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过期的十八岁
京城五月的天,晚得有些早,姜烟才从学校里出来,杨思芳给她请了晚自习的假。外头下着雨,四月的雨总给人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她站在仁和楼下,老远就看见了那辆大奔停在那儿。
她背着书包径直走过去上了车,车子一路上都是沿着江边开的。京城的夜景映入眼帘,华灯初上,繁华奢靡。
她无所事事地勾着脑袋,白净的脸蛋被头发遮挡干净了,张司机透过前方的反视镜朝后边望了一眼,心中暗暗揣摩,今儿这鸿门宴,也不知道姜小姐能否安然度过。
姜烟低头,手里拿着个被缠得散乱的耳机,耳机线绕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是她心里太过烦闷还是这圈绕了得太紧,怎么解也没解开,反而越弄越乱。
“小姐,到了。”
江宏国际,京城数一数二的饭店,就连在这京城里排的上号的人来这儿都得先预约。
她用发丝都能想到,郑狐狸把她叫到这里来准没有什么好事,就是不知道郑狐狸和杨思芳今天给她准备了一个什么“惊喜”。
“张叔,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张司机犹豫地开口:“小姐,注意安全。”
她照着杨思芳给她的包厢房号,往里找去。
富丽堂皇的大殿,古色古香的摆设布置,那些放在犄角旮旯的花瓶虽不起眼,却也价值不菲,让人颇有几分进皇宫的迷离感。
她刚进去,服务生就上前来问她有预约吗。
她报了杨思芳的名字,服务生查询了电脑,就给她指了个路,让她一直东拐就行了。
包厢的长廊很长,她绕了很久。
她自诩一向脑子聪明,可是在找路这一点上,脑子完全派不上用场。
她是南方人,关于北方人爱说的东南西北方位,是完全听不懂的。不如和她说上下左右来得实在。
耗费了不少时间,她才找到了包厢,她先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便能听到里头的谈笑声,其中郑狐狸的笑声最大。
中年男人的声音,“小烟今天满十八了吧,这可是个好日子。”
姜烟握在手柄上手紧缩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嘲讽,十八吗?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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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经理老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因为那位小叶总提前打了招呼,说是今儿要给阮家二爷庆生,让他把三楼的留出来。
阮家二爷这三年的生日都是在江宏国际庆的,原因很简单,江宏国际是叶琛家的,叶琛又嫌给阮江临找个称心的场子麻烦,正好阮江临对江宏也还算是满意。
归于种种麻烦事来说,江宏国际也就成了每年给阮家二爷庆生的固定场所了。
这个阮家二爷挑得很,也难为江宏还能入他的眼。
五月的晚风带着江面的冷气,吹久了,还是有些冷,大堂经理缩着脖子想那两个祖宗怎么还没到,包厢里的其他几位都打电话问了他好几次还没接到人吗?
他站得远,直到叶琛那辆浮夸的兰博基尼开近了,他才看到,连忙迎了上去开车门,阮江临先下的车,叶琛把车钥匙扔给大堂经理就和阮江临进去了。
走进去了,叶琛才打趣他,“哎,想清楚没?真不叫封潇潇?”
前段时间不是看封潇潇挺受宠的嘛,连好莱坞的大片资源都从他身上拿到了,还以为他多喜欢人家呢。
不过他们都说,封潇潇这人挺不简单的,能在阮江临身边呆上半年的,她算是头一个,破了阮江临二十六年的记录了。
“你惦记?”他戏谑,眉目间尽是玩世不恭。
他才从海市回来,身上还穿着正装,西服外套放在臂弯里,露出结实的小臂。
可是阮江临自小在家里边养得金贵,从小就呆着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可稀罕这宝贝孙子,完全就当他是一女孩儿养,磕着碰着不行,晒着冷着更是不行。
所以他白得很,比好多女人还白,手指修长,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秀气。
阮江临掐他话时,一双桃花眼勾得让人忍不住陷进去,锁骨以下两颗扣子都是松的,活脱脱的一京城公子哥,少了昨日投标会上的正经儿,看上去懒懒的。
“真腻了?我前段时间还和姚子他们打睹,说她凭着那长相身材,怕是还得在你身边再呆上一个月。兄弟,你这又坑我呢,真不能再坚持坚持?”
“她再待下去,老子怕Y不起来。”他开黄腔也时身上也是一股子慵懒劲儿,他自小就是这样,给谁都是一副老子就是大爷的气势,久了之后,叶琛他们也就习惯了。
叶琛这边和阮江临说着荤话,没注意到大厅里的吵闹声,可刚走进去就听到“啪”的巴掌声。
格外的响亮清脆,又有些许刺耳,阮江临颦了颦眉。
视线过去,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女和一个看上去不大的小姑娘在争吵着什么。
那个男的动的手。
这种事没什么好欣赏的,不过那小姑娘挺好看的,清清冷冷的模样,有几分远山眉黛的姿色。
姜烟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她没想到郑狐狸会和她动手。
这么多年了,虽说她和他们一家子都不合,可是也没当众撕破过脸皮。
她脸被打得火辣辣的,郑狐狸的力度不小,打得她耳朵嗡嗡地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听不见了。
“好好说话不行吗?你打孩子做什么!”杨思芳只觉得丢脸,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打人确实是太过分了。
过了几秒钟杨思芳转身又和郑国宇吵了起来!
“十多年了,我供这个白眼狼穿的是名牌,上的是名校,过得是上层社会的生活!可她倒好,老子辛辛苦苦给她办个成人礼,她非但不领情,还把人公司老总给得罪干净了!”
姜烟看着他两块嘴皮子不断地翻,脑袋浑浑噩噩的。
郑国宇骂得再过分些,还把自己给气着了,若不是杨思芳拦着,他还想冲上来再扇她两巴掌。
“呵,成人礼,是把我当做礼物送出去的那种成人礼吗?”她扯着嘴唇冷笑,刚刚郑狐狸打她的时候,她不小心把嘴巴咬破了,扯嘴唇的时候疼得厉害。
“老子养了你十几年,让你吃顿饭怎么了?”郑国宇发起怒来,脸涨得通红。
第二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姜烟觉得他的脸像猴子的屁股,红得笑人。
“老狐狸,你们怕是年纪大了记不清了,我十八岁的生日早在三个月前就过了。”她说话时脸上挂着冷笑,轻飘飘的话语却像刀子一样扎进郑国宇和杨思芳的心里。
杨思芳和郑国宇是再婚,双方各有一个女儿,两人结婚后没几年又有了一个儿子。
不过郑国宇那时候花心,成天在外面鬼混,就连他的产业也是想方设法从亡妻的手里骗来的,这么大的家业,他自然是经营不来的。
时间久了,无论是家境越渐落魄的境况,还是丈夫花心的事实都让杨思芳一时无法承受,走向极端。
带着十三岁的她和那个年仅六岁的弟弟出走,可是杨思芳也没想到途中会出车祸,那个男孩死了。
看着两人争吵得越发激烈,她实在是没兴趣看猴子表演,转身就走,正巧看见在等电梯的阮江临和叶琛。
或许是他注意到了姜烟太过炽热的目光,顺着视线去看了她一眼。
碰巧电梯这时候来了,他收回视线,和叶琛进了电梯。
她站在原地,正是风口处,吹得她有些龇牙咧嘴的疼。
看来阮江临不记得她了,也对,原就不是什么大的交集。
姜烟从江宏国际出来以后,就一直沿着江边走,晚风吹得有些刺骨,脸上也有些疼,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还不是很晚。
还有两个月不到就高考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答应杨思芳来这儿,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宿舍里多刷两套题。
她思绪很乱,脑子有杨思芳和郑狐狸的骂声,还有阮江临的脸。
她多早认识的阮江临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很早很早。
好像是在一个饭局上,她缩在沙发角落里写作业,小学四年级的数学题她做起来不算是得心应手,时不时地用笔敲敲额头,看上去百无聊赖。
也不知道阮江临什么时候站她身后的,那时候的他也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得矜贵,他俯身,身上的带着男人清冽味,指着一道数学题,温声:“错了。”
那时候的阮江临也不过才上大一吧,可是姜烟记得很清楚的是他的女朋友很漂亮,这么多年了,他的标准好像就没变过------漂亮得不可方物、身材好。
他讲题时很细致,碰上姜烟不懂的东西多问他几次,他也不恼。
他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嗓音低沉,时不时地说两句带着京味的话来调侃她,小姑娘害羞的模样惹得他频频发笑。
那是姜烟记忆里的阮家二爷。
姜烟早早地回了寝室,洗了个热水澡后就躺在床上开始听听力。
二诊的时候她英语听力错了一个,班主任是英语老师,为这事儿说了她好久,说她是学校的苗子,可不能再犯那种错误。
听了一遍之后再对答案,还是错了一个,大概是她心思没放在上面,不然怎么会错。
她刚放下耳机,舍友们就回来了,姜烟性子淡,人看上去也傲,总给人一种距离感,所以同宿两年,三个人和姜烟相互打个招呼都算难。
开始是觉得就算和姜烟打招呼,她也不会理,后来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除了必要的生活话语以外,她们不会像其他寝室一样欢乐和谐。
从那天去过江宏国际以后,姜烟再也没有回去看过杨思芳。
可到底杨思芳是她亲妈,也不会真的放任她不管,想着这孩子早点高考完早点离开就好,钱的方面也一直没给姜烟断过。
可那张卡姜烟自从上高中起就没用了,她参加过省内大大小小的数学英语物理竞赛,拿过不少奖学金助学金。
只是从高三开始,她就没去参过了,但以前剩下奖学金也能勉强支撑她高中的最后一段时间。
高三最后一个月过得很紧张,除了每天必要的打鸡血外,还要经历卷子的磨难,从天还未亮开始做题一直奋斗到星辰当空。
“姜烟,放学我想和你说点事,我在小卖部那边等你。”班长李东锡站在她面前,说话时转着脑袋,看着怪别扭。
“嗯。”
她又不是傻子,她早看出来李东锡喜欢她,只是人也没具体向她表示过什么。
但李东锡是班长,也对她特别关照过。
不过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得好,她不喜欢拖着。
高考考场布置完之后,她背上书包就出了教室,没看见李东锡的身影,应该是先去小卖部等她了。
从仁和楼到小卖部要越过操场,学生都背着书包,有的手里还拖着行李箱,篮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篮球。
蓝天白云,篮球场,棒球帽,女生站在旁边等着递水······一切都好像青春的模样。
她快步走过操场,却也仍能听清他们的声音:“就是那女的,傲得很,仗着有几分姿色,高中三年都是那副死清高样,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这人我知道,不就是去年高三毕业会上驰哥表白的那女的,没给驰哥一点面子,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被修理了呗······”
“听说被驰哥他们打惨了。”声音越来越远。
小卖部和林荫道挨得***时学校不少小情侣也会来这里,避免被教导主任发现而选择这个小树林子。
“说吧。”她站在李东锡的对面,刻意离得有些远。
眼神里尽是疏离,她一向如此,待谁都如此,所以总会有人说她清高。
李东锡家里很有钱,却不是典型的富二代。相反男孩教养很好好,从没仗着家里有权有势而为非作歹过,相反,他努力上进,待人温和有礼,谦虚上进,是同学眼中的温柔班长,是老师心目中的三好学生,学校之光。
李东锡慢吞吞地从身后拿出一盒巧克力,看牌子就知道很贵,他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一样,终于递到她面前。
姜烟没伸手拿。
一个一直举着,一个也不伸手接着。
气氛有些尴尬。
“姜烟,我······我喜欢你。”李东锡想象着脑海中演习过无数次的画面,俊朗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属于女孩子的娇羞。
“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干脆而又果断。
第三章:根深蒂固的执念
她说话时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她不爱与人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待人冷淡,所以她身边从来没有过一个朋友,至少李东锡从未看到过。
如果硬要说有,那李东锡还算是她中学时代说过话最多的同学。
他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拒绝,他以为自己和龙驰那些人不一样,她不接受龙驰是意料之中,可自己被拒绝却是在意料之外。
他没伸手回去,把巧克力递得更近了,语气有些急促:“没事的,姜烟同学,现在不喜欢,没准将来······”
这次姜烟没等他说完话,直接冷漠打断:“李东锡,我不会喜欢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懂了吗?”
没等李东锡接话,她转身就走,她要说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李东锡回过神来,冲着她身影喊:“姜烟,为什么?我哪点做得不够好?”
从小到大,他家境好,长相好,性格好,成绩好,一直都是家长眼中的别人的孩子,就连表白,也是他有能力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才说。
姜烟顿了顿脚步,她想起一年前她在学校巷子里被龙驰打的样子,被打得很惨,肋骨断了一根,鼻青脸肿,嘴里包着血痰,狼狈极了,可她硬是没叫一声。
那时候她看见了李东锡从巷子口路过,只是李东锡没看见她。
明明当时只要她肯呼救一声,李东锡一定会来救她的,以李东锡家里的背景,龙驰也不敢把他怎样。
可她没喊他,也没哭叫,挨过一个又一个巴掌与拳头。
她糟糕又死寂的生活,没人能拯救她。
像是沙漠里的一方水源,迟早被吞化。
姜烟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对阮江临的执念,更是早已根深蒂固。
李东锡于她而言,她有感激,却也只是感激。
她稳住脚,继续往前走,刚拐一个弯,便看见了倚在树干旁的阮江临。
阮江临今天特意调开了时间,来江中接唐曼。
那小丫头也不知道在和阮江锦闹什么小情绪呢,今儿一早,阮江锦就打电话让他来接那小丫头。
听说小丫头学习挺不错,还是年纪第一。
阮江临难得等人等这么久也不恼,他模样生得俊俏勾人,往那儿一站就勾人眼光。
发了条消息给唐曼那丫头说自己在林荫道这边等她,却没想到竟然撞到“小孩子”表白失败的场面。
小姑娘挺绝情啊。
他站在梧桐树下,一双桃花眼微微露出笑意,看清脸发现挺面熟的,细细想来好像是在江宏见到的那个,还挺受欢迎的。
姜烟看清他,定住了脚,没再往前走,身后的李东锡也没有跟上前来。
原本没想搭话,可见姜烟站在那儿一直望着自己,一时兴起,便想着逗弄两句。
“小姑娘多大了?”他站在那儿,懒懒地抬眸,嘴角勾着笑意问。
姜烟盯着他看,认认真真回答:“吃十九岁的饭了。”
“那不算早恋了。”
姜烟假装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开口:“跟你吗?”
男人好像没想到小姑娘那么直白,笑出了声,随后才仔细瞧她模样,脸很小,明明长相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可却夹着七分清冷,皎洁清雅,唇色绯然。
小姑娘生得极好。
“再长长。”
他转身走了。
姜烟还木讷在原地,停了很久很久。
······
阮江临烟瘾犯了,唐曼还没出来,他发了条信息:“快些。”
他拿了烟出来,还没点上,手机就亮了:“就来。”
唐曼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抱了几本书,她的东西都提前放在阮江锦的公寓里了。
她上车前敲了敲车窗,等车窗摇下来,才又开口喊了声:“小叔叔。”
阮江临应了她,才启车离开。
“小跟班今天怎么不要江锦来接?”他问。
阮江锦是阮家长子,大阮江临三岁,可惜自幼就被丢进了军营里边,老太太总说他爸太狠心,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
所以自打阮江临生下来后,老太太怕又“重蹈覆辙”,自小便将阮江临带着身边养,养了个霸王的性子出来。
虽说阮江锦是他哥,可从小阮江临就是个不肯服小的主儿,在谁面前都是一副大爷样,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叫过阮江锦一声哥。
两人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养出来的性子却大不相同,不过都是有倔性的主儿。
当初老爷子一心让阮江锦回京城,可他死活守在那边远小镇,待了三年,还带回了个小姑娘,也就是唐曼。
唐曼从小就黏阮江锦,也算得上是阮江锦带大的人,自然比起旁人是要和阮江锦亲些的,难得她不要阮江锦来接,怕是生了好大的气。
“谁要他来啊,我就喜欢小叔叔来接我。”
唐曼生得娇俏,赌气的模样好看不已。
阮江临也没再逗她,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停了车,修长的食指时不时地敲击着方向盘。
唐曼低头玩手机,耳边听到男人的声音:“你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叫什么?”
阮江临没记着姜烟的名字,就记着了小姑娘挺好看。
唐曼想也没想,直接开口:“唐曼。”
她也没撒谎,江中校花的名头不一直都是她嘛,她可是从小到大的形象代表。
等绿灯亮了,唐曼没再玩手机,脑袋吱到前座去,一脸坏笑:“小叔叔,你不会想祸害祖国的花朵吧?”
四舍五入,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祖国的花朵。
“家里有你这个小祸害就够了。”
高考那天,手机预报说有雷阵雨,姜烟特意带了伞,可是预报一点也不准,那天艳阳高照,阳光耀得炫目,没有半分雨。
她不算热爱学习的人,特别是对数理,甚至说得上是深恶痛绝。
高考结束的那天大家都站在楼上挥洒着折磨了自己十几年的试卷,教导主任连忙冲上来拦截。
姜烟拿了根绳子把它们全部捆起来卖给废品站了。
卖完后,换了十块钱,她久违地去了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买了杯摇摇百香草,高中三年,她无数次想喝这个奶茶,可是她从来没有进来过。
姜烟是个很能忍的人。
一杯想了三年的摇摇冰,她能忍到现在才喝。
第四章:不提供告知名字服务
杨思芳给她发了信息让她回“家”,她拖着几天前寄放在宿管阿姨那儿的行李箱回去了。
杨思芳很少让她回去,甚至说是巴不得她不回去,这样才不会给她添烦。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国宇这些年虽然把公司经营得越来越不景气,却也还是住在奥兰别墅区这个富人地段。
张叔在别墅的草坪上玩手机,远远地就看见姜烟从出租车上下来,手上还提着个行李。
箱子不大,不过她力气小,从后备箱里提出来的时候有些吃力,站在地上的脚后跟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张叔过去向她问了声好就提着箱子送她进去。
距离上次来这儿都已经快四个月了。
杨思芳在沙发上看电视,姜烟进来的时候,电视剧正好换成了广告。
“回来了。”
杨思芳望着姜烟,从前曾仔细地瞧过她,姜烟这孩子一点也不像她,无论是身上的气质还是性子都像她那个短命老爸。
年轻的时候,她爸就是个一根筋,一辈子都只知道待在那个沿海小镇教书,最后死也死在那个镇里。
杨思芳不是小镇的人,来了小镇后和姜烟的爸爸也是恩爱过几年生下了姜烟,可是姜烟爸爸人轴,家里一贫如洗还要拿钱去补贴学生,杨思芳又是不肯受苦的人,结婚后几年生活除了吵架就是钱。
直到姜烟的爸爸得了胃癌去世,杨思芳就带着姜烟从小镇出来了。
一辈子教书育人,清高得很,可又有多少人记得他这么个人。
杨思芳也没在意姜烟搭不搭理自己,自顾自地说话:“这卡里有十万,是你妈我好说歹说才从你郑叔叔那儿拿到的钱。你也知道这家里一日不如一日,我就当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拿了这钱你大学就别回来了。”
姜烟没要,提着箱子往楼上走,她还有些东西在楼上。
“你这孩子,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杨思芳当了十年的阔太太,性子比起从前也算是好得很多了,小时候要是姜烟不听她的话,早就一个嘴巴子扇过去了。
“您自己收着吧。”
她提起箱子就往楼上走,背影看上去单薄又吃力。
“爱要不要!别一天一副谁欠了你的死样子,我才没有欠你的咧······”
杨思芳骂骂咧咧了好久,姜烟关了门,声音才小了些。
她没打算在这住,就算今天杨思芳没让她回来,她也是要回来收拾东西的,以前上学读住校不方便,好多小时候的照片都没带过去。
顺便把校服一块收走,班级里的毕业照被班主任弄丢了,学校安排的是回去报考志愿的那天,他们班统一穿校服再照一张,然后邮寄到各自的大学或是家里去。
照片都是一些风景照,小时候的记忆太模糊了,依稀记得那时闽南的一个靠海小镇。
唯有一张照片是一个清冷卓绝的男人抱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子站在海边,仔细看,能看出两人眉眼风骨处有三分像。
她收了东西一并装进行李箱里,提起来的时候更重了。
姜烟下去的时候杨思芳还在沙发上,换了电视台了。
杨思芳望了她一眼,也没同她说话,姜烟也不说话,提着行李箱就走了。
知道听到关门声,杨思芳才对着门说:“有种走了一辈子也别回来!”
张叔像是知道她要走一样,一直在门口等着她,这个地段是打不到车的。
姜烟没拒绝他:“谢谢张叔。”
“小姐还回来吗?”
“不了。”
姜烟提前就在外面租了个公寓,一室一厅,她租不了多久,等九月份开学也就退租了。
她在咖啡馆里找了份兼职,她奖学金的钱快用的差不多了,她还得把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挣齐。
她长得好看,性子虽然清冷些,可就是这清冷的性子配上这样貌给咖啡馆里招来不少客人,有的会偷偷拍下她的照片传到ins上,配上“偶遇一神仙姐姐”之类的文字。
“美女,要个微信呗。”
她忙着冲咖啡,见不是客人,也就没抬头:“抱歉,不玩微信。”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呗。”姚嘉远笑得死乞白赖。
他长得好,穿得又骚,后面排队的小姑娘恨不得冲上来代替姜烟给微信。
“抱歉,本店不提供告知名字服务。”
真他妈清冷。
姚嘉远注意姜烟挺久的了。
要说这家咖啡店开的位置也真够怪,开在京城最大的娱乐会所旁边,难不成人喝了酒蹦了迪,出来再来几杯咖啡提神?
可这几天生意好,还真得感谢姜烟。
姜烟上的是白班,姚嘉远本来是碰不上她的,可上个周他和叶琛他们玩疯了,他直接在酒吧睡了一觉,第二天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姜烟来上班。
他进来过几次,本是吸睛的长相,可姜烟愣是连他这个人都没想起来。
姚嘉远笑笑,在桌上放了几张百钞转身对身后的小姑娘说:“请你们喝,能帮我要到她微信的,重谢。”
姚嘉远平时就骚够了,笑起来的样子更骚,引得后面的小姑娘一阵尖叫唏嘘。
姚嘉远讪讪,还真没他追不到的人,像姜烟这种人他见多了,面上越是清冷,上了床却风情得很。
京圈最大的娱乐会所,包揽了酒吧,夜总会······地段是全城的商业黄金段,有人问这儿的月租是多少?
也没多少,人自己的地,想建就建喽。
满街华灯,京都的繁华与奢靡,有人沉沦,有人脱身,浮华一生,站在金字塔尖的人遥不可及,阮江临他们就是京都里金字塔尖上的人。
阮江临今日难得兴致好,陪叶琛他们糊弄两把牌,倒是让不少人抱怨阮家二爷牌技好,让人输了腰包。
他身边坐着个水灵的女孩,看上去温柔又端庄,要是平常喜欢在家追剧的人可能一眼就认得出,这女孩不是今年华影的当家花旦嘛。
他们都说,阮家二爷阮江临身边又换人了,还真以为封潇潇能拿下这阮家二爷。
不过能在阮江临身边呆这么久的,她封潇潇算头一个,也不辜负她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长相了。
“临哥,你这是让我们把裤子输这儿?”莫子柏推了牌说。
真他妈霉,又点炮!
能在这包厢坐着的人,家就不是“开矿”的,就是种“金山”的。
玩这儿几把牌倒不至于输掉裤子,只是牌桌上的玩笑话。
第五章:喜欢好看的
“美女,可千万别看临哥只是牌技好,临哥那方面更好,晚上让临哥带你体验体验。”莫子柏推了牌后,还不忘调侃阮江临旁边坐着的花旦,名字他倒是记不得了,只能喊声美女。
叶琛伸腿去踹了莫子柏一脚:“京都阮二爷那方面好不好用你评价?”
男人间的混话让顾清听得有些脸红,伸手去拉阮江临的衣袖。
阮江临不语,脸上带着懒懒的笑,似在欣赏她这副娇羞的模样,男人都喜欢那样,阮江临也喜欢那样式儿的。
他弯身贴近顾清:“今晚带你见识见识。”
顾清低着头,轻轻拍打了他一下,却不敢用力。
阮江临转身看自己的牌,没再逗弄她。
见姚嘉远姗姗来迟,莫子柏不忘调侃他,“哟,这是刚从京都哪个小姐的床上下来的?”
“滚你大爷的,你懂个屁!”姚嘉远挥了挥手。
一行人玩儿得很晚,顾清安安静静地待在阮江临身边,不吵不闹,也不嫌时间晚。
因为阮江临喜欢听话的,她很听话,所以她才能坐在阮江临的旁边。
叶琛他们闹着去下个场子,阮江临兴致乏乏,拿了车钥匙给顾清就打算走。
姚嘉远也没什么兴趣,第一个就离了场,要知道他平时可是最能疯的,没到天亮,都不肯让叶琛他们走的。
今天第一个离场,真是稀奇。
“姚子这是要转性啊?”
从会所里出来,马路对面的咖啡厅还开着,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店很常见,不常见的姜烟还在里面。
她平时上的白班,今天上夜班的服务生请假了,老板让她顶替一天。
不过她真想不明白店主是怎么想的,大晚上的真有人要喝咖啡?
姚嘉远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迈着大长腿往咖啡店里走去,目光却锁在收银台边上的姜烟身上。
她编着鱼骨辫,斜斜地垂在右肩上,天鹅颈露在外面,皮肤很白,白得和阮江临有得一拼。
姚嘉远走过去敲了敲收银台,姜烟转过头来望他:“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美式,半糖。”
“请您稍等。”
姚嘉远站在边上等她,她冲咖啡的动作很细致,或许是因为只有他一个客人,她的动作比以往都要慢。
她穿着浅绿色的长裙,系着咖啡店的围裙,咖啡厅的暖色调裹着她,稍减清冷,倒是比平时近人些,却也是整个人看上去亭亭净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一共五十二,您现金还是微信?”姜烟将咖啡放在收银台旁,对着收银机输入。
姚嘉远没拿咖啡,整个人贴近了些:“真没手机?”
姜烟很少拒绝人超过三次以上,拒绝的次数已经多到她记住了姚嘉远这个人。
她这才抬起头,看清了姚嘉远的模样,唇齿微张:“不玩。”
不玩手机还是不和他玩儿?
“哟!还有人不和姚少玩儿呢?”远远的就听见莫子柏的声音,难免有两分嘲讽。
“我当今儿是什么稀奇日子,最能玩的姚少爷出来这么早。”
叶琛走在最前边,推开了咖啡厅的门,阮江临也在,只是身旁没了顾清。
本来冷清的咖啡厅因为多了三个人气氛少了几分冷淡。
除了最开始的几句打趣姚嘉远的话外,便没再提那事儿。
叶琛要了杯拿铁,姜烟又转身过去重新磨。
偶尔听到他们那边传来几句话语声,便没有其他了。
等做完咖啡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他们之中已经没了阮江临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或许是在她磨咖啡的时候。
叶琛接了过去,放了两张大钞在收银台上便也离开了。
叶琛他们走到马路对面的时候也没看见阮江临的身影,
她刚听了一耳朵,不是说他取车去了吗。
莫子柏走在姚嘉远的旁边,长臂搭在他肩上:“这眼光可以啊,穿着裙子都能看出来那腿得有多直。”
“滚。”
……
姜烟收拾了咖啡厅,就打算关门了,给咖啡厅留了一盏暖灯,就拿了包准备走。
临走前望了眼刚才阮江临坐过的位置。
姜烟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瞧见阮江临。
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
他一身慵懒,倚靠在墙上,脚边有燃过的烟头,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焰火在他手中玩弄,太过危险,姜烟怕他烫伤了手。
光耀着他的双眸,一片玩世不恭。
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寂静的夜里是闭合的声音,突兀又明显。
吊儿郎当与矜贵的结合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先开口:“喜欢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
小姑娘冲个咖啡,余光可没少往他身上瞟。
先不说这次,上次在小树林就见过了。
他唇边挂着笑意,借着咖啡厅的暖灯依稀能看清他俊逸的轮廓,却不真切。
他向来游走花丛,那样的眼光他没少见过,可小姑娘的眼睛却是好看极了。
姜烟的大拇指摩擦着食指,没正面回应,反问:“你呢?喜欢我吗?”
小丫头还是一样地直白,和上次见面一样,藏不住心事。
他站直身,将手里的打火机放进裤兜里。
“我喜欢长得好的,身材好的。”
他也不正面回答她。
像是一场口头上的较量。
“我长得好看吗?”姜烟不知不觉中向他靠近了几步。
听完,阮江临转过头来仔细打量她,从饱满的美人尖打量到眉眼,再到唇齿,然后给到答案:“还行。”
“身材呢?”
姜烟听见他笑了一声,即使看不清他眼色,却也能想象是有多挑逗。
“再长长?”他拖长了尾音。
“36D,不能再长了。”
也长不大了。
她觉得刚刚好。
两人再无话,借着咖啡厅的微微暖光,姜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天开始泛白,阮江临才提出要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阮江临抬眸望着她,一双清澈澄亮的双眼,还未渲染过的柳眉,点绛唇珠,宛若远山黛眉,深幽佳人。
阮江临颔首,就离开了。
那天后,姜烟没再看到过阮江临,她白天来咖啡店打打杂。
第六章:你娶我吧
时间过得很快,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姜烟第一时间就登录考试网查了,可能大多数人都在登录全国考试网,导致网站有些崩,卡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进去。
和预估的分数上下不过五分之差,六百四十六分
对姜烟来说,这算个不错的分数,能去她想去的大学了。
正是盛夏,阳光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映射进来,洒在她秀发上,整个人衬得岁月静好,姜烟伸手挡了挡光,眼睛却也能感受得到光亮。
或许她的学习时代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很失败,她读书读得很辛苦,很疲劳。她不算天赋型选手,是刻苦勤奋型。可就算很努力,也只能停在校百名左右。
不过她很满足,因为六百四十六分足够她继续前行。
高考成绩下来后,隔了几天她就返校填报了志愿。
虽是同学三年,可姜烟从未像今天那样细细打量过他们。
或许彼时的她们算得上是真正地长大了,班里很多女孩子都去烫了新发型,打了以前一直想打却没能打的耳洞,画了精致的妆容,来告别她们的青春。
尽管他们身上还穿着校服,身上却没有了昨日的稚气,高考过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姜烟看见了李东锡,李东锡也看见了她,他没再像以往一样主动上前打招呼,而是站在后桌朝她微笑,温暖的大男孩身上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
姜烟示意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咦,看来没再一起,我以为高考后咱们班长能得偿所愿。”
“也不知道这姜烟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唉,你说,她不会真喜欢女的吧?”
“小声点,就在前面呢,一会儿听见了。”
姜烟确实听到了,一字不差地进入了耳朵里。
“同学们,今天呢,可能是我们在座有些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不管我这个班主任以前对你们再怎么严厉!可到底也是希望你们好的,祝你们在今后的人生里前途辉煌!”
班主任讲完就领着他们下楼去照毕业照,明媚的阳光,祝每一个即将迈入大学的年轻人在往后的日子里都能熠熠闪光。
照片定格在高三文三班,定格在那个阳光明媚,天气晴朗的下午。
每个人都收拾起行囊,奔向各自的远方。
愿一路上,日月相伴。
姜烟走了自己走了六年的那条路,从上初中开始到现在毕业,这条路熟悉到她闭着眼睛也能走完。
杨思芳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晚上回去吃饭,说是最后一次晚餐。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
对杨思芳,她谈不上怨恨和欢喜。
姜烟性子清淡,这么多年,与她更谈不上有多少母女情分。
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顿晚饭。
她走去了奥兰别墅区,路途很远,这是她第一次走上去了,黄昏走到夜色见黑才到。
张叔的黑色小轿车停在外面,别墅里灯火通明。
姜烟朝坐在小轿车里张叔问了好就走了过去,站在门外,依稀能听见里边主人的欢笑声。
她没钥匙,伸手准备按门铃,还未摁到,就被张叔给阻止了。
或许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做过一番挣扎后还是不忍,他这个外人都不忍,也不知道那个做亲妈的怎么就忍心。
“小姐,别进去了…..”
张叔摇了摇头,里面灯火通明,看着像是照亮在这片黑夜,却不知是准备着恶心人的勾当。
姜烟懂了。
她谢了张叔,望了眼这座价值不菲的别墅,转身离开。
她很平静,有着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冷静,甚至从她脸上看不见一丝的怨恨或愤怒。
大概张叔自己也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姜烟见面。
姜烟独自又再走出去,夜晚很静,静得寥人。
夏日枝头里的蝉鸣叫得很大声,她心里很乱,脚底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她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何处是归处。
……
阮江临又去wah和他们聚,身边还是带的顾清,叶琛他们都在调侃,说看来顾小姐最近深受宠爱。
前段时间阮家二爷高兴,还低调地陪她去看了电影的首映,可被狗仔拍到,在热搜上高调地挂了很久。
顾清原以为以他的性子定会生气,提着胆子给他打了电话。
不过竟然没有生气,晚上还约了她一起吃饭,她那颗提在嗓子眼处的心才又放了回去。
“临哥,你今晚上不多喝几杯,你都对不起我昨天晚上为你跑到江城千里送人情。”
阮江临不说话,可大家都知道他是应允了,阮总新投标的股息长得很快。
他不仅眼光毒辣,手段也雷厉。
在投行圈里盛名,这么多年就没失过手,可他鲜少有像这次一样高兴的。
五光十色霓虹灯照得他轮廓格外清晰,袖口被他解开,怀里揽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准备进去,慵懒与矜贵在他身上体现到了极致。
阮江临很久没见到那个小姑娘了,今天居然又见到了。
姜烟站在wah的门口,身上还穿着校服,清丽的小脸透着清冷。
叶琛和莫子柏看着这女孩总觉得在那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姜烟一直盯着阮江临,不用说也知道她是来找谁的。
“临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癖好,还穿着校服?Cosplay?”莫子柏打趣地说。
阮江临没说话,大家也都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等着八卦到底,唯有阮江临怀里的顾清觉得不自在。
终是姜烟先开了口:“阮江临,你娶我好不好?”
你娶我,我就不走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就连wah泊车的小哥都转过来看她。
“卧槽!牛逼!这谁啊?”
“没听过临哥和这小姑娘有什么瓜葛啊?这什么时候的桃花债?”
“京城阮家二爷的风流债你数的清吗?”
众人议论的声音络绎不绝。
她充耳不闻,眼神只落在阮江临一人身上。
他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只有过两面之缘的人,他的确对这小姑娘有几分逗弄的意思,却也着实对她算不了有什么兴趣。
第七章:再长长,回去吧
顾清站在阮江临的身旁,能察觉到男人搂着她肩膀的手松了一下。
她也诧异,阮先生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个小姑娘。
顾清是华影这两年才推出来的花旦,清纯的初恋脸很快帮她吸引了一大片粉丝,却也仅仅止步于二线而已。
她自诩迟早能在这圈子里红半边天,只是差了些机会与磨练。
一次酒会上的偶然机会,她曾与阮先生见过一面,经纪人告诉她说阮江临就是封大影后的主子。
她家境不凡,向来清高,红是迟早的事,又才入这圈子,心气高得很,自是看不起那些脱了衣服往上爬的人。
可那场酒会之后,她便托经纪人替她搭根线。
华影帮她把线给牵好了,她也是个会识眼色的人,没多久就攀上了阮江临。
她可没有比在阮江临身上花更多心思的人了。
她抬眸细细地看着姜烟,从眉眼打量到脚,手不自觉地握紧阮江临的胳膊。
女人是这世界上最敏锐的动物,只要稍稍打量便能洞察清一切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潜意识里,姜烟就是一个对她存在威胁的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人,“哟,那不是姚子前段时间追的那个吗?”
倒也不是他刻意记住,只是好几次都瞧见姚子拿着手机看偷拍的美人图,看多了也就有了个印象。
叶琛原当一个玩笑看戏,如今听人一说,也仔细地瞧了姜烟。
的确长得挺出众的,也挺眼熟,想起上次貌似是在咖啡馆里见过。
只是当时是晚上了,光线有些暗,没瞧出好看不好看。
姜烟的眼神一直在阮江临身上,炽热又清冷,很矛盾的存在。
他回望她,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再长长。”
语气不冷,还带着笑意,却让人觉得讽刺,讽得厉害。
众人听闻,有的人嗤笑姑娘太傻,有的看够了这场闹剧便先进去了。
“小妹妹,阮先生让你长长再来告白,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莫子柏总觉得这小丫头怪可怜的,便想着要不安慰几句。
再长长?这是暧昧词,是年龄再长长,还是哪儿再长长,姜烟一时弄不明白。
阮江临顺势搂住顾清,抬脚准备往里走,顾清这才松开刚才紧攥住阮江临胳膊的手。
前脚刚迈出去,就又被姜烟给叫住了:“阮江临,你会后悔的。”
太过肯定,以至于让人忍不住笑。
后悔?京圈的阮家二爷?投行圈里大名鼎鼎的阮先生?
极好的相貌,矜贵的身份,他阮江临游戏人间还从未在哪个女人身上后悔过。
这小丫头莫不是个“花瓶普信女”?
阮江临背对着她,停下身子,转身来瞧她,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顾清就站在男人旁边,她太会茶颜悦色,稍稍便能看清阮江临不耐烦了。
他的不耐烦太过明显,旁人也都瞧出来了。
阮江临向来喜欢长的好的、身材好的、外加听话的,因为他没耐心,懂事听话就显得格外重要。
旁人想,若是这姑娘今日听话,回去再长几年,也许还就攀上了阮先生,偏要惹得人心烦,真没眼力劲儿。
他抬眸,眼神有些冰冷,冷得有些刺骨,好似这才是他那副玩世不恭笑意下的真面目。
姜烟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他自是察觉到了。
于是嘴角又衔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没有丝毫感情与温度:“回去吧。”
再闹下去,该难堪了。
姜烟懂他的意思了。
他搂着顾清往里走,可姜烟总觉得,那样的背影带着几分落寞与冰冷。
一场被人视为闹剧的玩笑,就在阮江临搂着顾清的背影中结束。
原本还想看小姑娘被拒后的伤心落寞,可阮江临前脚刚进wah,她后脚拔腿就走。
太快了,让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原以为这小丫头用情至深,同情她年少就栽在阮江临这个烂人坑里。
可现在看来,小丫头挺洒脱的啊,说走就走,想象中的拖泥带水剧情居然没上演。
阮江临搂着顾清往里走,见男人兴致不高,顾清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拉阮江临的衬衣。
他垂眸,眼底有一片逗弄的笑意,一把拉过她的腰间,将她往跟前带,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他弯腰,橘黄色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荷尔蒙的暧昧感氛围拉满。
他贴近顾清的耳边,暖暖的呼吸打在她耳边:“怎么,紧张了?”
阮江临目光毒辣,不只是用在投行上面。
他看人的心思也是一样,顾清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他一瞧便全猜中了。
顾清刚要说话,就被阮江临接下来的话泼了冷水:“乖点,别整那些幺舞蛾子。”
顾清一时愣住了,她没明白阮江临的意思,幺蛾子?
是在警告她别去找那小丫头的麻烦,还是在提醒她上次被偷拍到的事?
她忽然心里一紧,她不是没听过封潇潇的事,听说就是因为阮江临前女友的事闹了好久,两人才崩的。
还有上次被偷拍到的事,那事儿虽不是她授意的,可狗仔却是华影那边找的人。
阮江临这么聪明,肯定知道那事儿。
她愣了一会儿,又天真地笑:“好的,阮先生。”
阮江临伸手挑起她的下颚,她顺势抬起头。
随后他一用力,她的笑意相呈的脸就被阮江临捏得变了形,见她快疼出了眼泪,阮江临才松手。
这次没再搂她,自个儿先进了包房。
不过顾清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阮江临看来是没和她计较。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让助理买些木瓜送到她家里去。
不仅姜烟没有明白阮江临那句“再长长”是什么意思,就连顾清也没明白。
不过这话却让她有些担忧。
她是明星,原先的身材本是极好的,可是为了上镜,经纪人总让她减肥。
减肥后倒是上镜了,可胸围却小了不少,她记得有次阮江临和她说了句“膈手。”
她当是玩笑话也就过去了。
可今天看见姜烟,虽穿着校服,可也瞧得出来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实在是不太理解阮江临口中的“再长长”是什么意思。
第八章:再吹就得干皮
一段时间,京圈里都在传姜烟和阮江临的事。
开始只说是阮家二爷似乎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姑娘,小姑娘竟然当众上门提亲。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
不过大家也就当个趣事谈论,谁也没犯病去他跟前儿说。
怕是会惹得那位京圈有名的浪子不快。
金秋九月,京都的天气越来越凉。
人都知道阮江临近来心情不好,想必也是那位了不得的小姑娘惹的,众人都躲得远远的。
就连顾清也尽量不往他跟前儿凑,生怕撞到枪口上去,点了火。
可偏偏有人就是要犯浑不信,封大影后最近出席了百花奖。
惹众人议论的不仅是她那一身艳压群芳的礼服,更加让人非议的是她含糊与阮江临分手的事。
阮江临素来不喜拖泥带水,更不喜被别人当枪靶子利用。
她明知,还在记者提问是否与那位分手时,却只说二人只是闹了矛盾。
不过圈里的人也都清楚,大概是封大影后跟着阮江临时捞着不少资源。
如今分手了,原先那些为卖情面的关系自然也就断了。
她当初答应阮江临断了的时候,倒是利落干脆的很。如今看着一个二线的顾清都能抢了她资源,心里堵得慌,后悔得紧。
姜烟看着页面,词条下是狗仔几个月前偷拍的阮江临陪封潇潇出席活动的照片,还被人特意放大,格外醒目,让人不想看到都难。
她伸出食指,滑了滑屏幕,退出热搜上关于封潇潇和阮江临的词条。
将手机黑了屏,她拉着行李箱在酒店门口等网约车。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她把伞放在行李箱里了,没拿出来。
京城的雾霾太严重了,毕竟是首都,空气质量也不好,一到下雨天,天空像是蒙了一层黑布。
有些压抑感。
雨水顺着风吹进来,飘在她的风衣上,雨下的小,但是风大,吹起她的长发,她往顺风口缩了缩。
华大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就在隔壁市,她打算先回一趟南方。
已隔十余年,记忆中的沿海小镇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名字而已。
连小时候的家庭住址也记不得了,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后来杨思芳给她迁移的户口。
她拉着行李箱往里站了站,刚往里躲,就有一辆车疾速而过,溅起水花,她离那里站的近,水溅在她裤脚上,她穿的浅色牛仔裤。
脏兮兮的水溅在她浅色的裤腿上,分外明显。
她蹙了蹙秀眉的功夫,司机已经驾着车扬长而去了。
心里头说不出的烦闷,不知是因为那个热搜的缘故,还是被弄得狼狈的缘故。
她刚从包里拿出纸巾,网约车就到了,师傅热心地下来替她拿行李。
她先上了车才擦拭这裤脚,只是污泥怎么也擦不去,越擦污染的面积越大。
原是半个巴掌大,这下晕染开来更大。
她瞧着碍眼,小腿处湿乎乎的也不舒服。
“出差啊?”司机冷不丁地来一句。
她穿着校服才显小,今日穿的风衣和牛仔裤,总归看着是不像高中生的。
“嗯。”
她懒得应人家,就随便回了句。
开始雨还下得小,可上了车没多久之后就越下越大了,车上的雨刷器也刷不完雨水。
像是从车窗倾盆而倒。
姜烟估计这雨下得大,肯定会延飞。
雨下得大,可他又接了一单,抓紧时间送她。
到了机场的时候,迫不及待给她拿行李箱下车。
动作太快,也太粗鲁,箱子的轮子在后备箱的铁块处擦了一下。
这一下直接把行李箱的一个轮子给弄下来。
司机连忙道歉,说是这一单给姜烟免费。
姜烟还没说话,他就又上了车,连忙开走了。
她觉得今儿应该是不宜出行,一路上遇见的糟心事儿真不少。
轮子少了一个,拖着费力又难堪。
没出意外,航班果然延误了。
她放了行李,去洗手间处理裤腿的污秽。
用纸巾打湿了擦,用了几分力才擦去。
只是泥沟岁擦去了,但是却更湿了。
她望着裤腿,没好气地将湿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却没注意从男厕所里出来了个人。
正好就落在他鞋旁边。
是阮江临,多日不见,他比几日前看起来多了几分疲惫感。
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她,眼神里闪过一分诧异,原以为不会再见了。
沾染过泥垢的湿纸巾落在他脚旁边,溅了几滴水在他名贵的商务黑色皮鞋上。
她没说话,走到他身旁时弯腰将那团纸巾捡起来,扔在垃圾桶里。
脸庞清冷,对他说了句“抱歉”。
她转身去洗手,冲洗的动作很慢,慢得连水声流淌的动作都能看清。
男人见她不说话,闲来无事,想起几日前面前这个小丫头还跑来和他求婚的场面,只觉得有些好笑。
燃了根烟倚在墙上,他也不说话,也不看姜烟,低着头,似只在认真地抽根烟,别无他意。
烟圈从他薄唇里一圈圈的吐出,燃了半截后,姜烟才洗完手。
洗完之后又放在烘干机吹手。
吹的时间极长,比洗的时间还长呢。
阮江临将小丫头的动作收尽眼底,轻笑:“再吹就干皮了。”
她回眸瞧他,他肆无忌惮地笑,格外坦荡。
“你管我?”
她收了手,烘干机的声音也没了。
拿上包就走出去了,留给阮江临一个瘦薄又清冷的背影。
阮江临也拧了烟,走了出去。
姜烟从里面出来便去接了杯热水捂手,吹久了真觉得手干。
可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再洗一遍,显得她挺没骨气的。
捂着手的热水,她又不自觉地喝了一口。
喝得太急,呛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狼狈极了。
呛在气管里,难受死了,眼泪都给呛了出来。
她猛烈的咳嗽着,直到男人的大掌落在她背脊上轻缓地拍着。
她抬眸,便对上阮江临一双妖孽的桃花眼。
见她不再咳嗽,就伸手接过她的纸杯,又去给她接了一杯,简简单单的白色纸杯,在他那双骨骼分明的手里都显得矜贵了几分。
她没拒绝,伸手接了过来轻呡了一口。
她眼里有几分红,刚咳嗽得太猛烈了。
他顺势坐下,就坐在她身边,“好点了?”
第九章:“原先见过你”
她清冷的脸庞有几分少有的呆滞感,随后才有微微点头:“嗯。”
他倒是泰若自然,靠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腿。
久久两人都未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直到他先开口打破空气中凝结的尴尬气氛:“去上学?”
算算日子,大学虽然开学晚,却也到了该开学的日子了。
她摇头:“不是。”
见她没继续说话,阮江临没再继续问,他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只是突来兴致,便随便开口问了句,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透过机场里的玻璃窗往外看,灰蒙蒙的一片,压抑得要死。
她轻声:“回家,南方的一个小镇,叫做青苏,我爸爸的家乡。”
父亲对于姜烟来说是一个极其陌生的词语,除了记忆里那点支零破碎的温暖以外,姜烟再想不起其他,可却是她心里最柔软的一处记忆。
也不知怎的,提到这里,阮江临忽然记起原先他好似在哪里就见过她,不是在唐曼学校里的小树林。
是在江宏国际那次。
“我原先见过你。”他开口。
姜烟心里一震,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他居然会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咋多久以前。
男人说着地地道道的京话调侃她的模样,她无法忘却。
她抬眸望他,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像是森林里迷路的小鹿,跌落猎人准备的陷阱里。
“你忘了,在江宏国际,我们见过。”他回望她。
姜烟扯了扯嘴角,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
原来他记得不是那次。
她笑,清冷的面孔多了几分妖冶:“是啊,我们原先见过的。”
阮江临记得的,是她被郑狐狸打的那次。
见她笑得有几分苦涩,阮江临自己应是戳着她痛楚了,便不再说话。
她继续:“那位不是我父亲,是我妈攀上的高枝儿。”
“我爸早死了,癌症死的。”
她语气很云淡风轻,说不出有什么悲伤之情。
大概是她总是太过清冷,叫人总觉得她有种抓不住的忧伤感。
她握着纸杯,能感受到里面的水已经凉了。
她看了看时间,她该去安检了。
姜烟拖着行李,行李少了个轮子,她忘了这事儿了。
在阮江临面前,拖着一个坏掉的行李箱难免有些尴尬。
阮江临笑她,笑出了声,问她需要帮忙吗,她没拒绝。
正巧,他的团队也到了,助理还替他买了咖啡,顺带着给她买了一杯。
不过她喝不惯,是美式的,总有种要吐掉的感觉。
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那杯咖啡却是再没有碰一口。
托他的福,还顺带着升了舱。
开始的时候姜烟以为只是顺路过安检,可后来连登机口都是一样的,才知道阮江临和她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巧得倒像是她提前算计过一般。
她就坐在他旁边,还是靠窗口,能看清升空时高度的腾飞感。
刚刚还是灰蒙一片就换成了碧海蓝天。
她惬意,不知觉便睡了去,阮江临让空姐给她拿了条毛巾搭在身上。
要说阮江临要不算花心,还真是一个烂好人。
还帮她找了酒店,房间还就在他对面,她原先定的民宿也就取消了,她自是愿意的。
原以为他是来旅游的,可旅游也不必带上一个team,后来从他们的交谈中才想应该是来实地考察。
考察地还就是在青苏镇,不过那里只是霖市的一个小镇,他们到霖市的时候已经也快晚上了,镇长安排的第二天去。
在飞机上,见她一脸惊讶,阮江临还调侃说让她当导游。
她连忙推迟,她自己都找不着路,怎么当导游,十多年都没回过的地方,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让姜烟庆幸的是,她那个丢死人的行李箱让阮江临的助理拿去了。
到了酒店,放了行李,阮江临让她下去吃饭。
阮江临带的一个团队,看起来业界精英,有一个外国友人,大概是伦敦的,说话总是有浑厚的伦敦腔,听着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他团队的人不算少,可接待的人比他一个团队的人数加起来都要多一些。
不像是来考察投资的,更像是上头派人来摆摆架子的。
饭桌上,阮江临就坐在她身旁,逆着光线,华丽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轮廓被勾勒得极为清晰,又叫人生了非分的梦幻之情。
饭桌上不止有他团队里的人,还有考察地原先房地产老板,听闻他到了,连忙驾车从青苏赶来的。
原是房地产发的家,自是比不上阮江临这等从小含着金汤勺子长大的富家少爷。
说话总是夹着乡野的粗俗之气,阮江临开始的时候倒还好,后来估计是嫌他聒噪,呛了他两句话,暴发户也知道该闭嘴了。
他今儿大概是累了,没夹两筷子菜,也可能是这儿的菜不合他的胃口。
总归他今儿是没兴致的,靠着椅子,也不顾是否还有其他人在用餐就点了根烟。
他吞云吐雾的模样说不出的慵懒感,眼眸里总是带着缱绻。
姜烟趁他不注意,夹了菜放在他碗里。
他自是注意到了,却没动筷,姜烟原本也就没想让他动筷。
他虽没怎么动筷,却喝了点酒,富家公子爷的肆意姿态更显,呛人的话越发打人脸。
他离席之后,其他人也就散了。
姜烟跟在他身后,他慢她也慢,不过他腿长,再怎么放慢脚步,姜烟也慢不下来。
她低着脑袋走,没注意前边的人已经停下,直冲冲地撞了上去,撞得鼻子生疼,她伸手去摸鼻子,幸好,没流鼻血,要不就丢脸丢大发了。
忽然停下是因为手机响了,震动。
他接了,姜烟听不清对面是什么声音,不过依稀能猜到是他哪位红颜知己。
他似是没察觉到姜烟撞疼了鼻梁,又或许是知道只是不愿说什么。他自顾自地接电话,没对姜烟说什么。
今儿晚上在席间他的耐心都被用惯了,没什么好脾气了,就连顾清在电话里多关心他两句他都不耐烦了。
“阮先生,我想你了。”
“没别的我挂了。”
他果断挂了电话,回头看,刚才身后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
阮江临瞥了眼对面的房门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第十章:她的意图很明显
夜色笼罩,霖市虽然比不上京都繁华,却也是南方有名的二线城市,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阮江临冲了个澡,站在落地窗前,他今儿烟瘾犯得厉害,一包都抽没了,打了电话让客房送上来。
叶琛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气他,截屏发给他一照片,是他今儿早上和封潇潇挂热搜上的那张照片。
他蹙着眉,黑了手机屏,将手机扔在沙发里。
正巧,门铃响了,本以为是客房送的烟,打开的时候才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是姜烟。
姜烟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双幽若霜洞的桃花眼,前面的碎发湿漉漉的,水滴滴落在他的浴袍上,胸口露了v字领,胸肌若隐若现。
姜烟想,他大概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太平洋宽肩,倒三角窄腰的黄金比例。
就是太白了些,想来他这种富家公子哥从小就养得比旁人矜贵些。
姜烟掐着时间来的,怕他和“红颜知己”的话还没有说完,没想到他澡都洗完了。
她也才洗完澡,换了带来的睡衣。
阮江临瞧她手里拿着包烟,是他刚在电话里让客房买的烟。
姜烟刚过来的时候,正巧碰着送烟上来的前台,她就拿来了。
前台也是个眼尖的,见他们入住时,姜烟就站在阮江临边儿上,想来二人的关系也不浅薄,就让她拿去了。
阮江临先进去了,姜烟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
姜烟把烟递给他,他先没接,一双桃花眼里的戏谑尽显,开门时不耐烦的神情尽散。
他怒气来得快,消散得也莫名其妙。
姜烟晃了晃手,示意他接。
他这才伸出手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一根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白皙且骨骼分明。
阮江临注意到她的眼神,一脸不怀好意地笑:“怎么,想要?”
想要什么?手还是烟,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他坐在沙发上,肩胛挺直,交叠着双腿,修长的手指中夹着那根烟,似乎是想起了姜烟还在,手指微微举起示意:“介意吗?”
她没回话,摇了摇头,她在想,她就算说介意,阮江临也还是会抽的。
他抬起大长腿又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晚风吹了进来,九月的风已有些凉人了。
尤其是在三十楼的房间,高处不胜寒。
对面的大厦是一个荧光屏幕,姜烟注意到,屏幕上的人是顾清,播放的是她最新代言的阿玛尼广告。
她有如今的位置,全靠站在姜烟面前的男人。
冶蓝色的火焰在指掌间绽放,点燃了指尖的烟,星火点点,格外撩人。
“为什么来找我?”他靠着窗,视线停留在对面的广告屏幕上,正好是顾清的一个特写,修长的手指燃着焰火,不断散开来。
姜烟以为她来的意图很明显,薄纱,淡妆,还不够明显?
对面的广告切换了,换成了一个最近才火的小生。
阮江临仔细瞧她,标准的东方鹅蛋笑脸,眉眼细长,樱桃嘴泛着红,却不像涂抹的口红,倒像是天生的,让人不禁想浅尝一口。
她眉眼下长了颗小痣,不是黑色的,是嫣红色的,给这清冷的容貌加了几分不属于她这年纪该有的风尘,确切的来说是欲。
“姜烟,你上次说错了。”他的眼神从脖颈处在往下移,之后便笑了。
姜烟不懂,她问:“什么?”
随后他笑得更加肆意,姿态懒散:“没36D,只有C”。
姜烟脸的肤色一下便从白皙色变得绯红,烧得有些疼。
她承认,她上次是谎报了。
她垂着头都不能挡住她因害羞而变得绯红色的脸。
烟已快燃到指尖,他吸了一口,随后便将它拧灭。
他勾着唇,一步步向她迈近,他身材修长,背着光线,挡住了她余下全部的视线。
他伸指挑起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秋水双眸,似脉脉含情。
他指腹处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燃过后的温度,还未待她反应,面前那张俊脸就被瞬间放大。
他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挑,她不得不踮起脚尖,他的吻来得太过突然,似洪水猛兽,又似雨后骄阳,是她甘之若饴。
姜烟有一瞬间分不清只是现实还是梦境。
可下一秒,她就立马知道这是现实。
他将嘴里刚才的烟气一股劲儿地全渡给她,他坏极了,咬住了就不放嘴,她呛了进去,似整个肺都在燃烧。
又似淹没在大海里即将濒死的人,呼吸不了半分。
姜烟没抽过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烟都如阮江临抽的那般烈,她闻过几次,虽觉得呛,却没想到是这般烈。
如今尝进嘴里,一路从支气管到肺部,似被灼烧坏了,她感觉嗓子都快哑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推搡着阮江临,可她那点猫力气,哪儿能推得动阮江临半分。
直到她真以为自己要死在阮江临手里的前一秒,阮江临才松手。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嘴里的烟气也渐渐散了去。
阮江临的呼吸似也有些波动,不过比起她,可好太多了。
姜烟想,他总归不是那副泰若自然的样子。
他伸手,擦了擦唇角上沾染的银丝,眼里有几分猩红。
她望着他的面容,太过薄情。
他笑,笑得极为慵懒,明显刚才动情时分的触动也散了去。
姜烟听见他说:“忒爽。”
姜烟有些木讷,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能让阮江临今日稍微看得起她些。
她还未想到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阮江临便又断了她的念想。
他似乎总能猜到她的那些小心思。
“真要送上门给我?”
他这话说得太直接,似能将她那些弯弯绕绕的肠子给捋直了,却也没给她留下半分脸面。
男人,送上门的,又有好感的,怎么不要?
他这是在告诉她,她姜烟脱了衣服与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又有什么区别。
姜烟想她明白了,她打直了那双因为一个吻就软掉了的腿,挺直背脊走向门口。
身后又传来阮江临的声音:“别忘了,明儿要给我做向导。”
姜烟发现,他总喜欢先打人一巴掌再给一个枣,就像刚才似扒了她衣裳羞辱她,又完好无整地替她穿上。
或许,这就是像他这种公子爷喜欢的恶趣味,或许,他对顾清也是这样的。
第十一章:机关算尽太聪明
青苏镇是沿海的一个小镇,镇上都是朴素踏实的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渔民。
可这年头,靠卖鱼自然是发展不起来的,以至于在这条共同富裕的道路上,青苏已跟不上脚步,落后得很。
当地的也有些有想法的年轻人,可要么功成名就之后就不愿意回到这落后的小镇上,要么就是有心无力。
要带动这么一个落后的镇子发展起来,该要耗费多大的资金与人力。
来这里的投资商有不少,大多数都是考察完决定不投资的,这样一个临海的镇子,除了鱼就没有别的文化特色了,怎么带动的起来。
也有一时脑袋发热的,前几年房地产火热,有开发商来当地搞了房地产,可这儿的人都穷,又会有谁买得起。
姜烟不知道是阮江临是为何兴起,来这儿搞投资的。
当地的人民都很热情,知道阮江临是来这里搞投资的,一个个恨不得把他供起来,他们的眼神里都充满着期待。
姜烟想,阮江临现在就是他们眼中未来的摇钱树,他们都穷怕了。
记忆中,父亲也是个很穷的教书先生,不仅穷,而且还多了不该有的善心。
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还要拿钱去照顾学生,这无疑是给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
上天给了他怜悯众生的好生之德,却没给他怜悯别人的能力。
后来他得癌症,杨思芳就离开了他。
镇上虽然穷,可该有的设施设备都有,不会出现断电的情况。
他们还给阮江临安排了镇上最好的酒店,与其说是酒店,不如说是装修得极好的民宿,想来应该是镇子上最有钱的一家人了吧。
晚风从海上吹来,夹着海盐的咸味,还有清新的甜味,交织交杂,让人醒目。
她和阮江临走在沙滩上,她没穿鞋子,细嫩的脚底在海沙上留下一个个脚印,有深有浅,有些踩深了的脚印坑里还会有贝壳。
阮江临走在前头,他的衬衣在空中被吹起,胸肌和腹肌若隐若现,他手上还拿着姜烟的外套。
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眉目映在姜烟的眼中,格外清晰。
她有个问题想问阮江临,这个问题她想了快一天。
“给你个机会,说出来听听。”他嗓音有些低沉,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有些水土不服感冒了。
“你没打算投资的吧?”她直勾勾地盯着阮江临看,没有丝毫的胆怯。
他望着姜烟,看她郁闷了一下午,没想到她问的竟是这事。
姜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茫茫大海一片,落日已只剩下三分之一,与天际相映,海面波光粼粼,泛着金光。
“想让我投?”他转身望着姜烟。
姜烟也没否认:“嗯。”
姜烟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可她不知道今儿怎么了,就是想让阮江临投资这里。
大概是内心对于这里还是留有一处柔软,也可能是急于想让阮江临答应她一件事,以证明她自己的分量。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想让阮江临投资这里。
“姜烟,我该说你傻还是聪明?”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姜烟听见了,他嗤笑了一声。
是在笑她,笑她傻,笑她自作多情。
“阮江临,明儿陪我上一趟山吧,就当是我当导游的报酬。”
姜烟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害臊。
她既没有当导游,也不配拿报酬,因为阮江临这两天待她的吃住就已经是她一个寒碜学生支付不起的价格了。
许久,海浪又一次拍打一次,夹着海沙,打在她的小腿处,她的长裙被打湿了,黏在腿上,线条若隐若现,依稀能看清白皙的皮肤。
“嗯。”他转身离去。
姜烟一个人在沙滩上待了很久,看太阳一点点落去,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她临走时,还在沙滩上捡了不少贝壳海螺,她想明天找那个在街上看见的,卖手链老奶奶,帮她串成一串。
总觉得应该留下些什么纪念。
不过到了晚上,姜烟就彻底后悔了,她不该穿那么单薄的一件裙子在沙滩上待那么久。
腿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不知名虫子给叮咬了,被咬的青红一片,又吹风吹得太久,大概是要发烧了。
她躺在床上躺了好久,空调也没关,一直吹着寒气,她捂在被子里不愿起来。
她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有一只大狼狗和野狐狸一直追着她咬,她不停地跑,她只觉得累极了,脑子也浑浑噩噩的。
也不知道是睡到什么时候,大概是半夜,耳边传来阮江临唤她的声音,他的声音像是大提琴,低沉浑厚:“姜烟,醒醒。”
他伸手摸她的额头,烫人。
酒店的阿姨说送进来的饭她一口没吃,阮江临正好来看她,敲门也没人开。
找人拿了房卡,进来便看见她缩成一坨,捂在被窝里。
硬是把被子给她扯开,才看见里边的人儿。
她脸红扑扑的,大概也是生得白,皮肤细嫩得能看清她脸上的小绒毛。
睫毛长而卷,像把小扇子一般扫着他的掌间,有些痒。
病了也不安分,阮江临是这般想她的,就该拿绳子绑住她,才能断了她那些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他叫了她两声,姜烟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眼睛就像是被蒙上一层纱布一般,看着阮江临似是裹着浓雾一般,瞧得并不真切。
大概是在做梦,所以她肆意又惘然,拉着阮江临的手就往脸上贴。
阮江临觉得自己准是贴了个火炉子,他向来喜冷,只觉得太热了不安逸。
要不是看她这副生了病楚楚可怜的模样,阮江临只怕是甩手就走。
见男人没拒绝,她胆子更大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双手环抱着男人劲瘦的腰,脸蹭着他的胸膛,她觉得这样舒服些,他身上凉得很。
她光抱着还不行,一直在他怀里蹭,手还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肩,头发蹭着他的下巴。
弄得他有些痒,他一把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别闹。”
她呢哝了句什么,阮江临没听清。
“嘀咕什么呢?”他一把挑起她的下巴。
第十二章:“你有多喜欢我?”
“痛······”她轻呼一声。
阮江临非但没松手,挑着她下巴的手还真就用了几分力,看她清冷的小脸好似都皱到起一起。
“怎么那么娇,娇气包?”
姜烟像是一滩柔水一样,溺在他身上。
他顺势揽过她的腰,语气中多了几分正经:“去医院。”
姜烟好似这才清醒了几分,连拉着他撒娇:“别啊,答应了我明早要上山的。”
他笑:“清醒了?”
阮江临作势要起身,姜烟一把拽住他,“别走行吗?”
他站在窗边,修长的身躯挡住了光线,姜烟脑子也浑浑噩噩的,看他的模样并不真切。
她的手指很软,从他手腕处缓缓往下滑,勾着他的无名指。
“真不去医院?”
烧得像个火炉子似的。
姜烟也不是怕去医院,只是她白天听到了,阮江临是明儿下午的飞机回京都。
她既然不愿意去,阮江临也不想绑着她去,自己要作,便要受着。
原想随她自己怎么着,也不想多管闲事,甩开她的手就准备离开,要不是听她多嘤咛两声,大概就真留下她一人。
阮江临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会折腾人,在他怀里折腾了一晚上。
阮家二爷何时伺候人喝水吃药过,她浑身又烫,抱在怀里总是觉得黏得慌。
姜烟大概也真是怕阮江临嫌麻烦就扔下她不管了,闹了一小会儿也就不敢再闹了。
她性子清冷,就她有记忆以来,从小到大从没有这样闹过。
她原本还闹着阮江临给她讲故事,可见他眉间蹙起,她又不敢了,就闭了嘴,在他怀里躺了一夜。
明明是在他怀里睡着的,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了。
海风吹着纱窗在空中飘摇,她战栗了几秒,又缩回了被子里。
身旁阮江临坐过的位置早已经凉了。
她估摸着自己应该还没有完全退烧,原想赖床,可怕自己赖床了,阮江临就先走了。
原先青苏靠海本应该是没什么高山之类的,可它这儿还就真有一座,山顶上修筑了一间寺庙。
这儿的人大约都淳朴,也就带了些信佛的迷信。
她也想去拜一拜,听说那儿种了月老树,阿婆说那里的月老树很灵验,她村子里许多未婚夫妻都会在结婚前去上香,以保佑婚姻顺遂,白头偕老。
姜烟原是不信的,可她总觉得都住在山脚下了也该上去拜一拜,哪怕她不求姻缘。
她想,阮江临要是知道了她的想法,肯定会笑她,笑她自作多情、封建迷信。
阮江临在车上等她,原先她打算徒步上去的。
可见他眼下有些青黑,还有些胡茬,多了几分潦草,不像投行圈里杀伐果断的大佬,姜烟又把那个想法吞进了肚子里,她想昨夜她已经折腾他够久了,他难得有这么好的耐心对她。
不过姜烟真庆幸自己没徒步上来,阮江临开车上来都花了一个多小时,要是走路,她觉得自己那双腿肯定会废的。
山顶上的温度比山脚不知低了多少,她穿了两件都觉得冷,阮江临看她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就把外套拢在了她身上。
从山上望下去,大雾一片,让人有些畏怯,好似望不了底。
大概是青苏的人少,这么大个寺庙也没瞧见几个人,就连僧人也没见着两个,太过冷清了些。
好不容易看见个尼姑,上来便叫姜烟捐香火钱。
她身上没带,一双烟直溜溜地看着阮江临。
他倒是大方,大方到那位尼姑一直说他心诚则灵。
尼姑领着他们进去上香,阮江临说他不信这些,姜烟连忙捂住他的嘴。
她觉得阮江临这样说不好,不信也不能在人家家门口说吧。
他就在外面等着,姜烟一个人进去了。
寺庙很简陋,要不是有一尊大佛,姜烟真要怀疑是陋室了。
她虔诚地上了香,磕了头。
她许了两个愿,她总觉得自己不能比其他人贪心,不然佛祖一定会不保佑她,所以她比别人少一个。
一愿自是身体健康,她是惜命者,自然是要许这个愿望的。
第二个原想许自己一夜暴富,可她转身去瞧阮江临的时候,她心下一狠又将这个愿望给了阮江临。
愿他平安顺遂就好,她不贪心的。
那个尼姑说她很虔诚,佛祖一定会保佑她的。
她想,阮江临捐了那么多香火钱,他才够虔诚,可惜他不信,也不拜。
她问了尼姑路,她想去瞧瞧阿婆说的月老树,她哄骗着阮江临一起去了。
阮江临原先不去的,又想她拖着病都要来也就赏了脸陪她去了。
月老树和阿婆说的一样,参天大树,似已耸入云间,想来怕是百年之久。
它枝丫上绑着许多红条,上面写满了有情人的祈愿,有新有旧,旧的布条已经破烂不堪了,积满了尘灰。
阮江临没想她竟是来看姻缘树,刚才看她又哄又骗的,还以为是来瞧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随手看了张布条,上面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不免嗤笑一声,“还信这些?”
他手上也沾了布条上的灰,姜烟拿了张纸巾递给他擦。
姜烟找僧人要了红布条,阮江临没看她写的什么,不过大概也是能才出来的。
她写的很慢,一笔一划地写,不过总觉得不满意,因为她不会写毛笔字,僧人说要帮她写,可她想自己写。
她让阮江临帮她挂上去,他人高,站得也高,嘴里叼着根烟,烟灰落在他衣领上。
他们向僧人道了谢,下山的时候浓雾已经散了一大半了。
依稀能看清山间的景色,已入秋,林间多是落叶。
远远望去,山河已入秋,似是坠落人间的秋仙子漫落整片山谷,幽幽静远。
“阮江临,你知道我写了什么吗?”她挑眉问。
阮江临自是知道的,可小姑娘的心思他戳破了说好像也没意思。
他停了车,侧身看她,手指时不时地敲击着方向盘。
“姜烟,你有多喜欢我?”他问,眼底带着笑意。
姜烟说不清楚,因为这感情太久,太烈,太浓,已不能用语言表达。
第十三章:“一个吻算得了什么?”
她望着阮江临,想要从他深眸中窥探到一两分情绪。
他将车停靠在山路边,下了车,站在桅杆之内,姜烟望着他的背影,总感觉他好似要摇摇欲坠,便要跌落下去。
“姜烟,回答我。”他说。
她眼神有些迷离,似幻似真,她不懂阮江临是什么意思。
她问:“阮江临,你为什么要吻我?”
他笑了,眼底的玩世不恭尽然显露,显然他没想到姜烟会这么问他。
阮江临没回话,摸了摸裤子口袋,拿出烟,还是上次姜烟给他的那包,只剩下三根了,他最近烟瘾有些大。
特别是昨晚上被这小姑娘折腾得够呛,抽了一早上烟。
他用手掌遮掩着风,熟练地点燃了烟,他皮肤很白,除了食指与中指处夹烟的位置,指腹微微泛黄,还有些细茧,想必是常年抽烟导致的。
姜烟走过去,从他手中抽走了烟,学着他的模样夹在两指之间。
山上风吹得烈,烟火渐渐在指间蔓延开来。
她缓缓将烟放入口中,因为燃得太快,烟没剩多少,她有些怕烫着自己的唇。
还未放入嘴里,一阵风就吹来,将烟气渡入她的嘴里,鼻腔里肆意灌入。
她猛烈咳嗽,脑子里想起阮江临那夜吻她的模样。
姜烟的动作十分不熟练,因为怕烧着自己的嘴唇,动作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滑稽。
还未等她咳嗽过来,阮江临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烟,拧灭在脚底。
姜烟抬眸望他,正好将他眼底的不耐烦尽收眼底。
他站在逆风处,额间的刘海被风吹得凌乱,带了些少年的不羁,一手裤兜,他轻声笑:“姜烟,一个吻能代表什么?”
他伸手,去摸了摸姜烟的脸颊,冷的有些渗人。
风扬起她的发,交织在他的掌间,缠绕他的指尖,纠缠不休。
姜烟不自觉地缩了缩瞳孔,破碎感刺激着心脏,她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
她忽然一把抓住阮江临抚摸她脸颊的手,他眼里总是带着深情,那样的眼神会让她误会,会让她沉沦,会让她自作多情。
“阮江临,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喜欢长的好的、身材好的,这些姜烟认为她都是符合的,甚至比起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哪怕是顾清,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不明白,阮江临为什么会拒绝她。
“或许,男人都不太喜欢倒贴的。”他赤诚地说,好似在告诉她什么人生真谛一般。
她松了手,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步子有些踉跄。
她想她应该是有些头晕的,不是被阮江临的话伤到了,而是因为她还在发烧,快要烧坏脑子了。
她记得阮江临的话,一个吻算得了什么?连一句承诺都算不上,不过是成年人指尖2情到自然是便做了的一个举动,况且,她对于阮江临来说,她就是送上门给阮江临作践的。
一个吻自然是算不了什么的。
她该感谢的是阮江临那天没有把她一个人扔在半山腰上,还“好心”地将她送回了酒店。
那天下午,阮江临和他的团队就离开了霖市,他好像白来了一场,因为他最终还是没有投资青苏,这个边缘的小镇经过一番取舍之后,又一次被抛舍了。
姜烟原本打算在晚饭之前退房的,她怕她的钱包不够在这样的星级酒店里消费。
可她拖着行李去前台办理退房的时候,前台小姐告诉她有位姓阮的先生帮她续订了半月。
她其实根本在霖市待不了半月,只是比他晚走两日而已,用不着他这样破费。
姜烟又拖着行李回房间,脑子里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阮江临说的话。
她其实在霖市也没什么好逛的,就是觉得应该再待两天,因为她不认为自己还会再回来这里。
自阮江临走后的一整日里,她都待在床上不曾下来,客房倒是按时送餐过来。
以便她不至于睡的昏天黑地,不知今夕适何时。
不过睡了一整日起来,倒是把烧给退了,大病初愈。
客房很贴心,第二日上来的时候还带了退烧药,不过她说不用了,因为烧已经完全退了。
她退了房,拖着行李在霖市热闹的街市上走了一天,走得腿都快断了。
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人山人海,她根本挤不出去,于是她成功地错过了飞机,又连夜订了高铁票。
南北的跨越很大,她几乎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座,手脚全麻,沿途的风景她用手机一一记录了下来。
刚关掉相机,手机推送的热搜词条就自动弹了出来,她刚想删除,却被词条吸引住了。
#投行圈大佬否认与封潇潇关系
她点了进去,是他公司发布的一则声明,声明很简单,否认了两人的关系,又说要告造谣之人,无疑是在拍拍打脸某影后。
她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几秒,她忽然就相信了,阮江临的确是薄凉之人,她勾了勾唇角,既是嘲讽封潇潇也是在嘲讽自己。
自以为一片深情,在别人眼中不过是倒贴的手段。
没多久的时间,这条词条便已经爆了,连带着好几条的热搜也一并被顶了上去,其间还有两条是爆出封潇潇才出道时的一些花边新闻,有和这个导演的C照,又有与那个制片人的L照。
她看了看评论,几乎是一片骂声,大多数都是说封潇潇炒作的手段令人作呕。
就连那条声明书也没多久就被顶了下去。
很明显,有人故意操纵。
她黑了屏幕,可各大头条网站不断地给她推送,手机不停地响,似乎是吵到旁边的人。
她干脆关了机,将心思不再沉迷于上,将视线移向窗外。
从高山到河流,从平原到盆地,距离已经远到她模糊了公里数。
她没回京都,直接去了北城。
原本她是掐着时间去报道的,可是她没赶上飞机,自然也就晚了。
连夜坐的高铁也是晚到,她和辅导员申请了晚到,虽然她总觉得开学就迟到不是很好,不过如今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希望不会扣分就好。
第十四章:过分的热情
华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学校的特色专业是理工学和管理学,姜烟选择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专业,摄影学。全国最好的摄影专业并不是华大。
关于那天报道,姜烟记不太清了,只是庆幸自己幸好是赶上了。
她们寝室就她一个人是摄影专业的,意味着她大概率是寝室里成绩最差的一位。
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姜烟尽量把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原以为自己是寝室里最后一个到的,没想到居然还有比她更晚的人。
以至于让她印象比较深刻,不过姜烟总觉得唐曼有些眼熟,后来唐曼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才想起是自己高中的校花,虽然没有过交集,却总归是有些许印象的。
晚上的时候,一个寝室的人决定出去约饭。
姜烟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太过盛情邀约的氛围,或许是她真是别人说的性子清冷。
唐曼性子大大咧咧的,为人很合得来,姜烟本想说自己晚上有事,却硬被她“打动”了。
之后在饭桌上问到,唐曼才知道两人是高中同学,惊讶了好久。
她不仅人性子清冷,口味也清淡的很。
她们提议吃涮羊肉,问到姜烟意见时,她没有拒绝,只是点头应了声好。
她尝试夹了一筷子,吃到嘴里就后悔了。
其实味道很好,只是她吃不惯,姜烟不喜一切味道稍大的事物。
席间,大概是见她没动几次筷子,且几乎都是夹的蔬菜,唐曼就估计到她大概是不喜欢这些事物的。
纪暖说,她们寝室一定是聚集了四个系的系花。
其实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三号床的李诗曼只能算是小乖的成分,却绝对算不上是系花。
唐曼的那张脸太过明艳,会让人把注意力第一眼就放在她的身上,不用细看,对她的评价便是美女。
至于姜烟,双眸清澈如水,眉目细长,神色总是带着清冷之色,以至于旁人总觉得她不太好相处。
纪暖倒是诚实得很,说自己是人造美女,高三一毕业她妈就送她去割了双眼皮。
见她口味是真的清淡,麻酱几乎也没蘸过,唐曼才感慨:“本来我以为我小叔叔口味都是最清淡的了,没想到姜烟你比他更绝!”
纪暖是个自来熟,想什么说什么,也从不会去避讳:“那你小叔叔肯定是因为人到中年,养生更重要!”
唐曼笑:“我保证,你如果见到我小叔叔,这话你一定后悔。”
她们说不信,唐曼也没再将话题放在这个上面,只是问姜烟吃得这样清淡,美食还有何趣味。
她只说:“有趣味的。”
开学没多久,就迎来了大学生们最苦逼的时间,军训。
姜烟没打算临阵脱逃的,连姨妈来了,算着日子应该是下个周,可没想到它居然提前造访。
姜烟本来打算先请两天假的,可纪暖和她说请假的后果非常严重,姜烟在心里思量了一番,打算熬过去。
前两天都坚持下来了,可到第三天,她整个人就彻底瘫痪了,人直接从训练场上晕了过去。
辅导员批准了她的请假,不过她明年必须参加下一届的军训,不然拿不了军训分数毕不了业。
这事没纪暖说的那么严重,不过她也能体谅,毕竟军训谁都不怎么想参加,她要是请假成功,在别人心里自然也会有不平衡感。
她想了想,这大概就是一种“见不惯别人好的”平常现象。
纪暖还特意跑来和她道歉,说是早知道她这么体弱,就不会说那些话了,姜烟笑了笑也就过去了。
等到纪暖出去后,唐曼才慢悠悠地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递给她,笑着说:“很假吧?”
姜烟一下就领悟到了唐曼在意会纪暖,不自觉地便笑了起来。
她偶尔会觉得,唐曼说话做事的风格很像一个人,那种懒懒不羁调子。
她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是有一点。”
她笑的时候,眉眼的疏离感便一散而去,唐曼细细地看,不禁感叹:“也不知道我这校花的名头是谁评的,我觉得他一定是没细瞧过你。”
唐曼说着,她忽然想起有次阮江临问她,问她学校里那个长得最漂亮的是谁。
她想,若是那时候她知道姜烟,她一定会认真地回答阮江临。
“姜烟,改天我介绍你和我小叔叔认识呗,反正我们都是漂亮人。”唐曼打趣。
见她尝尝提起自己的小叔叔,姜烟下意识地就问:“你小叔叔应该很好吧?”
应该是很好的人,才会让唐曼提起他时总带着褒奖的语气。
姜烟也想,唐曼的大叔叔应该是个不怎么样的人,因为唐曼每每提起她大叔叔的时候总是会有抱怨。
唐曼眉眼中带着风华,像极某人和她说话的模样,大概连她自个儿都没有察觉到。
她勾唇,想着对阮江临的印象,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他呀,是很好的小叔,却也是个很坏的男人。”
唐曼这样说,姜烟有些拿不准。
后来姜烟知道唐曼的小叔叔是阮江临时,那时她才觉得唐曼说的很对。
阮江临,的确是个很坏的人,坏的得浪荡。
那之后,寝室的关系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其实姜烟原本和纪暖也没什么过熟的交情,还是和以前的相处方式一样,不过却和唐曼走得稍微近了些。
只是可能纪暖自己以为和姜烟之前很熟,是姜烟打算疏离她了。
于是寝室里的小帮派又划分了出来,大概就是唐曼和姜烟一队,李诗曼和纪暖一队。
不过总归没发生过什么大的矛盾,关系也就还好。
其实这样的室友关系才让姜烟觉得自在,以前纪暖对她太过热情,总让她觉得尴尬不自在,如今她不再主动,姜烟反而觉得自在了很多。
不过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中秋节后爆发。
中秋节放假三天,除了姜烟没回家,其余三个人都回了家。
主要是姜烟没地儿回,不需要过合家大团圆的中秋节,于是别人在吃月饼的时候,只有她还在自习室里,不过好在人都走了,她不需要提前去占座了。
唐曼大概是怕她孤单,给她顺丰发了月饼不说,中秋节的晚上还给她打了视频。
唐曼那边很热闹,大概是家里边聚会,视频里的声音很吵闹,应该是有小孩子。
姜烟不确定自己是否发生了幻听,她好像听到了阮江临的声音。
第十五章:甜得发腻
姜烟以为自己怕是被阮江临给迷了心智,都会出现幻听了。
不过下一秒,她就很确定,视频里的人是阮江临,他只是一个背影晃了一眼,可是姜烟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唐曼嘟囔着不知道和那边说了句什么,就急急忙忙地挂了视频:“我小叔叔叫我去吃饭了,你记得吃月饼啊!”
原想唐曼说话做事的样子像谁,如今想来,唐曼将那人身上的姿态学了个六分像,都是一家子,难怪。
她隔了好一会儿才从这个消息中回神了,那盒月饼,唐曼原说是她小叔叔送的,她尝了一口,觉得太甜。
但是唐曼喜欢吃甜的,应该是合她胃口的。
不过姜烟不打算给唐曼留了,中秋那晚上,她一个人将月饼吃了个精光。
嘴里甜得发腻,胃也涨得不行,整夜都没有睡着觉。
*
阮家大宅,今儿难得阮江锦也回来了,老爷子和老太太高兴了好一阵,饭桌上也少找了些唐曼的麻烦。
唐曼原打算不来老宅子吃饭的,反正他们阮家一家子除了阮江锦两兄弟谁也看不惯她。
可谁叫阮江锦今天回来了呢,自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几个月都没说过话了。
席间,阮江临的手机响了,是顾清打来的,问他中秋节好。
他今儿心情好,难得和顾清多说了几句话,还答应过几天去探班。
老太太光是听阮江临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就知道又是外头那些个莺莺燕燕。
等他挂了电话才说:“你呀,外头那么些个,也不见你带一个回来,我前段时间才和你爸说让你收收心。”
阮江临对谁都是一副大爷惯了的模样,唯独对老太太说的话上那么几分心,用叶琛的话来说“那叫一个孝顺”!
见阮江临敷衍应她,她又将话题引到阮江锦身上:“你也是,都快三十岁的人,也不见你谈个恋爱,这事儿你得跟你弟弟学!”
老太太是年纪大了,总想着要抱曾孙子,尤其是看见自己的姐妹花都当上曾奶奶之后就更加心急了。
偏偏这俩兄弟,一个花心得似萝卜,一个清寡得像个榆木疙瘩。
两个人都不让人省心,若是能中和一下她也不必成天如此挂心。
唐曼低着脑袋扒饭,不吭声却是将老太太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了。
尤其是她知道最近老太太有意给阮江锦介绍人,好像是老爷子战友的孙女,还听说个女强人。
老爷子和老太太见过几面那人,好像都感觉人很不错似的,一个劲儿地褒奖,就差直接把人直接塞到阮江锦的怀里了。
阮江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后来一直在给唐曼夹菜。
唐曼不用瞧都知道,老太太的眼神肯定能给她脑袋削尖。
唐曼是阮江锦才去大山里镇守时遇见的人,那时她不过八岁而已,父母都因为一场地震永远都留在了山上。
他在那个边远小镇驻守了两年,一直到他要回京都,那时他觉得小姑娘可怜,便打算接回去资助她读书。
唐曼的确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好似她就是天生能读得好书的人,阮江锦总说她读书不认真,可次次她都能拿年纪第一。
唐曼一直到初三中考以前,都是读的住校,周末会去福利院,同时也接受着阮江锦的资助,这让她的生活改变了不少。
一直到她中考那年,学校里的人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她福利院的孩子,用这件事校园暴力了她半年之久。
那时阮江锦正被派去驻兵,没那么多时间来看她。
她也知道自己接受阮江锦的帮助很多了,他的职业很敏感,唐曼不想再给他添麻烦,怕别人乱说,怕影响他前途。
几乎是一直熬到中考前的一个周,她被人推到了学校里的水池里,老师打了电话给他。
被送进医院里,医生说她身上的伤痕很多,有新有旧。
几年前的事情,唐曼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男人一身阴郁,沉闷得吓人,像那天的暴雨一样。
后来她被阮江锦接回了阮家,开始的一年里,老爷子和老太太很喜欢她。
直到有人写了检举信,检举阮江锦祸乱女学生,那事儿闹得很大,唐曼记得虽然后来真相大白,但是这事却让阮江锦的军涯大好前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段时间,老爷子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想让阮江锦留在京都。
可他不答应,说是要正大光明重新开始。
人人都因为他阮家的孩子低估了他,觉得他是关系户。
可他不是,唐曼深知他有着血气铮铮的好男儿志向,他忍常人之不能忍,受常人之所不能受。
那之后他们一年未见过,只不过在她节假日之时,偶尔会接到阮江锦的电话。
阮江锦每每问到她近况之时,她只说好,从未提及老爷子和老太太态度转弯,对她冷眼相待,只是小叔叔待她极好,大概是受阮江锦所托。
不过阮江临素来流连花丛,极少回到老宅,自然不能常护着她,那一年,她其实在阮家过得并不好,只是为了让他放心而已。
后来一直到高三那年,阮江锦回来了,给她在学区房单独租了个房子,还找了阿姨照顾她饮食起居。
不负阮江锦所望,她以专业第一名的好成绩进了华大。
唐曼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她不是阮家的孩子,她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多亏了阮江锦的资助。
老太太虽看着唐曼总想起自己孙子遭过的苦,可也是同情这女孩的身世,就不再对她似从前那般冷漠。
饭还没吃完,阮江临就又接了个电话走了。
老太太抱怨说他是家里最忙的大忙人,可他有心哄老太太开心,逗得老太太答应他离开,但是让他多回家看看。
他临走之际,老太太只说让他收敛些德行,下个月他爸就要从美国回来,见不惯他那些孟浪行为,免不了父子又要吵上一架。
到时候还肯定要说是她这个老太婆惯的。
其实别说孩子,那些话她个老太婆的耳朵都要听得生出茧子来了,也不知道孩子他爸哪来这么多大道理,都是被老爷子给养坏了。
还是她教导的孩子要洒脱些,她总觉得江锦这孩子性子沉闷就是被他爸给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