上,纵使如此,陈默只觉自己脊椎都要震断了,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歪,摔于马下。
昏昏沉沉间,耳边隐隐传来一声厚重的女声:“住手!”
你谁啊?能不能早点喊停......
只见那人群中,出来一人,虽是男装打扮,可谓是劲装束冠,未施粉黛,可临近一看,却依然能一眼便瞧出是个女性。
女子五官生的极其好看,,见到二人长眉紧紧锁起,面上确是一股阴魅的煞气。再仔细一看,造成这种感官的,主要是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和深紫的发丝。
紧接着,出来一少年,身高八尺,清瘦俊朗,白衣翩翩,这少年与那女子一样也是碧眼紫发,但与之不同的是,眉宇间一股英气勃发,径直下马来到二人身边,看着赵芸道:“母亲,是赵芸!”
看样子,那少年好像和赵芸非常熟悉。
陈默心里打了个突,跟赵芸是熟人,那定是袁绍的人,那这样定是要将自己绑去冀州了。
好在,赵芸昏迷,陈默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说自己是赵芸同党,与队伍走散。
经此一役,夜幕降临,干脆安营扎在,休息一晚在走。
公孙权拿出金创药给赵芸抹上,又熬了些草药。
在一番交谈后,陈默终于松了口气。
这二人原来是幽州公孙世家的母子,难怪认识赵云。
女子名公孙瑜——公孙瓒的妹妹,少年名公孙权,那使枪的白袍将领是陈到。
这就不难解释公孙母子为何是碧眼紫发了,幽州乃胡汉混居区域,这二人应该是胡汉混血,难怪姿貌出众。
这姿貌......又欲往江东.....这或许就是历史的细枝末节。
不过陈到是公孙家的白马义从倒是很出乎意料。
第五章 白马公孙
不得不说,这历史惊人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此时若是袁绍没有公孙瓒的牵制,那一统北方的肯定是袁绍,而曹操与袁绍好像也有默契一般,你打你的公孙瓒,我打我的吕布,双方互不干涉,纵观东汉末年的早期的诸侯势力中,很少有一方是像公孙瓒这么坚挺的,硬是跟袁绍耗了七年之久,活活把曹操这个小弟耗成了BOSS。
袁绍一边要“恭迎”献帝,一边与公孙瓒互耗。
本来万无一失,不料那袁绍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见公孙瓒死守易京,舍不得河北战局,无法抽身南下。只派出死士前来“恭迎”天子,这真是异想天开。
可笑的是,公孙瑜从幽州方向来,陈默从黎阳方向来,两方失败者相遇于许都郊野。
而陈到为何攻击陈默二人,是因为公孙家长期与袁绍军作战,对袁绍军特性非常了解,赵芸那一身打扮,一眼便能认出是袁绍阵营之人,以至于拔枪相向,后来公孙权认出了赵芸,才被喝令停手。
一路流亡下来,陈默早已疲惫不堪,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天刚蒙亮,突然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
陈默揉了揉眼睛,来到帐篷外,只见公孙瑜母子带着白马义从与一群官兵对峙,对面大约有一百人,皆是披甲执枪的骑兵,陈默认得这身装备,这是曹军无疑。
从他们的沾满雪水和泥浆的长靴和通红的双眼来看,这队骑兵应该是通宵赶路来此。
“你们是何方军马?为何在许都境内安营扎寨?”一个身形高壮魁伟,从服饰上看应该是个校尉。
“北平公孙世家,借过此地!”昨日那白袍将领名陈到,出来答道,声音洪亮。
曹军队伍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笑:“原来是幽州公孙家的溃兵游勇。”
陈到如何能忍,双手握拳,双目赤红,就要发作。公孙瑜昂首四顾,目露杀气:“朝廷可有战败者当罪的条文?”
公孙瑜这话很明确,溃兵和逃兵是不一样的,自古以来没有治败军之罪的说法。
“既是公孙世家借过,那就不为难了,你们可见过此人?”那校尉说着,拿出一副画像,上面有一行字迹。
陈到拿着画像的手一滞,递给公孙瑜。
“没有......”公孙瑜那阴冷的声音响起。
那校尉看着二人神情,滞滞一笑,显然是不相信公孙瑜的说辞:“我们只是寻人,并不想节外生枝,希望,二位如实相告!”
公孙瑜不禁挑高双眉,口中轻笑道:“确实没有见到。”
“不是.....那卖马的村民报往此处来了的吗?我们这连夜赶路,方圆几里内,除了你们,鬼影子都没见到一只。”军中一副将模样的人气呼呼的骂道。
陈默听闻此话,不哑然失笑。
原来,鉴于白天被赶的经验,加上着实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于是找了户偏僻点的人家,本来仗着手中有刀箭,想横心夺些钱粮的,但见那一家都是穷人苦相,又觉不忍。
在门外转悠了好久,居面愧心羞,没了主张。
正犹豫间,那家主人开门了,见自己一身血衣,当即就有些害怕,但在陈默表示出并无恶意之后,对方才同意将马换衣服和干粮,陈默作为一个不懂东汉物价的穿越狗,都知道被黑了。
说来,也活该他倒霉,东汉时期的马匹属战备资源,本是不能私下交易的,结果那人贪心得了马匹,拿去集市换钱的时候,直接被抓进官府,威逼利诱下,事无巨细的交待了出来。
“这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你在想着抢劫人家,人家却直接将你卖了情报。好在不是要命的行当。”想到这,陈默再次失笑。
这下两相一对比,公孙瑜显得够硬气,着实弄得陈默有些惭愧和不安。毕竟,陈默此刻想着去许都当咸鱼,要辜负人家一番好意了。
正这时,那校尉抬起头,视线无意中转到公孙瑜和陈到两人的后方,不由愣住。
陈默在刘协记忆里搜索,不由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向他点头示意。
此人名为王必,乃曹操幕府主簿,相当于秘书,负责管理文书,也参与决策,刘协在逃出李傕郭汜的掌控时,当初奉迎天子的使者就是王必。
王必刚要下马行礼,陈默微微摇头。
公孙瑜随着王必的目光看过来,看到陈默的表情,淡淡一笑:“怎么,陈先生是认识这位将军吗?”
“不算认识吧,只是见过!”
公孙瑜略感惊讶,对面这将领,那地位显然不低,居然对其神色恭敬,想来这位陈先生怕是非普通人吧。
公孙瑜挑眉欲再问,王必已经下马大踏步走过来,没有理会公孙瑜等人,只是向陈默抱拳施礼,道:“公子,请随末将回城。”
陈默淡淡的点点了头。
公孙瑜打量了陈默一眼,“那既如此,萍水相逢,后悔有期。”
“感谢夫人照顾,赵芸我得带走。”陈默随口说道。
不料,公孙权皱了皱眉,伸手拦在陈默身前,“你到底是谁?赵芸为什么要跟你走?”
万念由心,赵云这等猛将,怎么着也得赐碧桂园五星上将吧?
陈默心下这么想,但嘴上并未这么说,只是一笑道:“我与赵云生死兄弟,我定会尽责医治好他。你若为他好,就先让他养好伤。”
陈默说完就欲转身,不料那公孙权还是伸手拦在身前,陈默脸上浮起一个完美的微笑,低声道:“多亏权公子仗义相救,日后若有机会,自当报答。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
公孙权听的眉尖一动,面上疑云大起,正要开口。
“公子,听村民来报,这郊外有袁绍死士踪迹,我们奉命追缴至此,不知公子这一路可有见到?”王必插言道。
校事府的人说话艺术就是高,朦朦胧胧,似懂非懂。
“这位将军说笑了,此乃许都辖区,怎么会有袁绍死士?”公孙瑜闻言微微一笑,这局势再明显不过了,这姓陈的和姓王的现在同穿一条裤子了。
“啊!王将军还未捉到刺客吗?”陈默故作惊讶装。
“你.....”公孙权那俊朗的脸都被气白了,本来一心好意是救了他,现在却要威胁自己,要说心里没疙瘩那是假的,但此时显然不是对方对手。
“这城郊野外,兵荒马乱,流民乱窜,会不会是村民认错了。”公孙瑜展目四周,笑道。
“劳烦夫人带我去请人!”王必不多废话,只是抱拳一礼。
公孙瑜一个眼色,示意左右带校事府的人从营帐内扶出赵芸。
此时赵芸已醒,看到眼前的公孙权时,神情错愕,张了张嘴,终是没出声。
公孙权赶紧上前,满脸关切,一把将他扶住,低声道:“待我安顿下来,便来接你。”
赵芸凝目片刻,脸色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一拱手,“芸有使命,公子不必挂怀。”
便低头走向曹军中,在公孙权的帮扶下,翻身上马。
这一切陈默都看在眼里,思索片刻,来到公孙瑜身边,低语道:
“若我没猜错,你家公子本名孙权,若是如此,我们定有再会之日。另外,夫人此去江东,千万别经过徐州地界,特别是那彭城。”
公孙瑜闻言微微一怔,但转瞬恢复平静,欠身为礼:“陈公子慢走!”
陈默与赵芸随着王必催马扬鞭出去老远,赵芸仍屡屡回头,直到看不见公孙瑜母子,方徐徐回身。
“怎么?不想跟我走?”陈默瞥了赵芸一眼。
赵芸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忙马背上一拱手:“不敢!”
见他一副紧张样,陈默不由笑道:“不是说好,不死就是兄弟的吗?”
第六章 荀令衣香
许都仿洛阳城而建,有耸立的城峘,也有恢弘的皇宫,皇宫一样分三朝三门。
南北两座宫城占据了大半空间。余下区域寸土寸金,唯一可供官吏居住的,便只剩下朝阳街和永兴街了,在此居住之人,皆是皇亲国戚,三公九卿。
这里是整个许都最繁华的地方,也是许都最有权力,最为高贵,最为辉煌的街道。
荀彧府邸便坐落其中。
荀彧作为尚书令,这几日怕是许都最忙碌的人了,曹操大军鏖战吕布,作为曹操最信任的幕僚,督后这种工作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荀彧不仅是曹操的左膀右臂,也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既要为曹操的前线分忧,又要保证朝廷的尊严。
换言之,刘协的逃跑,对曹操来说,产生的副作用是毁灭性的。
曹操最大的本钱就是奉天讨逆,天子居然要逃跑,在外人看来,他自己倒成了逆,那还讨谁?此事一旦声张,无论内政还是外事都将会有一场大的震荡。
但偏偏祸不单行。
曹操在前线的战事并不乐观,久攻下邳不下,军心疲敝。
朝堂之内,也不乐观。是非常糟糕,天子失踪了。
各种文书如雪片般飞入尚书台。荀彧稳住外臣的同时,还得去寻回天子。
管家刚要通报,王必直接带着陈默闯了进来。管家看王必神情肃然,便没再阻拦,径直退下。
远远望去,一中年男子正伏案而书,神情疲惫,穿着件洗的发白的旧袍子,肩宽背阔,身姿挺拔,温文尔雅,书桌旁一炉清茶,满室茗香。
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来,却并不看来者是何人,只是将竹简轻轻阖上,放到书桌一角,继续解开下一卷竹简,一脸肃色道:“王主簿,今日何事如此焦急?”
荀彧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面容很是憔悴。
王必低声道:“荀令君,陛下驾临!”
荀彧猛然抬头,二人四目相对,不过只是这短短的一触,陈默能明显的感受到荀彧眼中翻动一场强烈而复杂的情绪。
接着荀彧趋步躬身,来到陈默身前,屈膝便跪,双手加额如揖礼,缓缓拜下:“罪臣荀彧,叩见陛下!”
好闻的衣香,那种淡雅之香,这就是荀令衣香这个词语的由来吧!
王必见状,忙不迭撩衣下拜,重重叩下头去,“卑职罪该万死!”
“好了,你别死不死的了,你赶紧为朕那兄弟去找城内最好的大夫,朕有话要跟荀令君说!”陈默敛了敛表情对王必道。
王必正要起身,荀彧忽然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道:“王主簿,此事定要守口如瓶,我不希望司空府的人在任何场合肆意多言,讨论此事,这得辛苦王主簿约束好部下了!”
“喏!”王必忙躬身退至门边,才转身离去。
荀彧在历史上的名声还是很正面的,无论是人品还是对汉室的态度,都是非常值得人尊敬的。
陈默忙一个迈步扶起荀彧:“荀令君,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陛下,受苦了!”荀彧连忙起身,作揖行礼。
“坐下说话!”
二人分君臣落座。
这时陈默那不争气的肚子发出了不争气的声音。
“这一路风餐露宿的,着实饿了!”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趁荀彧出去布餐的时候,陈默重新思考了下整个许都的局势,能不能有个五星级的家,周围邻居也是很重要的,高端的小区有个恶霸物业和没素质的邻居,那也是非常糟心的事。
在刘协的记忆里,天子是混在一群外出采办的小黄门中孤身出宫的,并未带任何侍卫,出城之后就遇到了徐他的接应。
而让刘协与徐他之间的消息传递,都是刘协命皇后伏寿安一手安排的。
只是刘协出城为何会走漏的如此之快,按赵芸的话说,定是有细作,单凭现有的资料,这个细作是何方势力真不好说。
不如就刘协出逃的这出闹剧,火上浇油,扬汤止沸,釜底抽薪,浑水摸鱼,狗急跳墙,玩火自焚.....
待荀彧再次落座。
“荀令君与司空交情匪浅,是不是?”陈默等于问了句废话。
汉时二元君主制,提倡士人既忠于天子,又忠于自己的主君,这是当时的社会制度,所以没什么好指责的。
“是!”荀彧轻轻抬了抬眼。
“这皇宫遇刺一事,荀令君知道多少?”
荀彧听着,脸色渐渐发白,“陛下,明鉴,此事绝对与司空无关啊。”
“荀令君,误会,误会了。朕问的是这几日荀令君查出些什么没有?朕这回宫都怕呀,所以直接来见荀令君。”陈默笑道。
“臣这几日命校事府暗中调查,但毫无头绪。此次事件光禄勋和执金吾负主要责任,玩忽职守,护卫不力,让陛下遭此劫难。”荀彧道。
“就这件事情而言,光禄勋和执金吾当然是有责任,但偌大一个宫城,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如果是有人恶意为之,只怕是防不胜防。”陈默笑了笑。
旋即又蹙起双眉,淡淡道:“朕这一路都在想,若是这次不是劫持朕,而是刺杀朕呢?”
陈默说着无心,荀彧听者有意,不由额上出现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陛下,是怀疑贴身之人?”
荀彧的汗更甚了,这贴身之人无非内侍和宫人,这些都是迁都许都后由司空府布置的。
“是的。不光这些,还有那禁卫,朕都不敢回家了!”
这.....不仅仅是内侍宫人了,还有禁卫,贴身禁卫?
“光禄勋?”荀彧喃喃道。
“荀令君,你说会不会有人想以此来削弱整个皇城禁军的目的,至于为什么要削弱禁军,那自然是想要控制皇城的人,自然是里权利中心最近的人。”
“董承?杨彪?”荀彧眉头紧蹙。
陈默以手扶额不语,眼尾有意无意的瞟向荀彧,让荀彧感觉到自己的态度又更偏向了曹操一些,带出点同谋的味道来。
这时,管家领着两个手端食盒的丫鬟款款而来,一碗肉汤,一拓薄饼。
待放置妥当后,荀彧便挥手命人都退去。
陈默望着这肉汤薄饼,笑了笑,这无非是想借这汤和饼来修复刘协与曹操之间的嫌隙。
当初刘协逃出长安时,天子百官饥寒交迫,三公以下的都要去挖野菜。当初曹操找到刘协的时候,送上的也是这一碗肉汤一拓薄饼,当年那真的是一口肉汤抵万金啊!
奉刘协到许都后,颠沛流离的东汉天子和朝廷终于安定下来了,可天子还是穷啊,任命吕布为左将军时,所需要的大印和紫色绶带都没有,最后还是曹操出的钱置办的。
陈默笑了笑:“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瑟,承框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这是《诗经.小雅.鹿鸣》里的一段,是周王宴会群臣宾客时所作的一首乐歌,被后世用作,君王宴群臣嘉宾之和乐盛况的描绘,亦做君臣和谐的典故。
荀彧想了想,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陛下,恕臣直言,现如今只有君臣同心,才可行周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今司空为天子讨伐不听从天子者。若是司空自身不行周道,又何以服众。”
面对荀彧的表忠心,刘协笑了笑,没有继续下去给荀彧难堪。
大口的就着肉汤吃起饼,将话题一转。
“唉,此次这次多亏了荀令君。”
“臣等将陛下被劫持之事瞒了下来,对外称陛下病了。只派出了校事府和羽林军以寻人为由,全城搜捕,虽抓了对方几个死士,可惜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至今不知是何方势力所为。”
“袁绍!”陈默眉头微挑,只说是被袁绍劫持,将刘协与袁绍合谋之事隐下。
“果然是那袁绍,当初陛下任命袁绍为太尉,袁绍断不接旨,直到朝廷改封其为大将军,他才转怒为喜,叩谢天恩。”
陈默心中一笑,这明摆着的吗?任袁绍为太尉这种三公朝职,他认了,就得入朝为官,朝在哪里?在许都。
“荀令君,你替朕安排一下,送朕回宫。另外,随朕一起回来那位壮士,也安排进宫好好修养吧!”陈默故意放松的笑道。
“喏。”荀彧斟了杯茶,双手奉到陈默跟前。
东汉时期饮茶是以抹茶为主,口感苦涩,极其讲究,陈默连日的奔波劳碌,抿着这绿绿的茶水,感觉就像琼浆玉露般甘甜。
陈默喝了杯茶水,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曹司空前线如何了?”
“不甚乐观!”荀彧摇摇头。
“现下,司空在徐州何处了?”陈默淡定的说道。
“彭城!”
陈默刚呷的一口茶水喷出,“可有屠城?”
荀彧俊美的面颊,抽搐了几下,缓缓道:“司空早有屠城之意,现下怕是.......”
看来还是没能阻止这场让曹操在历史上留下恶名的大屠杀,事已至此,回天乏术。
说到这里,陈默停顿了下。
“刚荀令君说,朕被劫持一事您瞒了下来?”
“是的。”
“明日将此事公之于朝堂!”
荀彧似没听清楚陈默的话,说道:“陛下,此事只有微臣和王主簿知道,陛下大可不必声张!”
“朕的意思是公之于众!”陈默笃定的说道。
从私心来讲,荀彧是赞同陈默的观点的。但天子被劫持一事,是很损皇室尊严的一件事,荀彧本打算将此事瞒下,以保龙颜不损,另一方面以保许都安稳。
“陛下,臣会以死捍卫陛下龙颜的。”
“荀令君,扬汤止沸!”陈默低头喝着茶,随意的笑道。
荀彧这下没理由反对了,他觉得这也许是一个修复天子与司空之间关系的一个契机,而且天子已似乎释放出了这个讯号。
“喏!”
陈默已不想追究哪些人知道此事了,刘协的记忆里太尉杨彪和董承都是参与者,表面看似精诚合作,实则上下相疑。这二人在这场闹剧里又起了什么作用呢?
至于脸面,刘协的脸在李傕郭汜手里,丢的还不够吗?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希望能和曹操君臣同心,一起改写这乱世悲歌。
当然,是自己的悲歌!
毕竟曹操有能力当这乱世的终结者,这样是最小成本改写命运的方案。
朕该去看看朕的那五星级的家了。
第七章 你笑起来真恶心
许都皇城,宣明殿,天子寝宫。
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黑色绸缎内衬,刘协其实是个颇为瘦长清秀的少年。
陈默拿起一面铜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的脸,长着一张妖娆不失俊朗的脸,天生自带一种疏离之感,只不过这一副胡渣子打破这张脸的和谐。
此刻,却听得一阵殿外一阵骚乱。
“发生何事?你去问问。”陈默问道。
身边的小黄门忙出门打听,不一会便折返回来,浑身似筛糠:“禀陛下,荀令君奉旨整治内侍,命羽林军将所有人都赶往永巷了。奴婢....奴婢也在其中!”
陈默刚洗完澡,身子还有些慵懒,但一听说此事,整个人身子立刻绷紧了。
这荀彧,让你清理内侍,没让你把他们全杀了啊。
“随朕去永巷!”
随手抓了两件外衣,边穿边走,这汉服都是裾摆,让陈默手忙脚乱。
一路上有身着铁甲的禁卫手持长矛,将一群内侍和宫人全部驱逐到永巷去。
所谓永巷,就是皇宫中的长巷,是未分配道各宫去的宫女居中居住的地方,也是幽禁失势或失宠的嫔妃的地方。后来随着宫廷战争的深入,永巷成了单独关押宫中女性罪犯的监狱。
当然此时汉室已衰微,此时的皇宫早就不是洛阳的皇宫了,但是各宫各职还是齐备的。
刘协当初逃出长安的时候,人员极其精简,除了三公九卿和几个黄门令。后来都许之后,宫内内侍都是新人。
“枣祗,张横!”荀彧立于巷头,一挥手。
“在!”羽林军二监立刻躬身行礼,听候差遣。
“将这些内侍尽数围起来,内侍充作民夫,宫女充作军妓!”荀彧寒声命令道。
“诺!”二人躬身领命,立即向身后士兵传令道:“众军听令!”
这些羽林卫听到羽林监的命令,已形成条件反射,一时气势如虹。
震的这一群内侍宫女肝胆欲裂,静若寒蝉。有些趋利避害的小黄门,力气大,身子壮,瑟缩着往人群中心挤,将一些瘦弱的小宫女顶向外围,面对那寒光似雪的长矛。
这群人不愧为太监,枉费了一幅男儿身。
这些人奴性惯了,面对羽林军的驱赶,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永巷内此刻人满为患,远远看去人头攒动,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定会浑身起鸡皮疙瘩。而这些人,充军为民夫的结局除了死没有别的路了,作为戴罪之身,能活着到达目的地都是奢侈,特别是那些宫女。
一念至此,陈默踱步上前:“且慢!”
众人一见天子驾临,立马山呼万岁。
对着一干趴伏在地的内侍问道:“荀令君,不要这么一刀切。这里还有曹司空的人,万一将这些忠良之士发配充军,那不是太寒人心了。”
荀彧瞬间都懂了,刘协说的是什么意思。这皇宫内侍中也有小小的江湖,各党派林立,只不过隔层窗户纸,心知肚明的。
“荀令君,这些内侍安置问题,关乎安抚军心。”刘协微微垂下眼睑。
“你们之中谁是司空府的人,自己站出来!你们应该认识你们的同伴,那些不是自己同伴的,请指出来。不然以后他们再次犯事,你们同责!”
包围圈中,呼啦啦的站出一大部分人,很快队伍就分成了两队。
刘协转身对着自己身侧瑟瑟发抖的小黄门道:“你也去站队!”
那小黄门吓的直接跪在地上大呼:“陛下,饶命!奴婢只站陛下身后。”
刘协锐利的眼神直直的看向他,旋即笑道:“去吧,你不要害怕,朕是好人!”
小黄门哭着站到了司空队里。
刘协转瞬又走到非司空队首,和煦一笑:“你们中是董国丈举荐的人站另一边!不要站错了,也不要认错了人。”
再次呼啦啦一阵之后,剩下的就是稀稀拉拉的落在原地的二十人左右。这伙人的气质,明显不同于一般内侍和宫女,满眼精光,看向刘协的目光不善,杀气森森。
羽林左监张横,见那些内侍杀气森森,并非善类,立即就要踏步上前,以身相护,被刘协抬手拦下。
刘协一抬下颚,直接迎视对方的目光,笑道:
“你们是何人所举荐的呢?”
其中一人十分不忿,冷笑一声,高声喊道:“主公眼拙,竟为此等昏君效命。”
“你主是谁?”
那人并不答言,以迅雷之势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小瓷瓶,将药物倒入口中。这瓷瓶如此眼熟....
刘协恍然大悟,这些是袁绍死士。
“住手!”
可是根本来不及,未入肠胃,已绝咽喉,转瞬之间,那些死士,面色发黑,口鼻出血而亡。
刘协心中懊恼不已,这些可是曾经拼命救自己的人。
但面上仍是一副笑意,对下面宣布道:“荀令君,将这些人登记造册,出自何人举荐,一一注明。司空举荐之人,属司空党;国丈举荐之人,属洛阳派。以后各党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党派与党派之间也有相互竞争,每月以评分来决定劳模队,劳模队将会获得相应的奖励。这个奖励系统和评分规则,朕将命尚书台出具具体文书。”
荀彧面色严肃,且冷静的问道:“陛下,这些内侍该如何安置?”
“经此一役,朕不想他们贴身伺候,去招一批小黄门,从穷苦流民种招募,不得强迫,此事荀令君亲自去办!”刘协故意将“亲自”二字拖长了尾音。
荀彧略低了低头,默默无语。
“其实荀令君想告诉朕,此事不关司空的事!”
荀彧被他说中,吃了一惊,“陛下怎么知道?”
“因为这后宫的阴谋远胜朝堂,司空并不会做这种自乱阵脚的蠢事。”
荀彧眉头一挑,问道:“那陛下,这番是为何?”
“以后大家都是光明正大的各党派之人了,一人犯错,会牵连整个党派,这其中就会起到自检自查的效果。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集体作案!”刘协朗声一笑。
“好了,朕累了,朕回去休息了!”刘协大手一挥,就要转身,眼尾不经意间,却扫到一个死士七窍出血的脸,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己,莫名恐怖,刘协一时眩晕,加上刚才刚洗完澡,出来的匆忙,这广袖宽袍的也没系好,不知是自己恍惚间踩到了衣脚,还是混乱中被人踩了衣角,总之,就要头朝下的栽下去了.......
刘协身边那小黄门去站队了,荀彧等人忙着等级造册,一时无暇顾及道刘协,眼瞅着就要面部着地的戳到那石板上了。
突然一张后背妥妥的挡在了刘协身前。
“陛下,您没事吧?”一张谄媚的笑脸突兀的出现在刘协眼前,额头似乎还磕破了,满脸鲜血,那叫一个恶心啊......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黄蛾。”
“哪两个字?”刘协比较好奇,是什么样的父母会给自己儿子起“娥”这个字。
黄蛾以手沾血在地上写了汉隶,居然是“蛾”
刚开始的时候刘协以为自己对汉隶不习惯,看错了,后来发现确实是蛾子的蛾,至于为何叫这个名字,听他的解释是,因为当时家里穷,家里十个儿子,他是老幺,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群半大小子呢?当时又闹蛾贼,以寓其像蛾贼过境,寸草不生。所以取名为蛾。由于当时十常侍正威风的时候,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入宫为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人说你笑起来很恶心吗?”
“禀陛下,是有那么几个人说过。”黄蛾露出他那大门牙,一脸血呼滋啦的。
“念在你救朕的份上,你随身伺候吧!”刘协叹了口气道。
“谢陛下!”那人不顾流血的额头,笑的喇叭花似的。
“你还在流血,去把脸洗一下!”
“奴婢流点血不算什么,就是怕脏了陛下的手。奴婢这就去洗脸!”说罢一脸媚笑的退下了。
被刘协这么一搞,本来暗流涌动的内侍,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造册登记了,将这些人的身份合法化了。
只是可惜了那些死士,若能提早知道,将其纳入自己信任的禁卫就好了。
第八章 这个皇后不一般
陈默在羽林左监张横的陪同下,回到了寝宫。
这几日内侍不稳的情况下,先由羽林军护卫,至于为什么是羽林左监张横,而不是羽林总监枣祗。
那自然是有一番考究,陈默脑袋里的史料记载此人是反曹义士,真正的汉臣。此人乃凉州军阀,与梁兴,贾诩,段煨是同乡,当初是张横亲自带着李傕的首级来许昌的。
刚坐下,便听到门外张横的声音:“卑职,见过皇后!”
陈默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对着外面喊道:“进来吧!”
随着一阵脚踩木地板的声音,门被拉开了,一个雍容华贵,端庄肃容的女子缓缓来到刘协面前,躬身下拜,“臣妾,叩见陛下!”
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种温婉高雅。
“这便是皇后伏寿,好漂亮。”陈默心中不由暗叹
陈默不好女色,至今都是个单身狗,但是对着伏寿,突然莫名的多了份责任感,仅仅只是责任感。
“起来!”陈默在她臂上轻轻扶了一下,笑道:“这内侍整顿,你过来替朕收拾收拾。”
一双纤细素净的手在刘协头上移动,几缕幽香钻进陈默的鼻孔,伏寿全神贯注的为陈默梳理着头发,如兰的气息会在陈默耳边蜻蜓点水般拂过,陈默觉得很舒服,不由的嘴角浅浅。
“陛下,这些时日受苦了!”皇后的气吐如兰,在耳边低语道。
陈默此时不便搭话,做出闭目养神之姿。
“我知陛下受挫极深,可既然身为天子,纵使万难当前,也不可弃之忘之。陛下为何半途而回?”皇后低沉的声音,恰如其分的传入刘协耳中,听着波澜不惊,实则不容抗拒。
这个皇后有点不一样,不似这个时代的女子该有的见识。
“皇后,如果,朕说如果啊,逃出许都之后又如何呢?你怎知那袁绍不似曹操?”陈默抬了抬眼。
“陛下....不要乱动。”伏寿手中滞了滞,淡淡的说着话,将一根丝绸绑上发髻。陈默只得老老实实的正襟危坐,继续闭上眼睛。
“陛下,这袁家四世三公,好歹也是饱学之士,通经传之人,不似曹操宦官出生,袁将军许您还政汉室,复都洛阳,是誓向汉室尽忠之义臣。”说话间,一顶玉冠缨戴上发髻。
看来皇后是将对儒家思想的信任转嫁到了袁绍身上。
士人始终是有士人思想的,毕竟伏完乃世家大儒,伏寿从小就随着父亲耳濡目染,应该是对孔孟的忠君思想极其尊崇的。
陈默抬眼看着面容精致的皇后,竟满脸疲态,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眼尾竟有些许细纹了,一时有些恍惚,这位正史中的“义士”,为了汉室不惜一切,最后不惜满门被屠。到底是对汉室的责任还是对刘协本人的忠诚?
然后是剃须。
正沉思间,皇后从拿出一套黑色丝绸常服,暗有刺绣龙纹,走动他身边,轻声道:“陛下请更衣!”
“皇后,没了曹操,咱这满朝文武继续挖野菜去吗?”陈默没来由的来了一句。
“《诗经.假乐》中,不解于位,民之莜塈。您看看这天下,马踏尸骨,血流漂杵,何来民之莜塈?我本琅琊人,在未遇到陛下前,曹操屠徐州,我是经历者。曹操就是这假乐者,百辟卿士,媚于天子。”皇后任是面无表情,但嘴里仿佛咬着什么东西似的,一字一句的吐出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当一株躺平的韭菜,能幸免被割。人生一世,哪里能心想事成,皆如人愿呢?”陈默淡淡一笑。
伏寿手中的剃刀突然顿了顿,直视刘协的眼睛道:“曹操以父仇之名,宣称再屠徐州。陛下真是胸襟宽博,天下至悲之深,陛下却不以为意。”
“朕知道了!”刘协一把轻轻的将伏寿拥入怀中。
这是陈默第一次抱着异性,但任能感受到了伏寿的紧张和焦虑,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以示安慰。
皇后表情一瞬的抖动,良久:“陛下,一旦入了此局,纵使陛下不想挣,这局势又会放过陛下吗?”
“这天下没有曹操,也会有李操,张操。皇后,咱们顺天应命,君臣共和,万世一系也不是不可。”
皇后眉间一蹙,怔怔的看着刘协,语气有些急促:“陛下,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默脸色变了变,腾的站了起来,轻声道:“皇后是要逼朕?”
“不敢,但是臣妾不得不逼君,臣妾与那杨太尉一家三族皆在陛下鼓掌之间。”伏寿抬起头,大胆的看着陈默的眼睛。
殿堂内一片安静。
陈默任由皇后服侍着将衣服穿好,垂头思考了一阵,伸手将伏寿拉到身边,淡淡笑道:“皇后,朕回来了,以后不用活的那么累了。”
“陛下,董贵人已有身孕!”这次皇后的语气波澜不惊。
倒是刚踏出门口的刘协心中一个霹雳,不由脚下一滞,刚来就喜当爹?但转瞬一虑,这个孩子无非是皇后逼自己政斗的工具而已。
“朕知道了!”
顺着这深宫甬道凝目望去,汉献帝刘协就是自己这一世的身份了,那个历史扑街作者陈默,再见。
许都皇宫德阳殿外,汉制,五日一朝,距上次早朝还是十日之前。话说这德阳殿,乃洛阳城中最为恢弘的殿宇,被董卓一把大火烧毁,迁都许都后,为显帝威,复建德阳殿。
陛阶上,太尉杨彪,司徒赵温,尚书令荀彧,手持笏板,并肩而行,一纵文武百官很是识趣,都只是随后而行。
若论朝职,太尉和司徒乃三公之列,尚书令乃九卿之位,荀彧的职位只是比另两位要低,但是就朝中实权来看,尚书台可作为皇帝身边的文书机构,往往可以总览军政。
第九章 庙堂之高(一)
荀彧本是在二人身后,杨彪与荀彧虽政见不合,但私交甚好,被杨彪拉上前来一番闲聊。
“陛下这次有惊无险,多亏荀令君。”杨彪很有分寸的露出一丝微笑。
“天子蒙难,稳定朝政,是做臣子的分内职责!”荀彧淡淡一笑,透过杨彪的肩头看向赵温。这样既不失礼数,又将赵温拉入话题。
“好在陛下并无大碍,不然我们这朝文武真的得遗臭万年呐!”赵温摇摇头,正色道。
三公之中赵温作为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对这个大厦将倾的汉室朝廷,他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大汉这座庙里待一天,他就当和尚一天。
“这袁绍是越来越嚣张了,敢公然派刺客入宫劫持陛下,这真是细思极恐啊。”赵温微微叹了口气。
“二位对此事可有什么高见?”荀彧略带笑意的脸,瞬间正色起来。
杨彪毫不犹豫的答道:“将只要有牵连此事之人,宁错杀,勿放过。”
赵温感喟道:“兹事体大,牵涉面甚广,如若如此大规模的整治,必会引起朝堂震荡啊!”
“错杀之憾,胜若错失。事关社稷安危,身为朝臣,自当义不容辞。文若,你若还是社稷之臣,就一定要以汉室为基本,共进退。”杨彪坦诚道。
保皇党虽大多是儒家士人,这些人都受忠君思想的“荼毒”,对皇权的正统相当执着。不要小看士人的能力,一嘴抵万军。
如果能得到杨彪的偏向,曹操做梦都会笑醒的。但保皇党这帮人的政治主见与司空党相悖。
而保皇党太需要一柄剑了,这柄剑,显然不可能是司空党,不然剑会噬主。洛阳派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人比曹操更希望许都安稳了,杨彪这是要搅乱许都的意思。
天子失踪一事,表面虽是称病不朝,刘协与袁绍许都郊外七日游的事,应该各方都已知晓。
今天的朝会应该很精彩。
刘协端坐龙椅,隔着面前的垂旒,目视百官礼毕。
荀彧以尚书令之职,作为整个朝廷的行政秘书,向百官通报了天子被劫持一事。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哗然,堂堂天子居然被公然劫持,亘古未见,这满朝中禁卫是做什么吃的?狠狠打脸。
果然有人沉不住气了。
首先站出来的就是维护汉室的北海国相孔融。
孔融在北海六年,颇有治绩。后袁谭攻伐北海,孔融战败。
建安元年,被朝廷征为将作大匠,迁少府,又任太中大夫。
孔融自诩孔子后人,他是真正的保皇党,孔融站在殿中毫不避讳的叱骂着皇朝禁卫,他身边的人都默默的闪开两边,唯恐被这位名士的锋芒伤到,就连杨彪和张温都躲的远远的。
所谓太中大夫,就是为天子讲经的帝师。能做天子老师的人,不是一般的清贵,所以他说的话听着点就是了。
“堂堂许都,居然发生这种荒唐之事,这禁军宿卫该如何自处?”孔融大笑三声,毫无顾忌,叭啦叭啦......
有人替自己说话,那当然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但也不能肆无忌惮。
刘协轻咳一声,微微抬了抬下巴,“孔大夫,稍安勿躁!”
“卫将军董承有事启奏。”此人一脸豪气,脸庞坚毅,虽鬓间隐有丝丝白发,但还是有无人特有的威势。
“准奏。”刘协微微笑道。
“天子乃国之根本,发生天子被劫持一事,臣以为荒谬至极,皇宫禁地,守卫之深严都能发生此事,这许都怕是人人自危,臣认为,必须得给这天下一个交待。”董承躬身于殿前,沉声怒道。
稳坐龙椅的刘协,一脸平静,但心里不由感慨:这老丈人,真是个好的政治投机份子,将水搅浑,再浑水摸鱼。果然哪个时代都一样,能混到朝廷官员位置的,不一定是成绩最好的,但一定是心理素质最强的,不然怎么做到借刀杀人,信手拈来。
只要将此事与与“天下”大事挂钩,就必须得有人为此负责。
议郎赵彦与董承眼神相交,手持笏板躬身道:“袁绍的势力都渗透到许都皇宫来了,这是何等的可怖!”
荀彧瞟了眼董承和杨彪,心中忽生警惕,这是要以此做文章,对皇宫的禁卫系统开刀。
“不知董将军有何见解?”荀彧并不急着表态。
“光禄勋,尉卫,羽林监,执金吾,城门校尉都要为此事担责!”董承略做思付,缓缓道。
光禄勋是与皇帝直接接触的禁卫军,皇帝在宫则镇守京师,皇帝外出则充当护卫,有时亦对外作战。
尉卫,与光禄勋同属九卿,军队职权有所不同,光禄勋负责皇帝安全,尉卫负责宫外,宫门安全,尉卫镇守宫城,一般不会调离宫城作战。
羽林监,皇帝的近卫军,属光禄勋。
执金吾,负责守卫京师。
城门校尉屯兵,城门校尉守卫京师外层十二门。
这些职位明面上却是是失职,受处罚无可指摘,可熟知内情的人眼中,这其中大有深意,这里面交织着司空党和洛阳派。
这样一来,洛阳派开始借此大力反击,进行新一轮的权利争夺。
这一招董承也是有样学样。当然是学曹操的。
当初曹操颁布招贤令,大喊“唯才是举”,将自己的心腹入朝为官,最为明显的就是将兖州牧枣祗调入朝中掌控羽林军。从这解读出,曹操不仅是让地方官为自己人,连朝廷禁军系统也见缝插针,这不得不让洛阳派有所警惕。再然后就是北门校尉司马朗,司隶校尉丁冲,许都卫满宠。
首当其冲的就是光禄勋桓典,而此人乃明摆着的司空党。
“董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这光禄勋失职之责最大。”杨彪附议道。
杨彪此话一出,保皇党和洛阳派都跟着附和起来,“请陛下彻查光禄勋失职一事!”
“光禄勋必须得给个交待。”
“......”
荀彧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并不打算辩解。
司空党显然是要弃车保帅,毕竟这光禄勋失职确实无可辩解。
而恰巧桓典今日称病未朝,谁让他在这个时候称病呢?
不在场的人背锅,这是政治系统生存的必然法则。
刘协虽然不想参合,总得象征性的问问荀彧吧,“荀令君,你对此有何看法?”
“董将军所言并无不妥,只是兹事体大,整个禁卫体系都在其中,不如等司空回来,交由三公会审。”荀彧这话绵里藏针。
这朝会不过是给天下人看的仪式,荀彧只是被曹操在朝堂的形象代言人,曹操若是想插手皇朝禁卫系统,他有一百种手段。
但就此时朝中势力而言,司空党并不占优势,因为他们根本不稀罕这些空头朝职,毕竟司空府下一个杂号将军都能赶上司徒赵温的话语权,何必与这些腐儒去费口舌争高低,他们要做的就是服从司空。
第十章 庙堂之高(二)
“荀令君,曹司空一日不回,这朝堂之事便一日不决吗?”孔融昂然四顾,怒道。他这类传统秩序的维护者,都有偏执的控制欲,当然要维护皇室利益。
补刀这事怎少得了董承?
董承带着几分讥道:“曹司空远在徐州,前线吃紧,朝堂之事,不是都委托给令君了吗?荀令君何必推诿。”
荀彧虽有些苦恼,但一时倒不好驳回。
面对满堂的嘲讽,荀彧油然而生出自嘲之心,笑道:“同为社稷之臣,诸位是不屑与我和司空同行?”
说道此处,荀彧顿了顿,扫视满堂。
“是以董卓作乱之时,司空变卖家财,举兵响应,孤军深入与董卓相抗,再后来李傕郭汜之乱,司空恭迎圣驾,诸位在哪?许都皆在司空掌握之中,可他定祸乱自后,敛兵掩旗,忠于汉室,诸位何故将陛下与司空推向对立面?”
荀彧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都闭嘴吧,再说下去就是挑拨君臣关系了。
朝堂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都不敢率先开口。
刘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你们这些议郎就只知道卖弄口舌,弹劾有功之臣。”说话正是尉卫张俭,正怒目圆睁的看着对面那群洛阳派,满脸鄙夷之色。
这哪里来的棒槌?本来都各退一步,偃旗息鼓了,他非要分个输赢。
光禄勋的失职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都推不脱。牺牲光禄勋就是保全其他,这个时候跳出来,这真是往刀口上撞。
刘协撇了眼荀彧,荀彧脸都黑了。
“尉卫与光禄勋同罪,宁枉勿纵!”议郎赵彦躬身出列。
“姓赵的,你作为议郎,真是奸邪小人,欺瞒陛下,阻塞视听。”
“臣身为议郎,上书直言,针砭时弊,是臣的职责,张俭诬蔑朝臣,血口喷人。”
各方的气氛组开始上场了
“......”
“......”
“臣执金吾伏完,甘愿领责!”在一众哗然声中,时任辅国将军,执金吾的伏完自告奋勇的出列。
伏完这身份很有深意,既是保皇党又是执金吾,正是被讨伐的禁卫系之一。
保皇党已经有人主动认责了,司空党不可能坐视不理吧。
这就有意思了。
“这......”刘协故作为难。
又一个老丈人出列了。
“臣等失职,食君禄有愧,臣愿请辞。”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伏完沉声道。
伏完的话戳痛了司空党的痛处。
王必躬身出列,说道:“将军,您可不要置气胡说,事关皇城安危。”
“陛下,臣有罪!”伏完惜字如金,只是吐出这五个字便不再言语。
“伏将军沉深有大度,自愿领责,愿从轻处理。”孔融愤然出列。
“你确实有罪!”
天子终于发话了。这算是表态了?朝堂几家欢乐几家愁。
“不过爱卿主动请罪,那也算是知错能改了。那就改拜中散大夫,迁屯骑校尉。”刘协和煦一笑。
这中散大夫只是个六百石的闲职,说明不了说明,但是这屯骑校尉一职,虽不属禁卫,还是有掌兵之权的,秩比两千石,属将军。
这天子的意思很明确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臣羽林监枣祗领罪!”
“准,那就降为羽林右监如何?”刘协大手一挥,笑容满面。
本来枣祗是羽林总监,羽林右监一职空缺,现下枣祗降为右监,那羽林总监一职就空出来。
“臣叩谢陛下!”
“臣尉卫张俭领罪!”
刘协正准备大手一挥,突然赵彦出列。
“陛下,臣议郎赵彦,请将张俭罢黜官职,打入刑部大牢,这样才能安天下之心。”赵彦立刻乘胜追击。
其余洛阳派立马站出来齐声附和道:“请陛下罢黜张俭尉卫之置,打入大牢,以安天下之心。”
张俭武人心性,冲上去揪住赵彦的衣领就要动手,“赵彦,你到底意欲何为?你们这些如蛆蚊般恶心之人,摇唇鼓舌于君前.....”
赵彦身为议郎,对这种怼人的事干多了,轻蔑一笑,低声道:“你张俭武力高又怎样?现在可是在天子面前,这朝堂一干文武大将看着呢?”
“张俭,君前失仪!”荀彧沉声道。
这张俭是保不住了,犯了这种愚蠢的错误,不可能留着,不然司空党要折更多人进去。
“........”刘协好想笑。
这满堂之中,都有各自的派系,唯独孔融是这传统秩序的维护者,刘协看向孔融。
“外戚之祸,十常侍之乱,党锢之祸,朝堂震荡,生灵涂炭!”孔融再次开腔,这次指桑骂槐太明显了,在座的都能明显的代入其中,并对号入座。虽说是在骂董承,只差指着鼻子骂天子昏君了。
虽然孔融的这段话毫无头绪,其实都能跟的上他这跳跃的思绪,外戚指董承,十常侍指曹操,党锢指儒士,外戚和太监的内斗导致整个朝堂震荡。
“好了好了,准!”刘协实在忍不了了。
“这朝堂还不够乱吗?”赵温这一句话说的异常和缓,但穿透力却十足,听在人耳中却是极有威严感,似无数苍蝇乱嗡的朝堂总算安静了下来。
刘协以手扶椅靠,正了正身子,道:“赵司徒,您有何看法?”
“全凭陛下定夺!”赵温躬身出列。
这真是一句重要的废话。天子的命令没人会重视,也没人敢公然拒绝执行。
平心而论,只有荀彧才能缓和天子与曹操之间的关系,让司空党无可指摘,又可充分确保天子的影响力,但荀彧再怎么“冰清玉洁”,“最后的汉臣“,但他毕竟还是曹操的幕僚。
若论臂助,以荀彧为代表的司空党;若论心腹,以董承为首的洛阳派。
刘协一看这架势,有些踌躇:“董将军所提之意,朕已知,荀令君所述之言,朕亦知。”
此时还未见到曹操,不知道曹操的想法,以防万一,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当即笑道:“外不靖,则内不宁啊,那就辛苦诸位爱卿了。那董将军暂领车骑将军,整顿羽林监和光禄勋;荀令君代领尉卫和城门校尉;执金吾由太尉杨彪监察。”
第十一章 江湖之远(一)
朝会结束,朝堂门口。
杨彪和赵温双手持笏,任由小黄门替自己穿鞋。
孔融这个“老愤青”的愤怒是肉眼可见的,直接喝退要为他穿鞋的小黄门。蹲下身来,将笏板放于身侧地上。身旁一人依样蹲了下来,隐隐一阵衣香。
“孔大夫,一向风雅,今日情绪怎如此激动,君前失仪可不是您的作风哦?”荀彧笑道。
“失仪也好,风雅也罢。这鞋带自己系,松紧自知。足乃人之根本,足稳不稳,与足下这双鞋息息相关。有些人的手确实太长了,老想着去系别人的鞋带,系的合适还好,系不合适是会摔跤的。”孔融一脸肃色道。
荀彧自顾自的穿好鞋子,跺了跺脚,摇头笑道:“孔大夫不愧是大儒啊,这穿个鞋子都能说出这番道理来。这满朝臣子就像是鞋,而陛下就是那个驾驭鞋子的人,既然想鞋子舒适就得将鞋带系紧,我倒是愿意让陛下将这鞋子穿的舒适合脚,不知孔大夫可有此意呀?”
“这光禄勋桓典病的也真是蹊跷,怕是荀令君昨日就安排好了吧!”孔融冷笑道。
荀彧倒也坦诚,笑道:“孔大夫心肝透亮。”
自光禄勋桓典获罪以来,光禄勋一职就暂由董承接管,但由于董承身兼多职,管理日常都有些困难,整个光禄勋最高指挥权都交给他是绝不可能的。
为此荀彧上本,提出光禄勋本该由同属禁卫的尉卫直接指挥,建议收回此权。
董承当然是极力反对,尉卫与光禄勋同属九卿,属同级,如何凌驾指挥?
光禄勋和羽林总监两个职空缺,这两个职务是最为接近天子的。
羽林监左右两监各自属一派,互相制衡,总监之位空缺对双方来说,是政治平衡。
但光禄勋一职,虽为禁卫系统,但往往也有话语权,能承接天子与尚书台之间的沟通,有点类似于秘书总管。
因此,二人动不动就来“告御状”。
刘协被这两人吵的头疼,干脆闭门不见。调和这种事,虽说孔融的身份最合适,但老愤青这个脾气秉性,怕是会适得其反,于是全权交予杨彪。
随着内侍的整顿,刘协在宫里也不闲着,攀攀简单科技树。比如酿造高度酒,做出躺椅,铁锅之类的。
宣明殿,炉火将整个大殿烘的暖暖的。
刘协正单衣躺在躺椅上摇晃着,这是这几日来为数不多的科技树成品。
汉时没有椅子,都是跪坐,让刘协很不适应,但是这种躺姿在外人看来,非常不雅,所以自己在自己的寝殿内享受享受还是可以的。
身边一个矮几,放着一碗清粥,两碟小菜,这些是刘协上辈子留下的生活习惯。以前总是赶稿子,能安稳的吃顿饭都难,妈妈总是唠叨,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钱不好好赚,媳妇也不好好找。
现在有钱了,有媳妇了,想睡到几点就睡几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老妈不在身边了,人生总有那么点缺憾。
还是这种清粥小菜好吃,东汉时期没有铁锅,饮食主要以烧烤和炖汤为主,吃久了要么上火,要么寡淡无味。为了弄出这点炒菜,刘协让荀彧寻来能工巧匠,制出铁锅,并亲自教厨子们做炒菜。
皇帝亲自下厨教授厨艺,这是何等荣耀,厨子们吓的头都不敢抬,做出的菜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陛下,粥凉了。”皇后那温婉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皇后进来了。
刘协缓缓睁开眼,皇后那张精致的脸出现在眼前,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毫无情绪。在这深宫求生存,喜怒不形于色也是自保的一种手段。
“皇后,来,坐!”刘协笑着起身,让伏寿坐在椅子上享受一下。作为皇后,对仪容仪表应是相当注重的,如此有损形象的姿态,皇后自是不屑的,刘协只得又重新躺会自己的椅子上。
“荀彧和董承吵的朕头疼,皇后替朕按按。”刘协漫不经心道。
“陛下,整顿禁卫这事,陛下可不能只观虎斗,要从中收拢可为己用之人。”皇后以手扶刘协太阳穴,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刘协似乎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安然道:“皇后力道再重一些。”
皇后似感觉到了刘协的不悦,于是不再言语。
“你要死啦!让你拿个暖手炉你都拿不好,烫伤我了怎么办?”董贵人那娇俏的声音传来。
接着便是几声响亮的耳光和求饶声,“贵人息怒,奴婢下次不敢了。”
是黄蛾那极具辨识度的公鸭嗓子。
房门很快被粗暴的撞开了,一个小黄门“扑腾”摔进屋来。
定睛一看,正是黄蛾。
这什么情况?天子的内侍说打就打?刘协正要发怒。
“给我打死这狗奴才。”董贵人那清脆的声音响起。
董贵人随行的一内侍,得了命令,抓住黄蛾的衣领把他揪起来,黄蛾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下意识的不停的求饶,“陛下,饶命.....”
“狗奴才,让你开口了吗?给我打!”董贵人柳眉倒竖,食指戳到黄蛾眼前。
刘协正要开口问怎么回事,被董贵人这么一吼,着实尴尬。
内侍一脚踹道黄蛾小腹上,把他踢到墙角,半天爬不起来。
皇后面色自若,来到门口,淡淡的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刚太困,不小心倚在门框上睡着了,不知贵人驾到,一时没接住贵人的暖炉。”黄蛾捂着肚子哭道。
那侍卫赶忙侧过身子,退到一旁,把一身狐裘的董贵人让进屋子来。
“这狗奴才刚才在偷听陛下和娘娘说话。这些禁卫是该清理清理了。”董贵人气呼呼的道。
“娘娘误会了,奴婢刚才有些困顿,依靠在门框上打盹,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责罚!”黄蛾吓的直接委顿在地。
这日朝堂上荀彧和董承又发生了争执,那二人斗得跟胀气的河豚似的。
刘协回宫后本就头疼,一头扎进寝殿小憩去了,小黄门们都察言观色的静若寒蝉,可能那黄蛾一时就打起了瞌睡。刚巧董贵人过来,见到这一幕,将自己父亲在朝堂受的气一起发泄出来。
而这黄蛾,是刘协亲点的,又是司空党,总得找点合适的借口除掉他。
董贵人轻蔑的瞥了眼那小黄门,冷冷道:拖下去,打死!”
董贵人之所以敢这么无所顾忌,天子面前喊打喊杀,也是因为董承的原因。
“你这怀着宝宝呢,还这么不稳重,喊打喊杀的!”刘协眯了眯眼睛。嘴里虽斥责着,手上却爱怜的为董贵人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一团和气的笑道,“这黄侍郎是宫中老人了,不会做出这种有违宫纪的事,来,快进来暖暖身子。”
“这宫里的内侍没一个省心的,陛下这样宅心仁厚是要吃亏的。”董贵人撒着娇道。
不待董贵人说完,刘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今天宝宝乖不乖?”
这话一语双关,似在问董贵人,又似在问肚子里的孩子。
“可乖呢!”董贵人似也听懂了,开心的满眼星光。
“狗奴才,今天算你走运!”董贵人转身对黄蛾喝道。
那黄蛾抹了抹额头沁出来的汗,长吁一声,躬身退下了。
董贵人看着皇后那一脸端肃,心中颇为不悦,刚进得殿来,“这整治宫闱的事,不能总是交给外臣来处理吧,皇后乃六宫之主,这些内侍宫女闹笑话,就是触了皇后的颜面。”
皇后也是个怪人,你说她淡泊吧,她的政见堪比吕后,你说她嗜权吧,她一应起居清心知足,一心与花草作伴,将自己的寝殿布置的绿叶红实。
面对董贵人的指责,她毫不在意,只是轻蔑的冷哼一声。她越是这样,就越是激起董贵人的战斗欲,你凭什么不染尘埃,凭什么独坐高台。
“陛下,皇后不理后宫,那交给臣妾来打理。”董贵人娇嗔道。
前朝荀彧和董承吵个没休,加上个口似利剑的孔融,躲到后宫来,又来个肆无忌惮董贵人.....
“你们吵吧,吵吧,朕出去走走!”
第十二章 江湖之远(二)
刘协起身,刚一开门,便见到守在门口的张横。
“张中郎,去请荀令君和董将军。让他们多穿点,陪朕去钓鱼。”刘协看了看天边的云脚,淡淡道。
趁着请荀彧和董承的间隙,刘协径直往太医署去了。
太医署内,赵芸疗养的房间里。赵芸经过几日疗养,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可能宫里伙食比较规律,气色也见好,眉宇间身子还带着几分幽柔的女气。
刘协一身黑色绸缎常服,正襟危坐,赵芸一身内侍服装,不知穿的是谁的,宽袍大袖的,显然不合身,正稽首参礼。
刘协进门就让人递上一见狐裘,“天寒地冻,这狐裘送你的。”
“谢陛下!”赵芸虽有些意外,但也接受。
刘协见识过赵芸的身手后,早就动了心思,而且这念头一起就再也压制不住了,还有谁能比“赵云”这两个字更有安全感吗?
当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说起另一番文绉绉的话来:“子龙兄的风范着实让朕心折,朕有收留之意。”
“子龙是何人?”
“你不是常山赵子龙?”
“陛下,我出生卑贱,虽已十七岁,但尚未表字。”赵芸躬身答道。
刘协这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自己以为的“赵云”可能有信息偏差。
“那你的‘赵云’是哪两个字?”
“赵氏孤儿的赵,芸芸众生的芸。”
“你这名字的解释是你自己所注?”
赵芸微微颔首,“我本是燕赵路边一孤儿,被师傅所收,师傅只希望我在这乱世中泯然众生,好好活着,所以师傅以赵为姓,起名为芸。”
刘协听到此处不禁失笑,难怪这个赵云怪里怪气的,不过是同音之名罢了,刘协一时有些小失落。
虽此赵芸非彼赵云,但不影响刘协早对赵芸动的心思,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收一个贴身护卫,不要太常见。而这种草根是最好的人选,地位低微,出身干净,正是可培养的人才。
刘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地砖,脑中冒出这些时日所学知识片段,着意道:
“你这名字倒让朕想起另一个释意了,芸芸众生出自老子《道德经》‘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这是何意?”赵芸一个幕府死士,当然对这些是一头雾水。
“意思就是说,世间很多的生物,到最后都会回到自己原本出生的地方。看来这个名字确实挺符合你的处境的。”刘协笑了笑。
赵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既然无字,那朕就赐你一个字吧!子芸如何?表字用子表示谦逊。”刘协瞥了眼赵芸心想既然叫不成子龙,那就子芸吧。
“谢陛下赐字。”赵芸躬身拜谢。
话说,面对天子的笼络,赵芸还是有些心动的,一时百感交集。
刘协怔怔看着赵芸,笑道:“子芸,在想什么?”
“陛下,你待我如此亲近,倒让我心中惭愧。”
“你不必惭愧,朕有事相求!”刘协并非只是口头上的客套,而且确实有事相求。
这事放在任何朝代都是件天上掉馅饼的美差。
但是,此时的皇帝真的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三公九卿走马观花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天子无兵无钱,外戚专权,十常侍之乱,党锢之祸,哪次不是血染皇宫,不是从皇城禁卫先下手。
换言之,真要是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被当替罪羊给收拾了,所谓伴君如伴虎,这里的虎并不指天子本身,而是他身边的权臣。
那桓典不就是前车之鉴。
若赵芸真有为官的志向那还好,就怕这家伙只是一根筋的要回袁绍处,刘协滞滞的笑了一声,道:“子芸对未来没有打算?”
赵芸这种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低阶死士,谁会在乎他们的感受和前途,一时被问的有些愕然。
“芸出生江湖,只想浪迹江湖,快意恩仇。待看尽这世间繁华,再归隐田园,寄情山水。”
刘协听完不禁失笑,道:“江湖?朕小时候也同你一般向往江湖,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杀最恶的人。但人们总说江湖人士是个高危职业,有被乱刀砍死的,有被乱箭射死的,但唯独没有听说哪个江湖人士是被饿死的。种田的人很少会被人杀死,但被饿死的基本都是种田的。所以,浪迹江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剑而是银子。”
“后来朕又大了一些,明白一个道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而只有国强才能民富,人们就不会为了碎银几俩而慌慌张张。武功高低决定了你的下限,而心理素质决定的是你的上限。那些混到门派长老和朝廷官员位置的,不一定是武功最高的,但一定是心理素质最强的,所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再后来,随着朕慢慢长大,其实江湖就在身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说道这里,刘协稍微顿了顿。
“你这样木讷,不行的,所以你先跟着朕捞一笔,有银子之后,你想浪迹江湖也好,纵情山水也好,都不会有人来招惹你。”刘协说完微微一笑。
“陛下.....银子是何物......”
“呃....银子就是钱。”
一时忘了,这东汉时期银子并非流通货币,这个时代的硬通货币是五铢钱和金子。
赵芸被绕了一通,还是回过神来,淡淡道:“陛下既无碍,我伤也好了,主公那边,我得回去复命。”
“你是去送命,你的同伴都死了,就你一个回去,以袁本初的疑心,你能活?”
这赵芸,技能都点在武力值上了?丝毫没点智力值?
赵芸当即默然不语。
刘协挑了挑眉,“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朕料错了?是要去找那公孙权?”
“陛下曾答允芸,待芸伤好后可自行离去的。”赵芸淡淡道。
“那朕也说过,不死就是兄弟!而刚好朕的江湖需要你。”
赵芸没有读过《道德经》,也不懂得刘协所说的江湖之远,庙堂之高,但她觉得,眼前之人的声音里,有着让她无法回绝的力量。
第十三章 何为江湖
“子芸,会钓鱼吗?”刘协问道。
赵芸点点头又摇摇头,刘协也不知他是会钓还是不会钓。
“今日天气不错,朕带你去见见何为江湖?”
赵芸看了看快落雪的天,欲言又止。看了看手里狐裘,又都明白了,陛下是有备而来的。
荀彧和董承很快便受诏前来面君了。
既不得安宁,那就一起不得安宁好了。
只好君臣人手一根钓鱼竿,坐于水畔钓鱼。这么闲的日子还真是不敢想象。
刘协其实也坐不住,钓鱼纯粹是为消磨时间,荀彧和董承比他还坐不住,在寒风中四人生生挨了半日,一样磨皮擦痒,一样左顾右盼,一样瑟瑟发抖,半条鱼没钓到。
四人中,只有赵芸勉强装模作样一动不动。
原来无所事事也是这么难熬的,刘协终于忍不住了,笑道:“两位比朕还忍不得。”
董承坦诚的将鱼竿放下,也不钓了,一本正经道:“微臣不擅此道,故而不能忍。”
“国丈擅长何道?”刘协揶揄道。
“微臣所擅长之事多了,尤擅武道。”董承自负的说道。
“啊嚏!”一样的荀彧已经冻得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荀令君,还能忍吗?”
“微臣能坚持。”荀彧勉强的笑笑。
“二位同为朝臣,又一文一武,那就应该精诚合作!”刘协微微笑道。
董承瞥了眼荀彧,也凝了眼刘协,略迟疑道:“老臣和谁精诚合作都无所谓,但凭陛下安排。”
“想这么久?为国做事,还挑肥拣瘦不成?”荀彧瞥了眼董承,轻笑道。
董承呵呵笑道:“臣一介武人,浑身毛病,不似荀令君,谦谦君子,哪能行那勇武之事,所以说呀,这光禄勋禁卫之职,就该武人来当。”
荀彧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衣,笑道:“董将军放心,举朝武将中,年轻的勇武之士,多如牛毫,他们定能为董将军分忧,至于你那毛病,你回家好好养养。”
“荀文若,你除了这嘴上功夫,你还会啥?忍不了就承认,有什么好丢人的吗?”董承拿起自己的鱼竿抽向荀彧那边的水面。
“嗨嗨嗨,二位,钓鱼呢!”刘协打断二人的对话,温和的说道:“既然二位商量不出个结果来,不如朕举荐一人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都缄口不言,恳恳应诺。
刘协示意赵芸起身,又对二人说道:“这位赵芸赵将军,二位以为如何?”
刘协话音刚落,董承就像钓鱼钓出一只水鬼来,被惊的呛了水似的,抖着手咳嗽起来。
荀彧瞥了眼董承,耸了耸鼻子,也一阵咳嗽。
赵芸虽知刘协有留他之意,但不知是这么重一副担子。
一时愕然,她出生微末,向来做着那见不得光的死士,突然刘协却将光禄勋一职赐给他,全心的信任自己,问这茫茫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个刘协,她是真被感动到了。
赵芸就像一个穷汉子摸到了一座金山,太不真实了,也太过逾本分了。
“芸,不敢暨越!”赵芸老老实实的说道。
刘协微微一笑:“子芸本是燕冀游侠,崇山游侠之风,武艺之高强完全可以领光禄勋一职,算不得暨越!”
刘协见赵芸不肯受职,又补充道:“朕当着两位这么举荐你,你看在朕这薄面上.....”
赵芸看着荀彧和董承当着天子的面争得脸红脖子粗,也算明白了刘协的难处,于是并不反对。毕竟眼下的汉室倾危,天子如履薄冰,急需在贴身位置扶持自己的亲信,而天子却选择了自己,这算是一份信赖一份托付。
“芸,再思之!”赵芸暂时只能如此回答。
刘协并不催逼,握住鱼竿,也不钓鱼,看着浮漂逐水沉浮,意味深长的说道:“子芸,你是怕辛苦吗?”
赵芸迟疑了下,定了定神,“芸不敢!”
虽然赵芸什么都没说,但这一迟疑,荀彧和董承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若是换着任何一人平白得此高位,定会欣喜若狂,但赵芸却如此淡泊,这从另一方面说明了,赵芸不愿卷进这朝堂争斗的态度。
赵芸这态度倒是让荀彧和董承松了口气。
刘协忽然大笑道:“你不必顾虑太多,你是朕亲赐的光禄勋,有朕为你撑腰,谁敢说什么?日后若有不服管教的,尽管上奏给朕,朕为你做主。”
整个过程荀彧和董承都没插言,二人都在心中盘算着得失,只要不落入对方党派,就是最好的结局。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个子赵芸,一脸木讷,虽是男身,却是一副女相,气度疏朗,行为大方,年岁又小,看着就好欺负,这也许就是天子的折中之意。
天空突然飘起了大雪,不一会几人身上都落满了白白的一层,而刘协并未离开的意思。
“咱们君臣到这里说了半天的话,一条鱼都没钓起来,就这么空手而归可不行啊。”刘协拢了拢狐裘,笑道。
又坐了片刻,董承实在受不住了,毕竟四人中他年纪最大。
“陛下,微臣以为,这赵芸赵中郎领这光禄勋一职是真合适,微臣定会收好自己的臭毛病,好好配合赵中郎。”董承抖着手中的鱼竿,话音都已经有些发颤了。
荀彧也好不到哪里去,眉毛胡子都落了白。虽极为佩服刘协的睿智,只是不喜谄媚,因此没有别的话,“但凭陛下安排!”
刘协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竹篓,把竹竿丢开,笑道:“朕实在不能一心多用,若能,也不至于无鱼上钩。今日就先钓到这!”
第十四章 君臣论道
大雪纷纷扬扬,断断续续下了两日,满地银霜。
院子里的一株老腊梅凌寒独立,芬芳馥郁,冷风吹过,满树腊梅一片簌簌,落得一地金黄。
新进宫的一批小黄门已经熟悉了皇宫的生活,几个小黄门已经开始清扫院子里的雪了。
“黄蛾,这雪景甚是好看,让他们只将这路径扫出几条就可,其他的就留着吧。”刘协淡淡一笑。
“喏!”黄蛾躬身退下。
刚行至殿门口,董贵人一身狐裘,娇笑晏晏的,一脚便踏了进来。
黄蛾躬身行礼,侧身退至门边,大气不敢出。哪怕黄蛾现在已是黄门令,平时训斥起小黄门来凶巴巴的,在董贵人面前,也耸成一团。
尽管黄蛾如此小心谨慎,董贵人扫视了一圈后,“狗奴才,这么大的雪,来往的宫人都将这踩成汤糊糊了,还不清理干净,脏了我的靴子。”
刘协本在寝殿外的廊檐下赏雪的,一见董贵人,立马闪身进了屋。可眼尖的董贵人还是看见了,也不打骂黄蛾了,直接就奔寝殿来。
“陛下,你看,你这宫里的内侍一点都不懂规矩,这靴子是我爹命下人给臣妾新做的,一下子就给弄脏了,这紫色绨可是很难得的。”董贵人娇嗔道,说着抬起那秀气的紫靴。
刘协伸手轻轻拂了拂那靴面,含笑道:“紫绨?国丈从何得来的?”
“紫草这种东西只有东莱劳山有,我爹以前还是山贼.....山上住的时候,见当地人种这种草换钱,而当地很多染坊就拿这种草做染料,染出的布匹鲜艳华丽,贵气无双,为那些贵族纨绔们追求,但因产量小,染出一匹不容易,所以价格昂贵,万金难求。现下四处战乱,这种紫草更是难求了。”
“那国丈现在怎么得到的?”
“我爹以前藏了些种子,准备安顿下来后就种植起来,结果一放就忘记了,直到今春才记起,就种的试试,不料这种子生命力真是顽强,我家后面长出了一片,然后就去寻得绨布来染了一批,就给我做了双鞋,剩余的布料都让我送给陛下,以后策封用的紫绶带不用愁了。”董贵人说完,娇俏一笑,命下人将那一大卷不料放置道桌上。
这里不得不扯远点。
紫色自古以来就是比较吉祥的颜色,最为突出表现紫色地位的一次,便是被乾隆用烂了的“紫气东来”。
紫色的流行起源于春秋时期,《韩非子》中有记载,齐王好紫衣,国中无异色。是指当初齐王喜欢穿紫色衣服,上行下效,从宫内到宫外,大家都跟着穿起了紫色。但当时染色技术不发达,紫色极难求,价格飞涨,一时成为贵族象征,一种时尚潮流。后来随着时代发展,慢慢的成为了阶级象征,真正用衣服颜色来比较清晰的界定出阶级和地位的,大概是从隋唐时期开始的。
发展到汉时,金印紫绶乃古代相国,丞相,太尉,大司空,太傅,太师,太保,前后左右将军及六宫后妃所掌,亦为表示品级之服饰。
后汉书.皇后纪论:“六宫称号,唯皇后贵人,金印紫绶。”
这董承这意思很明显啊,当初汉室策封吕布时连金印紫绶都没有,还为此事有求于曹操,现在他董承不仅能解决紫绶,还能解决金印,因为这紫绨价值连城啊,而他却掌握了这财富密码。至于给自己女儿用紫绨做鞋,那就是要踩伏寿的意思。如今汉室衰微,谁还会为这些虚礼去治罪一个有功之臣。
“陛下,你看臣妾这鞋子好看不好看?”董贵人娇嗔道。
刘协怔怔的盯着这么大一匹紫绨出神,敷衍道:“好看,好看!”
“陛下你都没看我!”
刘协不舍的将目光移到了董贵人脚上,笑道:“是真好看。”
“你看你弄个那个什么黄门令,地都扫不干净,弄脏了我的鞋。”
“朕来惩罚他,爱妃莫生气!还有,爱妃这大雪天不要出来了,雪天路滑,别惊了肚子里的宝宝,朕有空就会过去看你,乖!”
“陛下总是这么说,臣妾好久都没见陛下了。”
刘协本来对发嗲的女生毫无抗拒力,但此时董贵人的嗲让他觉得瘆得慌,忙抓起手边的茶杯喝着。
“陛下,荀令君求见!”
赵芸这声简直就是天降奇兵,顺带着连荀彧都是那么可爱了。
“宣!”刘协唇边已是一抹轻笑。
“喏!”
“这荀令君来与朕商讨政事,爱妃你先回去,朕有空了去看你。”刘协一边安慰着董贵人,一面将董贵人推向门边。
“记得来看我哦!”
“朕记得的!”
“记得教训黄蛾哦!”
“朕记得的!”
董贵人一步三回头,刘协努力的保持微笑目送她出殿,终于松了口气。
刚在屋子站定,便听得门外荀彧的声音传来:“微臣荀彧参见陛下!”
“荀令君,请进。”
刘协举手示意荀彧坐下,一旁伺候的黄蛾为荀彧捧来一席,奉上茶水,待荀彧安坐,便闪去门口侍立。
“荀令君今日为何事而来?”刘协直接问道。
“为桓典和张俭而来。”荀彧豪不绕弯子,冷静的说道。
刘协笑起来:“荀令君,直言不讳,痛快。”
荀彧挑了挑眉,叹道:“陛下心思剔透,臣也不以诳语相欺,臣此前来,希望陛下能重新考虑下这件事。桓典和张俭受此惩罚一点不冤,但是以全局来看,臣觉得还是从轻处罚。”
荀彧诚挚的说道:“自陛下回来之后,这些日子,虽未与臣明言,但臣能明显感受到陛下是想与司空君臣同心的。”
“桓典此人与司空同是王吉门生,算得上同门师兄弟,感情相当深厚;张俭乃兖州士人,是司空当初为稳定兖州士族所拉拢之人。”
“臣只言于此,做决定的还是陛下。”
刘协心中微震,荀彧寥寥数语,直击要害。
若是趁曹操不在把他的心腹砍了,那还能君臣同心,万世一系吗?
“以荀令君之见?”
“陛下不疑臣又私心吗?”
刘协点点头,鼓励荀彧说下去。
荀彧娓娓道:“臣以为,此二人惩罚是要惩罚,但还是留其性命。这样陛下与司空的嫌隙也以此为契机,慢慢修复,对朝廷也起到了以儆效尤的效果。”
刘协笑了起来:“这心肝太透亮了,照见天下阴谋阳谋。朕既然请教于荀令君,望君答疑,如何处置得当呢?”
“臣以为,现下大兴屯田制,让二人自愿放归乡里任微职。”荀彧说完,凝眸于刘协脸上。
刘协认真的思考了会,笑道:“朕以为,此事由杨太尉去办如何?”
“陛下这是何意?”
“反正这事只要去做,那定是朕的意思。杨太尉去执行呢,亦可缓和杨太尉与司空之间的矛盾。”
“既然陛下一虑至此,那为何不让董将军去执行呢?”
“墨子有言‘善为君者,劳于论人,而逸于治官’”
刘协狡黠一笑,虽然声音平稳无波折,但眼睛却逐渐明亮起来,接着道:“《淮南子》有言‘君臣异道则治,同道则乱’”
刘协这意思很明确了,前者说的是,君主选能人当臣子,臣子来办具体事务的意思。
后者说的是,君主不能去处理具体政务,否则一旦出错,权威就会受到影响;当然了,臣子也不能窃取君权,不然其施政的权威更加不足。
荀彧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淡淡道:“臣纵使杀身成仁,也绝不负皇恩。”
刘协举起手中的水杯,二人相视而笑,共饮一杯。
第十五章 陡生波澜
杨彪府邸。
杨彪是保皇党的一面旗帜,从洛阳到长安,再从长安到许都,刘协一路颠沛流离,他始终陪伴在侧,以太尉之职统领百官,随侍左右,堪称汉室的中流砥柱,天下士人,无不称道。
可以说,杨彪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的就是天子。
张横将刘协旨意宣布,杨彪沉着脸,想了很久,终于还是领旨了。
二人带领而是羽林卫直接来到天牢。
“奉旨提审张俭桓典二人!”杨彪一手出示手中金印。
守门的侍卫哪见过这阵势,吓得急忙跑到里面禀报,不一会一管事的狱吏出来了。
稽首行礼道:“卑职见过杨太尉,见过羽林左监,不知二位所来何事?”
杨彪略抬起下巴,显出一份矜持,多年为官生涯让他自带一股傲气:“奉天子令,提审张俭桓典。”
“杨太尉.......”那狱吏额头上有些汗水沁出,“杨太尉,刚不是派人来将人提走了吗?”
“你胡说什么?杨太尉刚接到圣旨。”张横感觉事情不妙。
“刚确实有人执太尉令提走了二位嫌犯。”那狱吏知事态严重,眼神一直凝在杨彪手中的金印。
“你可看清楚了,站在你眼前的才是真的杨太尉,他手中的才是太尉金印。”张横一把揪住狱吏衣领。
杨彪略一思索,当即咬牙道:“张中郎,此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
接着,厉声喝问那狱吏道:“一五一十将事情说清楚。”
狱吏连连点头,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张中郎,速领人去追,此时应未走远!我去通知城防尉卫。”杨彪眉头紧锁。
“是!”
张横带领二十余骑,顺着狱吏所指方向一路追去,果不其然,城脚一偏僻的官道上二十余骑缓缓而行,极为惹眼。
“拦住他们。”张横一声吩咐,带着人策马上前。
张横如此动静,早惊动了前面的人。
本以为会大动干戈,不料张俭桓典主动走出来,身后二十名护卫立刻跟上,手中都拿着兵器。二人面色平静道:“张横,你这是做什么?陛下都已下旨赦免我们。”
张横一挥手,身后那二十名羽林军跑过去将二人围住。
“把他们兵器缴了。”
“放下兵器。”羽林卫拔刀将其团团围住,大声喝道。
“张横,你反了?这些是曹仁将军麾下的士兵护送我等去徐州前线,你是奉何人旨意?”张俭怒道。
张横拱手向天:“奉天子旨意!你们又是奉何人旨意私自出逃?”
桓典很有分寸的一笑,倒也磊磊大方:“张中郎这是何意?是杨太尉奉陛下旨意将我们无罪释放,这不曹仁将军直接护送我们去徐州戴罪立功吗?”
张横冷眼扫视一遍二人身后的侍卫道:“现下许都不太平,有袁绍死士混进不少,这些人中有没有袁绍死士混迹其中不好说,因此需将他们兵器都夺了,以防二位受害。”
张俭环视身旁的士兵,略作思索,一时反应过来:“你们到底是何人?”
“我等是曹仁将军麾下,特来护送二位明公的。”为首一人,纵马出列。
“那为何拿的是太尉金印?”桓典道。
“我等只是奉命负责护送二位明公,接人出狱的并非我等。”那人说着将手伸向腰间。
张横抬了抬手,羽林卫已拔刀出鞘。
在此阵势下,那人双手摊开,目视张横笑道:“我刚是要取军印递给各位,这军印和军刀都挂在腰间,我看张中郎是有误会,要不,劳烦明公自己来取?”
张俭正要伸手去取军印,只见那人嘴角一挑,趁张俭取印之时,腰间长刀出鞘,横扫向张俭。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那人拔刀之际,张横腾空而起,一条膝盖高高抬起,狠狠的砸向对方脑门,一击得手,复又从对方肩膀狠狠踩下,一刀攮入了那人胸口,随着长刀拔出,那人呛然喷出一口鲜血,血污之下的双眼似乎带着难以置信。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只在眨眼之间已斩落一人于马下,身后的人尚未反应过来,长刀在手的张横以一种标准的军中劈杀之势一路杀去。
敌方虽已提前动手,结果还是被张横当颈斩下,转瞬间身首异处。
刹那间,张横就已连杀两人。
“何方贼人?报上名来。”
随着张横的怒吼,此时敌方兵卒似才反应过来,一时刀兵相交。
双方虽人数相等,在张横的带领下,羽林卫明显气势更甚。只是小半刻钟,在折损五名羽林卫的情况下,将对方全部拿下。
“何人所为?”满身是血的张横蹲在一身受重伤的敌军面前。
那人惶恐的看着张横,半点不敢动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张横将长刀挪到此人脖子上,“你不说,自然有人说,羽林卫办事,从不让人失望!”
那人似乎被说到点子上了,忽然有开口之意:“军爷......”
正这是,突然林中一阵破空声,箭矢如雨,在这城郊偏僻处,根本无藏身之处,只得挥刀格挡.....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笛音,忽然听到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箭雨陡然止住。张横抬头望去,杨彪已领着一队城防尉卫赶来了。
夕阳西下,四下平野,四十七具尸体就横在眼前,张横强忍的愤怒来到张俭和桓典尸体身边。
杨彪看着这满地尸体,脑袋一嗡,这怎么就死了呢。
尉卫中为首一人手扶腰刀,大喝一声:“将张横拿下,敢反抗就地斩杀!”
这是新上任的尉卫种辑。
“杨太尉,我......”张横刚要辩解,就被杨彪的手势制止了,示意他稍安勿躁。
张横任由尉卫将自己捆绑带回天牢。
天牢这种地方,并不是世上最恐怖的地方,但绝对是世上让人感觉落差最大的地方。
前一秒还在追捕嫌犯,下一秒自己就成了嫌犯。
直觉告诉他这不合理,为何自己一路来这么顺利;若是劫狱,对方为何遭遇羽林卫的时候并不逃;这一路都是杀张俭桓典的机会,而为何要等到自己到了这跟前再动手;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为何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自己能侥幸?这里面定隐藏着什么阴谋。张横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这阴谋所针对的人是何人?
张横?杨彪?刘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