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分手(四)
之后一直到元宵,阮江临去探望陈教授时,正好李教授在他家里。
席间,陈夫人问到阮江临怎么没带姜烟来,他笑笑,说下次再带她来。
李教授接了这个话题:“怕是得等到明年了。”
陈夫人不解,先是望了眼阮江临,后又见李教授一脸赞赏:“姜烟这孩子可是我们院今年的苗子,开年之后就要耶鲁做交换生。”
阮江临从未听到过她提过这件事,从别人嘴里知晓时,难免有些震惊,不过怒气更多,心里头闷得慌。
不过他并未表露于色,无论什么情绪,他惯会不咸不淡地装面不露色。
“那真是优秀啊......”
饭后,阮江临主动找上了李教授,绕了一大圈的圈子才聊到正点,慢条斯理地开口问:“您知道姜烟是哪天日子走吗?”
李教授大约是有些惊讶的,姜烟去的日子一开始就定好了,他身为男朋友怎么会不知道。
阮江临一眼便瞧出李教授的意思,随后不露声色地开口说,“她最近一直在跟我闹。”
他简简单单一句,太过风轻云淡。
李教授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又随后拍了拍阮江临的背:“那你小子可得抓紧点,如果没改签的话,我知道的时间可就是明天。”
阮江临顿了顿,扯了扯嘴角。
那天,他连晚饭都没有用,直接开车去了她的住处。
到了才发现,那儿已经在重新装修了,工人说是她把房子卖了。
他坐在车上,嗤笑一声,有些自嘲,他这算什么?
男人坐在车上抽了很久的烟,没一口都用尽了力吸入肺里,这让才能减少一些烦闷。
他没想过姜烟会和他闹成这样,包括那晚姜烟和他说结束时,他都觉得只是她又玩小性子。
因为他原本就没和顾清哪样,不过是答应了她个条件,陪她出席了个活动,捧了捧她新电影的票房罢了。
那些个娱乐八卦记者像是一群苍蝇一般,逮到一个小点就能无限放大,所以他也没做过多的解释,他觉得姜烟能懂,会懂。
所以这样算哪样?她说结束就结束?他阮江临又算什么?
他拿出手机,给人打了电话,他难得有这样的耐性,打了一个又一个。
最后对面终于接了。
姜烟没开口,等着阮江临说话,他毫不耐烦地给她打了这么多电话,总是有话说的。
“在哪儿?”男人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大概是抽烟抽猛了,有些涩。
“机场。”她淡淡道。
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机,不是明天吗?
姜烟改签了机票,因为晚上的机票会便宜一些。
“姜烟,能不能别闹了?”他语气有些不耐。
姜烟轻嗤一声,事到如今,他还觉得是她在使小性子。
“阮江临,别给我打电话了。”她说话像是一阵风,仿佛下一秒就会轻轻飘过。
她抬眸望了眼机场不断滚动的屏幕,她该登机了。
那一瞬间,阮江临才明白小姑娘没和他闹,真伤心了,要走了。
阮江临说:“姜烟,你后悔了我可不管。”
“我不会。”
他忽的有些木纳,自己没说过什么挽留的话。
阮江临是矜贵惯了的公子爷,什么人会让他心甘情愿地挽留?
只是他觉得如果不说,好像姜烟就真的走了。
“等我好吗?”
他还在华大门口,原本以为她明儿的飞机。
阮江临也没让她不走,她要读书也行,他养着就好,养她读到博士,博士后也行,只要她愿意。
“阮江临,你告诉我,我等你什么?等你浪子回头金不换,还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她轻笑一声,既笑自己,也笑他。
“姜烟,我们重新开始......”
他忽的想到,那夜她为他哭红了双眼的模样,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全是破碎感。
他承认,他是对她不够好,可能是因为知道她足够爱,无论他怎样,她都会在。
许久,姜烟缓缓说,“阮江临,我对你,释怀不了。”
好的坏的,她都释怀不了。
“我承认,关于你,我全是遗憾。”
“你不会明白我的绝望与心碎,就到此为止吧。你不是会纠缠的人,同样,我也不是。”
话落,她挂了电话。
飞机起飞之时,她往下看,看都市一片霓虹璀璨,灯火通明,最后越来越渺小,直到升空,一片漆黑。
那一刻她忽的明白,阮江临是她心尖上至死的遗憾。
他握着手机怔了好久。
他静得有些可怕,到嘴的话却没再说出口,似有一根鱼刺掐住了喉咙,心脏也像是被人堵住了动脉,发胀得难受,难受得眼睛有些发酸。
于他而言,那是阮江临第一次切身地学会后悔这两字。
他这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好似活得格外肆意顺畅,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达不到的。
于他而言,在能力范围内,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而姜烟,超出了这个范围。
姜烟走的那个晚上,叶琛说阮江临疯了,他从来没看见过阮江临那样疯怔的模样,双眼猩红。
后来顾清来了,又是设计的碰巧,只是这次她的碰巧撞在了阮江临的枪口上。
他拎着她的裙领,重重地把人撞在墙上,顾清那瞬间只觉得阮江临像是要杀了她一样,她仿佛快要窒息了一样。
她跟在他身边的日子不算短,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哪怕是与他父亲吵架之后也从未这样。
在阮江临的前女友中,她绝对是其中最受宠的一位,因为她是唯一个和阮江临还算得上“藕断丝连”的人。
他脸色阴沉,一双桃花眼格外肆意猩红,喝了酒后一身的颓废感。
“顾清,你他妈是不是当老子是傻子?”他嗓音像是结块的冰,冷得人不自觉地发抖。
见人真喘不过气了,叶琛他们连忙上前去拉,真怕他把人给弄死了。
他松了手,脸上忽然带着寒气的笑意,格外瘆人:“滚好不好?”
顾清完全听不清阮江临在说些什么,她从未见过阮江临这副样子。
叶琛连忙挥手,示意她快些走,她拉着刚被阮江临差点扯破的裙子踉跄地往外跑。
叶琛一度怀疑阮江临会把自己喝死在wah,后来还是阮江锦来把他领走的。
第七十七章:把自己给玩儿进去了
阮江临一向都是一个有节度的人,可是那晚他喝酒喝到胃出血,叶琛他们先前没发觉,只是看他脸色不太好,不过他脸色不好一晚上了,也没想到会是胃出血。
直到阮江锦把他拉上车的时候,人还没进去,他就吐血了。
阮江锦沉着脸,直接把脚步踉跄的人给塞进了车上。
大半夜的,阮江临直接送进了急诊,吐血这种情况已经算是胃出血比较严重的类型。
照胃镜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整个胃都在翻腾叫嚣。
凌晨,他仿佛全身都在蔓延着痛感,牵扯着神经。
在他最疼的时候,姜烟乘坐的那架飞机,正在北极上空。
*
阮江临在急诊室外头等着,蒋瑶刚给他打了电话问情况,他说没事。
她怀孕近八个月了,大着肚子很不方便,不想让她跟着担心而已。
也不想两位老人跟着担心,老人家虽然看着健健康康的,可年龄摆在那儿,操不了什么心,也经不起折腾了。
等了近一个小时,阮江锦才进去,那人还在输液,不过意识算是清醒了,他眼底的猩红也好了一些。
“为了那女学生?”
阮江锦站在他病床边上,难得看他这霸王有这狼狈的模样。
阮江临从小到大,都是被身边人都是照料得极好的,就没生过什么病,忽然来这么一场,难得的虚弱感。
阮江临:“人有名字,别一口一个女学生。”
他那张薄情又性感的唇,没了血色显得有些苦涩。
“呵,把自己给玩儿进去了。”阮江锦沉着脸,嗤笑一声。
阮江临瞥了阮江锦一眼,没回话,没什么好说的,当他犯贱自作自受罢了。
月初,阮振华携夫人一块儿回来了,应是焦静言女士得知自己的小儿子生了场大病,就暂停了两人的环球旅行,连夜奔了回来。
这事儿还是从阮江锦嘴里说出去的,原本阮江锦就没打算瞒着他俩。
焦静言女士一番虚情问暖之后,便是阮振华的一顿劈天盖地的臭骂。
“让你安分些安分些!你不去招惹外头那些花花草草,会成这副鬼样子嘛!我阮振华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阮江临无言,他连对阮振华冷嘲热讽的力气都没有了,搭着眼皮子,蹙着眉又沉沉地睡去。
焦静言女士又赶忙拉着自己的丈夫出去,他俩真是对冤家,怎么会成父子的,一见面就吵吵个不停。
阮江临身体底子好,没两天就出院了,可精神状态比起从前却颓废了很多。
他一个人待在七号院里头,连着一月来都是烟酒作陪,颓靡之气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些日子,他时常会想起姜烟,想她哭,想她一颦一笑,想她在自己身下动情的模样。
她留在七号院里的东西都没拿走,那半个衣帽间也还是被她的东西给占着。
他原本都让人收了出来打算扔掉,却又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又独自一人给放了回去,但是却记不清位置了,就乱七八糟地摆放着。
一直快三月的时候,阮江临整个人才恢复得正常一些。
他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哪怕是姜烟走时,给他带来了这二十八年都没有过的冲击,却也不会太长时间地影响他。
他们都说,该是阮家二爷从没败在过情事上面,忽来一场,倒让他重识了一把人间红尘。
只是他做事比以前更绝了,投行圈里,高楼起,高楼塌,不过一瞬之事。
谁也不晓得明天会不会突发一个金融风暴,谁是赢家,谁是输家,不过眨眼间。
万瞬之变,世间法则。
从前做事总会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
可如今他比起从前更肆无忌惮,一点退路都不给人家。
算的是心机,比的是胆识。
人都说他阮江临就焉能一世顶峰?就能保证这辈子都不行差踏错一步、
只要哪日若是他跌下来了,必定啃碎他的骨头。
阮振华听闻他的行事作风之后,又是一顿臭骂。
阮江临提前离席,父子俩在阮宅里又闹得不欢而散。
老太太指责阮振华,阮江临多久才回来一次,又被这个报应儿子给气走了。
老太太就盼着儿媳焦静言赶快又制定个旅行计划,将阮振华给带出去,别一天在老人家跟前儿碍眼。
蒋瑶已近临盆,阮江锦提前就和医院打好了招呼,照顾得精细,阮家人几乎是一日三探,特别是老人家,整日都是喜言悦色,盼着能早日见着重孙。
经过数月的相处,完全接纳了蒋瑶,一家子除了阮振华偶尔和阮江临的争吵,也算是和和睦睦的。
蒋瑶喜欢花,所以她病房里每日都会换上新鲜的花束,都是阮江锦买来的。
怀孕时,她时常半夜抽筋,男人会不厌其烦地起来给她按摩,直到她睡去。
偶尔,蒋瑶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挺折腾人的,可是阮江锦从未抱怨过半句,给了他能给的所有关心与照料。
整个孕期,阮江锦几乎是做到了全程陪同,无微不至。
可大概就是阮江锦太精心的照料,蒋瑶丰腴了不少。
她有超模的底子,身量高,骨架也有些大。
其实她看上去除了小腹隆起,没重多少,但她一上称,数字就把她惊讶了。
原先她每个月都会做体重审核,数字几乎是保持不变的。
一下重了这么多,说不焦虑那是假的,阮江锦也看了出来,怕她患产后抑郁症,所以格外上心,也会安慰。
这是阮家的第一个重孙,大家都希望它能平平安安降世,快快乐乐长大。
孩子虽未出来,可是阮家人心里是欢喜的,连着阮江临这位小叔叔也是。
老早就派人把提前备好的礼物给准备好了,他自然不会精细到送尿纸裤、婴儿服之类的。
阮江临送的是长命锁,还是之前让姜烟准备的。
蒋瑶挺喜欢的,客客气气地和小叔子说了“谢谢”,她觉得那孩子也会喜欢的。
第七十八章:青古忠魂常在
三月底,在蒋瑶诞下孩子的前一夜,阮家得到消息。
说是唐曼在任务中牺牲了,阮江锦是最先知道的。
因为唐曼的上级,也是他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
上级说,她是此次任务牺牲的英雄中,唯一的女军人,女战士。
其实最开始定的不是她,只是唐曼说自己父母皆逝,没有爱人,也无儿无女,除了一二好友,不像其他人,尚有牵挂。
且她在这些个月的训练中,屡拔得头筹,今年一月,还升了她做排长。
事出紧急,情态严峻,说是得早做打算,安排援军,因此班长同意了。
她连夜坐上军中的绿皮卡车,和战友们奔赴前线。
喀纳昆仑山,那是祖国最辽远的边疆。
敌界虎视眈眈,屡次试图模糊边界地带,多次挑衅。
他们一众人背上行囊,身着军装,以一腔热血奔赴未知的战场,不畏艰险,坚决捍卫主权。
*
姜烟收到这个消息时正是夜晚,是唐曼上级给她打的电话,两个地区隔着十五个小时的时差不止。
之所以给她打电话,是因为唐曼的遗书是留给她的。
每一名奔赴战场的战士都会提前写下一封遗书给至亲至爱,怕若是真牺牲,也好有个交代,不至于临终无言。
唐曼也写了,是留给姜烟的。
姜烟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是懵的,大脑连悲伤的反应都来不及做,有些不确信。
唐曼,那个记忆中明艳的女孩子,从一头波浪卷到利落短发,着一身军装格外飒气,但穿着军大袄有些傻气,尤其是多了点高原红之后。
她也曾为爱受伤,对朋友格外仗义,虽生的张扬,可骨子里却有一些自卑。
她是姜烟的挚友,也是一名军人。
她为爱奔走万里,到了天山。
如今又怀着对祖国最热忱与衷挚的爱,怀着她与阮江锦共同的信仰,永远地留在了那儿,再也回不来了。
唐曼的爱,一向都是深沉的。
青古忠魂常在,祖国的每一寸疆土都不容侵犯,她用生命与热血捍卫着她与他守护的国,大家的国,人民的国。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是她所敬仰,所守护的。
她和阮江锦在不同时空,共同走过的,绵绵不绝的山脉,常年终雪的天山,延绵几千里,重峦叠嶂,气势雄伟,亘横中部,幽幽远远。
姜烟没见到唐曼的遗体,只听结果,全身是血,尤其脸上最为严重,被石头划了很长一道疤痕,多处骨折......
那么爱美的姑娘,脸上却留了疤。
而且那么多的伤痕,她死的时候该有多疼?
姜烟不敢想,也不愿想。
唐曼的上级说,唐曼是英雄,英勇作战,奋勇向前,她会入英雄墓。
姜烟有些崩溃,她甚至是不敢相信,春节时还在给她通电话的唐曼,如今去世了。
原先,她们还约定等到夏,等到唐曼退伍,等到她放暑假,她们要一起去洱海。
她却先行一步走了。
那天,边疆的风,一路吹到京都,再到美国东北部的康涅狄格州,吹走了姜烟一夜的泪。
遗书是留给姜烟的,遗体是留给阮家的,因为不是法律意义上真正的亲人,连领养的关系也算不上。
所以要走很多程序,问阮家愿不愿意。
阮江锦接到电话时正在产房门口,蒋瑶才被推进去。
唐曼算得上是他养大的人,其间情绪,好比亲人,期望很高,也有疼爱。
原本是阮家最为高兴的一晚,却变成了红白丧喜。
他握着电话在原地怔了好久,青筋暴起,还有些微微发抖。
他也是军人,家国情怀甚重,可那一瞬间,阮江锦动摇过,怀疑过,后悔过,是不是当初就该把人从队里拉回来。
许久,他才从嘴里艰难地蹦出来一个字:“要。”
蒋瑶生下了个女儿,太小了,甚至看不出来像爸爸还是妈妈。
阮江锦抱在怀里的时候,小小一只,温暖了他整个心窝,他落了泪,至少从未有人见他哭过。
不知是为唐曼哭的,还是为那个小家伙哭的。
蒋瑶出院后的半个月都是在阮宅将息的,依旧是阮江锦为她忙前忙后。
蒋瑶看着他,仿佛那个高大的男人下一秒就会晕倒。
一时间,阮宅,除了那个新生命偶尔的哭闹声,连先前的喜悦都消失不见了。
老爷子那时也默了好久,他那样不待见的一个姑娘,如今去了,倒走在他前头,他身为老将,是佩服的。
老太太甚至有些后悔,那孩子明明那么可怜,她却冷眼相待多年。
阮家人心中的芥蒂也随着唐曼的牺牲,一并散去。
程序下来了,唐曼要葬在烈士园,尸体不宜放置太久,会臭,经过商议,还是火化了。
只剩下一盒骨灰,上面覆盖着国旗,家属当日可以陪同。
去接她的前一晚,阮江临也回了阮宅,逗了一会儿那坨软团子,等她睡了,才交给孩子的妈妈。
他陪着阮江锦坐了一会儿,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孩子在阮家待了这么多年,跟在他身后,总是一口一个“小叔叔”地叫他,人都会有感情的。
“她永远都是阮家的孩子。”
阮江锦自从婚后就戒烟很久了,可那一晚,他坐在窗前,抽了整整一夜的烟,没进屋,怕熏着妈妈和小孩。
蒋瑶知道他心情不好,没打扰他,只是夜深时,给男人披了件毯子。
*
姜烟回不去,就算回去她也来不及了。
她最好朋友的葬礼,她却回不去,见不了最后一面,也参加不了。
遗书是邮寄过来的,大约小半个月的时间,才到她手里。
遗书中还有一张照片,是唐曼身处雪山之巅,风雪高原,一头短发,手里还拿着半截新疆馕,风沙迷了她的眼,她半眯着眸的模样,还戴着军帽。
姜烟拆开的时候,照片就先落了出来,她又落泪了。
那个明艳的姑娘,才二十岁左右的芳华,她本应人生漫漫,却在这个年纪就走了。
她坐在玄关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上捏着那张照片,有些皱巴。
第七十九章:真正的原因
姜烟拿在手里,赶紧摊了摊褶皱,她怕把它弄坏了。
她伸手,把信从里边抽了出来,然后打开。
“挚友:
姜烟,多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看到这封信,因为如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俩恐怕已经阴阳两隔了,明年只有你自己去看洱海了,别怪我爽约!
还有,记得给我烧两张照片儿,照片儿上得有你,最好还得有我小叔叔,不过他一向忙,可能去不了,你就多缠缠他呗,他准陪你去。我可是希望你俩百年好合的人,别给我忘记了,本来还想给你当伴娘的,但现在估计是不行了,要是真给你当伴娘了,我怕你结婚那天得吓死你。
我要出发了,班长却临时叫我写,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很高兴我短暂的二十一年人生里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我文笔没你写得好,你也知道我理科生比较擅长高数的。只一句愿你无论身在天南海北,都能潇洒天地呗,但一定要比我幸福。
别为我伤心太久,也别哭太久,更不要遗憾太久,我要是真牺牲了,那得是光荣,我可是英雄,你得笑才行。
班长给我规定了字数,就给你扯点别的啥。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挺不习惯的,觉得这儿人也凶,环境也不好,饭菜还难吃。可人相处得越久,我对这儿的人,这儿的每一寸土地都格外热爱,这大概就是我在军队里学到的吧。在这儿的两年,我过得挺好的,别说,那新疆馕还挺好吃的,我觉得比馒头好吃,要是有机会,你得尝尝,但是小心别磕掉牙!
姜烟,你一直都是一特棒的女孩,唯一不好的地儿就是有点识人不清,居然看上我小叔叔那种人,真是属实算他高攀了。远在异国他乡的你,一定要熠熠闪光啊!你可是我们三人组里边最有前途的一位了。
最后,姜烟,就别告诉他了我那些说不得的小心思了,不然他得带着愧疚活一辈子,这总归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就别祸害他了。我还是总盼着他安安稳稳地幸福一辈子的。”
美女唐曼
某年春
一字一句,她看得眼睛疼,像是刀刮在她的眼皮子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滴滴都打在那页薄薄的纸张上。
姜烟把那页纸和照片抱在怀里,眼泪朦胧之际,仿佛又看见那个着一身军装,一头短发的女孩在对她笑,笑得格外张扬,连风雪也成了陪衬。
除了那张照片,姜烟好像从未看见过唐曼着一身正式军装的模样,就连那次她突然跑回来,也只是拢了一件军大衣在外。
这也算是姜烟的一种遗憾,再也没法弥补的遗憾。
*
阮家去接的那天,除了蒋瑶在坐月子之外,其余人都去了,统一穿得黑色服装。
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去了,原本老太太患有腿疾,一向不便,可她还是坚持要去,就当给自己赎个罪。
其实于唐曼来说,她从未记恨过两位老人家,并非是因为他们是阮江锦的亲人。
两位老人是因为阮江锦前程受损的事儿怨恨过她,可从来都没有苛待过她,比起最先,只算得上是冷眼相待而已。
至少,阮家给了她一个家,一个旁人想也不敢想的家。
他们一众人先敬了礼,阮江锦伸手接过来的,她的骨灰盒上还覆盖着一面国旗。
他手有些颤,差点没拿稳。
那样鲜活的人,如今却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心里头说不出的悲凉。
她的墓碑上,摆满了菊花,白的是阮江锦带的,黄的是战友们给她准备的。
阮江锦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墓碑,上面还有她的照片,那一双狐狸眼格外好看。
她是他从山区里带出来的孩子,其实唐曼从来都不知道阮江锦挑中她的原因。
那一众孩子中,其实不是她最可怜,至少她比起别人,还没有缺胳膊断腿儿。
阮江锦是为什么挑中她呢?久的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久到要从他去那个山区的原因说起。
在遇见蒋瑶之前,他不是未经情事,而是谈过一场炙热而轰烈的爱恋。
他年少之时,他的初恋是某个山区的支教老师。
同年,他也申请调去了那个山区,老爷子只当他是年少要历练,同意了。
两人原本约定好,说等她调回城区就结婚的。
可是那时天不遂人愿,一场山灾,带去的不仅仅是唐曼的父母,还有他的初恋。
而他的初恋,正好是当时唐曼的语文老师。
他曾见过唐曼那个孩子,在一个教室里,她拿着习题来问。
以至于阮江锦后来想起之时,他也觉得很巧,所以一众人中,他挑了唐曼,那个一脸泥土,可怜兮兮的唐曼。
开始的几年里,他完全不能接受初恋因此逝世的事实,他留在了那个贫困的山区很久,别人一直以为他是为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他也是抱着自己心中的执念不肯放罢了。
后来因为唐曼传了些关于他不好的留言,老爷子硬要调他回去,他去了边疆,一驻扎便又是几年过去了。
一直到他休假那年,遇到了蒋瑶,大概那时他才学会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来。
他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军营里度过的,没怎么陪过那孩子,十多年过去了,阮江锦会觉得时间真的过的很快。
当初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为国捐躯的女英雄了。
但是偶尔阮江锦也会想,是不是自己给唐曼灌输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她后来选了和他一样的道路。
就像老爷子从小培养他一样,给了他太多束缚,以至于他一直都活得谨慎。
他活了三十年,做过三次违背阮家的事儿。
第一桩事是他非要留在那个山区,第二桩是他当初不顾流言蜚语,留下来唐曼,第三桩是他不顾反对娶了蒋瑶。
这三桩事,是他做过最逆反,最遂心的事儿。
但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想,他是不会带唐曼走出那个山区的。
第八十章:开了荤的狮子怎么再吃素?
在唐曼走后的第二年,在她和阮江临分手后的第二年,姜烟没回北城,直接在耶鲁升了研。
其间,钱教授时常与她视频,交流心得,问她学习近况。
偶尔她也会收到钱教授邮寄过来的家乡特产。
有一年的春节,她拿到快递,差点没把她重死,后来是同学帮她一起扛进公寓的。
打开箱子才发现,居然收到了钱教授寄来的香肠腊肉,钱教授后来发email给她,说要让她感受到一些年味,姜烟为此感动了好久。
外国人大多数是没见过这类食物的,有位土耳其的同学还问她,觉得黑不溜秋的东西能吃嘛,后来尝过之后,真香定律。
钱教授寄过来了很多,姜烟分给了她的室友,来自土耳其的金发碧眼学姐。
开始的时候,因为两人的口语都不太纯正,所以说话时总要加一些动作语言才能让彼此听懂,但久了之后,交谈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不过两人的生活习惯差异又是一个问题,土耳其来的学姐总喜欢半夜去蹦迪,偶尔不归,偶尔三四点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动静格外大,每次都都能将姜烟吵醒,她本就睡眠浅。
后来双方交谈过几次后,学姐了说了“OK”,这种情况好了很多。
*
自姜烟走后,阮江临脾气冲了很多,这是圈子里都传开了的事儿。
这不前段时间和莫子柏他们在马场跑了几圈,几个人加了赌注,阮江临摆足了那副非要赢的架势,谁叫他是常胜将军呢。
他马术是从小就练的,自然好极了的,可旁人不是。
比如姚嘉远就不是,才练了两个月的成果就要和阮江临比,技术不精湛就不说了,还挑了一匹性子没驯服的烈马。
伤着他自己还不算,硬是撞上去脱了阮江临的缰绳。
要是阮江临及时拉了一把,姚嘉远怕是都被黑棕烈马的那一脚踩废。
最后两人都滚到草沟里头去了,姚嘉远没什么大事,就阮江临把腿摔骨折了。
后头姚嘉远挨不住愧疚,还亲自上门给老太太老爷子道歉,毕竟人阮家二少可是老人家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宝贝,从小到大就没被磕着过碰着过,好矜贵一大爷。
阮江临瞥了一眼他带来的补品,其间还有补肾的,姚嘉远说是有备无患,怕他以后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要摊上姚嘉远,还不如这个时候多补补。
阮江临沉着脸骂了他一句“sb”。
他这几年格外喜欢骂人,常常把那些骂人的词就挂在嘴边,痞极了。
作为回报,阮江临直接姚嘉远当初骑的那匹烈马买了下来,让人给送到姚嘉远的后院里,说还要给他请个专业的老师教教他。
姚嘉远看到那匹马的时候,直接后背一凉,上次的事儿给他留下了阴影,之后莫子柏还说与他下次马场再见,都被他拒绝了,说是再也不碰马了。
尤其是那马蹄子,当时离他的背只有半尺之远,要不是阮江临及时拉着他,他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了。
改明儿他就给阮江临打了电话,说是要把大爷供起来,以报答阮江临的救命之恩。
电话那头,男人一阵慵懒的笑意,浪骇不羁:“倒也是不用,好好练好你的马术就行。”
阮江临这人惯会睚眦必报,说话做事也挺气人。
姚嘉远想,也不知道是不是随着阮江临年龄越大了些,眼瞅着年底就要三十岁了,所以男人的更年期也快到了,近两年的脾气格外大,前两年不一挺和善的小伙儿嘛。
阮江临这一摔,得住小半个月的院,公司那边也没人替他管着。
毕竟阮家也就出了他这么个“从偏头”的商人,超出了阮家的接受范围。
后来阮江临直接聘请了业内知名度挺高的高级CEO,想请他管理公司的人不少。
那人是今年上半年才从华尔街才回来,镀了金的名片,别人踏破了门槛,可最后那人却只接受了阮江临的邀请函。
随后又聘了几位金融算计师放在公司里头。
等他出院后,自个儿便大摇大摆地准备放个假了。
他年少成名,这些年位高权重,在外人看来他好似不费丝毫力气便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上来。
可世上哪有这么轻巧容易的事儿,他自个儿这些年也算是矜矜业业才换来这份荣耀。
叶琛他们开始还以为阮江临是说笑的,后来见他认真的,还特意给阮江临办了个什么欢送会,把wah整个场子都包了下来,攒了个极大的局,不过是记在阮江临账上的。
自姜烟走后,那位阮二爷好似开始洁身自好了起来,至少再没看见过他出现在哪个娱乐头条版面上,也没见他身边流连过什么女孩。
为此,他和阮振华的关系都缓和了不少。
莫子柏之前还笑他,时不时太久没开荤都忘了什么滋味,要做个和尚了。
所以那夜,莫子柏有意叫了几个容貌身材皆佳的女人来,探探阮江临。
清纯的,火辣的,可爱的,甜美的......
还有个嫩模,长相是清冷挂的,挺像姜烟。
很明显,这是他们有意而为之,而且找了挺久的,毕竟姜烟那款,挺难找的。
但是阮江临授意了,不然那位大爷当场就会甩脸子走人。
不出所料,确实只有那个嫩模搭上阮江临了。
成年人的游戏,一个眼神就能领会。
很明显,阮江临没拒绝。
他坐在那儿,不威自成,一双桃花眼格外挑人,俊逸的面容,多金的身价,成熟男人的气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举一动都牵扯女人的注意。
五光十色的灯光映在男人身上,一双眸子灰色难测,他没拒绝也没主动。
任女人攀上他的肩膀,挑逗他的喉结。
只是他有些不为所动,让女人有些尴尬,于是使出浑身解数。
莫子柏他们坐在一旁看好戏,他们还说呢,阮江临那样浪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守身如玉,不过这两年有些惦念罢了。
吃了肉的狮子怎么再学会吃素?
第八十一章:想玩儿?
女人一步步地靠近他,挑战着他的绝对领域。
她长相清冷,动作大胆,明明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阮江临记忆中的女人。
可是又一点也不像,姜烟的眼中会少些欲望,而且姜烟就是愣傻子,她会的那些东西都是阮江临教会的,就是个半吊子,每次挑得他浑身是火的时候,却又打退堂鼓了。
或者,他故意逗弄姜烟时,她就会在他身下扭得跟条水蛇一样,缠着他,勾着他给。
众人都看着这场好戏。
女人的红唇向他发起挑战,近在咫尺之时,阮江临忽的揽着了女人的腰,不一时就掌握了主动权。
女人心想大概是得逞了,勾着唇笑了笑,能攀上阮江临这种大佬,是她之前从未想到过的,算是不负此行,额外收获。
那时她便已经在想,她之后要从男人身上索取些什么,或者阮江临会给她什么。
但其实就算阮江临不会给她些什么,女人也会心甘情愿甚至是主动贴上地跟着阮江临出去。
毕竟阮江临除了钱,还有颜和身材,还有名利与地位。
阮江临揽着她出去,身后传来一阵口哨声与尖叫声。
“别忘了你78年罗曼蒂康。”莫子柏拍了拍了叶琛的肩膀,一脸得逞的笑意。
“得嘞,老子还以为这大爷能有多深情呢。”叶琛笑着摇了摇头。
他和莫子柏的赌,他又输了。
“京圈阮二爷会为谁收心?瞧瞧你那傻了吧唧样儿,该是喝疯了吧?”
叶琛笑笑,没再说话,拿着自己的外套便先走了,说是要去接人了。
叶琛这几个月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儿了,大概是看着前妻结婚生子了,前些日子听说还碰见了,那位冉小姐和丈夫在商场逛街买小孩的衣裳。
他大概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好受,看着比以前那会儿苦涩了挺多,他也没以前那么爱玩儿了。
叶琛倒不是不希望前妻过得好,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毕竟当初他俩离婚离得挺难看的,如今见了倒是心平气和得多了。
莫子柏听说叶琛家里又给他介绍了一位,是做家具生意的,跟他家挺熟的,两人正在接洽。
叶琛近来也收了收自己的性子,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玩儿腻了,想收心了,他也晃了挺多年了,游戏人间的日子忽的就不想过了,想安稳下来。
*
阮江临一路揽着女人的腰走出wah,女人花枝招展地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wah门口,卢先生已经把车开来先候着了。
阮江临先上车,没管女人,等女人想上车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打不开车门了。
她没懂男人的意思,双手放在车窗上。
阮江临扫了她一眼,她有些胆怯,却没收回手,好不容易攀上的,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放手。
阮江临这才抬眸细瞧她,女人长得格外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水灵水灵的,像是蒙了一层薄雾,颤颤的睫毛,面容有些清冷,这么冷的天穿着件吊带,鼻子冻得有些通红,加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穿着高跟鞋,弯身望着阮江临,她有些不懂,哪里惹到男人了。
阮江临天生就是这样的人,总是给女人致命的吸引。
其实在他看来,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或者,根本没想过要开始。
女人穿着吊带,皮肤很白,仿佛轻轻一掐,就能出水似的,那双眼睛似忽有双小鹿似的,砰砰乱撞,很勾人,将清纯与清冷融合得极好。
搁以前,阮江临绝对不会拒绝这款。
她弯腰时,一片春光乍现,有意无意地撩了撩头发。
阮江临坐在后座上,望着女人,眸色隐晦,看不清他什么心思。
他似有些烦闷,又似乎在等待女人的下一步动作。
或者说,他在期待女人还有什么些勾引人的把戏。
隔着半扇车窗,他在吞云吐雾,烟雾迷了男人的轮廓,可依旧能看出他俊逸的面容。
女人的心,在这个夜晚格外荡漾,腰间似还残留着阮江临大掌的温度,她有些贪恋。
等他一烟燃尽,他想,他浪费的时间够久了。
“阮先生......我想......陪您一晚。”
她一双眼睛和姜烟有七分像,但姜烟的眼睛要比她细长一些,连着那份清冷也要多几分。
阮江临嗤笑一声,想他陪他的人多了去,她又得排到哪位去?
男人逗弄的心思全无,从车抽屉里抽出一沓钱来,毫不犹豫地塞进女人的胸前。
他有在车上放现金的习惯,之前姜烟还说过他,也不怕小偷把他车砸了偷钱。
可哪个小偷敢砸限量版的劳斯莱斯,有贼心没贼胆啊。
女人的脸像是被人当众“啪啪”地打脸,阮江临就是这样,他是孟浪的二世祖。
若是他有兴致时,能一个人将暧昧玩儿到极致,若是他没了兴致时,毫不留情,毫不犹豫,不会给人分毫脸面。
“阮先生......我不明白......”她情急之下便抓住了男人矜贵的衣袖,有些急切地想问个原因。
阮江临瞬间垮了脸,脸色阴郁,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因为女人扯着了他的衣袖上的纽扣,和姜烟当初送他的那款是同款。
姜烟送他的那颗,他弄丢了,找不回来了,后来凭着少有的印象,买了同款,正好今儿穿上了。
他缓缓开口,吐着残余的烟雾,嗓音低沉,似是旧式黑胶片的醇厚声音,格外诱惑。
“想玩儿?”
女人脸上有些羞红,不知道是被他赤骨的语气挑逗还是刚才的羞愤。
他嗤笑一声,伸手挑起女人的下颚,格外痞气。
语气凌厉:“真当自己是根葱呢,滚~”
然后一把松开自己的手,女人的下颚一下就搭了下来,有些始料不及。
阮江临没再管她,吩咐了一声,卢先生便驾驶着那辆劳斯莱斯消失在黑夜里,丝毫没在意女人的手还牢牢地扒拉着车窗。
幸亏女人及时送了手,只是仍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裸着的肌肤被擦破了皮,精致的打扮,却格外狼狈。
她想阮江临大概是有病,既然不想,刚刚把她领出来又算什么?
第八十二章:他是一个浪徒
为什么呢?
很明显的,他尝试了,但下不去手罢了。
他坐在后座上,车窗上倒影着男人英俊的面容,他哂笑一声,笑他自己还真她妈地栽在姜烟手里了。
那女人若是知道了,该有多得意?
可是她不回来,怎么知道呢?他的深情又给谁看?
他抽了整整一夜的烟,这两年,他抽烟抽得越来越凶,喜欢的烟也越来越烈。
上次叶琛还说让他去照照肺,看是不是已经黑了。
他不在乎,黑了就黑了吧。
在立冬那天,阮江临出发了,甚至没来得及陪老人家在那天吃羊肉,他就走了。
但他看了看自己的小侄女,两岁了,已经会叫人了,咿呀咿呀地叫他“叔”,她妈妈管得严厉,怕小孩子蛀牙,很少会给孩子糖吃。
但是小孩子极喜欢吃糖,偶尔缠着阮江锦,阮江锦也会给她。
但是小丫头更聪明的是,知道找小叔叔,小叔叔也很喜欢她,每次都会悄悄地给她带。
一早晨就从阮宅走了,定了当日的机票,去了闽南霖市的青苏,那是姜烟的家乡。
托阮江临的福,那个小镇开始渐渐跟上了致富的道路,可带来的不止是发展。
原先绿色的自然之地,几乎被拆得差不多了,镇中心正在修建商业中心,那可能会是以后繁华的CBD。
围着那中心,耸立的是不断涌入的高楼大厦。
阮江临签合同之前,留了一处,当初他和姜烟一起去的寺庙,他给留下了。
香火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至少不像之前那般清冷了。
阮江临还去瞧了瞧当初她许愿的那颗树,只是已经找不到那个红条了。
估计就算找到了,经历了几年风霜,也是残破不堪了。
或是已经被人解了下来,总之,他没找到。
又花了百十来块,重新买了一张,只是他留了白,这次没填字。
凭着记忆中的印象,还挂在老地方。
那天下午,他离了青苏,一路向西,次站是拉萨,因为某个女人曾经跟他说,拉萨很遗憾。
他想去看看,那个让姜烟遗憾的地方。
他身子骨可比姜烟强多了,没什么高反的严重现象,只是开始入藏时还是会有些头晕,不过症状不明显。
他不是姜烟,没她那种情怀,不会用相机记录。
可当他走过318国道时,那条被誉为“中国人的景观大道”,心底的那些势利商人情怀兴许也被洗涤了一些。
他这种家庭,比起平常人家,算是去过世界各个角落的人,无论是不夜城纽约,还是雾都伦敦,更或是繁华如京都,或是其他,一座金钱与名利堆砌的罪恶之地......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这里。
一路沿途,经过大雪山的无人区,那是大自然中极其危险的一部分,每年都会有人在此丧生,他们有人徒步,大概是想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阮江临还是会有些被震撼,这是祖国的大好边疆,忽的有些明白姜烟的遗憾,未能亲身临至,这便是一种遗憾。
他独自的旅途中,结识一位中年丧妻的男人,若说起来,两人还算有些渊源,貌似是之前合作过的生意伙伴。
男人的妻子死于癌症,死前一直想和自己的丈夫来西藏看一看。
如今她去世了,男人带着骨灰,选择徒步,一路艰险,足矣想象。
西藏,这貌似是大家公认的最干净的地方,因为它距离太阳最近,神说它有着可以洗涤心灵的神奇力量,这算是一种信仰。
有人说,当你落魄的时候一定要去一次西藏
看一眼,或许你会发现生命的真谛。
阮江临也去了,他去了布达拉宫。
它坐落于西北玛布日山上,光是上去,都要废上好大一番力气。
出发时是早晨,到达时已是黄昏,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荒凉。
日与夜繁花似锦,落日余晖,耀得光辉四射。
布达拉宫广场上,人潮翻涌,浪潮拥挤,各自有各自的归途。
唯有他,是一个浪徒,没有前路,也没有归途,热闹繁华皆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奔赴着下一个遥远且漫无的目的地。
阮江临回头之际,仍希望能在看见那个女孩,那双清冷的双眸。
可是没有,他自个儿在广场的座椅上坐了好久,才离去。
他在拉萨待了一个周,他住的旅馆的老板娘告诉他,若是他有心爱的姑娘。
可以圣城有名或者有灵节的地方,牵起经幡,天神会听见他的祷告。
阮江临先前听了一耳朵,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可在他离藏的前一天下午,他还是去了。
那里阿蛮说可以在两座山头之间拉起经幡,那是圣城最虔诚的许愿,能保佑他心愿实现。
阮江临买了九十九根,他一向有钱的,豪气了些。
一根也不贵,就百来块,就是有些费力气罢了。
长长的经幡悬挂在两座山头之间,五彩缤纷的颜色,带着他的祈愿,每当风一吹动,便是会再一次诉讼,以祈求神灵能真的听到。
卖经幡的阿蛮问他,他在此处挂满经幡,求的是什么?
他眼神幽幽,并未答话。
那天,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将所有的经幡挂满,远远望去,格外壮观。
阿蛮说他如此心诚,一定会让神灵听到他的祈愿。
阮江临活了三十年了,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信这些东西,就是现在,哪怕他做完了这些事儿,他也是不信的。
但是姜烟貌似挺信这些的,他之前说她傻,求神佛还不如求他,只要他愿意,她想要的,他都给。
他大概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宗教,不信神佛,不信天,不信地,他只信自己,不信命运。
所以这些年来,他的成就几乎全归功于此。
阮江临他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商人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他更是如此。
他喜欢平等交换,他花钱烧香,是想得到同等回报,同样,他花钱系帆,也是希望得到同等回报,他就是这样一个势利的商人,不会做平白的慈善。
第八十三章:逢场作戏
之后,阮江临还去了康西瓦,康西瓦背靠昆仑。
那里有英雄碑,唐曼也在那儿。
他给她带了红美人菊,唐曼这样的女孩子,不是会喜欢白色的人,而且她的确也不喜欢。
说来也是巧,那日来看她的,不止阮江临一日。
还有一个男人,气质儒雅,长相英俊,不过阮江临没见过。
那人叫温子卿,阮江临也不认识。
问他时,他说他追过唐曼,不过被狠拒了。
阮江临想了想,的确也是唐曼的行事作风,拒绝人这点习惯还有像他。
自她去世后,只有他们两个人来看过她,今儿还撞一起了,平日也是冷清得很。
温子卿说起时,眉目间满是遗憾,当年他那样轰烈地追过一个人,她虽没答应,却在他人生中留下了浓烈的一笔墨,以至于他时至今日都不能忘却,那样鲜活的一个女孩。
如今想来,他那时追人的方式有多傻,写了一首情歌给唐曼,把唐曼气着了,再没理过他,
两人聊了两句,男人就先走了,只剩下阮江临一个人。
他拿了张纸巾,轻轻在她墓碑上擦去一层灰尘。
哪怕每日都会有专门的人来打扫,可这儿风沙格外大,光是半日,也会有。
阮江临会想起,那时唐曼和他说,他站了一会儿,风很大,吹起他的短发,肆意又张扬,一双眸子若有所思。
“小叔叔,对我们家姜烟好一点。”
他放下红菊,轻声笑了笑,有些涩。
因为他对姜烟不算好,所以她才要走。
那天,他吹了很久的风,难得的又病倒了,连夜坐了飞机回京都。
在七号院修养了几日,将颓废甩了个干净,依旧是那位矜贵的阮家二爷,京圈中高高在上的阮先生。
他回来得也算巧,正好赶上了叶琛的婚礼,二婚办得没头婚那般轰动。
不过人叶琛的态度却比第一次端正多了,还知道对新娘子嘘寒问暖,莫子柏笑他是长了经验,不过这话当然是没当着新娘子的面说的。
新娘子是未婚先孕,不过提前领了证,原打算过些日子再讨论办婚礼的事儿,孩子倒是提前来了。
怕之后穿婚纱显肚子,就把行程都提了上来。
叶家二老这也算是得偿所愿,家里的祖宗眼瞧着就终于要收收心了。
婚礼虽办得没和冉小姐结婚那次盛大,不过还算温馨,新娘子也挺体贴的,没说什么。
阮江临给二老说了恭喜,二老说让他也赶忙筹备着。
阮江临一笑置之。
今年,他已经年过三十,阮江锦在三十岁的时候都已经解决完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可他还拖着,虽不像从前那般沾花惹草,可也太过于洁身自好了,硬是在身边连个雌性也没看到过,除了他养的那只猫。
他倒是毫不避讳,直接给那猫娶的名字叫“姜烟”,偶的一次叶琛听他叫那只猫的名字,之后便说他要疯了,他没说话。
只是一只猫而已,什么名字不能叫?
老太太的岁数大了起来之后,就越发想看着他快些成家,他总归是阮家是不让人省心的人。
就怕自己哪天两眼一闭,双腿一蹬,阮江临这辈子都不结婚了可怎么办。
那一年头里,给他张罗了好几次相亲。
他可是京都有名的钻石王老五,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哪需要什么相亲的过场,不过是他自己不结罢了。
老太太念叨多了,他也应付性的和人家姑娘接触了下来,他虽没承认,可那姑娘倒是有意无意地到处“宣扬”自己是阮江临的女朋友。
她虽没拿在明面上来说,可两人经常一同出没,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这样认为了。
阮江临没否认,是不想老太太又塞一个给他。
可人姑娘“勤快”,在阮江临身边待着,把阮家人的生日节日可都记了个清楚。
一到逢年过节,比阮江临走得还勤快些,不知道还以为是两人早已经见过父母,打算常伴终身了。
阮江临一向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人,尤其是在顾清这人身上摔了个跟头之后,便更加不留情面了。
从一开始便摆明了态度,划清了界限,逢场作戏而已,千万不要当真。
可女人这种感性动物,大概总是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种话的。
其间有次,有人当着阮江临的面叫了那位姑娘一声“嫂子”,阮江临当场就怒了,直接把杆子没插人嘴里。
其实平常那些人都是这样叫她的,毕竟两人家世相当,又算得上青梅竹马,这几年阮江临又收了心。
都以为两人好事将近了,才敢这样称呼。
只是那时唯一一次当着阮江临的面儿叫出了口罢了。
姑娘叫曹佳雨,家里头的爷爷是老爷子的战友,两家也算是世交,从小就认识的那种。
从前,阮江临总爱和她说些男男女女的暧昧之话,叫她迷了心眼儿,总觉得自己和阮江临是有机会的。
这几年,见他断了外头的莺莺燕燕,便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
也不管阮江临的态度有所转变,反正女追男隔层纱,她相信是总能追着的,况且还有老太太老爷子给她撑腰。
可就因为别人喊了她一声“嫂子”,阮江临差点没叫人把舌头给那人拔了,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少有的暴怒。
他那样矜贵惯了的人,最是不会下得来台面要打架的。
可那天,他动手了,至少叶琛他们是从来没见过阮江临动手的。
那事儿闹得很大,整个场子都乱了,叶琛他们连拉都拉不开。
就因为这事儿,阮江临差点没进局子里去。
三十岁的人了,还因为冲动打架,差点进局子,这又是阮家的一次笑话。
曹佳雨也知道他心里头怎么想的了,之后也没主动联系过阮江临,大概也是知道了他的心思。
不过这事又把阮老爷子给气着了,战友的孙女,被阮江临以这样的方式羞辱了一顿,感情自然是淡了不少。
老爷子气了好久,不过还是被他的宝贝孙子给哄好了。
第八十四章:就是不专一
*
偶有一次,学校组织了联谊会,连着几个系的人都聚到了一起。
这次那位土耳其的学姐非拉着姜烟一起去,之前的联谊会,姜烟都没去过,搞得大家都以为是她不合群了。
不过姜烟的性子,确实不怎么合群,也不能说是社恐,就是不太好相处的那种人。
一群人围在草坪上,夕阳西下,余晖照耀。
一两个英伦风极为强烈的男孩在弹奏吉他,有看对眼火辣女孩便会上去跟着热舞。
Haruki说要她谈谈感情的事儿,Haruki就是她的室友。
之前Haruki还一直闹着要给她介绍个男朋友,她拒绝过很多次才总算让Haruki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个中国女孩说感情的事儿太广泛了,就换了个话题,让她说一说对前男友的印象。
这种氛围下,总会让人放下些戒备,敞开心扉地聊一聊
姜烟淡淡笑了笑,勾着唇缓缓开口,“前男友啊,好看,多金,帅气,对我也挺好。”
“可就是不专一。”她眼神幽幽,望着远方。
Haruki说那时看不清姜烟心底的情绪,却总归是遗憾的。
可是对于姜烟来说,那时有的不只是遗憾,还有对未来满腔的规划与算计。
以至于后来Haruki对她评价是,“姜烟,一位高傲的钓鱼者,愿者自会上钩。”
*
在姜烟离开的第四年,阮江临养的那只猫死了,阮江临养它没养两年,患了皮肤病死的。
那段时间,阮江临整日都很阴郁,性子更是阴晴不定,为了那只猫而已。
连叶琛这些人劝他两句,也会被怼得体无完肤。
更别说是与阮振华,总是说不到两句,父子俩就差动手大干一场了。
不只是阮江临很伤心,阮欣窈小宝贝也很伤心,她也格外喜欢那只猫。
只是那只猫太高冷了,都不陪她玩儿的,它只陪小叔叔玩儿。
他们说,京都阮二爷向来多金,有钱得很,给一只猫也是买了块寸金的墓地。
有次叶琛抱着孩子笑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阮江临瞥了他一眼,从他怀里抱过叶琛的儿子,之后毫不留情地踹了叶琛一脚:“你他妈能未卜先知?”
儿子还不知道爸爸被踹了,在阮江临怀里咿呀咿呀地笑。
知道他孤寡老人一个,脾气难免大了些。
叶琛不和他计较,转头和他说自己近来的一个想法。
阮家的曾小孙女,今年有四岁了,长得跟个瓷娃娃,讨喜得很。
有次宴会上,碰到一起了,他儿子踩着不稳的步子,吧唧一口就亲在了阮欣窈的脸上,阮江锦脸色当场就黑了。
他的儿子也快满一岁了,两人正好差三岁,女大三,抱金砖,他得提早替他儿子谋划。
阮江锦将孩子递给叶琛,哂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怕你们叶家绝后,你就尽管在他跟儿前去说。”
阮欣窈在阮家,几乎都是快被宠到天上去了,尤其是阮江锦和老爷子,几乎百依百顺。
不过她妈管得严厉,没叫孩子养成一些不好的习惯。
*
次年春季,阮江临正巧又去了当年那个法国庄园,他当初在那儿给姜烟带回了朱丽叶的种子。
如今这个季节去,庄园的朱丽叶几乎盛开完了。
那个庄园的老板问他,当初他送种子的那位女孩呢。
他一手抄兜,讪讪地笑:“明年带她来。”
庄园的老板应了他,法国人一向热情浪漫,还给存了酒,说等他明年带那个女孩一起来的时候再开。
那年春天,阮江临带了很多种子回去,他包了块地儿,全种了朱丽叶,可是一点也不好养活,几乎死完了,唯一活的那几株却是开得一点也不好。
莫子柏和他说,让他请花奴,或者找个承包公司搞个风景地,反正他也没时间养。
他那时正在抽烟,浅浅吐出,说莫子柏脑子有坑。
偶尔之时,他仍能想起姜烟悉心照顾那盆朱丽叶的模样,如今才知道要养活一株,还能让它开得如此之好,是要花费多少心血在其间。
而他当初却只是一句“一盆花而已,至于吗?”将她的心思全白费了。
时隔五年之久,姜烟的样子在他印象中已经开始慢慢淡却,甚至阮江临连她眉眼具体的模样都是很难再想起来,时间的确会慢慢带走一切。
他从未刻意地去打听过她的消息。
不过却是知道她在读书的,就算他不可以差人去打听,也总会有人给他提起,他也会听。
听说已经在读博了,挺厉害的,从美国读到英国,学历证书拿了一张又一张,她也挺刻苦的。
也还会听说,那女人这些年,总是背着一个相机走南闯北,比他去过的地儿都还要多了。
不过他是赚钱,她是去感怀大自然,性质就不一样。
谁叫他一股子商人的势利,她一股子人文情怀呢。
他是现实的资本势利家,她是怀揣着梦想的艺术女青年。
姜烟走的第七年,那些朱丽叶总算是开了,叶琛他们也去看过,看了一个山头,很难想象这是他一个人种的,他种了一个山头的朱丽叶玫瑰。
今年,阮江临三十五岁了,岁月既给男人增加了些许成熟的沉淀,又何尝不是给他留下了印记。
他依旧风华,面容俊逸,多金帅气,雷厉风行,只是眼下也会多出几条细纹出来。
他依旧是别人口中尊贵的阮先生,京都投行圈里的大佬,阮家最不让人省心的小儿子。
年前,他查出了肺气肿,这些年抽烟抽出来的毛病,有些老烟鬼都没得这种病,可他年纪轻轻却得了这么个病。
医生说,他肺部感染的面积不算太大,控制平时的习惯,好生养着,可保近十年无碍。
可若是又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那就只有年底前就给他准备吹唢呐,吃席了。
老太太气得说他干脆再死命些,作贱死自个儿身子算了,这样就能走她这个老太婆前面,懒得她到死了都还要给阮江临操心。
阮江临笑了笑,只答应老人家说自己会悠着点,便又将这一页纸给掀过去了。
第八十五章:相遇(一)
阮江临不是圣人,怎么着也是会怕死的,做不到太过潇洒。
烟是稍微控制住了,可就是又开始借酒浇愁了。
某次他醉了,叶琛有次探过他的口风,大概是问他还要等姜烟等多久。
他既拉不下面子去找她,又要心不甘情不愿地等着,这样作贱自己到底给谁看?
他开头没说话,吹了整瓶酒,酒泡沫从嘴角渗出来,打湿了衬衫,格外狼狈,许久才缓缓开口:“年底,不回来老子就结婚了。”
近八年了,够久了,他将自己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他自个儿也是厌烦了。
那女人该得意了。
阮江临从前绝不是这般一个人,他一向是最有节度,如今这样,绝对是始料未及的。
别人年少轻狂,他倒好,如今这个年纪才来为爱疯魔。
也不怕真把他家那老两口给气死了,阮振华怕是真把他一身狼皮给生扒下来。
有人说,阮江临这人,就是给养得太有恃无恐了,如今这副鬼模样都是自己给自己作出来的。
*
姜烟在攻博的最后一年里,去了北极,定的题材是北极熊。
自然摄影师是一个危险的职业,有时候,他们需要融入自然,躲在暗处,观察着动物的一举一动。
这其间,可能面临着在沙漠里被渴死的境遇,也可能在热带雨林中被巨蟒一口吞下,更可能在山上,在草原上,和河川里,被狮子、老虎、猎豹、鳄鱼等发现,最后连尸体渣渣都不剩下。
而姜烟,做的就是这样一份职业。
穿越北极,原本就是在挑战人的极限,这些年来,有多少人在此丧生,其间不乏诸如姜烟一类的自然摄影师。
他们需要躲在暗处,观察它们的习性,生活环境,迁徙之类的一系列活动。
有时候一待就是半年之久。
只是北极那次,姜烟出事儿了。
与同伴失联两天,靠着身上那点仅剩的物资,差点就冻死在那片冰山之中。
极寒之地,若是真碰上了北极熊,她怕是早已经成为北极熊的肚中之物了。
冰面也随时会有裂开的危险,在那样的环境中,姜烟一度甚至是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仿佛就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着脚步。
不过后来算她运气大,被同伴找着了,捡回了一条命,留院观察了半个月。
差点一只手被冻死,面临着截肢的危险,事后她想起仍会后怕。
只是当时,在人极度眩晕昏迷之中,她居然会想起阮江临,那个薄情又魅惑的男人。
他们分开的第八年了,姜烟还是忘不掉。
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忘不掉也放不下的。
阮江临于姜烟而言,便是那样的一个人。
忘不掉,放不下,食之若瘾,甘之若饴。
分开的八年里,姜烟去过很多地方,其实他们彼此都不知道。
有一年,他们曾在法国的机场,擦肩而过。
姜烟曾独自一人去芬兰看过极光,那时她还记得,男人曾许诺会补偿一次极光,只是之后阮江临再没想起过。
算算日子,她该回去了。
阮江临,一向不是一个那么有耐性的人,再等下去,他便不会等了。
她二十九岁那年的秋,她拿下了博士学位,登上了直飞京都的飞机。
这一次回去,姜烟想,不问前路,只问归途。
她回京都的时候,是钱教授来接的她,与恩师分隔多年,这些年来全都是靠着视频电话维系感情,姜烟是很珍惜的。
钱教授算得上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导师,包括她申博时,都是多亏了钱教授的那一封跨越半个地球的推荐信。
自她回国后,知道姜烟要开工作室,钱教授便发动自己的各条人脉给她开路。
京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与精英,海龟遍地都是,可有含金量的海龟却不算多。
而姜烟,就是有含金量的海龟,她向银行申请了贷款,再上远洋的朋友一些资助,总算开了一家自己独立的工作室,主打保护野生动物摄影工作。
钱教授一开始给她介绍了不少人脉,都是她往届的学生或是这些年的好友,给了姜烟很大的帮助,算是给她的工作室稳住了。
没多久就展开了一个云南的野生保护摄影协会的工作,估计一去又是两个月。
在去之前,协会会长那夜花大价钱在wah包了个包间,姜烟也去了。
大家难免有些惊喜,毕竟姜烟什么性子,同事之间也算有所了解了,平时压根不怎么会参加这类聚会的。
有人调侃,“姜大美女难得赏脸。”
她笑笑,其实她总觉得,在这儿能碰见那人。
包间里头有些闷,她出了门,站在走廊上,往下一看,男女拥吻一片,欢声辣舞,纸醉金迷。
她从前一直不懂,阮江临为什么会喜欢沉迷于其中。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依旧不懂。
大概她真像别人说的,性子太冷,不食人间烟火。
吵吵了一些,她又往里走了些。
从包里拿出了包女士香烟,薄荷味的,也是前几年学会的,有些上瘾了,不容易戒,她难得有个上瘾的东西,也没打算戒。
总能在夜半时分,为她缓解些压力。
她一双纤纤细手,格外白皙,女士香烟比较细长,在她手里摆弄着的时候像个物件儿。
她没注意,走廊那侧有个男人注意她许久了。
她点火的样子也熟练,从前的稚嫩褪去,如今的清冷倒是养了几分诱惑出来。
火“啪”的一声在她指尖点烟香烟,星火点点,她微微抬手放进唇边。
上了瘾儿的人,不吸入肺里,是过不了那股子劲儿的。
不过她抽烟的动作优雅,有些轻佻,一双手格外细嫩好看。
站在那侧的男人在笑,分开八年了,她竟然连这个东西也都会了。
他轻佻一声,姜烟注意到了,扭头过去看。
视线在那一瞬间就交汇在了一起,像是已断电的火花重新燃起,如雷石相撞。
男人勾着唇,朝她一步步走来,她靠着墙,没打算离开。
第八十六章:相遇(二)
走廊上的光格外暗,明明瞧不清彼此的模样,不过彼此却都清楚,站那儿的是谁。
他依旧一身矜贵,将成熟男人的气质拉到了极点,逆着光,迈着大长腿,朝着姜烟一步一步走来。
每一步都踏在了彼此的心尖上。
八年了,模样与记忆中重叠在一起,可彼此又都有一些不一样了。
姜烟纤纤细指间还夹着烟,她眯了眯眼,一双细长又上挑的清冷眸子格外挑人。
走廊的光暗暗幽幽,有点安静,与楼下的场景格外不符。
看来她没算错,还真在这儿碰到了。
彼此眸色暗诲,看不清神色。
他站在她面前,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存放已久的葡萄红酒,“舍得回来了。”
阮江临是一个面不露色的人,八年的压抑,此时他都能装得幽若自然。
“你谁?”她勾着唇,挑声问,清冷气质绝佳任指尖的香烟燃着。
阮江临瞥了女人一眼,也笑,有几分痞气。
人都说,对前任最大的尊重就是装不认识。
这话,阮江临也说过,对他许多前任都说过。
倒是没想过,如今会落在他自个儿身上。
他顿了顿,耐性极好,伸手去抚女人的头发,她没躲。
“啧,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他自顾自地说,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没将姜烟的话当成一回事,也选择性地忽略了女人的语气,让人从不同的角度看去以为是在调情罢了。
她把烟慢慢放入唇边,烟雾迷了她的烟,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极致诱惑。
夹着烟,缓缓将烟雾呼在男人的俊朗的脸上,她说:“和您认识吗?”
话落,他勾着唇冷笑,连眉眼处都带了冷色,“姜烟,别他妈跟老子玩儿那套,要是记不起老子是谁,不介意让你重温一次。”
两人都喝了酒,身上带着浓浓的醉意,暧昧的气氛在空中弥漫。
姜烟缓缓伸手,手指顺着他领口下的第三颗纽扣一直往上,停在他锁骨边上,像是一只羽毛,轻轻地抚过他的心尖,挠的人痒。
“阮先生,开个玩笑而已,前男友嘛,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她轻声笑,语气中尽是寡淡与疏离。
从前,阮江临最讨厌她这种说话的语气。
前男友,阮江临等了八年,作贱了自己八年,就等来了一个前男友的名词。
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那时的心境是怎样的,大概就是恨不得姜烟掐死吧,一起下地狱总好过她如此云淡风轻地提起。
不带一丝温情的语气,似乎这些年来只是他个人在惦念罢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一双大掌像是一只蛇一样缠住她细嫩的脖颈,似乎再用力一点,她就能立马窒息。
他眼里很平淡,若是前两年,还能看见不甘的猩红,如今,已被无尽的等待磨的半点心智与耐性都不剩下了。
只是还未用力,他便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下意识地松开了掐着姜烟脖颈的大掌。
他这一个月来,又忍不住犯了烟瘾,这几次的咳嗽有时都能带着血丝。
他喉咙之处,蔓延开来一股铁锈的味道。
阮江临掐她时,她被手里的香烟烫了手,之后传来痛感才松掉。
她下意识地连着往后退几步,阮江临这个疯子,说不定今晚真把她做这儿了。
他身子这两年被他自己作贱得越来越差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咳嗽起来的模样格外狼狈。
姜烟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说不清情绪。
她脖颈绯红一片,格外瘆人,痛感仍然在。
“啧,阮江临,你也有今天。”她学着他刚才的语气。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一手撑着墙,弯着腰,看着姜烟远去的背影,嘴角还有渗出的血。
勾唇自嘲一声,他如今将她放在心尖上,她却半分不在意。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笑容越发邪魅,他大概是疯了,要被姜烟逼疯了。
不过阮江临信,她如今回来了,便是来日方长。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起身往相反的反向走。
*
姜烟今夜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在继续留在wah,便提前走了。
不过这地方鱼龙混杂,来这儿玩儿的年轻人不少,像姜烟这种人,极容易成为某些人眼中的猎物。
她还未走出去,便被一个年轻男子给拦了下来,要微信的。
她今夜心情好,连嘴角都带着笑意。
“多大?”
年轻男人笑了笑,果然这种面上越是清冷的人,上了床越是风情。
酒吧是一个什么地方,成年人来的地方,求的就是个寻欢作乐。
觅食的对象,看对了眼就做一夜露水夫妻的比比皆是。
年轻男人自信开口:“18cm。”
“想啥呢,问你年纪。”
“刚满20岁。”
姜烟直接笑出了声,冷眼看着他,“抱歉,我不喜欢弟弟。”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那位年轻弟弟在原地思索好久。
这一幕,正巧被二楼的男人全看在眼里,阮江临阴沉着脸。
他自是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可一股子烦闷的情绪就从心口处涌了出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看见姜烟对别人风情万种地笑,他真恨不得将她捆起来,让她天天只能对着自己笑。
尤其是这两年里,他心里的偏执也越来越顽固了,这不像他。
分开的八年里,她对多少人这般笑过?她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她对他又还有几分真情或是半分都没有?
他无从而知,他也不想知道。
姜烟从里边出来,一阵晚风吹来,吹凉了她的醉意,人清醒了几分,心情也格外荡漾。
她今夜没开车,沿着江边慢慢悠悠的走。
晚风很温柔,回忆有些上头。
她记得阮江临送她朱丽叶种子的那夜,她坐在落地窗上,那夜的风也很温柔。
于她而言,今夜只是个开始。
她脱了高跟鞋,一脚一脚地踩在地上,走在大桥上,人烟稀少。
有路旁的司机停下问她,是否需要送她回家。
她摇了摇头,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第八十七章:相遇(三)
那夜之后,姜烟便去了云南,这次出差一去便是两个月之久。
云南之旅,她去时不只是准备工作而已,她还去了洱海。
原本同事说打算组队一起去,姜烟拒绝了,挑了个人比较少的日子,独自去的,她要赴一个故人的约。
她欠一个人的约定,一趟洱海之行,她欠了唐曼八年。
蓝天碧海,风景迤逦,洱海的风很大,吹扬起了她的长发。
应唐曼的要求,她拍了很多照,有风景的,有她自己的,不过没有她小叔叔的。
那天,姜烟在洱海独自一人待了一个下午。
回来的时候,身上被蚊子咬了不少包,她皮肤嫩,带来的花露水根本不管用,扣烂了皮肤,回京都之后养了好久,不过还是有疤痕,谁叫她是疤痕体质。
在工作完成之后,团队打算再留一段时间,难得用公费旅游的机会,可不得好好珍惜。
她是提前回了京都,因为她之后还有安排,约了人在南山赛车。
赛车也是在认识Haruki后才喜欢上的,Haruki的男朋友是职业赛车手,那时她有心学,便会了。
想当初,她可是个只摸到方向盘都不敢转的人。
原先她才学的时候,心理障碍很大,大冷天的,在车上待上半个小时,她都能大汗淋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给自己吓出来。
其实到如今,姜烟其实也没多喜欢这个玩意儿,不过她偏要来。
自那次在wah遇到过之后,她在阮江临的生活中就又消失了两个月。
不过她既回来了,阮江临就不可能再轻易放她离开,找人问了踪迹,才知道她出差去了。
这几年,阮江临没以前玩儿得那么疯了,至少赛车是没再碰了。
莫子柏是主办方,临时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就立马来了。
用莫子柏的话来说,就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姜烟后面。
莫子柏调侃他,阮江临当时倒是没说什么,等莫子柏转身的时候,阮江临才在他腿上狠踹了一脚。
前些日子见阮江临心情好了不少,还以为是这丫的大爷终于想醒了,倒是没想到姜烟回来了。
今儿一碰巧看见了,才知道阮江临是怎么回事儿了。
不在听莫子柏胡掐,他移了眸,放在姜烟身上。
她身材窈窕,那些年经他手后,更是出落得越发娇艳。
她嘴里嚼着口香糖,她驾车的模样,姿势格外熟练与肆意。
阮江临的心脏就像是被人噎住了一样,很难想象,当年为开车那事儿和他吵半天的姑娘,如今能开着赛车在南山跑一圈了。
到底是时境过迁,只是阮江临会想,他当年说要教她,她都一个劲儿地不愿意。
如今这些技术又是和谁学的?
看来这些年,除了他独自神伤之外,那女人过得格外滋润,比他可好多了。
他伸手,顺手拿了桌上的烟,熟练地从里面倒出一根,叼在嘴上,却是没点燃,把弄着手里的火机,一下又一下,声音格外响亮。
莫子柏瞥了一眼,从他手里把火机收了过来。
这大爷万一隔会儿心情更不好,还真抽了可怎么办?
他又是一身颓废劲儿,莫子柏就看不惯他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还不如像以前那般没心没肺。
“能不能把你那副死样子收一收?”莫子柏蹙眉开口。
“sb。”他一口地地道道的京腔话,骂起人总是带着调。
“得了吧,我看人根本鸟都不鸟你,别他妈一天摆出一副丧了妻的模样。”
“sb能不能不说话?”他挑声问,眉间却尽是苦涩。
莫子柏没在开口,把火机扔在阮江临身上,离他坐的远了些。
阮江临坐了一会儿,随后嗤笑一声,便离开了。
莫子柏还问他怎么就走了,他没回话,长腿一迈,没多久就没看见瘾儿了。
阮江临找人拿了辆停在库里的赛车钥匙,他今年才换的宾利不适合那样开。
他虽停了好几年,技术却是依然在的。
骨子的热血比以前淡了不少,如今凭的全是一股疯劲儿。
他敞着蓬,耳边传来声音不断叫嚣着,刺激他的耳膜,有些疼。
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都没有慢下来,他若有心要赢,那便一定会赢。
比他们都起步慢,凭着骨子里的疯劲儿却比他们都快。
不过慢了人家一大截,不可能会赢,他的确也没赢。
他本就无心这场输赢,开上来纯粹是为了追姜烟而已。
他下车的动作利落,敲了敲姜烟的车门,她摁下车窗,依旧是那双不沾风月的双眸。
“下车。”他说。
“为什么?”她微微抬眸看他,他是站着的,她是坐着的,气势原本就要输上一截。
“到底下不下?”他有些不耐烦。
姜烟没动,阮江临直接伸手进去解了车锁,打开车门,将人从车上拽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
她有些没站稳,直接摔进阮江临怀里,男人顺势搂着她,往树林里走。
与其说是搂着,不如说是拖着,他动作力度很大,她胳膊都快被他拉脱臼了。
一把把她甩在树背上,撞得生疼。
“姜烟,是不是看老子给你表演千里追妻忒他娘的好看?”他语气粗鄙,一股子痞劲儿。
偏得这人哪怕是说着最不堪的下流话,他也是矜贵的,高高在上的。
他骨骼分明的大掌掐着女人的细腰,掐的很用力。
时隔八年的感觉再次从手掌心里传来,带来的不只是情绪上的激动。
姜烟的背被撞得很疼,后面硌得她生疼,眼泪突然就掉下来。
阮江临掐在她腰间的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处境。
只要他想,她连拒绝的办法都没有。
她咬着牙没说话,只是冷意直达眼底,阮江临看着刺眼,她连“嗯哼”一声都咬着不发。
“不说话是吧?”
他手上动作不减,甚至更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男性的荷尔蒙充斥着姜烟整个大脑,她吓着了,连忙开口:“阮江临,你个混蛋。”
他勾着唇笑,贴着她脸:“今儿才知道我混蛋,更混蛋你没见过?”
第八十八章:她越哭,他越来劲儿
他伸指抬起女人的下颚,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一样的嗜好,就爱看她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阮江临:“姜烟,你知道的,你越哭我越来劲儿。”
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那张清冷的脸庞多了几分怒气,阮江临笑了笑,总算是有些生动了。
他伸手细碾着姜烟的领口,有意无意,却是让她风光乍现。
他一双桃花眼勾着笑意,荡得很,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姜烟不知道阮江临从那儿拿出了张房卡,她身上没口袋,他直接塞进她领口处。
一阵凉意从胸口处传来,分开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阮江临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这算什么,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姜烟,别让我失望。”他贴着姜烟耳朵,密密麻麻的呼吸打她的耳朵上,一阵骚热。
阮江临却又是笃定了她会去的一样,还没等姜烟开口,他就先松了手。
她如释重负,呼吸总算是顺畅了。
伸手将那张黑色的房卡从领口处拿出来,挑眉。
“阮江临,好马不吃回头草,这算什么?”
阮江临是聪明人,同样,姜烟也是。
他们都十分清楚彼此心底的芥蒂,也都明了自个儿想要什么。
阮江临:“我是坏马,行不行?”
她将房卡夹在手指间,放回了阮江临的兜里,一双眸子格外清冷又澄亮:“不行。
“阮江临,我可是好马。”
那日,又是不欢而散。
前不久,姜烟又见了一次顾家明,是姜烟约的。
原先姜烟才出国的时候,两人本来有一些联系,那时候顾家明才知道唐曼去世的消息,受了一些打击。
两人也时常会关心了解一下彼此的生活状况,可时间太久了,渐渐这几年就没什么联系了,老友也变成了只是电话薄里的一个联系人而已。
姜烟倒是知道他结婚了,却不知道他已经有个四岁的儿子了。
单亲爸爸,两年前和邓慧离了婚,邓慧婚内出轨,两人闹得挺难看的,孩子被法院判给了爸爸。
再见之时,记忆中那位俊雅阳光的大男孩已被岁月与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
空乏的地中海,留着不深不浅的胡渣,甚至还有一些啤酒肚了,他牵着他的孩子走进咖啡厅的时候,一时间,姜烟没认出来,还是顾家明先叫了她的名字。
看到他时,有些恍惚。
这些年来,顾家明经历了挺多的,原先他才回国的时候,李教授那边还给他介绍了一个工作,也是摄影方面的工作。
华大的本科毕业证绝对是拿的出手的,他缺的只是机会和经历而已。
可是成家之后,邓慧一家都是现实的主儿,哪里会给他这么多的时间去闯荡,一要他在京都买房,而要他来年买车。
在京都这座繁华的城市,就算是买一个简单的一室一厅,也够他奋斗两辈子了,而且摄影师是个烧钱的职业,有时候不倒贴都算好的了。
邓慧一家都是京都人,也算是小康家庭,比起顾家明的家世来说,那好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
原本邓慧的父母就看不起他,结婚后更是如此,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也是格外憋屈。
在不断的争吵之中,他没多久就放弃了摄影这条道路,在邓慧父亲的安排和引进下,进了国企。
那些时候,大概是他被生活已经磨去了棱角,没了上进心,甘于平凡,在国企也没混出了个什么名堂。
见他毫无长进,邓慧越来越不满他这种现状。
大学时青春岁月的美好回忆,终究是敌不过生活中柴米油盐酱醋茶,两人走到这个地步,谁都有责任。
只是小孩子有些可怜罢了,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和别的男人走了。
而且那段时间邓慧脾气也不太好,背着顾家明动手打过孩子,给孩子留了一些阴影。
那时候邓慧才走的时候,孩子哭了好一阵,性子也变得内敛了起来,不太爱说话。
顾家明说,小孩子有些轻微自闭症,不过这一年里,他辞了工作悉心照料,孩子有转好的迹象。
听到他说这些,姜烟心里一哽,本以为他应该是过得好些的,却没想到他如今过的这么不好。
若是重新选一次,大概顾家明当初会狠了心的,不会选择跟着回国,更甚者,他压根就不会再和邓慧有丝毫的纠缠。
说到底,不过是世事无常罢了。
姜烟轻抿了一口咖啡,仔细听他娓娓道来。
问他之后打算,他说打算回老家了,京都无论是发展还是变化都太快了,他的压力很大。
以后打算多花一点时间陪陪父母,陪陪孩子,总得把自闭症先治好,以后才能正常上学。
他仿佛是个局外人,如今谈起这些已经能释怀了,偶尔也笑笑问姜烟这些年过得怎样。
她这些年来读研升博,算是学业有成,走南闯北,阅过万里山河,走过人间万象,一路上也见过不少风景,听她说起时,顾家明很为她高兴。
那时他问:“当初那个萝卜呢?”
姜烟笑笑,撩了撩发,没回话,大概是不知道如何讲她和阮江临的近况。
纠缠不清?还是孽缘未除?
他儿子很听话,只是有些胆怯,姜烟给孩子买了两套衣服,顾家明说下次请她吃饭,她笑着说好。
分离之时,姜烟看着顾家明沧桑的背影,他抱着孩子走出咖啡厅。
他如今也是一位孩子的父亲的,其实他的生活依旧过得很拮据,不过他是个男人,总有些担子他得挑起来。
大概常人都不敢相信,华大的毕业生,怎么会如此潦倒。
姜烟脑子里忽然想起大学时期,那个独放光彩,名扬摄影系的优秀学长,李教授的得意门生。
时间原来在不经意之间带走了许多,那些记忆里温藏的东西。
她至今仍能感怀当初的三人组,一起旅游,一起聊八卦,一起吃华大门口的大排档.....
可是那时的记忆,却是已经是模糊不清的了。
第八十九章:迟来的分手费
阮江临这人,一旦上眼了,就非要得手才会做罢。
自从知道姜烟工作室开在哪里之后,便时常会来骚扰她。
不过他自个儿倒是丢不下面儿,所以时常差人送过来。
今儿送九十九朵玫瑰,姜烟觉得土死了,而且占地大,她一张办公桌,就被那束玫瑰花给占完了。
随后挪了个地儿,放在了地上,没两天就蔫了,阮江临大概是算着日子来的。
等先前那束刚蔫掉,他就又差人送了过来,不过这次换了个颜色。
上次送的是红的,这次送的是蓝色妖姬,下次又送了粉的......
每次颜色都不一样,弄得她工作室跟个花园子似的,一时间姹紫嫣红。
有个才来的新人问她,是哪个有钱公子哥在追她,姜烟拿着玫瑰放在地上笑了笑:“有个傻子。”
玫瑰连着送了一个月,姜烟没耐心收了,有次拒签了,阮江临便又换了个法子。
隔天说哪条街新开了一个咖啡馆,约她去,她拒绝,拒绝之后阮江临连着送了她十箱咖啡豆,送到她工作室来,姜烟全分人了。
后天又说七号院门口新开了家日式餐厅,约她去尝尝,她又拒绝了。
这下好了,阮江临直接送了个刺身来她工作室,于是大家又乐乐呵呵地饱餐了一顿。
托阮江临的福,姜烟工作室的那些同事,额外优厚待遇可是高的很。
陆陆续续,姜烟的工作室就像是个杂货铺一样,什么东西玩意儿都堆齐了,送人都送不了了。
她拒收也不行,人就放在她工作室门口,大摇大摆地挡着路。
终于有一次,姜烟收厌烦了。
阮江临缠她缠得紧,她答应了一次。
不过出乎姜烟的意料,阮江临竟然没直接带她去开房。
“怎么,看你挺遗憾?”阮江临顿了顿手里的刀叉,望着女人眼眸讪讪一笑,将她心思猜了遍。
姜烟没说话,继续慢慢悠悠地扒弄着盘子里的鹅肝。
好不容易把她约出来,就为了吃顿饭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而且她不喜欢吃鹅肝,姜烟是不太喜欢吃内脏的人,无论是有多美味,她都不爱。
用完饭,他下意识地来牵着她走,姜烟躲了躲,阮江临愣了一下,也没强迫,收回了手。
只是语气不太好:“又不是没牵过,矫情。”
姜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带她吃饭只是前菜,重点在之后。
姜烟瞥了一眼他的车,那辆劳斯莱斯已经换了,换成了宾利。
她那时候在想,阮江临对人的新鲜度都这么短,那对车呢。
她拉开后座的车门,没拉开。
他懒懒抬眸,“感情我是你司机?”
姜烟又走到前座来,拉开车门,他覆身而来,鼻息处全是他的气息,帮她系上安全带。
男人坐在驾驶位位上,一只手随意搭在车窗边上,露出半截名贵的男士手表,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骨骼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
他左手处的食指与中指处,细瞧能看出指腹处有些微微泛黄,那是他这些年来抽烟留下的印记。
姜烟总是会不经意地看他指腹,那时候她跟着阮江临的时候,时常扳着他手指头来玩儿去,那时候没有这些的。
她收回眼神,望向窗外。
不过姜烟是没想到阮江临会带自己来看房子,准确来说是送房子。
也在半山别墅区,他大概是忘记了,当初他送了套别墅给顾清,也是在这儿。
前些日子才买下来的,房产证上写的她的名字,阮江临递给她的时候,姜烟没伸手接。
她没懂。
男人一手抄兜,修长的身姿,另一只手拿着房产证停在空中。
“白送的都不要?”
姜烟勾了勾唇,随后接下房产证说:“阮江临,补偿分手费呢?”
阮江临一向出手阔绰,尤其是在对待前女友这事儿上面,不过却是亏待了姜烟的,当年两人分手的时候,阮江临只送了她一套二室一厅的平层。
而且那房子还是在北城,不比京都的值价,后来还被她卖了。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她收下,拿在手里掂了掂,随手翻了翻,果然别墅的房产证是要重一些。
这算什么嗜好,感情钱多,撒着玩儿呢,追着前女友送别墅。
不过阮江临却不是那么想的,当初断得不够干净,是她单方面宣布的分手,该给的东西都没给完。
如今他补全了,就算是断干净了。
断干净了,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那天,他送她回去,在她下车之前,阮江临又将人拽了回来。
熟悉的怀抱,却又有些陌生。
“姜烟,Breakupgun没有,分手吻总得给我一个吧。”
分手八年了,他才来找她说这些。
他离她离得极近,瞳孔里边全是彼此的模样。
姜烟笑了笑,缓缓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将自己往上带,攀着他的肩膀。
唇齿之间,缠绵似火,彼此似在诉说与叫嚣着这么八年的寂寞。
阮江临揽着她的腰,有些用力,让她可以立起来。
他格外隐忍,却又有些凶,缠得她呼吸不过来。
等感觉到呼吸不畅了,姜烟推了推他,阮江临才慢悠悠地松开她。
随后男人得意的笑笑,挑声问“姜烟,不是什么都会了嘛,怎么还是不会接吻?”
“自是比不上你,经验丰富。”
阮江临没否认,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他的确经验比她丰富。
他松了手,姜烟坐了一会儿,才听见男人说一句:“分手快乐,姜烟。”
八年了,当初她单方面宣布的分手在阮江临看来是做不得数的。
今夜,才算是了结。
姜烟开车门的手顿了顿,随后才开车门走下去。
阮江临望着她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
姜烟的步子很慢,就像是过去的这八年里,八年的时间太长了。
她有多少次想阮江临想到痛彻心扉,夜不能寐。
远在异国他乡,她过得其实也不比阮江临如意多少。
折磨他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只是总要让阮江临尝尝她这些年的滋味才好。
姜烟没说话
第九十章:阮江临,你在追我?
她工作室开的位置有些偏,她那点资金,自然是不能开在CBD的。
不过总是有人以为她工作室是照相的,总会来问可不可以来照证件照。
久而久之,姜烟就当是个副业发展下去了。
她平时也没多忙,就一旦有了单,就得出差,一出差的时间也久得很,不过全凭个自在而已。
负责打下手的小姑娘是今年华大的毕业生,叫梁娜,是钱教授的学生,她之前说差人,钱教授就给她介绍了一个过来。
她这儿的待遇不低,发展前景也挺不错,小姑娘觉得挺不错的就留了下来。
梁娜性格挺好,简简单单的一女孩,还敢跟老板打打闹闹,整天缠着姜烟问送花的人是谁,然后一脸自己“全都知道”的表情坏笑。
每天负责给姜烟的朱丽叶浇水,然后在姜烟耳根子边念叨:“祝老板早日脱单!”
不过总比她姜烟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好很多,多了些人烟味。
*
姜烟本以为,这次过后,两人会过很久才会有交际,至少还没在她安排的范围内。
可阮江临来得勤,这次送的花不像以前那般繁杂,每日都会送朱丽叶。
很新鲜,连花瓣上都还带着露水,它颜色雅淡,只是放在那儿都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明明才跟她说“分手快乐”的男人,转过头来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依旧对她是嘘寒问暖。
姜烟一下子没跟紧男人的脑回路。
阮江临这个人做事,她是猜不准也猜不透的。
直到那次姜烟加班选照片,一直到将近十二点,阮江临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她在哪儿。
她看了一眼,没回。
等出去的时候,阮江临正站在工作室的楼下等她。
外头下着雨,他撑着一把黑伞,身量极高,挡着一旁路灯的光了,只看得清个影子。
不过姜烟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人。
入秋了之后就有些凉,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穿得单薄,刚下楼就打了个喷嚏。
阮江临见她出来了,把伞递给她,将自个儿身上的西装外套拢在她身上,语气淡淡:“下次多穿点。”
姜烟抬眸望他,看不清他神色,只是问:“阮江临,你对每个前女友都这么好嘛?”
她是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所以当初对顾清也是这样嘛?
阮江临伸手接过伞,替她撑着。
他说:“没有,只是对你。”
姜烟听着这话,愣了一秒。
她忽的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一双眸子格外澄亮。
“阮江临,你这是在追我吗?”
怪她反应慢,到现在才看出来。
他没追过人,以前的人生太过顺畅,他天生就有让人倾心的资本,好似只要他给个暗号,别人便能主动勾搭上来。
他一向秉持着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的态度,将男人本色体现得极好。
姜烟没动,顺势靠着墙,男人替她撑着伞。
她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烟盒来,倒出来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极为熟练地点燃,放在唇边,挑着眉抽烟,时而吞吐。
她清冷的脸庞带着两分笑意,荡漾人心。
有人说,姜烟就适合这辈子和秋天捆在一起,在秋里,她骨子里的那点清冷劲儿能展现的毫无余留。
她伸指,将烟从唇边拿下,缓缓吐出烟雾,迷了彼此的眼。
她靠着墙,姿态缱绻,手臂弯儿里还勾着一个黑色的GUCCI包,极有耐性地等着男人的回答。
阮江临收了伞,放在一旁,顺势拿过她手里已经燃了半截的烟,极为自然地叼在嘴里。
薄荷味的,没他抽得烈,不过挺好。
他站在她身旁,熟练地吞云吐雾,动作神态慵慵懒懒。
他嗓音低沉,缓缓说:“给个机会。”
阮江临第一次追人,没什么经验。
听完,姜烟笑,勾着唇,说不清什么意思。
那些年和阮江临待久了,将他身上的那点习惯学了个精。
如今连她自个儿也没发现,一颦一笑都和他如出一辙,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姑娘。
她撩了撩发,清冷美人沾了些魅色,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魄。
姜烟:“也不是不行。”
阮江临弹了弹烟灰,挑声:“嗯?”
姜烟刻意停了停,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一双桃花眼。
她故意微微蹙眉,砸吧着唇,“就是吧,我这人不太好追,我怕你追不上。”
姜烟的确很不好追,这些年里,在她身边出现了多少位优质男性,偏得她眼瞎,还他妈就认定了阮江临。
阮江临:“啧,那要不你追我,我这人挺好追的。”
姜烟冷笑一声,他好追,她当年年少无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将男人搞到手的。
她挑声笑:“阮江临,你做梦呢。”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敢情现在是谁围着谁转呢,做人得找好自己每个时间段的位置。
阮江临哂笑一声,拧灭了烟,去拿刚放在一旁的伞,一把撑了起来,举过两人的头顶,不过偏向她那一侧。
“得,姜烟,老子就认你手里了。”他语气肆意,遂心笑。
姜烟瞧了他一眼,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姜烟才迈开步子。
瞧,她多有幸,阮江临这辈子第一次给人撑伞。
她踩着高跟鞋,在打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噔噔”声。
阮江临给她开了车门,撑着伞等她弯身进去。
夜里有些静,已经十二点,五环外的近郊区已经没什么人在街道上溜达了。
今儿阮江临也加了班儿,从市区二环中心开到五环,高峰期,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堵车上边。
姜烟不知道,阮江临在楼下站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的一个小时若是花在数字上边,得挣多少钱,偏得在这儿来求着吹冷风。
姜烟随手点了两首歌,其中一首是“whatamItoyou”
她眼神幽幽,望着阮江临,看着他俊逸的侧脸。
歌词,“whatamIto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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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勾着唇,她也挺想问阮江临这个问题的。
移了视线,看向窗外,霓虹一片,不知不觉间,她又靠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