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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临全文阅读

作者:思别     帝临txt下载     帝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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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说与小说无关的话

    校内看到的帖子。很感动。

    看到塞纳河畔流泪的鲜红的国旗。

    看到手铐形状的奥运会旗

    听到一句句“shameonyou”从白皮肤人的嘴里说出来时

    我哭了,说实话,屈辱,

    对我,对我们这代人而言,国耻似乎早已远离,它是属于祖父,祖母的记忆。

    而今天,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

    为什么中国的每一个进步要付出如此多的代价

    我难过,但我不悲哀,一点都不,

    因为今天我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什么是中国人,我是谁。

    可是我错了

    他们是我们每一个人。

    当真真切切的伤害降临到中国这两个字上的时候,你,我,他,都可以是他们中的一位,

    曾经,我们也一起坐在酒桌前对政府大放厥词,批判着我们民族所谓的劣根性,说国人像一盘散沙

    可是,今天,当屈辱真正来临时,才意识到,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战士

    中国人不是散沙,是一团团凝聚起来的血。

    看到游行队伍里那一张张稚气的脸了吗。

    是的,我们,80后,所谓垮掉的一代

    但是,只要是中国受到了伤害,这块凝聚着深沉的爱的土地受到了伤害,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像英雄一样站住来。

    火炬,在一个又一个国家,被一群又一群人熄灭,可是它们又被更多的中国人点燃,

    有人说中国人懦弱,其实他们都错了,一个懦弱的民族不可能占据如此长的历史,

    这个民族创造了奇迹,他被侵略国,打败过,但他从未在这片土地上消失,她是这个星球上唯一一个从未被征服过的民族,他的文明从未被改变过。

    温和的中国人是坚韧的。

    对于中国的爱,是绵长而又无尽的。

    看到那个站在白金汉宫前挥舞五星红旗的中国男人了吗。

    看到他身后那一片有一片红色了吗,,看到那一张张挂满眼泪却微笑着的脸了吗

    也许,cnn没有拍摄,bbc没有拍摄,abc也忽略了他们

    但是,这并不重要,

    来自民主,自由国家的诽谤,诋毁,只会更深刻的告诉这个世界什么是中国。

    你以为中国人谦逊,软弱,

    你错了,

    当你处碰到那支最柔弱的神经是,你得到的是最猛烈的反抗。

    我很开心,真的,

    因为我终于看到了团结的中国,伟大的中国,坚强的中国

    而且它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请给我50年,

    我们只要50年,

    50年后,Thecountrywiththelongestcontinuouswilltellwhosheis.

    我会为之奋斗,

    今天走在街上,在寒风中挥舞着五星红旗的人会为之奋斗。

    今天微笑着蔑视那些无知的金发的人会为之奋斗

    我们用整个生命去为之奋斗

    无知的蛮夷啊

    你们以为移开镜头,这个世界就真的看不到了吗

    你以为那浩如烟海的红色国旗是可以被省略的吗

    你以为中国人真的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你们都错了

    中国人是用血连在一起的。

    你们应该开始恐惧了。

    是的,你们自己挖了自己的陷阱。

    你们早就应该领会到中国人的智慧,

    没有的话,请看看你们正在把成千上万的奖学金付给谁?

    看看哈佛文理学院,

    每五个人就有一个是讲着字正腔圆中文的华夏子弟,

    这还不够?

    看看你们每一所公立高中,学生会主席,男女生代表,身体里流着是怎样的血液?

    你们早就知道了他们有着怎样聪慧的头颅

    他们又是如此的年轻

    今天,此时,此刻,你们又应该明白,他们心中的爱可以汇聚出怎样的力量

    无穷无尽,

    我们心中有爱

    怕了吗?

    我替你们回答,

    你们怕了

    我就问你4年后,你们的火炬敢来北京吗?到时候也他妈把你丫的火炬给围了,反正咱们人多,拿着北爱尔兰红手旗,用地道的伦敦腔喊:FreeNorthernIreland!!

    我就问你丫敢来吗???????

    非常时刻,80后抗起了爱国的大旗,我从心底觉得骄傲

    我们用行动证明.我们不是垮掉的一代

    我们承担了应有的责任!

    情绪有点激动.

    看大家都在小说上面写了自己想说的

    于是我也写了几句.

    原谅我说与小说无关的话

柳衣飞羽之人物评

    柳衣飞羽美人每次写评都文采飞扬,特地汇总

    士兵的命,明末的痛!

    三万士兵,一夕之间血染城墙,射杀他们的是他们一心想回去的故国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只为了成为他国的垫脚石。他们曾经历了沦为战俘的所有耻辱,曾接受了所有既苦且累的囚活,曾忍受了无数鞭笞和责罚,曾怀抱一个希望而奋力的操练,这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梦想,为了一个回到故国的梦想。然而,这个梦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眼看就要实现了,却要在自己的兄弟下,在故国的城墙下永远地躺下了,不是面对敌人,而是面对亲人。他们想保全性命,要向自己的兄弟下手,然而为了兄弟的性命,他们也许只能用己身去喂足那箭矢的残忍。这是怎样的痛、怎样的悲、怎样的壮烈啊!

    身为主帅,面对曾经许下承诺的士兵,面对曾经发誓保全其性命的士兵,却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们一个有一个地被射杀、一个又一个地被兄弟的箭射穿身体,无力抗争,却连一同死亡的愿望也无法做到,只能软弱地屈膝,只能痛苦地乞求,只愿放弃一切保全他们。明末,你又有多么痛苦呢!那悲怆的叫喊声,那无助地乞求声,那痛苦的怒吼声,一一打在了你的心上。这是怎样的痛啊!这样的惨烈、这样的剧痛,你能否承受?但愿你能一偿所愿,再度走上战场,用你的能力守护这片国土,守护这曾经洒满热血的疆土,守护那未能回家的三万魂灵!

    ※※※※※※※※※※※※※

    慕颜赤与无双之比较

    无双与慕颜赤对于明末来说,就像是女人心中的白玫瑰和红玫瑰,一个静若处子,一个烈如明焰,一个淡然,一个浓烈。

    无双也许是每个女子心中的初恋情人吧,翩翩风采,淡然出尘,只能远观而无法靠近,像个易碎的玻璃瓷器,一触即逝,唯有小心翼翼地跟随,卑微入尘地默默奉献。这样的爱情就像初恋一样,如风如雨、不可捕捉、一纵即逝,烙下刻骨的伤痕,洒落一地的碎片。

    慕颜赤也许是每个女子心中的罂粟情人吧,危险深沉,霸气天然,惊世绝卓,像猎豹般的眼神,如此地桀骜不驯,令人迷醉,令人臣服,又害怕沉醉,害怕被猎食,那般凌厉的身姿,那般惊世骇俗的决断,那般深藏不露而又霸道至极的柔情,遇上了应是在劫难逃的宿命吧。这样的爱情不会烙下痕迹,因为它已经深入骨髓,在血液汩汩地流淌声中每时每刻地敲打着心房,从未曾离开此心,又岂会只是一道痕迹而已。

    一生中遇到白玫瑰成就了一个梦想,遇到红玫瑰才是成就了一段人生。梦终究是虚幻的,人生才是真实可感的。我希望明末还是把握红玫瑰,放弃那飘渺不实的白玫瑰,毕竟和白玫瑰的距离才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那就是我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一直在爱着你。

    ※※※※※※※※※※※

    明末,我不希望你寂寞

    明末,外柔内刚,倔强冷硬,铁血手腕,却又大爱无声。如此硬的脊梁,却为了士兵的命弯腰伏地;如此冷峻的训练作风,却为驱毒疗伤亲力亲为;如此仇恨敌国,却在杀伐暴乱中顾全百姓。一个发光的矛盾体,一个曾深陷地狱却仍怀有人间良善的不屈女子,怎能说怜字。因此不希望你的幸福只是一段怜悯和恩惠,不希望你只是获得怜惜般的感情,更不希望你一直这么寂寞下去。

    我相信会有一个和你齐风霁月、共笑红尘的人伴你走过一段幸福的人生。明末,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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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泱泱乱世下,一个妖孽男子与一个妖精女子的纠缠喜事。

    他名喜,她名欢,合在一起便成了欢喜。

    他后宫三千,以色为食;她男宠无数,论情无情。

    他心狠手辣霸气横溢,她算无遗策艳光四射。

    相斗十年,相见一面,相知一场,相爱一瞬。

    是他拱手山河博卿欢,还是她弃国舍地讨君喜?

    世间本有情,但求huan来但寻喜。

    架空轻喜剧,看过之后,要欢欢喜喜过日子

第一章 全军覆没

    兵荒马乱,一片兵荒马乱,耳边除了猎猎做响的风声,还有战马异常惨烈的嘶鸣,将士临死前凄厉绝望的呼号,旌旗倒下时竖劈开空气的声音,满目鲜血,满目创痍。她伏在马背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挥舞手中长鞭,驱动胯下的冽炎马跨过层层叠叠的尸体,向东边的沧州城弛去。

    高低不平的沟壑里汇聚了暗红腥臭的鲜血,马蹄踏下时溅起万点红泥,她用力抓紧缰绳,仿佛那是万年冰渊中唯一的一片浮木。

    再不快就来不及了,再不去通知沧州的守军,西丹国的铁骑就要踏破封国最后一道防线,然后是国防的全面崩溃,沧州一旦被破,一马平川的东陵原将无险可守,封国最后的精锐将被歼灭在富庶却毫无屏障可隐蔽的万里平原。

    视线越来越模糊,远远的天边变成一线血红的颜色,顺着脖子流下来的粘稠滚烫的液体是鲜血吧,身上有多少处伤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从入阵的那一刻起,鲜血就在不停的流,仿佛要流干一般,争先恐后的从皮肤破裂的地方往外涌。

    执缰绳的手虎口处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可是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痛觉,所有的意志都被用来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策马疾弛了多久?两个时辰?四个时辰?从杀声震天的战场,到黄沙漫天的官道,那些惊天动地的嘶喊声逐渐越来越远,可是她的意志也在逐渐变得涣散。

    就要撑不住了,眼前的路分明有无数条,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而沧州城那高耸入云的城墙,却依旧远在天边一般,连目光都及不到。

    不能死啊,不能就这么死去,那人,记忆里永远都笑容和煦的那人,正在沧州的城墙上焦虑的等着她回去告诉他战况,等着知道这十万封国将士身在何处,等着她带给封国几百万百姓生机!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低下,曾经被无数乱棍也打不弯的脊梁正在缓缓的向马背倒去。

    仿佛又看到了他在昭舞殿的深深走廊上朝她微笑,轻声的唤她,末儿。

    那般纠结的回忆,居然还能扯得趋于麻木的神经一阵一阵的疼痛。

    无双,我就要死了,我终于还是要死了,曾经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此时此刻,我是那么,那么的怀念你的笑容。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我会把这苍凉的边陲大漠当作你的怀抱,把手中紧握的缰绳当作你的衣襟,我会努力让自己觉得,我是死在你的怀抱里。

    双手无力的滑下,疲软的身躯终于虚弱的瘫软在了马背上。

    黄昏时分,沧州城外突然刮起了西北风,地处荒瘠之地的沧州顿时黄沙漫天,细小的沙粒如同江南的牛毛细雨一般淅淅沥沥打在沧州高耸的城楼上,墙垛上插着的封国旗帜也瞬间蒙上了一层暗黄。

    墙头上站着的士兵们除了当值的纷纷躲进城楼里避风,在西北驻守了多年的老士兵们都知道,起风时能躲就要躲,不然一说话满天飞舞的黄沙就会立刻灌进嘴里,甚至不说话的时候,细小的沙砾也会被风吹进鼻子里,那滋味难受得紧。

    “公子,起风了,还是先避一避吧,您已经在这里站了好几个时辰了。”城楼上除了守望在墙垛后时刻注意城外动静的士兵,还有两个人面朝更西的白牛峡方向迎风站立着,两人都包裹在厚厚的羊皮大氅里,看不清面貌,只依稀辨得年纪稍大的那人弯腰对着身边的另一人,似乎在苦苦哀求着什么,而他旁边的那人长身玉立,黄沙满面,却掩不住满面的焦虑之色。

    听了老者的劝阻那年轻男子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神情更加焦灼的望向西北方。

    与西丹人交战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在这三个月里,西丹大将慕颜赤率领以骁勇善战闻名的铁骑忽颜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时间内接连突破峪西山脉几处天险,然后连克封国西北的登梁,无疆,序阳三座重镇,最后直逼西北最后一处重要关隘沧州城,一路上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对封国的西北边境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西丹军队的入侵如同利箭,深深插入封国安逸平稳多年的身体,一朝惊醒无数自诩为上国子民的封国人。谁能想到,六百多年前被开国皇帝君天赶到极西荒蛮之地的西丹鞑子,居然会有一天骑在高壮强健的骏马上如同天神一般降临在自己的面前,他们的眼神如同手中的兵器一样泛着冰寒的冷光,手起刀落,毫不留情,所到之处皆是尸横遍野,满目创痍,杀得平静多年的西北边境一片血红

    封国的前线部队根本无从得知此次入侵的忽颜卫人数,几次遭遇战都以封国军队的溃败告终,忽颜卫的精锐骑兵数目并不多,可是却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一般吞没了一批又一批仓促应战的西北边防军。

    而一万忽颜卫的身后还有一支庞大的西丹军队正开赴封国边境,主力未到,前锋就已经拿下几座重镇,击溃驻守边境多年的封国边防军,彻底颠覆了兵多则利的定律,让人无从得知这是对封国军队彻底的蔑视,还是对自己实力的自负。

    训练有素,体魄强健的铁骑兵,诡异莫名的战术,山崩地裂般的气势,再加上名动天下的将领慕颜赤。这样精锐的一支劲旅,让所有前去参战的封国人都感到巨大的恐惧。

    忽颜卫三个字变成封国所有边防军的噩梦。

    那参战的一万人永远都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永远都是精锐,随时都可以投入战场和封国人拼命,忽颜卫身后那一支不明数目的大军则成为了比这支骑兵队本身更令人恐惧的巨大黑影,它隐隐显露冰山一角,却隐藏着致命的杀机,让封国的军队不寒而栗。

    想到这里,城墙上的年轻男子本来已经紧锁的眉又深锁了几分,蛮子生来就是征战的好手,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和战斗力,这般诡异却让人无法抵挡的战略战术,恐怕是封国的军队再用五十年的时间也难以追赶上的。

    更何况这些年来的安逸日子,让整个封国上至朝廷下至庶民都松懈了不少

    而那个教他心心念念的少年``````眼前浮现出那张清瘦而严肃的面容,他俊逸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

    也只有他有那样惊人的决断力和判断力了,甫一出征就给西丹人一个不小的打击,禾巾寨那一役让明末这个名字彻底的闻名全国,初生之犊,少年英才,成为让所向披靡的西丹人都颇为畏惧的名号.

    “安禄,你可记得明将军出征时穿的哪一副甲胄?”思及至此,他不由得更加担心那名清瘦少年的安危,遂扭转头向旁边的老者问道。

    名唤安禄的老者略为想了想,答到:“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特制的细鳞甲,就是先前禾巾寨那一役明将军力挫敌军时,皇上特意命京城甲胄世家锻工坊为明将军量身定做的那一副。”

    年轻男子神色稍缓了缓,说道:“那便是了,若是此刻明将军来报加急战况,纵是黄沙满天,那般明显的材质有应该不至于让人完全看不见,早点看见也好早点做准备。”

    “可是`````”安禄迟疑了一下,“即使有战况,也应当是明将军谴人来报,公子不是常说,两军交战,主帅万万不可离阵,一旦离阵则军心不稳么?”

    年轻男子凝神望向远方:“若是在战场上,一方的军队不敌另一方,阵形溃散,败像毕露,那么实力较弱的那方竭尽全力也要做的事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应该是竭力掩护主帅撤离。”安禄谨慎的答道

    “对,正是如此,将领是一支军队的灵魂,士兵没了,可以再招,精兵殁了,可以再练,可是一个可以威阵四海,统领八方军士的天才将领,却百年也难出一个。”

    “所以`````”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若是我方溃败,将士们一定会掩护明将军往最近的沧州城逃离!”年轻男子略显苍白的眉宇间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是君氏一门特有的表情,六百多年前,封国的创建者君天就是一个对自己的力量极其肯定的人,因此,他创建了一个至为强盛的帝国。

    安禄大惊:“依公子这么说,这一仗我军必败?”

    年轻男子沉吟,半晌才说道:“白牛峡守将方振洲驻守此地多年,应该设有完备的传讯系统,但这么久没有消息过来,我担心白牛峡一役不会如此简单,也许`````”他顿了顿,“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糟。”

    轻声吐出这句话,他同时把目光投向更远的西北方。

    末儿,希望我的预感不要应验才好。

    城墙上突然一阵骚动,有眼尖的士兵在城墙上大喊:“看那边,有人从白牛峡那边过来了。”士兵们纷纷伸出头来朝那名士兵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漫天飞扬的黄沙中,有数百骑远远奔过来,当前的是一骑通体纯白的骏马,马背上驮着一个人,低垂着头辨不清容貌,只隐隐看到一角鳞光衣甲。

    “是明将军的坐骑冽炎宝马!”不知是谁突然喊出声来,士兵们仔细一看果真不假。那浩浩黄沙也掩盖不住的纯白,这世间除了镇国大将军明末的冽炎马又还有什么马能有这等品质。

    沧州的守城将领廖英得到消息后迅速下令打开城门,点了一队人马准备派人出城迎接。

    谁想话未落音,脚下的厚重城门已经吱呀一声放了下来,一乘黑骑疾弛而出,迅速朝来人的方向奔去,马背上发丝高扬的那人,赫然是方才还伫立在城头的封国二皇子公子无双!

    公子无双用力的抽打着身下的黑色骏马,恨不能如离玄之箭一般冲向不远处的那个伏在马背上的人。

    一定是他,腰间那一抹不甚明晰的红色流苏,是他临行前自己亲自赠与他的一片玉佩,下面坠着长长的流苏,原本自己还担心会妨碍他战场上的行动,他却只是淡然一笑,便把那片玉佩系在了腰间,不再许他多言。

    方才在城墙上他便先于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到了这远从地平线上突现的一点黑色,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急剧加速,一时间便笃定是他,立刻想也不曾想的奔下城楼,夺了守军的马便开城跑了出来。

    他策马奔到那一人一骑近前,翻身下马迅速的迎上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可怖的红,他的心跳顿时停顿了半拍。

    马背上的人一动不动地趴着马鞍上,凌乱的发髻被凝固的血液结成了块状,胡乱散落在额际颈侧,头部的伤口仍在源源不断的流血,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甲仿佛在血水中浸泡过,血液如同溪流一般顺着衣摆往下淌,而左臂的衣袖则直接被兵刃齐齐削下,裸露在外的细瘦胳膊上有如同枯树枝桠一般班驳支离的血痕,紧抓着缰绳的手把厚重的缰绳都染成了暗红色。

    他的心蓦地往下一沉,来不及多想立刻把马背上的人抱下马,被抱下的少年凌乱的散发和血污之间,清瘦的面容苍白如纸。

    他的双手熟练在少年鼻下和胸口处探了探,还好,气息尚存,鼻息也还有一丝温热,只是已经微弱得如同将枯之灯。

    他立刻解开自己的羊皮大氅裹在少年身上,轻声地唤他:“末儿?”

    少年感觉到身边的变化,勉力睁开眼,看清抱着自己的人之后,暗黑如同深井一般的眼底掠过一丝如星光般耀眼的狂喜,但随即又被垂死的灰暗所取代。

    他勉强张开嘴,无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全军``````覆``````没``````”大喘一口气之后,又继续说道“方振舟叛```叛````”终于还是太过虚弱,全身上下再也挤不出一丝力气,微张着嘴,他的头又重重的垂下``````

第二章 沧州被围

    睡梦里又是纠缠多年的无穷无尽的黑暗与苦难。

    “明氏逆贼,世受皇恩,却不思报国,拥兵自重,叛国通敌,论罪当诛,`即刻压赴刑场,凌迟处死!”尖细的嗓音,拖着长长的唱腔,却是睡梦里如妖物一般可怖的声音。那锦袍的太监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冷酷表情,双手托着手中明黄的圣旨,仿佛是妖异的地狱来使。

    “明将军,只要你说出其余的同党来,不仅你可以免于一死,你的家眷亲友,也可免除终生为奴的命运,这是念在你昔日战功的上,圣上能够做到的最大仁慈。”火光冲天,漫天的大火中,无数的黑色残渣被火焰抛上半空,那锦袍的太监站在那熊熊燃烧的宅院前,眉目间是嗜血的残忍。

    四处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尖叫声,嘶喊声,呻吟声,肢体在烈火中焚烧后的焦糜气息,指甲在墙壁上用力划过的刺耳声音,还有被闷在密闭的房间中的人们发出的绝望的呼号,那样一幅恐怖如阿鼻地狱的人间惨景。

    即使多年后,见到冲天的火光,仍然从心底感觉到寒冷与恐惧。

    接着掠过黑暗的,是无止境的饥饿与虐打,七王爷府上凶恶的管家和侍卫,头颅永远高抬的夫人小姐,她们尖锐的声音如同鸟类的鸣叫,“滚开,不要脏污了我们的眼!”

    烧红的铁钳冒着灼灼白烟,一只粗大的手按住赤裸的瘦弱肩膀,然后铁钳重重贴上,瞬间皮肉焦烂,痛可钻心。

    一个硕大的“奴”字从此如同丑陋的胎记,永远印在了身上,成为一辈子都无法洗刷掉的屈辱。

    疼痛过后便是桂树飘香的深深庭院,白衣的俊逸男子微微俯身,柔和的声音甘醇醉人,“你愿意进入军队中,从此不受任何人欺凌么?”

    衣着华丽的年轻军官们坐在高头骏马上,笑声肆无忌惮,“这就是大逆贼明复渊的儿子!京都军里又来了一个废物!废物!”

    昭舞殿高山仰止的王座上,须发皆白的帝王声音疲软而绵长,“明卿,朕命你为边防军统帅,即刻前往西北,替朕收复河山。”

    禾巾寨中铺天盖地的箭雨,白牛峡里滚滚落下的巨石,浑浊悲壮的号角声,冰冷的刀兵生生刺入肉体的声音,将士们凄厉的惨叫,横溅入天际的大滴鲜血,抽抽转转的西北大风。

    漫天的黄沙中,她是寥落孤苦的一人,生命如此艰辛,面前凄苦的路冗长看不到尽头。

    那般苦难深重的年少时光。

    只有黄沙中漫天掠起的飞鸟,一声一声的嘶鸣“何苦来!何苦来!”

    床榻上的人眼角毫无意识的滑落两颗晶莹的眼泪。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漂浮着淡若虚无的佛手柑的香味,重重叠叠的布幔下,白衣的束发男子神色淡定,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少年纤细的手腕上。

    半晌,他站起身对身旁一脸焦灼的公子无双说道:“将军受伤虽重,但幸好都是外伤,而且有特制鳞甲护身,因而伤口都不深,”他顿了顿,神色转为严肃,“但将军受伤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且有过激的运动,导致伤口失血过多,这才是危及生命的真正原因。”

    公子无双微怔,他清楚明末是为了及时赶回来通知沧州的守军,才导致伤口如此迅猛的恶化出血。

    “那目前来看能不能保住性命?”

    “性命应该无忧,但是一定要好好休养,因为任何劳心费神的事都有可能影响身体的恢复。”

    谢清远有些同情的看着床榻上的少年,不过弱冠年华,正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年纪,却要担当起保家卫国的重任,这样的重重压力之下,他担心这少年清瘦的身体迟早要被拖垮。

    “只是如今我朝内忧外患,就怕世人要他好生休息,他自己也不愿安坐床榻袖手旁观啊。”公子无双秀长的眉微细蹙,不无担忧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少年。

    “公子多虑了,对明将军隐瞒一切时局战况,不就天下太平了?”

    “清远的意思是,我们软禁末儿?”

    “不用软禁,一个月以内我敢保证将军下不了床,只是将军性子出了名的犟,”谢清远看着公子无双,“只能劳烦公子晓之以理了。”

    说罢他嘴角又浮起一丝笑意,“不知为何,军中性子比牛还犟的明将军,却偏偏只听公子的话,也真是奇了。”

    公子无双点头微笑道:“末儿我最了解,吃软不吃硬。外面不是流传么?二皇子公子无双生了个女人心性,恐怕末儿就是只吃我这女人心性的人这一套。”

    “封国人就是碎嘴皮子。”谢清远摇摇头,笑着说道,“明将军年少多舛,若不是公子,恐怕也不会有今日。只是身为统帅,便最不能急躁,明将军毕竟年少,难免有点急功近利了。”

    公子无双点点头,“白牛峡一役,末儿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十万大军前往白牛峡,居然连斥候都没有派出,若是让朝廷知道,可是杀头的重罪。”

    谢清远略微思虑了一下,说道:“朝廷恐怕瞒不住了,明将军算是公子一党的人,荧阳公主和绪王爷正愁抓不到把柄,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公子无双冠玉一般的脸上仍是温和恬淡的神色,“我本来便无心皇位,若是因此让他们抓住个把柄让我登不了基,我也正好落得个清闲。”

    谢清远摇摇头,“皇位倒是无关紧要,如今大敌当前,西丹人陈兵西北,南面有图南国虎视眈眈,朝中以荧阳公主和绪王爷为首的一干权臣却仍醉心于争权夺利,牢牢抓着京都军不肯放手,任凭连铠甲都残缺不齐的边防军苦苦抗敌。如此下去,只怕封国要亡国了,那皇位夺了还有什么意思?”

    提到时局,公子无双原本温和的声音也不由得染上了一丝忧虑,回头朝床上沉睡的女子看了一眼,他不由得叹道:“朝中如末儿这般心忧天下而又不贪幕名利的将才实在是太少了,号称封国第一精锐的京都军里面,也尽是些门阀之后,举国上下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和慕颜赤相抗的将领!”

    谢清远同样转头看着床上苍白的女子,说道:“明将军在战场上确实有些天赋,但是他毕竟还是只刚披上羽毛的雏鸟,和慕颜赤这样展翅天际多年的大鹏比起来,一场战争的胜利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和慕颜赤相抗的人。”

    公子无双眼中光亮一闪,“哦?说来听听。”

    “那个人,生于权力的中心,披拂着满身的光芒,却自愿抛却所有走入黑暗,公子难道还猜不出来么?”谢清远脸上笑容悠远。

    “你说的可是皇兄?”公子无双思虑了片刻,不大确定的说道。

    谢清远立刻点头,“正是,大皇子君可载,十三岁便自愿放弃储君的身份镇守滇南,一直没有立下显赫的战功,所以被众人遗忘。但是公子注意到没有?以往平均两年要袭扰一次南面烨水平原的图南国,在大皇子去了之后,十年没有任何异动,公子可知这代表什么?”

    “清远想到什么便说吧,不必吊我的胃口了。”公子无双苦笑。

    “我们往往用战功的多少来衡量一名将领是否优秀,可是却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战功都是产生于战争。”谢清远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而一打仗就要死人,就要耗费国库,一场大战过后往往几十年难以恢复,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所以清远认为,不费一兵一卒,却取得长久稳定的和平局面,这样的人物比起那些功勋卓著的老将来,更加不凡。”

    公子无双点点头,“清远说的有理,单是应付图南国那个诡计多端的鄂岚仕就不是易事,让他安稳这么多年而没有向朝廷提任何要求,皇兄确实不简单。”

    他顿了顿,又说道,“但是,皇兄已经十年未曾回京,如今手中稳抓二十万南方军的他等同于一方军阀,若是他不肯伸出援手,以朝廷目前的状况,只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谢清远看着远方,轻敲着手中折扇,轻声说道:“他肯不肯出手,那就要看封国的造化了。”

    阳光大好的春日,庭院里那株半死不活的桃树居然开出了一树不甚明艳的桃花,映着院子里的几丛低矮灌木植物,那股江南特有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有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喧哗,叽叽喳喳仿佛在夸赞这大漠边陲少有的秀美春日。

    长长的回廊下,明末盖着厚重的毡毯躺在宽阔的摇椅上,薄薄的阳光射在她瘦削苍白的脸上,柔和的金色光芒让她的皮肤都变得薄而透明,同时也让阳光下的她蒙上一层不真实的光辉。

    不时有鸣声欢快的鸟儿停留在她的肩头,扑打着翅膀似乎想唤醒这个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人,却终究还是徒劳的飞走。从早上使女把她推来这回廊下开始,一连几个时辰她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连手指头都没有动过,紧抿的薄唇从头到尾都没有吐出过一个音节,只有低垂着的纤长睫毛不时地抖动两下,才揭示出她是个有着生命里的活人,而不是一尊泥塑木雕。

    聚白牛峡那一仗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里,她终日缠mian病榻,精力好点的时候能像今天一样被侍女推出房间晒晒太阳,其余大多数时间则是在昏睡中度过。

    白牛峡那一战回来,她断了两根肋骨,左手关节被长矛击碎,头顶上被砍了数条口子,其他零碎地伤更是数不清。

    这些伤如果调理的好并不会要人的命,但是却足够让一个平日生龙活虎的人在床上躺一个月。

    “明将军,晒太阳哪?”

    一个淡漠懒散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将她从沉思里惊醒。

    不用看便知道,一定是那个令人生厌的谢清远。她讨厌他,极其讨厌。

    她初从昏睡中醒来的那天,不顾身上还缠着厚重的纱布,死拼着要上战场,那些侍卫们怎么拉都拉不住。

    最后谢清远到了,他也不上去帮侍卫的忙,而是懒洋洋的站在门口说了一句,“你现在要是能走过这个门槛不跌倒,我们就放你上前线。”

    结果,她只走了两步便摔了个狗吃屎。

    虽然是她自己摔倒的没错,谢清远并没有上来推她,也没有在她迈开步子的时候大吼一声图谋吓她一跳。

    但是她就是觉得谢清远说那句话是有预谋的。

    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几个侍卫在旁边憋笑憋得小腿都要抽筋的样子。

    可是谢清远似乎并不知道明末的这些心思,仍是笑意盈盈的晃到她面前,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瘦削的脸上还隐隐浮现出嫌恶的表情,他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开怀。

    “看来明将军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气色也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只是在下看来将军仍有一股凝滞之气郁结于胸,故而面上仍隐隐有一抹凶煞之气,这对于一心想尽快恢复好早日上战场杀敌的将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慵懒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笑意,谢清远发现自己着实喜欢捉弄眼前的少年,不对,应该是少女。

    他想起那日解开她身上那些破烂的衣服替她治疗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实在让见多识广的他也不免大为惊讶。谁能够像到,小小年纪便名震天下,让西丹人都有些忌惮的少年将军,居然会是一名二十出头的瘦弱女子,而且……还是一个脾气倔强得像个孩子一般的少女

    他心底暗想,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挡着我的太阳了。”冷冷的声音在他的身下响起,带着明显的愤懑。

    谢清远闻言连忙避开身子,心里犹自在偷笑,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在下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说。”看到明末瘦削的脸颊上因怒气而浮现两团红晕,谢清远知道再不收敛些,说不定眼前的少女手上那块鸡蛋大小的玉佩下一刻就会砸上自己的脑袋。于是他立刻正色道。

    “觉得不当说就别说。”明末觉得自己的胸口正在急剧的起伏,她竭力忍住想要站起身把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一拳打昏的冲动。

    上次也是如此,他情急火燎的冲进她的房间,口中直呼大事不好了,把正在卧床休息的她惊得差点从床榻上摔下来,以为是军中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他十万火急的冲到她床前,却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事`````大事不好了,军中张副将的坐骑黑风马突然抽疯,把刘参军的坐骑玉陵骢咬了一口,而且正好咬在左臀上,玉陵骢火了抬起前蹄就把黑风马踢得四脚朝天,两匹绝世宝马在外面打起来了``````"

    “那此事非同小可,在下觉得非常有必要禀报给将军,”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谢清远几乎又要忍不住笑出声,他缓缓的踱到明末面前,肃了肃嗓子,故作严肃的说道“今早上公子上城楼视察的时候,被城外不知何处射来的飞箭射中了。”

    “什么?!”明末一惊,手中的玉佩差点滑落到地上。

    被飞箭射中?!她的心陡的往下一沉。

    “不过经过在下的精心包扎治疗,目前已无大碍。”谢清远的声音依旧不急不徐。

    “无双现在在哪里?马上带我去见他。!”明末蓦地从摇椅上站起,用力抓住谢清远的前襟厉声问道。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让她的双腿一阵发软,身子忍不住前后晃荡了一下。

    “末儿,我没什么大碍,不必如此激动。”温润如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如同山涧间一道甘润的清泉,瞬间让她的心一缓。

    一身白衣的公子无双从右边的回廊里缓缓的走过来,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明末跟前。

    明末松开放在谢清远衣襟上的手,立刻转过身,迎上前去抓起公子无双的手臂四下察看

    “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公子无双无奈的捋其衣袖,俊颜上写满哭笑不得的表情,“真的已无大碍,不过是擦着手臂过去的,一点皮外伤而已。”

    闻言明末并不出声,仍是低着头兀自仔细的检查着伤口。

    一圈白色的纱布整齐的缠在公子无双的手臂上方,只有一点细微的血迹透了出来,周围皮肤的颜色也都很正常,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大伤。

    明末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正色叮嘱道:“不管怎么样,无双,这次是你疏忽了,城楼那地方是接触敌军的第一线,比其他地方要危险很多,你怎么能`````”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你在城楼上被射伤``````城楼外有人放箭?”她大惊失色,用力抓住公子无双的衣袖问道:“无双,城外有人放箭,难道西丹人已经兵临城下?我们,我们被围了么?!”

    公子无双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迅速,略微迟疑了一下,仍是缓慢的点点头,“末儿,其实瞒着你并非我们的本意```````”

    “不是说已经夺回白牛峡,把敌军挡在沧州城二百里之外么?为什么被围之事没人告诉我!”明末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头脑一阵发昏,她一直担心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西丹人最终还是兵临城下。

    怪不得最近的膳食越来越清淡,随侍的几个侍女越来越面黄肌瘦,原来不是因为她这个伤者需要清淡的膳食,而是城中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

    她突然顿悟,原来谢清远今天跑过来真正要告诉她的,不是无双受伤这件事,而是沧州已经被围的这个事实!

    一直在旁观察她神色的谢清远松了一大口气,谢天谢地,还好不算太笨。

    公子无双xiu长圆润的手指轻抚上明末起伏的肩膀,面有愧色的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有意要欺瞒,只是`````末儿你前些日子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如果还要为此事费太多思量,身子可能会熬不住,所以,我擅自作主,把这事瞒了下来。”

第三章 沧州被弃

    “告诉我,沧州被围有多久了?城中粮草还够支撑多久?百姓有没有被疏散?城中守军还剩多少精锐……”明末急切地打断他,神色怒急的问道。

    之前她带兵去白牛峡去的时候,沧州的大部分守军就已被临时调走,可是谁想白牛峡的守军将领方振洲居然在她开赴之前就已经投敌叛变,并协助忽颜卫在白牛峡两侧的山谷上设下埋伏。

    白牛峡位于禾巾寨的东侧,是一个长约十里的狭长通道,明末在禾巾寨击退了忽颜卫之后,便令方振洲驻扎在此,然后自己回沧州集结大军前往白牛峡内,试图把西丹人拒在白牛峡之外,以减轻沧州城的压力。

    她听闻方振洲是边境上有名的将领,稳重老练而又忠心耿耿,因此一时大意,连斥候都没有派出,十万大军直接进入了白牛峡。

    谁知她的大军一进入峡谷腹地,就立刻遭遇了两侧山谷行滚下来的巨石攻势,半人高的巨石如同声势浩大的洪流“轰轰”直下,一时之间,两侧的山坡上不见半点其他颜色,只有铺天盖地的灰色石流,以极快的速度冲入蜿蜒行径的大军中,片刻之间便冲散了她的中路大军。

    当下便有数以万计的将士被砸成肉泥,严谨的队伍也被分割成了两段,一直走在队伍前面的她根本无从指挥,数不清的巨石源源不断的从峡谷两侧滚下,士兵们避无可避,只能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峡谷中一片鬼哭狼嚎。

    巨石攻击之后,西丹骑兵忽颜卫突然如同厉鬼一般出现在山坡上,高举着手中的大刀,裹挟着雷霆之势直直冲下,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入军队的要害,在如鬼神一般所向披靡的西丹铁骑兵面前,十万大军丢盔弃甲,队伍瞬间分离崩析。

    她万万没有料到一直对封国一片赤胆忠心的方振洲居然会投敌,更没有料到本国的领土会在一夕之间就变成异族人谋划阴谋的地方,一时疏忽,几乎全军覆没。

    若不是她的近卫队长颜锦舟拼死保护,连她这个主帅恐怕都会被生擒。而一齐带出去的两万沧州守城军,自然也无一生还。

    “将军回来没多久,沧州城就被忽颜卫所围。城中守军在一月前就只剩不足一万人,全是轻步兵,而且多为老弱病残,百姓尚未来得及疏散,而城中剩余粮草``````只够支撑半个月,并且只能勉强供守城的军士吃饱。”回答她的是自公子无双来之后便一直立在一侧一言不发的谢清远。

    他的脸上也收起了平日在她面前玩世不恭的神色,深不可测的双眼中有着难以辨明的复杂情绪。

    “援军呢?为何没有援军?!”明末大声地问道,被围一个月之久,就是从京师调军过来,时间上也是绰绰有余了。

    回答她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公子无双和谢清远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京城有没有派援军过来?!皇上究竟有没有下旨?”明末见两人皆是低头不语,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面前的二人依然是一言不发。

    她突然意识到,在她卧床养伤,与世隔绝的这一个月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令得眼前的两人都没有办法亲口对她说出来。

    究竟是什么?

    明末不待二人有所反应,立刻转身往外跑去,一定有什么事,所有的人都知道,唯独她被瞒着,没人告诉她。

    一定发生了什么!

    看着她急切冲出去的瘦弱身影,公子无双清俊的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清远``````方才是故意让他知道的吧?”他沉默半晌,才低声向身边同样一语不发的男子问道。

    “她的身体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谢清远幽深的眼睛有着比公子无双更深的忧虑,“迟早是要知道的。”

    “只是这对末儿来说,未免太残酷了点``````”

    两人齐齐望向沧州宽阔深广的天空,一只折翼的黑色飞鸟突然从天空中直线坠落,哀号着跌进了城外的滚滚黄沙之中。

    明末不知道自己在这凛冽的风中究竟站立了多久,早春的漠北依然是寒意摄人,城楼上阵阵呼啸的厉风如利刃一般刮得她的面颊生疼。

    冷冷的风渗入她的四肢百骸,刻骨的寒。

    可是,还有什么样的严寒,比得上心在霎那间被冻僵时的冰凉。

    昨日冲出府才知道,原来在她昏昏沉沉的这一个月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同。

    皇上的旨意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下到了沧州,那幅明皇的圣旨就放在城里议事处的几案上,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朱红的小楷,端端正正的几行字,却字字惊心。

    “``````亡国之臣,败军之将明末,刚愎自用,狂妄骄奢,妄自尊大,有负皇恩``````削去镇远大将军一职,即刻交出帅印,流放滇南`````”

    原来,无双和谢清远没有说出来的就是这句话,她早已不是什么将军,甚至连平民都不是了,只是一个万人唾骂的罪臣,一个无能的败军之将。

    在一个月前圣旨就已经下到了沧州城,夺去帅印,流放滇南。

    其实早该想到,一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将领,打了胜仗便是运气,吃了败仗就要安心的接受最严厉的处罚。

    就像宿命一般无法抗拒。

    只是,世事太过变化无常。

    就在两个多月前,她在禾巾寨大破敌军后,皇上还连下三道圣旨,封她为镇远大将军,从京城调拨十万大军供她调遣,赏甲胄,赐宝马,让她一夕之间从一个罪臣之子跻身为人上人。

    那是何等的荣耀?

    只是,皇家赐予的荣光最终也还是如流星般短暂,一朝失利,便是永远的罪人。

    无双,你是知我放不下,所以才没有在我病重时把这一切告诉我么?

    原来你也知道啊。

    权力的滋味如此鲜美,让人一沾染上它便终身都成为它的奴隶,让人一沾染上它便再也无法放手。

    只是皇家的残忍,永远都是如此威严而冠冕堂皇,让人连叹息的余地也没有。

    “末儿,外面风大,跟我回去吧。”一件厚厚的羊皮大氅轻轻覆再了她肩上,瞬间阻隔了呼啸的西北风,让她顿时觉得心头一暖。

    是无双的声音,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

    “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做错事就要承担罪责。不只是你,任何人吃了败仗,丢了这么多士兵的性命,朝廷都是要处罚的,你不必太过在意了。”无论何时,他的声音总是温润如一池碧水,让人觉得从心底的宁静。

    “无双,你说我们封国有天下最肥沃的土壤,最富足的国力,最聪明的脑袋瓜,但为什么跟连饭都吃不饱的西丹人打仗,仍会输得那么惨?”明末瘦削的脸上有着公子无双看不懂的神色。

    “因为我们有一个天下最愚蠢的朝廷。”不等公子无双回答,明末便冷笑着说道。

    公子无双脸上浮起无奈的神色,“末儿`````”

    “圣旨都已经下了这么久了,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无双,你一定是采取了什么措施对么!沧州是最后一座可以作为根据地抵挡西丹人的城池,不是到必要时刻朝廷不会丢弃。可是被围已经这么久了,仍没有援军到来,说明朝廷已经彻底放弃了沧州城,无双,你们一定做了什么对不对?”她是天生的将领,对时局有着如鹰婺一般的敏锐直觉。冷静了思考了片刻之后,她一言指出了关键的问题所在。

    “不错,公子已经公然抗旨,拒不把你交出,在这里,你仍是最高统帅,随时都可以指挥城里的军队上阵抗敌。”

    谢清远的声音突然从身侧的转角处传了过来,这个平日让她格外讨厌的慵懒声音,今时今刻却让她觉得异常亲切。

    “原本不知道没有把你交出去京城那边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做过最坏的打算,即京城派人过来攻打沧州城,捉拿你这个败军之将,届时,将会是真正的腹背受敌。”谢清远背着手从城楼的另一端缓缓走过来,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无论何时,他说话的声音里总是透着一股子漠然和漫不经心。

    “那现在形势如何?”看着慢慢走近的谢清远,明末的脸色有些发青,她万万没有想到无双居然会为了她公然抗旨,这罪名可大可小,但是最起码的是,他的爵位必定会保不住了。

    她抬头凝视眼前玉树挺拔的俊逸男子,心底有一股暖流如同如同三月的和煦阳光,一下子滑过心底最阴暗最冰寒的角落。

    无双,你可知你一直是我年少的梦境中,永远不曾熄灭的一缕火光?

    “直至前日我们才从派出去的探子那里得回消息,原来京城的传言,竟然是沧州守军在败将明末的率领下,已经叛国投敌。”谢清远苦笑了一下,连他都不得不佩服那些人的想象力,“也就是说,在所有封国人的眼里,沧州城已经不再是封国的领土,而是一座落入西丹人铁蹄之下的沦陷之城。”

    “叛国投敌?”明末震惊,胸腔之中有股如惊涛一般剧烈的情绪就要汹涌而出。

    居然又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当年爹正是被冠以这样的罪名而被操家灭门,而今,又轮到她了么?自诩天下最清白的封国朝廷,到底要杀掉多少忠良,诬蔑多少朝臣,才能够有罢休的一天?

    “朝廷可有派人过来查看?沧州城就好好的摆在这里,封国的旗帜至今仍在城楼上飘着,大敌当前,为何如此草率就放弃地理位置至为重要的沧州?为何连实情都没有查探清楚就作出这般重大的决定?这当中是不是另有隐情?!”明末按捺住心中喷涌而出的悲愤之情,沉声问道。

    只是凭几句谣言就放弃沧州?也决不会只是如此简单。

    “父皇已经于半月前驾崩,现今朝政全由绪王爷主持,而皇位,至今悬而未决。”回答她的是迎风而立的公子无双,他脸上看似平和的笑容里有着无奈的苦涩。

    他如何不知朝廷此举太过草率,只是,宫廷斗争如此复杂,所谓的抗旨不遵只是个借口,想借此机会把他这个二皇子困在沧州才是真。

    自古外扰便是内部争权夺利的大好时机.

    早在他离京来边地的时候,京城就已经暗潮汹涌,皇上病重,而储君未立,朝中官员纷纷依附于他们认为有希望登上皇位的皇子,拼尽平生积累放手一搏。

    而他的那些平日见了他毕恭毕敬的皇弟们,恐怕也都找好了各自的帮手和靠山,只等皇帝一死便马上开始动作,京城小小方寸之地,这些天已经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算计与阴谋。

    为了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一个小小的沧州城又算什么?在他的那些手足兄弟看来,只要能够把他挡在边塞,付出再高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生在皇家,手足亲情,早已淡漠如水。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明末静静的看着他,眼中安慰的神色让他的心头一暖。

    “沧州被弃,并不是因为将军吃了败仗,公子公然抗旨不遵,也不是因为将军是罪臣之后,朝廷用人难免起疑。而是因为公子是所有皇子中,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选。”谢清远淡然道,“若真要怪,也只能怪公子太过贤明,太过礼贤下士,太过具有威望,怀壁其罪,即使对皇位根本没有兴趣,也难免成为觊觎皇位之人的眼中钉。”

    “沧州已经被朝廷舍弃了,而在聚沧州三百里的惠阳正在连日加固城防,作为朝廷重点布防的重镇,”谢清远诙谐的笑了一下“如今沧州成了没娘的孩子,西丹人在城下虎视眈眈,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不能不守城,可是守住了,又不知何去何从。“

    “惠阳?!”明末吃了一惊:“那惠阳城方圆不足二十里,且城楼陈旧腐朽,如何能抵挡西丹人的如狼虎一般的忽颜卫?那朝廷又派的何人去守城?”

    “朝廷派出的是大哥。”公子无双秀眉深敛,轻轻说道。

    他们也是不久前才得到的消息,君可载已经奉命率二十万南方军前往惠阳,看来封国果真气数未尽。

    明末的脸上一阵错愕,大皇子君可载?

    居然把镇守南疆的他调来驻守惠阳,弃有图南国虎视眈眈的南疆于不顾,把封国最后一张王牌调到漠北。

    她终于相信朝廷是真的把他们扔弃了

    而无双呢,一心救国,为抗敌之事在边疆荒凉之地四处奔走,却无端遭到那些个只会在京城安享荣华的皇兄猜忌,被困在这边远的沧州城,连皇上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必定是不好受的吧。

    如此冰冷残酷的权力之争。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置兄弟情谊于不顾,置封国几千万百姓的生死性命于不顾,费尽心机只为夺取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视天下苍生为刍狗。那些处心积虑想要对付无双获取皇位的人,不怕愧对打下这江山的先祖,愧对自己的良心么?

    她看着公子无双俊秀的侧脸,暗自握紧了双拳。

    无双,我只恨不能手刃那些令你难过伤神的人啊!

    “如今我们都已被逼上梁山,沧州城守不守得住都仍是个问题,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城外的西丹人即使不发动任何攻势,只要在城外围得一个月,沧州城里所有的人包括我们在内,也都得饿死。”谢清远慵懒的声音永远都找不到一丝慌乱,即使在说着如此沉重的话题的时候。

    “西丹人已经围了沧州一个多月?”

    谢清远点点头,“在这一个月里他们发动了大大小小几十次进攻。但沧州原本就是西北要寨,建造城基的长条石全部采用的是弗山石,城墙十分稳固,凭借天然地理优势,易守难攻,因而西丹人这一个月来的进攻均以失败告终。”

    “而且自古两军交战,十而围之,沧州被围达一个月之久而不破,除了方才清远所说的原因外,我猜测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西丹人也没有找到不损己方兵力而破城的方法。”公子无双也稍稍收敛的情绪,接过谢清远的话继续说道。

    “所以,若是仅仅守城,即使是十万对一万,我们不是完全没有胜算,这个道理他们自然也明白,所以每次发起进攻,也只是小打小闹,隔靴挠痒,不敢真的硬碰硬,因为他们的人数也不多,而后面的战线还很长,断不会为了一个沧州城折损自己太多兵力,因而这些天都一直在僵持着。”

    谢清远表示赞同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只是如今这看似平和的局面就要被打破了,城内粮草已经不多,多户百姓都已濒临断粮,前两日便报上来有两个人被活活饿死,经过一个多月的苦苦守卫,军士们也疲乏不堪,士气低落,尤其是得知沧州已经被弃之后,更是完全丧失了斗志,在我看来,沧州被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四章 制订计谋

    没有后援,粮草将尽,士气低落,百姓怨声载道,眼前的一切都预示着沧州城已时日无多。

    明末低头沉吟,天生对战争局势的敏感使她意识到,沧州并非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

    眼前的问题看似错综复杂,实际上紧扼沧州咽喉的只有一个因素,那便是粮草

    有了足够的粮草,沧州城再守几个月绝对不成问题

    沧州聚西丹都城乌登有近千里之遥,西丹人战线越长,则粮草消耗越大,西丹国本来就处在极西荒瘠之地,物产原本就不富饶,一路过来若不是靠烧杀抢掠,也难支撑这么久,因此,西丹人作战必定是求速战速决。

    而且忽颜卫创立之初便是一支专司守卫皇家安危的军队,如今被派出来打仗,西丹皇室没有了倚仗,必定时刻面临被颠覆的危险,所以若是沧州久攻不下,即使慕颜赤不想回去,西丹皇室也必定会勒令其班师,届时,沧州之围便不战而解。

    时间拖得越久,就对己方越有利,而决定拖延时间长短的关键,就是粮草。

    想到这里,明末抬头问道向面前的两人问道:“可有什么途径再从其他地方获得粮草?”

    公子无双缓缓地摇摇头,脸上尽是无奈的神色:“朝廷是断断要不到了,如今沧州周围粮草最多的地方,恐怕只有忽颜卫军营中的粮仓了,我们总不能笨到去跟慕颜赤讨粮食。”

    明末突然眼前一亮,去跟慕颜赤讨粮食?

    她暗一思忖,心里当下便有了计较。

    “西丹人可知沧州现在的境况?”她正色问道。

    “我一得到朝廷在惠阳修筑城防的消息,便立刻下令严格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准进出,发现私自出城者军法处置,想来消息也不会走漏到西丹人那边去。”公子无双向来处事谨慎,这么重大的情况,当然不能让西丹军队获知。

    “慕颜赤号称西丹第一精明人,即使没有准确的情报,根据我打了败仗和沧州没有援军这一事实就可以猜到个大概。”明末思考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推测

    “虽然不至于猜出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但有一点他就算真的是个傻子也会知道,那就是没有后援,沧州的城墙就算再坚固,也肯定撑不了太久,因此,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就是一个“围”字。”明末冷静的说道,清澈的眼睛里闪耀着与年龄毫不相衬的睿智光芒。

    公子无双和谢清远知道她必定有什么解围良策,于是皆是沉默不语静待她说下去。

    “现在的重点不是比兵力,也不是比战术,而是比时间,比耐心,两方面的时间都很紧迫,都难以长时间的僵持下去,必定有一方到最后会因为坚持不了而妥协。因此,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让其中一方主动结束这种僵持,对于另一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那将军准备如何具体实施呢?”谢清远一脸虔诚的不耻下问道。

    天生敏锐的他已经大致猜到了明末接下来要说的计划,但是却仍然装作茫然不知的向她请教。

    任何时候都要收敛起光芒,这是他一贯处事的原则。

    “我的计划是,我亲自去告诉慕颜赤,沧州已经被弃,守军主将明末愿领兵归顺西丹,并把沧州城双手奉上。”明末狡黠一笑。

    公子无双听后眉头一皱:“末儿的意思`````是要我们放弃守城?归顺西丹?”

    明末望着他颔首一笑:“城还是要守的,不过要换个方向。”

    她微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从沧州城出来,要走最近最通畅的道路进入东陵原腹地,必定要经过惠阳,选择这个地方布防,朝廷的决策无疑是正确的,我们打开城门放西丹人进入后,他们因为时间的限制,必定来不及休整立刻就会向惠阳进军,以求速战速决攻入富庶的平原地区。”

    “而只要一接近惠阳,等待他们的,将是封国最后的精锐部队,与封国最会打仗的将领。只要接近惠阳,他们马上就会陷入几十万大军的汪洋中抽不开身,因为惠阳位置虽不及沧州重要,却是最后一个能把西丹人阻挡在万里平原之外的城池,所以朝廷会不惜一切的把西丹人阻挡在惠阳之外。”

    “西丹人可能也会意识到这一点,沧州和惠阳之间不过百里地,所以他们占领了沧州之后,很有可能会把沧州城当作临时的据点,把粮草和各种军用物资都囤积在此,然后毫无负担的上阵杀敌,做好打攻坚战的准备。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培训一批死士,然后把他们藏在沧州城的地道内。沧州城的修筑可以说是代表了目前军事防御要寨的最高水准,那些秘道都是直通各个府邸的中心,我们可以将精锐直接运送到那些西丹将领的枕边,然后,”明末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杀掉几个重要将领城中的西丹军队必然陷入瘫痪,届时,我们再暗中挟持某个能说得上话的将领出面稳定局势,关上城门,重新取回沧州的掌控权。”

    “西丹守军一旦后退,面对的就是沧州的铜墙铁壁,我们任凭他们呼喊也好攻打也好,就是不开门,并且告知城中守军封国人惯用欺诈的伎俩来骗得守城的士兵开门,如果我们一开门就中计了,大家都得死。”

    “如此堂而皇之的把他们的主力拒在城门之外,切断他们的补给和退路,让他们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最后将有生力量大部分消灭在沧州与惠阳之间的山林间!”

    “若是西丹人强攻又该如何?我们即使控制了城中的守将,却不见得还能抵挡住忽颜卫的攻势,如果沧州再一次被攻下,那么不仅我们都可能人头落地,沧州也会成为西丹人新的据点,如此坚城壁垒,想要再夺回来是绝无可能的事了。”谢清远思虑了片刻说道

    “若是这样,那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沧州,也好过让西丹人占着我们的要寨来抵挡我们封国人。”明末的面上掠过一丝狠厉的神色。

    公子无双摇摇头开口说道:“沧州是君天帝时期修建的西北第一要塞,倾举国之力才修成如此高水准的城池,就这么毁于一旦,即使这次能击退西丹人,那么往后我们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屏障,西丹人从乌登王庭出来一直到惠阳城下,将会是一片坦途,没有城池可守,我们封国的军队在西丹人的铁骑兵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从长远来看恐怕是弊大于利啊。”

    明末语气十分坚决:“时局已经不容许我们想那么多了,无双,我们现在不能进亦不能退,唯一能为我们所用的就是脚下这座城池,朝廷腐朽,但我们的双眼还能看清楚东西,沧州绝不能被西丹人占领。”

    公子无双和谢请远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底皆是一片忧虑,如今他们要面对的是天下最强大的骑兵忽颜卫和西丹第一名将慕颜赤,除了玉石俱焚之外,他们手中这点老弱病残还能干些什么?

    “末儿,目前来看确实别无他法```````只是,你当真要把自己送到慕颜赤家门口去?”公子无双担忧明末的安危,开口说道。

    “别无他法。”明末轻轻的说道,看着眼前俊雅男子的眼神里,有着隐藏极深的温柔与眷恋,“只有我这个平日还有些名声,又被朝廷扔弃的败军之将亲自前去,才有理由让慕颜赤相信,沧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降敌。”

    “其实慕颜赤不见得会相信将军说的话。”谢清远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但是慕颜赤却是一个爱才的将领,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他会不惜一切把将军收入麾下。”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明末一眼,“他必定会用尽任何手段,将军可要小心了。”

    明末脸一白,她当然知道谢清远话中所指。

    “我自会小心。”白了谢清远一眼,明末转头对公子无双说道:“无双,我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你还有什么话要叮嘱么?”

    “公子当然有话要说,而且还有很多,”察觉到过于凝重的气氛,谢清远眼睛一转,插嘴道:“将军你平时决定了的事一万头牛都拉不转,到了西丹军营以后就要收敛点,要像我对公子一样言听计从,不要慕颜赤喊你往东你偏要往西,叫你吃饭你偏要睡觉,叫你去放马你就玩到半夜才回来,让你给他擦靴子你就把他的靴子擦出一个洞,让你去煮饭你就几天不洗头,掉一锅的碎皮屑,还骗他说是我们封国的营养品``````”

    明末闻言脸都绿了,这么忧伤别离的气氛居然被谢清远这头蠢驴三句两句就搞得荡然无存,这个男人果然有办法让人一辈子都对他无比讨厌!

    公子无双忍俊不禁,拍了拍谢清远的肩膀,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末儿,我唯一要说的就是,一定要活着回来。”

    明末静静的看着眼前白衣翻飞如雪的男子,眼神无比坚定,“无双,我答应你。”

    即使没有了一切,我也要活着回来见你。

    我还是看你登基,看你君临天下,看你娶得最爱的女子,看你,无忧终老。

    我要守护的,惟有你而已。

    谢清远静静的看着明末,终于忍不住又开口说道:“要是断了胳膊断了腿就还是别回来了,公子要养三千门客,还要养他的三匹骏马和一条獒犬,再也养不起一个没手没脚不能赚钱的人了``````”

    明末再也忍不住,双手握拳朝谢请远砸去。

    高高的城楼上回荡着明末愤怒的大吼和谢清远无可奈何的求饶声``````

第五章 潜入敌营

    是夜,沧州城城楼下不远的空地上,西丹军队的营地上燃起了一堆一堆的篝火,累了一整天的西丹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开始三五一堆的聚集在营地里生火做饭。

    营地里一片喧嚣,偶尔有一两个蒙着面的随军女子从士兵当中穿过,立刻引得正在为晚餐忙碌的士兵慌忙停下手中的活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的背影猛看,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不时有操着西丹语的士兵对着她们大声嚷嚷,喊些只有男人才听得懂的暧mei话,然后紧接着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哄堂大笑,营地里一派轻松气象,完全不似一支正在与沧州守城军紧张对峙的在战之旅。

    但西丹军队统领慕颜赤的营帐里,却是一番完全不同于外面的营地紧张气氛。

    简陋的营帐里,点着微弱的烛火,映得室内的摆设都在轻轻摇曳。

    一个被反绑着双手的瘦弱少年正低头跪在地上,他破烂的军服上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硕大的“封”字,少年脸色惨白,发髻零乱,浑身上下都是伤,额上还有一道裂开的伤口正在“滴滴嗒嗒”的往下淌血。

    跪地的少年正前方,坐着一个目光犀利的精壮男子,那名男子身着普通的月白色西丹国长袍,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粗黑的辫子垂在脑后,额前有几缕散发垂落在眼角,浓黑的眉下是一双狭长深沉的眼睛,眼珠里有一抹淡蓝的颜色,脸部的线条如同刀削出来一般的英武利落。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紧盯着地上跪着的清秀少年,隔了好久,才低声问道:

    “如何逃出来的?”

    少年震动了一下,为畏缩缩的抬起头看了前方男子一眼,又立刻畏惧的低下,“回`````回将军,半夜趁守城士兵不注意,从城楼遣绳而下。”

    “为何要逃?”端坐的男子声音不高,却有着摄人的气势。令眼前少年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回将军,小的`````小的在城内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实在饿得受不了,便想去偷匹战马杀了吃点马肉,可夜晚光线实在太暗,小的心里又紧张,结果误牵了明将军的马,被校尉发现了,把小的关了起来`````”

    “明将军?可是那个明末?”座上的男子神色突然一凛。

    “正是。”少年不知哪里说错话了,惶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低声答道。

    “现在沧州是由他主持守城么?”那男子很快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的问道。

    “回将军,是明将军``````是那明末主持守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男子粗略一算,聚白牛峡一役,也确实过去一月有余了“那为何这一个多月来不见他出现在城楼上指挥作战?”

    “这`````小的不知。”少年把头垂得更低。

    “你们向来锱铢必较的朝廷,怎么突然变得宽大了?不久前才在白牛峡白白损失了十万大军的将军,仍能继续领兵作战?且还是如此重要的地方,不怕他又吃一顿败仗么?”男子看似随意的问道,狭长的双眼却暗暗透出一缕精光。

    “这``````朝廷的事,小的也不知。”少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答道。

    “没事了,你下去吧。”男子面色如常,挥手叫那少年退下。

    少年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欲往外走。

    谁知他尚未走近帐门,一把锋利的匕首便堪堪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叭”的一下,深深插入门边的木柱上,带过一阵凌厉的风,掠起少年脸颊几缕凌乱的散发。

    少年立刻停下脚步,身体僵硬的停在门口。

    “你装的真像啊,连本将军都差点被蒙骗过去了。”低哑沉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座上的男子缓缓起身,信步踱至门边僵立的少年身旁,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微微的眯了起来,更加显得危险万分。

    少年不由得浑身一震。

    “本将军早该想到,以高大坚固著称的沧州城墙,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人逃了出来,而且还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候。”

    他凑近少年的身旁沉声说道,声音沉郁而轻缓,却透露这十分危险的意味。

    “而且,如此重要的城池被围这么多天,这么多天来却丝毫没有援军要来的迹象,守军都龟缩在城里不敢出城应战,那明末不知向朝廷要兵支援么?还是``````那个败军之将早就已经被你们的朝廷舍弃?!”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性。

    少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仍是背对着男子站里着,只是原本谦卑的躬着的脊背稍稍挺直了些。

    “方才我看你走路的姿势,步履虽轻,却扎实平稳,完全不似负伤之人,你莫非是真的从城楼上遣绳而下?”男子突然语气一变,厉声喝道:“说,你假意投敌,混入我军营来究竟怀有什么目的?!”

    一直背对着他的少年纤瘦的肩膀震动了一下,但立刻又平复了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脸上的表情淡定自若,一扫先前脸上的谦卑神色。

    “以前只听闻将军在战场上勇武过人,没想到论起精明来,将军也同样不遑多让,不愧为忽颜卫的统帅,西丹国最能干的将领,今日所见,果真名不虚传,实在是令明末钦佩不已。”

    少年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零散的头发下面赫然是明末瘦削的脸!

    “哦?”慕颜赤剑眉一挑,俊颜上浮现出一抹意外之色:“你就是明末?”

    他只是觉得这少年行为诡异,处处透着不寻常,来到他军营中必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却万万没有想到来人会是禾谨寨让他的军队受挫的在封国大将明末。

    只听闻明末年纪尚小,却不曾想到竟会如此瘦小稚嫩的一名少年。

    慕颜赤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鹜的暗蓝。

    明末敛去脸上笑意,向前跨了一大步,“唰”的一下跪在慕颜赤面前。

    “在下明末,仰慕将军威名,前来投靠,望将军接纳。”她高举着双手,把脸埋在双臂之下,高声说道。

    慕颜赤后退了一步,以复杂的神色看了跪在地上的明末一眼,深邃的五官上掠过一丝惊疑。

    投靠?

    “既是来投靠,为何方才要装成逃兵,戏弄于我?”他微微蹙眉,谨慎的问道。

    眼前的人不是寻常人物,若真是来投靠,那便是天助西丹,但`````若是另有其他目的,恐怕给他带来的,就不是一个小麻烦了。

    明末抬起头,清亮的眼睛直视着慕颜赤,一片坦诚,“在下听闻,若要凭借比自己强的人来实现自己的抱负,首先要做的,就是确认那人是否真的比自己强。实不相瞒,明末方才的言行,只是在试探将军,是否如传闻一般精明睿智,谋略过人。”

    慕颜赤闻言微微一怔,复而问道:“那么,你想凭借我,来实现你的什么抱负?”

    “将军想必已经得知,封国早已无明末容身之地。”

    “那你是想来我西丹,为西丹王效力么?”慕颜赤眯起双眼,不动声色的问道

    “将军错了,明末虽在封国已是叛军之将,但是明末却始终自认为封国子民,即使朝廷不承认,明末也决不会否认自己的身份。”明末仍是跪在地上,但是却胸膛挺直,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你此番前来,是想借我之手重新入主封国?”慕颜赤本来便是及其精明之人,他料定明末突然来军中投奔他,并不是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不得而为之,而是他手上,有可以为他所用的东西。比如军队。

    明末心里不由得一阵钦佩,单凭几句话便肯定他的目的,如此敏感精明,称之为狐狸也不为过。

    眼前人果然是个强劲的对手,如果不能一次击倒,以后定会后患无穷。

    她神色不变的说道:“将军是直爽人,那么明末也就不再赘言。实际上,明末此番前来,是想与将军做一笔交易。”

    “哦?做什么交易?”慕颜赤状似饶有兴致的说道,如苍鹰般透着桀骜的脸上透出些许好笑的表情,这可真是奇了,天下还没有谁敢和他慕颜赤做交易,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少年,着实是第一人。

    “我把沧州城双手奉上,然后再助你灭掉封国,而你,灭掉封国之后,把君氏一族所有人都交给我全权处置。”明末干脆利落的说道。

    “你的要求就是这样?”

    “对,我只要他们的性命!”这一句话,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带着彻骨的恨意。

    “为什么?”慕颜赤多少有些意外。

    “君氏糜烂腐朽,陷害忠良,难抗大任。于公于私,都不应当留下任何活口。”

    慕颜赤略一沉吟,便沉声说道“成交。”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慕颜赤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如果你能在三个月内助我灭掉封国,我就给你你想要的,而且到时候,我还会给你更多的回报,只要是你想得到的。”

    明末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眼前以精明狡诈著称的高大男子,不敢相信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按原计划,不是至少应该被盘问一个时辰以上才有下文么?

    她还准备了很多话没有说哪!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忽颜卫的副统帅。”慕颜赤完全忽略她的迟疑,不容置疑的说道,略停顿了一下,他又望向仍然跪在地上的明末,语气一转,“那么明副统领,你原来的帅印呢?”

    明末浑身一震,突然明白,原来他不是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而是连她的真实身份都还在怀疑中!果真不负他狡诈之名。

    帅印?她完全忘了这件事!早在一个月前,她统领十万大军的帅印就被前去沧州传旨的太监带回京城,如今,她只是一个在逃的罪臣,哪里还有什么帅印。

    当真是百密一疏了。

    感觉到头顶上慕颜赤锐利的目光,她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将军莫非不相信在下便是明末?”她强自镇定地说道。

    “不是不相信,只是那明末出征必要戴厚重头盔,把整个脸都藏在头盔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因此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如今这么大手笔的交易,当然要有可信的东西来证明你的身份,否则你要是窃取了我军机密,然后再逃回封国,那到时候本将军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凡事都要谨慎些才好。”慕颜赤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微眯了双眼,缓缓说道。

    “明末手上没有帅印.。”明末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手,硬着头皮说道:“逃出城的时候太过慌张,至今仍留在沧州城里。”

    慕颜赤缓缓的走上前来,说道:“无妨,如果你当真是封国的大将明末,那本将军还有一个办法证明你的身份。”

    明末直视着停留在眼前的黑色长靴,不由得心中一顿:“什么方法?”

    “本将军听闻,封国名镇四海的少年将军明末,原本是罪臣之后,自小便被罚入封国七王爷君移硕家为奴。”他略顿了顿,“若是自小为奴,背上应有七王爷府上专用的奴印才对,你若真是明末,那就应当让本将军察看一二才是。”

    闻言明末气息为之一滞,脸色立刻白了一白。

    她连忙抬起头向慕颜赤道:“将军,在下是不是明末,将军只需传几名俘虏前来辨认就行,何必如此大废周章?“

    “若是传俘虏进来然后把封国大将明末来我军中的消息散布出去,然后引发数万俘虏的骚动乃至哗变恐怕才能叫做大废周章吧?”

    “奴印并非生来就有,若是将军只以奴印来辨别身份,那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明末。”

    “奴印当然不是唯一的依据,但若是没有,就必定不是。”慕颜赤见她百般推脱,心里怀疑更重。

    明末脸上浮现一层薄怒:“那么说来说去,将军就是不肯相信明末所言?”

    慕颜赤脸色一凛,“你何必动怒,只要你把背上的奴印展示给本将军看,本将军自然会信你。”

    明末脸色煞白,低头不语。

    将背上奴印展示与他看,则必定会被他发现自己的女儿身,那么,后来的诸多谋划,就再难进行下去了。

    “不过是要看一眼你背上的奴印,你何必如此推托,难不成你真是明末派过来刺探军情的奸细?”慕颜赤锐利的双眼中隐现出一抹暴戾之气,他生平最恨被人置于股掌之间玩弄。

    “当然不是。”明末连忙辩解,慕颜赤却不再理会她,突然一把提起她瘦弱的身体,“唰”的一声扯下她身上单薄的衣裳。

    也只有软弱的像棉花一般的封国人,才能生出这么婆婆妈妈的男人。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啊!”明末再难以维持镇定,惊叫出声。手臂立刻下意识的用力挥向慕颜赤,却被他一把抓住。

    “你是女人?!”

    慕颜赤看着她胸前层层的裹胸,俊脸上再也掩饰不住震惊的神色。

    眼前的人瘦弱的上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疤,胸口处缠着白色的棉布,虽然那层层棉布裹得已经不能再紧,可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千真万确是名女子!

    方才与他纠缠这么久,口口声声说要助他灭了封国的少年,居然是一名女子?!

    慕颜赤深邃的眼眸突然翻卷起暗如夜空的幽蓝。

    明末右手被他制住,动弹不得,只能恨声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不肯给你看的原因了?”

    慕颜赤神色阴郁的看了她一眼,用力的拉着她的细瘦手臂往旁边一扯,明末纤弱的身体立刻被他调转了个圈。

    同样是伤痕遍布的背上,赫然烙着一个硕大的“奴”字!

    第六章 洞房花烛     简单的营帐里,只摆放了一张窄小的床和一个青色的矮几,一把黑漆漆的茶壶摆在矮几上,几只同样颜色的杯子傍着茶壶放着。

    一只细长带有薄茧的手轻轻拿起其中一只茶杯,靠着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水,复又“砰”的一声重重放下,杯中的水全部溅洒了出来,有多半洒在那只握杯的手上。

    “什么狗屁统帅,什么知人善任,通通都是谣言!”一身简陋布衣的明末焦躁的从矮几旁站起身,在营帐里走来走去,一边愤愤地说道,清秀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耐与愤懑。

    距那晚和慕颜赤见面已经过去两天了,那天晚上向来镇定沉稳的慕颜赤在扯下她的衣服发现她是女子之后,居然没有再继续盘问下去,而是呆立了片刻后便一言不发的扔给她一件衣服,然后叫人把她带到了这个帐篷里,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

    这两天里,她被软禁在这个简陋的营帐里,除了一个每天来送饭的蒙面西丹女子,和把守在门外无论说什么都不出声的西丹士兵,她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之前在谋划的时候把什么情况都设想好了,却单单没有料到,慕颜赤会把她扔在营地里不闻不问。

    就算是被当作奸细,也应当被提出去审讯才是!

    把她扔到这里,派了两个人守在门口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这慕颜赤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个蒙面的西丹女子无声的走了进来,把手中的饭菜放在桌上,用半生不熟的封国语言对明末说道:“明将军,用餐了。”

    明末烦闷的挥挥手,“不用了,撤下去。”

    女子静静站立了片刻,仿佛轻叹了一声,提起桌上的食盒,转身欲往外走。

    “等等。”明末突然出声唤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明将军。”女子停住脚步,一双幽黑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明末。

    “怎么突然变了称呼,是不是慕颜赤的态度有了什么变化?”明末有些激动的站起来问道,这几天她被禁足,在这狭小的营帐中简直是心急如焚,如果慕颜赤现在能表明他的态度,那对她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

    “奴婢不知,将军只命奴婢还有军中其他人以后便这样称呼明将军。”女子恭敬的答道。

    “这几天你们的军队可有什么大的动向?”明末暗自思量,莫非慕颜赤已经决定进城?

    “军中的事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负责慕颜将军的起居。”

    “哦?你是慕颜赤的近侍?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梦鲁,不是慕颜将军的近侍,慕颜将军不喜欢女人近身侍奉。”

    慕颜赤不喜欢女人?这倒让明末有些惊奇。

    “莫非这慕颜赤惧怕女人?”想起那天晚上慕颜赤发现她是女子之后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之色,明末不由得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实在是没有道理啊,如此精明强干的一个人,会惧怕毫无攻击性的女子?

    “我若是惧怕女人,当时便会给你一刀,哪里还会好饭好菜的招待着,让你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说我的坏话?”沉稳低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情绪。

    明末吃了一惊,立刻回过身来一看,不知何时身着华服的慕颜赤已经阴沉着脸站在了她身后,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子。

    旁边的梦鲁连忙提起食盒无声的退了出去。

    视线扫过那名黑衣的男子,明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好俊俏的男子!

    黑衣的男子正眼底含笑的望着她,发髻高束,眉目秀挺,鼻梁窄而直挺,两片薄唇微微上扬,嘴角带着暖如春风的笑意,五官组合在一起是前所未有的完美。

    那黑衣男子穿着如夜空一般纯黑的锦袍,腰间系的腰带上有精致的金丝图纹,只是垂手而立,却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华贵之气。和浑身散发出危险味道的慕颜赤并肩站在一起,气势却丝毫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无形中更显玉树挺拔。

    简直是如天人一般啊!连向来不甚注意旁人外貌的明末,也不由得呆了半晌。

    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恐怕一直被有封国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无双,比其他来也要逊上三分颜色。

    而且,那双幽黑的眼眸一直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凝视着她,让她觉得浑身一暖。这种感觉如此柔和舒适,让人觉得如沐浴在微风和煦的春日暖阳下。

    “想不到自小便以男儿装束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明将军,也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对秦军师的容貌丢魂儿啊!”饱含讥诮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让失魂落魄的明末不由得浑身一震。

    慕颜赤背负着双手站在她面前,俊脸上有着浓厚的讥讽之色。

    明末听明白他的话,不由得一阵恼怒,不甚友善的瞪了他一眼,“将军终于想起我来了?把我扔在这里几天不闻不问,这便是威震天下的忽颜卫统帅对待投奔者的态度?”

    “明将军恐怕误会了,这两天来我都是在苦想如何处理你的对策,所以稍微有些怠慢,明将军应多多体谅才是。”慕颜赤完全忽视明末的怒气,波澜不惊的说道,看似诚恳的一番话,却被他说的毫无诚意。

    “将军终于相信在下是明末了?”明末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多亏了这位秦军师,让我知道了一些你们封国朝廷的一些陈年旧事,原来前朝的定国大将军明渊仅有一女尚存世上,想必就是明将军你吧?果然是将门虎女,风采不输乃父,当年明渊是我们西丹的夙敌,因为有他在,所以我们进攻封国的计划才足足推迟了三十年,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封国的朝廷,帮我们消灭了心腹大患,但是想不到明氏气数未尽,现在又有明将军你跳出来与我们作对,你说,我要如何处置你才好呢?”

    明末转过头恼恨的瞪了秦无年一眼,原来他是混混西丹人军中的叛贼,真是浪费了一张如此好看的脸。

    秦无年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面上没有半分心虚畏惧,嘴角还隐隐有一丝笑意,在明末看来,这是高级叛徒的鲜明表现。

    “那将军可想好如何处置在下了?”

    慕颜赤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黑衣男子问道:“无年,在你们封国女子的地位如何?”

    秦无年面色如常,绝世俊美的容颜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微微欠身,平稳地答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封国女子向来循规蹈矩,足不出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鲜少有抛头露面四处奔波的女子。”

    慕颜赤转过头不动声色的道:“封国的女子历来保守,这我这个异族人也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明将军是否属于此类之中呢?”

    明末听了他的话出人意料的没有恼怒,而是冷冷地说道“将军有话便直说,何必在我的身分上大作文章,女子又如何,还不是打败过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七尺男儿!”

    “你?!”慕颜赤闻言脸色一变,禾巾寨一战的惨败又浮现在他脑海里,眼睛里的淡蓝迅速加深,有一股怒火在他眼中凝聚。

    两个多月前的禾巾寨那一战,确实是他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中败得最为狼狈的一战。

    谁可曾想到向来似一滩烂泥的封国军队会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整齐有序,忽颜卫惯用的平地冲刺战术居然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以往封国军队的队列往往前线两排士兵被突破之后,后面的所有队伍立刻溃败不战自退,但是禾巾寨那一战却与以往的情况全然不同。

    禾巾寨是夹在两山之间的一片开阔地,四周被山包围,一条官道自东向西横贯其中,西进便是被西丹人占领的封国西北城池序阳,东侧是一条狭长的山谷,既后来明末全军覆没的白牛峡,两军在禾巾寨遭遇之后,封国步兵立刻在统帅的指挥下排成四个整齐的方阵,外围士兵竖起高达七尺的厚盾,内侧的士兵从盾牌的空隙中伸出长矛,密密麻麻不留一丝空隙,看上去就如同一块带刺的铁板,杀声震天的迎向忽颜卫的高大战马,任凭忽颜卫骑着高大勇猛的战马用力冲击,也丝毫不能撼动队形一分,无数西丹骑兵被长矛刺穿身体,要不就是战马被刺伤,将身上的骑兵甩下马,而有了厚盾的保护,西丹人手中的大刀根本无法对封国士兵造成伤害,即使好不容易打开一个缺口,也立刻被后面的士兵补上,动作整齐划一,不见丝毫混乱,完全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作战军队。

    而且整个封国军队根本无心和忽颜卫正面相抗,而是前进了数百步之后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往后移动,慕颜赤下令全速追击,结果在追了一半才发现自已中计了,三排手持弩弓的弩兵如同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两翼,待封国的步兵方阵完全退出后,两侧的弩兵迅速合拢,形成一个向外突出的弓形阵势,如一个张着大口的布袋一般等待成箭形向前推进的西丹骑兵,待忽颜卫进入弓形阵的中央,马背上那个矮小的人影突然旗帜一挥,五万多支铁箭如同一阵暴雨般以极快的速度落在西丹骑兵当中,一时间战马嘶鸣,忽颜卫阵形大乱,死伤无数,为了保住这支队伍的大部分有生力量,慕颜赤只能下令撤退。

    他们想不到,一直以来都只会仗着人多和他们硬碰硬的封国军队,居然也开始使用以退为进的伎俩,让他们吃了大苦头。那一战,折损了忽颜卫许多兵力,也终结了他们自发动侵略以来所向披靡连战连胜的神话,令慕颜赤深感意外之时更是大为光火,至今仍耿耿于怀。

    在白牛峡围歼了封国的十万大军仍不解恨。

    谁能想到,禾巾寨那一战中始终站在最前沿沉着指挥作战的瘦弱将领,居然会是眼前的弱小女子。那样镇定自若的气度,精准敏锐地判断,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见得有如此姿态,她仿佛就是那片战场上的君主,任何想要违逆她的人最终都只能落得一个狼狈不堪的下场。

    终究还是怪自己太过轻敌,连战连捷让自己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若是以往,这种伎俩又怎能骗过他的眼睛。

    “无妨,你再如何强硬,也终究是名女子,”慕颜赤含义颇深的看了明末一眼,压制住汹涌而出的怒气,缓缓说道:“战场从来都只属于男人,不会有你们的位置。既然你来投奔我,那么以后,你都不用再上战场。”

    “那你要留我何用?索性一刀把我杀了。”明末立刻答道。眼中也有着毫不相让的倔强。不直接接触军队,就无法接近指挥的核心,那对于她的计划有弊无利。

    “少年将军明末,前朝定国大将军之子,被封国人称为将星转世,天生便有极善于作战的天赋。封国的朝廷不知道珍惜,真真是可惜了。不过,如果只是在战场上勇猛,那恐怕也难当这天才将领的称号。”慕颜赤的语气平缓低沉,却有着勉力压抑的怒潮,听得明末心中一紧:“我向来不善于夸奖人,但是对于明将军你,还是有几分钦佩的。所以,我决定把你留在军中专门为我出谋划策,如无年一般,充任我的军师。”

    明末闻言心中一动,充任军师?那不正是她混进来的目的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交易仍然生效?”她沉声问道。

    “不仅生效,为了表达对明将军前来投靠的感激之情,我还准备了一份厚礼给明将军。”慕颜赤的俊脸上怒意稍融,但语气依旧森然。

    他抬起手缓缓地拍了两下,立刻有着西丹军服的兵卒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

    “不知将军要送明末的是一份什么大礼?”明末试探的问道。

    慕颜赤信步走到明末跟前,眼底带着含义不明的笑意说道:“我听秦军师说,封国的女子一辈子只能有一个丈夫,从闺阁里嫁出来,一辈子便都只能听丈夫的话,所以我想,没有比我的妻子这个身分,更适合明将军你的了。”

    “什么?!”明末一惊,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做他慕颜赤的妻子?她有没有听错?

    “将军,你有话便直说,何必戏弄明末?”她强自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生硬的说道。

    “我如何会戏弄于你呢?你看,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封国人女子出嫁时必须的凤冠霞披都在这箱子里,不如`````我们今夜就洞房花烛吧。”慕颜赤缓缓地欺近明末,把头伸到明末的颈侧,语气及其暧mei的说道。

    第七章 去俘虏营     明末脸陡然一红,用力的推开慕颜赤靠近的高大躯体,愤然说道:“慕颜赤,不要欺人太甚!只要我不高兴,随时可以离开你这破军营!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真是好笑,莫非明将军觉得你现在还能自由的离开我这‘破’军营?”慕颜赤一脸讥讽的表情。

    毕竟只是个女子,还稚嫩的很哪。

    “将军方才不是说要明末充任军师么?既是军师,那如何与将军妻子这一身份相符?难不成将军想要明末以女装出现在军中将士面前?”明末强自镇定下来,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

    “有何不可?我们西丹人可不像你们封国人,女子在军中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只要有才干能服众,没有人会歧视她们。”

    “那明末要是不答应呢?”明末的语气难掩愤恨之情。

    “我早料到你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其实,到现在我仍不清楚你来我军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慕颜赤不是傻子,一个愿意为自己的国家在战场上不顾性命厮杀的将军,一个身负万千百姓期望的勇武将领,会如此轻易就降敌,说出来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慕颜赤退后几步,坐到简陋的桌子旁,提起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姿势缓慢优雅,完全不似西丹人的粗鲁笨重。“但是,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像明将军这么优秀的将才,放弃太过可惜了,所以不管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都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收为己用。”

    “那将军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就是用娶我的方式来让我臣服于你么?”明末冷哼道。

    “错,我只是想让你在做我的军师的同时,多一重身份上的限制,以免关键的时候生出什么事端。但我慕颜赤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如果你不愿意,也还有另外一条路走,我可以先把你放到俘虏营去,去历练一段时间,也许到时候你会改变心意。”

    “俘虏营?”明末细眉一挑,疑惑之色浮上面颊。

    “正是,以西丹忽颜卫副统领的身份,去管理那数万名封国的俘虏,他们中的大部分,被俘于白牛峡一役。”慕颜赤俊脸上滑过一丝狡猾的表情。

    如果眼前的女子是一只野性难驯的雌鹰,那么,他便是专门折断鹰翼的猎人。

    明末脸上一阵发白,以忽颜卫副统领的身份去管理俘虏营?!

    那些封国士兵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所以被俘,自己在他们眼中本来就已经是一介无能的败军之将,枉费了他们众多兄弟的性命,害得他们沦落成一介俘虏,而今,慕颜赤还要她以叛国贼的身份去面对他们,管教他们么,这,这教她情何以堪?!

    她抬头怒视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喝茶的慕颜赤,该死的西丹鞑子,好毒的计谋。

    “如何?是选择做我的妻子和军师,从此锦衣玉食,还是选择去俘虏营忍受那些封国士兵的鄙视和唾骂?”见明末只是怒视着自己,并不言语,慕颜赤步步紧逼,“俘虏营每日都要替忽颜卫打造两千捆箭,造不出来等待他们的就是挨饿和毒打,当然你去了之后所有的惩罚都要由你来执行,若你不忍下手的话,他们要受的刑罚就都必须由你一个人来承担。”他脸上掠过一丝残酷的笑意。

    明末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紧了拳,又是这进退两难的境地,没想到慕颜赤还会有这么一手。

    “将军不怕明末带领战俘营的人叛变么?”

    “对于沧州我势在必得,日后进入封国面对的又何止这几万封国人?不妨告诉你,我西丹人口淡薄,若要和封国的百万人口相抗难免力不从心。因此,进入封国后组建一支完全由封国人组成的军队是势在必行。”他微睥了明末一眼,“届时,收编的只怕是一个一个正规的军队,而如今只是区区几万俘虏,我还控制得住。”

    “只要将军不急着进入沧州城,那明末也不急,就按将军说的做吧。”明末压抑住心底的恼怒,口吻平淡的说道。这种时候惟有忍耐退让,愤怒焦躁只能让慕颜赤更加起疑。

    “明将军开出的条件确实诱人,但是我们西丹人却不喜欢白白接受别人的好意,像旁边这位秦军师就比明将军识相得多,而且,他知道的也不会比明将军少。”

    明末一惊,怪不得慕颜赤如此有恃无恐,想必是在这所谓秦军师这里得了什么计谋可以迅速的攻下沧州。

    原来愿意叛离自己的国家投入西丹人麾下的人并不只有方振洲一个,她鼻腔中突然涌起一阵酸意,边地战火纷飞,江山摇摇欲坠,京城里那些显贵却忙于争权夺利,叛贼层出不穷,精心的谋划往往因为叛贼的出现而全盘皆输,那么她和无双还有边境死命抗敌的这些将士所付出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明末抬起头,神情有些倦怠的对慕颜赤说道:“那么,请将军即刻把明末送去俘虏营。”

    慕颜赤俊朗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之色,他不由得重新审视了眼前穿着粗陋布衣,发髻高束的女子。

    宁愿去俘虏营忍受身体和心灵上的折磨,也不愿嫁给他做妻子么?他心底没来由的滑过一丝怒意。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西丹的粗砺大漠里才能生出这样如同雌鹰一般不被任何人驯服,不愿仰仗任何人生存的女子,就像,那个人一般。

    却没想到连空气都是那般温润绵长的封国土地上,居然也能生出这样坚毅的女子来。

    简直就是异数。

    “那好,无年,麻烦你现在就带她去俘虏营走一遭,今天晚上就宿在那边,明将军,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我随时恭候。”慕颜赤见她如此坚决因此也不再多言,站起身,语气冷硬不带感情的说道。

    他倒要看看,眼前的女子准备如何应付眼前的难题。

    明末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作答。旁边始终没有言语的秦无年微微看了明末一眼,低头答道:“是。”

    (八)

    暮色四合,昏黄的天宇如同一张经年的油纸,轻轻的笼在封国西北的天幕上。封国边境要寨沧州城在夕阳的光昏下如同一只巨大而孤傲的兽,盘踞在大漠之中,风起尘扬,四周连绵起伏的沙丘映着斜阳有着凄凉的美感,这种广漠苍凉的美丽遮掩了边地浓厚的血腥之气,让所有的争端与杀戮都被暂时埋藏在了宁寂之中,一切似乎都归于眼前短暂的平和。

    喧闹的西丹军营,早早燃起的火把把军营上方的一方天空都映成了橙红色,将士们一如既往的喧嚣。

    微明的火光之中,一身青色布衣的明末蹙眉跟在黑衣的秦无年身后,穿过嚣闹的士兵沉默无言的往西丹军营的西走去。

    不断有抱着大刀的西丹士兵与他们擦肩而过,脸上无一不带着怪异的表情。

    一路上明末的耳边不断飘入那些士兵的窃窃私语。

    “那个穿黑衣服的就是明末么?长得真他妈比娘们还俊哪。”

    “你知道个屁!后面那个才是,听说他这次是来投降的,将军紧张得紧呢”

    “啧啧,分明还是个毛小子,哪有那么大能耐,唬人的吧。”

    “反正将军的决定不会错,你看他前面那秦军师,才来几天就解决了咱们不少问题,总之将军看人的眼光那是没得说。”

    “就是,封国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啊,人不可貌相啊``````”

    明末漠然的听着这些喁喁私语,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前面那抹黑色的人影一直不紧不慢的走着,明明不见他回头,奇怪的是只要她放慢脚步,前面的人影变也慢了下来,她若是加快脚步,前面的人也立刻加快的脚步,两人的始终隔着三人宽的距离。

    明末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做了叛徒的人果然都心虚畏死。

    “明将军,前面就是俘虏营了,要不要稍稍休息一下再往里边走?”前面一直低头走路的秦无年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向明末问道。

    他陡的停下来,后面紧跟着的明末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一头扎进他胸口。

    一股异常熟悉的清香立刻扑进她的鼻息,让她不由得呆了片刻。

    那香味``````居然和无双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她犹记得自小无双身上便有这种优雅清淡的香味,如同春日沾着露水的青草一般清新,让她一闻到便觉得心神舒爽。

    那是无双身上特有的香味,即使在条件简陋的军中也不曾从他身上消失过,没想到在这叛贼身上居然闻到了一模一样的香味。

    秦无年轻轻扶住明末前倾的身体,脸上的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明将军小心了。”

    明末这才回过神,发现秦无年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连忙后退几步,神情戒备的看着秦无年。

    “明将军是为何事如此失神?可否告诉在下?”秦无年微笑的看着明末,声音柔和完全没有半分排斥与敌意。

    “没什么,继续带路。”明末恢复了冰冷的神态,硬帮帮的说道。

    秦无年丝毫不以为意,微笑着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明末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迟疑了片刻,还是追上去问道:“你身上的香味是从哪来的。”她隐约觉得这秦军师有点不对劲,何以一个叛敌之人竟然能如此坦然的面对昔日的国家将领,那笑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奸邪之人。莫非是无双派来这里接应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如果这个秦军师是自己人的话那就太好了!

    结果秦无年的回答却教她大失所望。

    “因为我喜欢用香水啊。”秦无年头也不回的答道

    走在后面的明末一个陡趔差点摔倒。

    “怎么了?”秦无年回过头问道

    “没,没什么。”明末正了正步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喜欢用香水的男人`````她的脸上浮起鄙夷的神色,叛贼就是叛贼,连爱好都很变态。

    秦无年把她的反映尽收进眼底,语气中带着笑意说道:“明将军想必从来不用香水吧?”

    “不用。”她生硬的答道。

    “也从来不梳妆打扮?”

    “从不?”

    “那真是可惜了。”秦无年状似惋惜的叹道。

    “可惜什么了?”明末没好气的问道。

    “我上个月才从棋梁过来,带来一盒上好的棋梁胭脂`````”棋梁是封国南部的一座小城,因为有上好的制作胭脂的原料而闻名全国。

    明末的头上冒出些冷汗,“这`````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她突然想起那个叫梦鲁的西丹女子讲的话,“慕颜将军不喜欢女子近身侍奉`````。”

    难道``````她瞄了一眼秦无年可比天人的俊美面目,原来是这样!

    “慕颜赤经常折磨你吧?”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乱转的眼珠却写满了不怀好意。

    “没有啊,他待我尚好,礼遇有加,只是这几天都没让我好好休息。”秦无年眨眨眼,毫无心机的说道。

    “哦?那你可以承受么?”明末心底更加鄙夷,她已经暗自在心里给秦无年下了定义,不知廉耻的叛徒,慕颜赤的男宠,野心膨胀奸诈无比的阴谋家。

    “我们男人可不比你们女子,这点累还是可以承受的。”秦无年对明末的一番心理活动毫不知情,好脾气的回答着。

    真不要脸!明末心底暗想。

    “听说西丹人的观念中,娼妓和你们这种人是最低贱,你可要小心了,别让慕颜赤的夫人追过来毁了你的容哪````”明末状似同情的拍了拍秦无年的肩膀,摇头叹气的向前走去。

    秦无年看着明末的背影,一脸的莫名其妙,西丹人居然把军师和娼妓混为一谈?太离谱了吧。但是,这跟慕颜赤的夫人又有什么关系啊?

    他不禁毛骨悚然,难道自己精心挑选的身份居然是西丹最危险的职业?麻烦大了,他苦恼的想。

第八章 初见战俘

    在大漠里生活的西丹人有一套自己的驻扎模式,每到一处都是按照这一模式来安营扎寨。

    通常主帅的营帐是在整个营地的正中间,主帅的近卫队和军师副统领的营帐成一个半圈排列在主帐外,这是便于保护主帅的安危,同时也是为了商议军情的方便,其余营卫和校尉之类的下级首领则分散在各处普通兵士的营帐中,便于指挥自己所负责的人马,各个兵团都有不同颜色的狼头旗,军官的传召以旗帜为令。

    而俘虏营则一般被安置在整个营地比较靠后的位置,一旦拔营,战俘营就必须跟在大军的尾巴后面走,但决不是最末尾的位置,忽颜卫的统帅慕颜赤十五岁便随军上阵杀敌,经过数十年的战火洗刷已经成长为西丹第一名将,他用兵如神,胆大心细,行事处处谨慎,为了防止战俘们突然哗变扰乱军队后翼,他往往安插了一支人数不多却足以震慑全队的精锐部队在战俘营之后,既保障了军队后翼的稳定,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充任督战队,督促战俘们上阵厮杀。

    此次也不例外,沧州城外的这个西丹营地,俘虏营就被在安置在西边的一个土坡上。

    数百个大而破旧的羊皮帐篷被胡乱的订在地上,毫无次序的排列着,许多帐篷都是补丁摞补丁,被风吹得和周围的黄土成了一个颜色,小土坡上四处都是火炉,人来人往,许多光着膀子的壮年男子在火光中捶打铁具,火花四溅,在这仍有寒意的早春时节他们居然个个都是汗流浃背。

    营地里还有很多穿着羊皮袄的西丹士兵,他们手拿着粗砺的鞭子如猎鹰一般在人群中巡视,一发现有偷懒懈怠的便走上前去狠狠的抽几鞭子,神情狠厉而鄙夷。

    西丹人向来没有杀降俘的习惯,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把俘虏们奉为上宾,在西丹人的眼中,封国的战俘是上好的奴隶,他们不仅掌握了先进的生产技巧,能够用粗糙的材料制出精良的武器装备,而且一旦被消磨了锐气便难以成事,即使有小规模的动乱也很快被平复下来。所以西丹军中比较有远见的将领如慕颜赤等对战俘的政策都很宽大,很少有屠杀战俘的情况出现,因此许多封国士兵一见军队快要溃败便立刻放下武器投降西丹,被俘总好过战死沙场。

    如今西丹军队这一路过来,战俘营已经扩充了好几倍,人数是此次入侵的精锐部队忽颜卫的三四倍了。可以想见,封国的军队疲软无能到了何种地步。

    慕颜赤早有把战俘们编成一支作战军队的意向,只是考虑到目前仍在和封国交战,战俘们立场都还不稳,唯恐阵前倒戈才没有实施。

    但即使没有上战场,战俘们的负担也是不轻的。

    整个俘虏营一日要交出两千捆箭,三日要交出五千大刀,还有不断报过来铠甲数目,这些都是极其庞大的数字,因为西丹人虽然掌握了从封国传过去的铸铁技术,却运用不当,铸造兵器的各项用具都粗燥不堪,原料也良莠不齐,导致整个效率极其低下,为了完成每日的定额任务,俘虏营的每个人都忙得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只能埋头苦干,因此整个俘虏营都是一派忙碌的迹象。

    明末刚踏入营地便立刻引起了一阵骚乱,眼尖的战俘一看到明末立刻发出一阵惊呼,“明将军!那不是明将军么?”

    “怎么可能,明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西丹人的营地中,你一定是眼花了!”

    “是明将军,他在向我们招手!”

    “真的是明将军,他没有死!”有人激动的喊道。

    明末在禾巾寨大破敌军,在军中的威望一下子提高许多,即使是被俘的士兵,见到自己国家的大将,也依旧有位畏惧尊崇之感。

    确定了来人是封国前镇国大将军明末之后,俘虏们不顾监工的皮鞭抽打和辱骂,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

    许多白牛峡一役被俘的士兵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如同走散的孩子见到自己的父亲一般欢呼着把手中的工具仍的老远,欢天喜地的朝明末站立的地方跑来。

    许多士兵激动得热泪盈眶:“明将军你终于来救我们了,我们等得好苦啊!”

    “明将军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弟兄们都说你死了,我们还计划着去要了方振洲那狗贼的命哪!你还活着,真是苍天有眼!老天不肯亡我大封啊!”

    “明将军连你都被俘了?那沧州还在不在?我们昨天听西丹蛮子说沧州就要被拿下了,都担心得要命,被关在这鸟地方根本得不到半点消息!”

    “就是,明将军你要多保重身体,被俘了不要紧,找个时机带领我们大伙一起杀出去,自立山头`````”

    “明将军,你以前是我们的首领,现在仍然是,我们大伙都听你的!”

    衣衫褴褛的战俘们把明末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最近的战况,战俘们没有获得战况的权利,他们虽然随军行动,却是被隔绝的一个群体。

    在这几个月的残酷奴役和与世隔绝下,眼看回国无望,战俘们的锐气正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殆尽,而此刻明末的到来,无疑让他们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许多在俘虏营远处刚刚得到消息的战俘们也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朝明末的方向赶来,一时间明末所处的小土丘上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俘虏,衣衫凋敝的俘虏们远远看去如同一大片花花绿绿的大棉絮铺盖在黄土之上。

    即使监工们在旁边不停的呵斥抽打,也没有人愿意离开明末周围。

    明末没想到她这个败军之将在这些封国战俘中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支持者,当下心底感动得不得了,一股热流直涌上眼眶。

    她挥动着瘦弱的手臂,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俘虏们喧闹了片刻之后才听话的安静了下来。

    明末眼含热泪的看着眼前一个个脸庞漆黑,衣衫褴褛的战俘们,这些人在不久之前还是封国边防军的一份子,穿着鲜亮的铠甲为了守护封国的江山而厮杀在战场上,而现在,他们却在西丹人的鞭子下如牛马一般被奴役,个个身上脸上都有被鞭子抽打后留下的伤痕,疲累交加的过着非人的生活。

    这些都是她造成的,她愧对这些忠于她的兄弟们啊!

    “兄弟们``````”她张口说道,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无比干涩,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来。

    如何才能对这些满脸期待的将士们说出她已经降敌,说她现在是以俘虏营的新任管理者的身份来到他们面前?

    如何才能对他们说,沧州守不住了,她打算打开城门放西丹人进入?

    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想说的却都没有脸没有勇气说出来。

    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期待的面孔,她脑中闪过的是白牛峡那滚滚巨石下,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不肯闭上的双眼。

    负罪太深了,若不是要收复河山的意志在强烈的支撑着她,恐怕她早已自刎谢罪以慰那白白丧生的数万将士。

    “明将军,慕颜将军派来的护卫队已经到了,请和战俘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将军的安全受到危害。”秦无年不高不低的声音在明末突然身后响起,让她陡然一惊。

    她迅速回头一看,果然一队全副武装刺刀笔挺的卫兵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慕颜赤的近卫队长夜疏朗正坐在马上用他暗蓝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

    明末浑身出了一身冷汗,方才差点就情绪失控,忘了自己现在仍处于慕颜赤的严密监视之下,若是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恐怕自己和眼前这些俘虏们都得立刻横尸当场。

    慕颜赤步步为营,又怎么会放心放她这个威望甚高的封国将领独自来俘虏营。

    把一切看的通通透透之后她立刻拾回了理智。

    一转眼,她已经换了一副冰冷的表情,后退几步,转身走到俘虏营中的一片高地上,脊背直挺,面向着下面的数万俘虏,拔高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封国降俘们都给我安静下来听好了,今日起由我来担任你们的长官,我,你们以前的将军明末,现在已经归顺西丹,投身西丹统帅慕颜将军麾下!大家不要惊讶,封国朝廷腐朽糜烂,君氏狗屁不懂却一手遮天,我们弃暗投明归顺西丹王是天命所归!日后在俘虏营慕颜将军的命令就是天!就是圣旨!我们都只有一个效忠的对象,那就是西丹王!”

    她冷冷的扫视了错愕的俘虏们一眼,拔高了声音继续吼道:“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我们就要忘记自己以前的国籍,身份,姓名!我不是你们以前的大将军明末,你们也不再是封国的军人,你们现在臣属于西丹王手下的军队!是西丹王用来征服天下的兵器,若有不服从命令不听管教者,一律军法处置,没有情面可讲!”

    俘虏们立刻一阵骚乱,他们被明末突然的态度转变搞懵了,不知道明末此番到底是何用意。

    只有一直静静站立的秦无年脸上滑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慕颜赤派来的卫队长夜疏朗翻身下马,目光阴冷的将俘虏们个个扫视了一遍,直看得俘虏们头皮发麻,半晌之后他才语气森冷的开口说道:“你们的明将军现在是我西丹第一天将慕颜将军的部下,从今往后,没有什么封国镇国大将军,只有西丹军俘虏营督管明末,你们服从他就是服从慕颜将军,就是服从我大西丹王,若有妄图煽动造反者,董合的下场就在你们前面,明白?!”

    董合是封国降俘,因为谋划兵变被发现,被西丹人活剥了皮,尸体挂在木杆上暴晒了三日才放下来。

    俘虏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明末并非被俘,而是主动降敌!

    一时间,明末感觉无数道带着刻骨恨意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直射过来,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她将脊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迎向那些足以杀人的目光。

    夜疏朗回过头,没有半点恭敬的对明末说道:“明都统,俘虏营就交给你了,若按你的计划顺利拿下沧州,将军定会升你为副统帅,明都统就在俘虏营好好干吧。”

    明末一怔,慕颜赤何时采纳了自己的计划?但立刻她就明白过来,这想必又是慕颜赤那狐狸的诡计,俘虏们对她的仇恨越深,她就越难以在俘虏营立足,最后走投无路了就能屈从于他。

    果然奸诈无比。

    “另外,明都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将军怕明都统在俘虏营有什么闪失,特地委派了这一队人马过来保卫明都统的安全,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夜疏朗瞥了明末一眼,“明都统你可要好自为之了。”

    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就麻烦夜统领替我多加感谢将军的好意了。”

    夜疏朗点点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明末微眯起眼睛,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西丹卫兵,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保护她的安全?防止她煽动俘虏才是真吧。

    一个眉目秀挺的青年突然拨开层层的俘虏走到明末的面前,“明都统,在下有话要说。”

    明末双眼陡然一亮,她万万没有想到,走近的人居然是她在军队中亲自训练的近卫队长颜锦舟!

    白牛峡那一战的最后关头,是他始终挡在她身前,拼死保护她逃离,才能让她的一条小命得以留到现在。

    当时的他浑身是血,像是从血水中爬出来的一般,身上不知道挂有多少处伤口,衣甲也已经破烂不堪,可是他似乎丝毫不觉痛一般,红着眼怒吼着,竭尽全力的挥刀砍杀着一个又一个试图冲上来袭击她的人,如同战场上嗜杀的恶魔,杀得连勇猛无畏的西丹兵都不敢靠近,一直保护她成功地逃出战场。

    可以说,她的命能够留到现在,完全是面前这个看去沉默内敛的青年的功劳。

    明末心底一阵激动,锦舟居然没有死!

    沉默寡言却始终忠心耿耿的近卫队长,她最信任的心腹,她一直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一个人,居然能在敌军的军营中重逢!明末激动得呼吸都陡然粗重起来。

    颜锦舟仍是如同在军中一般腰杆直挺的走到她面前,声音沉稳的说道:“明都统,在下颜锦舟,有重要事情必须向都统汇报。”

    明末转头看了身侧的秦无年一眼,冷淡的说道:“秦军师,明末已经安全抵达俘虏营,军师是否也要回慕颜将军处复命了?”

    秦无年仍是一脸淡然,仿佛方才所看到的都与他无关,“那无年就先行离开了,明督管自己多加小心。”稍顿了顿,他凑近明末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

    说罢他丝毫不理会明末错愕的表情,欣然离去。

第九章 帐内密谈

    “锦舟,无耻叛徒你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声怒喝从人群中传出来,一个瘦长的男子从俘虏中挤出来,站到颜锦舟面前对他怒目而视,“明都统已经说得很清楚,以后我们的主上就是西丹王,我们不用再直接对他负责。”

    这名男子明末同样认识,名叫邢方是白牛名峡守将方振洲手下的一员副将,作战勇猛为人耿直,没想到他的上级投靠了西丹人从此锦衣玉食,而他却进了俘虏营,想必是不肯追随方振洲之流背叛自己的国家,虽然对她语气不恭敬,但是倒也看得出是一个对自己国家忠心耿耿的军人。

    “杀了他!他早就降敌,害了我们十万弟兄!”

    “对!他和方振洲是一伙的!狗日的卖国贼!”

    “他出卖了我们!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瘦长男子的话很快得到了愤怒的俘虏们的响应,整个俘虏营一片沸腾,激愤的俘虏们朝着明末高声叫骂,更有甚者,冲破卫兵的阻拦对着明末大吐口水,方才还在明末面前示忠的战俘们此刻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封国人原本就痛恨卖国者,如今又有方振洲叛变的积怨在那里,想起如今的处境,压抑已久的俘虏们就如同一束易燃的干草,只要有哪怕半点火星都可以燃烧成漫天大火,顷刻间将明末吞没。

    数万名愤怒的俘虏叫嚣起来也是非常可怕的,即使没有武器,那气势也依旧让久经沙场的明末觉得胆寒。

    眼看愤怒的俘虏们就要暴动,先前站出来的颜锦舟连忙高声喊道:“弟兄们,冷静点!如今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并不清楚,大家有什么怨愤要说都等锦舟跟明将军谈过再说!”言毕又转过头来对明末说道:“明督管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末脸色有些惨白的看了面前个个凶神恶煞的俘虏们一眼,点点头,“你带路。”说完便随颜锦舟向前走去,慕颜赤派来的护卫队紧紧的跟在后面,颜锦舟严肃紧绷的面孔威慑了愤怒的俘虏们,他们虽叫骂不断却也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只是一路上明末身后仍传来无数恶毒的谩骂和诅咒。

    明末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面对这样的场面也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俘虏们对叛徒的仇恨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们的战斗情绪一直很低落,但是提起叛徒却个个咬牙切齿,很显然,这是平时一直有人在后面煽动的结果。

    战俘中一定有极具号召力的人物存在。

    那个人会是谁呢?明末的脑中突然浮起邢方瘦长的脸,难道会是那个男人?

    颜锦舟把明末带到一处破烂的营帐中,几名侍卫也寸步不离的跟着走了进来。

    邢方对明末丢过去一个暗示的神色,明末立刻心领神会。

    她转身对跟进来的侍卫说道:“你们到外面守着。”声音不高,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尊严,让人心底由衷的产生一股敬畏感。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老半天才有一个像头目的人站出来说道:“夜统领有令,近卫队必需片刻不离明都统身边,以保证都统的安全。”

    明末冷哼一声:“我也是出生行伍,若要论起单兵作战能力,恐怕你们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敌手,更何况是没有武装的战俘?你们都出去,有事我自会叫你们。”

    “这`````”那侍卫思考了片刻,权衡了利弊之后,说道:“那我们就在外面守着,若有突发状况请立刻传召我们。”考虑到营帐外照样可以听到里面的讲话声,侍卫们还是识相的退了出去,毕竟这明督管虽是虎落平阳,但也依旧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连慕颜将军都没有怎么为难他,他们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得罪于他。

    待侍卫们都出了营帐,明末才转过头对颜锦舟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颜锦舟搬来一根凳子让明末坐下,点亮了一盏灯火,然后找了一张纸出来对着灯火的光亮迅速在纸上用密语写道:将军我们都担心你死了,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写完递给明末,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欣慰和欢喜,方才外面人多,慕颜赤的人马都在旁边紧紧盯着,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现在只有他和将军两个人了,他的喜悦之情才跃然脸上。

    明末接过纸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心里当下满溢着感动,她提笔刷刷写道:“我没有死,我要守城,还要救你们。”

    颜锦舟看了之后同样大为感动,同时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明末这样讲就等于表明了她的立场和身份,她没有成为叛徒!他飞速写道:“这里危险,我们会设法把将军送出去。”他还以为明末是在战场上失利不得已才诈降。

    明末写道:“我是自愿来的,你们只要配合我的计划就行。”

    颜锦舟一脸的不解,写道:“什么计划?”

    明末写道:“日后再详说,你们平日里都听谁的话?”有了颜锦舟在军中,她行事就方便多了,至少她今天观察发现,她亲手培训出来的近卫队长在俘虏中说话还颇有分量,寥寥数语就能把愤怒的俘虏们安抚下来。

    有他在,她就不用担心那些俘虏们会对她搞什么行刺暗杀之类的把戏了。

    颜锦舟回答:“邢方是老大,邢方不在就听我的。”

    明末看了不禁颇为调侃的看了颜锦舟一眼,她的这个部下在告诉自己他已经是俘虏营的二号人物了呢。

    颜锦舟看到明末戏谑的眼神,脸“刷”的一下红了大片,他连忙抓起笔又写道:“现在将军来了,将军就是老大。”

    明末满意的点点头,写道:“现在慕颜赤仍然怀疑我,你们要表现得非常的痛恨我,不能对我有任何亲密的表示。”

    颜锦舟思考了一下写道:“弟兄们目前是很痛恨将军,而且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很亲密的表示啊。”

    明末一看脸都绿了,她愤怒的写道:“锦舟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是老二当不上老大了!”

    颜锦舟接过纸微微一笑,不再继续写下去,而是把写满字的纸放在灯盏上烧掉,他处事向来小心谨慎,这也是明末最看重他的地方。

    一个将领必须要有心腹,要有死忠于自己的力量,才能够稳稳的立足于这个强者如林的世上,而锦舟,无疑是她亲信中的亲信,是她在整个军队中最信任的人。

    能在敌军的俘虏营中重新得到毫发无伤的颜锦舟,很久以后明末都在感叹上天待自己不薄。

    颜锦舟手中的火苗刚刚舔完纸张的最后一个角,就听见营帐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明末和颜锦舟两人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就看见身着月白色骑射服的慕颜赤掀开帐门大步的走了进来。

    慕颜赤背负着双手停立在营帐中央,他身形高大,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两人一眼,目光就落在地面上还来不及清理的那一小搓灰烬上,眼中精光一闪。

    明末心底蓦然一沉,她早料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必定会被事无巨细的被报告给慕颜赤,但是她没有想到慕颜赤竟会来的这样迅速,从他的营帐来到俘虏营起码要走半个时辰,即使是骑马也得半柱香的时间,现在却连半柱香的时间都还未到他就已经赶到,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把痕迹清理干净。

    慕颜赤锐利的目光淡淡的扫过营帐中站立的两人身上,不动声色的开口说道:“听说明将军执意要和一名俘虏单独处一室,而守在外面的侍卫又听不见里面任何动静,我担心明将军安危,特意跑过来看看,现在来似乎没事,是我多心了。”

    明末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慕颜赤说道:“明将军虽然无碍,但你身边这名战俘却犯了意图谋害军中将领的大罪,我必须把他带走,明将军想必不会有意见吧?”

    明末连忙出声:“锦舟跟随我征战多年,又怎么会意图谋害我?将军多虑了。”话一出口她立刻觉出是多此一举,慕颜赤此番必定是有备而来,恐怕连颜锦舟的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了,又怎会不知两人之间的关系。

    果然慕颜赤随即开口说道:“正因为如此你们更应该保持距离!将军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主动投靠我西丹,而这个士兵是迫于我军队的强势才不得已成为战俘被安置在我军中,你们的关系早已今非昔比,只要进入前线,他立刻就可以变回原来的封国士兵,而将军你还能成为原来的镇国大将军么?”

    一番话说得很明白,这个人只是战俘,回国了还可以领一笔奖金回家种地,而明末你现在却是整个封国上下都恨得咬牙切齿的大叛贼,看见封国人躲都躲不及,还想跟老部下套交情?想都别想!

    慕颜赤一番话似乎说的句句在理,明末却在心底冷笑连连,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实际上想趁颜锦舟还没出这个门,把他们未成熟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剪除她最后的羽翼才是真。

    慕颜赤想必是看出来颜锦舟是这个俘虏营中跟她感情最深厚的一个危险人物,若是她和颜锦舟联合起来,那他把自己放在俘虏营的目的就落空了。

    思及此,明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恭敬的说道:“既然将军担心的是这个问题,那么就封锦舟一个职位便是,如此一来,锦舟也算是将军麾下的人了。”说罢她暗中扯了扯颜锦舟的衣摆。

    颜锦舟还算灵活,立刻跪在慕颜赤面前朗声说道:“在下颜锦舟,愿效力于慕颜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慕颜赤低头看了跪在地上的颜锦舟一眼,然后又看了看一脸恭顺的明末,略微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既然明将军这么有心,那么我也不强人所难,正好前几日为我喂养坐骑的勤杂兵因为一点意外不幸丧生,那么颜锦舟就去顶替他吧。”

    什么?明末愕然的抬起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慕颜赤居然把武功人品长相皆一流的锦舟调去喂马?!

    “将军,锦舟以前是我的近卫队长,近身搏击的功夫即使在封国最精锐的京都军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不如就让他留在我身边`````”

    “明将军,你身边的职位已经没有空缺了!”慕颜赤加重了语气打断她的话,狭长的眼睛直视着明末,眼神中的不耐警告了明末,若她再多言,他可能就真的会立刻把颜锦舟拖出去砍头。

    倒是颜锦舟远比明末机智,他听出了慕颜赤已经到了退让的极限,若再纠缠下去,他的小命倒是无关紧要,将军要是受牵连可就麻烦了,他立刻出声说道:“多谢慕颜将军,锦舟明日就赴任。”

    慕颜赤瞥了他一眼,“我的爱马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你马上就必须赴任。”

    “``````”

    颜锦舟不再出声,站在一旁的明末闻言怒极反笑,“将军,锦舟没有过喂马的经验,若是将军的坐骑出了什么纰漏,可不能怪锦舟看护不力。”

    慕颜赤俊眉一挑:“明将军这话倒是有趣了,未必我之前的马夫就是生下来就知道喂马的?”

    明末为之语塞。

    慕颜赤也不看她,直接转身就往外走,临走还丢下一句话,“明将军可别把你们封国朝廷那套结党营私的伎俩带到我西丹的军队中了,我的军队没有人情,只有纪律!”

    明末呆立在帐中看着慕颜赤一行人远去的身影,额上青筋气得直跳。

    慕颜王八你给老子记着!此仇不报我明末誓不为人!

第十章 亲兵建立

    第二天一早,明末尚在梦中就被人低声叫醒,她睁开眼一看,居然是昨天带头攻击她的邢方。

    邢方见她醒了,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下,才语速极快的说道:“明将军,是我,昨天多有得罪了,现在我们都已经得知将军进来是有迫不得已的缘由,只要将军还是一心向着自己的国家,我们就都仍是将军的部下。”

    原来是向她表明忠心的,明末不由得放下心来,她没料到邢方如此神通,居然能在侍卫的眼皮底下混到她的床边来,若是对她有杀心的话,她恐怕在睡梦中就已经被他砍死一万次了。

    她略带惊疑的看了邢方一眼,心底尚有疑虑,明明昨天颜锦舟当即就被慕颜赤带走,想必是被严加看管了,邢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目的的?

    知道明末在疑惑什么,邢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明末,只见上面写道:“秦霸至,回国有望。”

    秦霸是君天帝时期有名人物,他曾经伪降进入敌营救出了被俘的君天帝。

    明末眉头微皱:“这纸条从哪来的?”

    邢方再次引颈往外探了探,才低声说道:“明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被俘的兄弟兵不只分布在俘虏营,还有在许多在前边挖壕沟和负责运输的兄弟分布在营地的其他地方,平日为了联系方便,我们都是利用老鼠打洞传递消息,这纸条就是昨夜锦舟利用老鼠传递过来的。”

    “老鼠打洞?”明末不敢置信的出声问道,那东西能承担起这么重要的传讯工作?

    “我们发现这附近的老鼠活动非常有规律,我们脚下所踩的土地看似紧凑,实则底下布满了他们打的地道,可以通往营地任何一个地方。”

    “那你如何得知他会把你的讯息送到要收到的人手上?”明末仍是有点半信半疑,这也太离谱了,连经过专门训练的信鸽都经常出错,这些土生土长完全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的老鼠又如何能把讯息准确无误的送到收件人的手上?

    “我们一般都是用暗喻或者用典故来暗指内容,然后绑在许多只老鼠身上,那些老鼠四处流窜,总有一张会传到要收到的人手上,而且知道这事的只有俘虏营的弟兄,西丹人目前还不知情。”

    “那能否传讯到沧州城内?”听邢方这么一说,明末仿佛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

    邢方摇摇头,“恐怕不行,当年修筑沧州城的时候,城墙处被挖开将近二十米,里面全部填的弗山条石,跟城墙一样的坚硬,即使绕开那些石块,也跟沧州城的地下水脉相距不远了,一不小心地道就会被水倒灌,当时的目的就是为防止敌军挖地道进入城内,老鼠恐怕也没那个能耐进去。”

    明末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些老鼠能起到现在的作用就已经很不错了。那照你这么说,只要你有什么指示,在营地任何一个角落的封国将士都能在一天之内收到?”

    邢方肯定的点点头,“对!”

    “封国现下有多少战俘在西丹军营中?”

    “将近三万。”

    明末心里一阵欣喜,三万将士,又有如此“先进”的传讯系统,若要在西丹军营里弄出点什么事来简直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她正色对邢方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诈降,那你们现在是否还服从我这个镇国大将军的命令?”

    邢方立刻单膝跪地,恳切说道:“将士们虽身在敌营,却无一不心系故土,被俘后我们一直在暗中寻求脱困的方法,只是西丹统帅慕颜赤是在太过精明谨慎,整个西丹军营纪律严明,没有丝毫漏洞可钻,我等又资质平庸,没有运筹帷幄统筹局势的才干,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明将军突然到来,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绝境中的一线光亮,我们都恳求明将军能带领我们杀出敌营,即使死伤惨重,抛尸塞外,也好过在西丹狗贼的奴役下像条狗一样的贱活着。”

    明末满意的点点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此番我混入西丹军营,实际上是为了解救沧州,朝廷为了围困二皇子公子无双,已经下令舍弃沧州,转而屯兵在离沧州百里外的惠阳,这样一来,就等于把自己手上的要塞双手奉送给了西丹人``````”

    “什么?”邢方闻言立刻惊起,“他们居然放弃沧州?!”驻守边境多年的他自然知道沧州城的重要性,封国与西丹的边境虽然号称天险七重,实际上真正能阻拦西丹铁骑的却只有倾举国之力建造的天下第一坚城沧州,峪西山脉一路过来,登梁,无疆,序阳这三座地理位置同样重要的城池都年事久远,城墙残旧,城中的守军力量也薄弱,无疆甚至连护城河都没有,这几座城的守将年年向朝廷要钱修城墙换装备,朝廷年年的回复都是明年再说,这样一年一年下来,三座君天帝时期对防止西丹蛮夷入侵起过重要阻拦作用的要塞如今已经连一般的小城都不如,以往西丹人小规模的袭扰还勉强可以抵抗,像这次这种大规模的进军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一个月以内就让西丹人只付出了极小的损失便兵临沧州城下,而如今,昏庸无能的朝廷居然还主动放弃了最后的保障沧州,连邢方这般修养不错的军官也忍不住骂道““这帮够娘养的!”他们以为西丹人还是君天帝时期的落后蛮夷么?

    “这帮以绪王爷和荧阳公主为首的够娘养的人手中却掌握着封国最精锐的二十万京都军。”

    明末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是他们得以掌权的根基,不到紧要关头是不肯出动一兵一卒的,什么是紧要关头呢?如果我现在带一千个人去闯宫门取他们的脑袋,那么他们立刻会把二十万京都军全部调过来打我这一千人,这才叫紧要关头,而西丹人的进攻对这群皇宫里的权贵们来说还远在天边,暂时还危及不到他们的安全。所以两军交战这么久,一直是装备落后建制混乱的边防军在苦苦支撑,一些零星调过来的部队要不就是临时征调的,要不就是各省自行训练的自卫队,即使现在惠阳号称屯兵三十万,恐怕也是把南方和北方驻守的军队调过来守着,而装备着最精良的武器,吃了标准最高军饷的京都军,却都还在京城的大营里蹲着,他们是怕调走了京都军他们的权势便没了保障,却不知道,若是江山都没了,他们手中那些权势就连个屁都不是了。”

    “那明将军打算如何解沧州之围呢?”邢方收敛起怒火谨慎的问道,如今不是讨伐京城里那些蛀虫的时刻,他们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想想怎么逃出西丹人的军营才是紧要的。

    “我计划打开城门放西丹人进去。”明末冷静的说道。

    “将军此举意欲何为?”毕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邢方听了明末此言并没有过分惊讶,只是眉头微皱,静待下文。

    “沧州城中地道甚多,我们培训了大批武艺高强的死士躲藏在地道中,待西丹大军前往惠阳之后,我们便从地道中秘密潜入到西丹将领驻扎的具体位置,暗中干掉他们,然后再关上城门,把西丹军围困在沧州和惠阳之间。”

    “若是西丹军调过头来攻打沧州呢?”邢方一下就问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明末眼中掠过一抹赞赏,她缓缓地说道:“那我的计划是,烧了沧州。”

    “什么?”这下连老成持重的邢方也忍不住惊呼出声,“烧掉沧州?那可是君天帝亲自主持修建的军事要塞啊!”

    “我们失去一座要塞,而西丹人得到一座要塞,比之我们失去一座要塞,而西丹人同样失去一条后路,哪样更划得来?如果沧州被西丹人占领,西丹人驻重兵在此,那么以封国现在的实力根本不用妄想再把沧州夺回来,这样一来,沧州以西沦陷的大片国土恐怕就永远没有收复之日了,而我国与西丹的国界线也就被迫推到了沧州一线,唇亡而齿寒,沧州过来我们还有险可守么?靠登梁那和无疆那几座破城?西丹人占据了沧州,有空就出来骚扰一下,今天洗劫一个郡,明天杀光一个省,那我们封国的边境就永无宁日了。”明末一口气把利害关系全部陈述给邢方听。

    邢方思虑了片刻,才认同的点点头,“看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片刻之后他又用钦服的语气说道:“将军深谋远虑,我等确实不如。”

    明末摆摆手:“我也是兵行险着,这个计划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必须取得慕颜赤的信任,但是如今`````”

    邢方点点头表示理解,若是明末已经取得慕颜赤的信任,那么就不会被发来俘虏营了。

    “那将军现在准备怎么办,我们俘虏营的兄弟都已经表示效忠于将军,朝廷腐朽,西丹人暴虐,唯有跟随将军我们这么多弟兄才有一条出路,即便日后有机会回国,我们也愿意一直跟随将军征战,直到提不动刀卖不动脚的那日。”邢方的声音不高,却坚定无比。

    当下明末一阵讶异,她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邢方,身在军营多年她自然直到邢方这番话的含义,邢方这么说,就等于他以及他手下的三万封国战俘都愿意成为她的亲兵,从此只听从她一人的号令,唯她是从,连朝廷也无法干涉!

    她怔怔的看着邢方,有些语无伦次:“邢副将何出此言?”

    邢方狭长但有神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明末,说道:“明将军,如今封国的朝廷腐朽不堪,京城里除了热衷于争权夺利的权臣显贵,再不能派出任何能够威慑西丹人的将领,而唯一有清誉愿意为民着想的皇室成员公子无双却被困沧州,而且公子无双生性柔和,根本无力承担起拯救国家光复江山的重任,至于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大皇子君可载却是见都没有见过,在我们兄弟们的心目就像神仙一样虚无缥缈,我们宁愿抓住眼前能够看清可以依靠的强大力量,”

    邢方的语速很快,微微有些颤抖,他继续说道:“以邢方个人之见,封国目前的朝廷最多能支撑五年,五年过后,君氏将会再这片土地上消失,而西丹人现在不会,也永远不可能彻底的征服和zhan有封国土地,数年之后,广阔的东陵原上将会出现一个新的领袖,他会带领我们所有的封国子民重新变得强大,四海宾服。”邢方向来沉寂的双眼泛出一阵激动的光芒。

    听了邢方一番话明末的眼中亦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那么,你们都决定跟随于我了么?”

    邢方坚定的点头:“我们所有的弟兄都认定,明将军就是那个可以带领整个封国走出困境,重新在这个天下站立起来的人物,我们愿意从此追随明将军。”

    明末惊愕的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邢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长久以来,在京城户部的档案中她的名字背后一直跟着两个字:奴籍。这两个字就像她背上的烙印一样代表着卑微和屈辱,即使当年在无双的竭力帮助下,她得以以男儿身进入京都军守卫京畿重地,也依旧被所有贵族出身的军官所鄙夷。

    那些京城里的纨绔子弟显赫门阀,出入军营骑着高头骏马,军服华丽光鲜,头颅高昂不可一世。

    而她永远是躲在角落里的晦暗角色

    逆臣之后,皇帝亲自划定的罪奴,进入军中遭受的不只有冷嘲热讽,还有无尽的排挤和冷落

    初入军营的那两年,她不记得自己洗过多少双臭袜子,倒过多少次马桶,又为那些军官们背过多少此黑锅。

    即使后来由于功勋显著,她被提拔为京都军副统领,也无法挣脱出曾经为人奴仆的阴影,西丹一进犯,京城几乎所有的军官都不肯上前线抗敌,于是她一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几乎所有的显贵军官都一致推荐她这个出身卑贱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即使战死了也没人来找麻烦的副统领前去一线抗敌。

    她没有任何推辞,一匹黑马一身半旧的铠甲,还有一支十人的近卫队就奔赴了前线,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战场上她冷静判断,精准出击,甫一出征就在禾巾寨给予以忽颜卫为主的西丹骑兵重创,一夜之间闻名全国。

    皇帝的封赏立刻到来,封地,进爵,赏名马,赐甲胄.

    但这些都无法改变她出身叛逆的事实,即使封了镇国大将军,也还是派了公子无双前来监军,就是为防止她坐拥重兵,壮大自己的力量,她虽号称三军统帅,事实上却是连调一队人马去修缮营帐的权利都没有。

    而白牛峡一役她吃了败仗,朝廷的圣旨立刻就到,剥夺军权,流放滇南,若不是无双,恐怕她现在已经是以醉臣的身份在滇南某个地方修筑城墙了吧。

    她只是一介女流,却从未将自己看轻贱,男儿能做的事她多付出几分努力照样能做到,只是奈何她没有任何身家背景,出身卑贱,即使进入军队坐上镇国大将军的位置也依然没有能为她所用的一兵一卒。

    没有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掌控的力量,就会受尽欺凌。这是她在军队中生存这么多年得出的唯一结论。

    而今,邢方居然甘愿带领手下三万战俘归顺她明末,不是镇国大将军明末,也不是俘虏营狗屁督管明末,就是她这个单独的个体,服从于她个人的意志,任何人无权干涉,他们要做她明末的第一批亲兵啊!

    明末眼眶中浮起一层水雾,肩膀忍不住激动而微微颤抖,“邢副将,明末何德何能,能够得诸位兄弟如此厚爱?”

    邢方细长的双眼直视明末,眼底一片坦诚,“邢方难得钦佩别人,但是对明将军邢方却是由衷的心悦臣服,出身贱籍,却不自视轻贱,凭借过人谋略与意志爬上军队的顶端,取得赫赫战功,这份才干无人能及,即使被朝廷诬陷,仍然甘愿孤身入敌营营救一座已被放弃的城池,这份胸怀和勇气无人可比,,最重要的是,明将军心里有整个封国,不像京城里那帮败类心里只有那把龙椅,邢方是粗人,不懂什么治国之策,但是却也知道,一个人要统领八方征战四海,推翻腐朽的朝代,就必须心怀天下。明将军心里装的,行事首先想到的,不都是这个天下么?!”邢方的声音铿锵有力,连带明末也被她感染。

    她想起东陵原万里沃土,封国文明传承数百年,若是被西丹人如此野蛮暴虐的毁于一旦,那么被摧毁的不仅是整个国土上可以看的到财富,还有封国人整个民族的坚定意志啊!自己不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竭尽全力用尽办法守卫这封国摇摇欲坠的边境么?

    原来这种说不明的情绪不是对权势的渴望,而是身为一个封国人与生俱来对江山的责任感与捍卫之心!

    明末用力的按住邢方不甚宽广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和俘虏营一干兄弟的厚爱明末无以为报,明末只能在此立誓,有我明末一日,便有俘虏营各位弟兄一日荣华,明末允诺,一定将你们完好无损的带回封国,你们为我赴汤蹈火付出性命,明末也甘愿为俘虏营任何一个弟兄血溅沙场,竭尽全力保卫你们不受欺凌,保卫你们每个人的性命!

    邢方亦激动不已,“明将军,今日起,我俘虏营三万将士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日后我们就只服从你的命令,你是我们唯一的首领,即使是叫我们集体去投河,只要是将军的命令我们也二话不说立刻执行!”

    “好,好!”明末眼含热泪,死命的点头。

第十一章 举荐邢方

    之后的几天明末便开始着手调查俘虏营的情况,之后的几天明末便开始着手调查俘虏营的情况,俘虏营目前有兵卒三万,主要分布在俘虏营中,还有一部分在前线挖战壕,另外还有近五千的士兵当作运输兵跟随一支西丹骑兵队前去沧州以西大片沦陷的区域征粮,几日后可以返回。

    俘虏营中的次序一直由邢方和颜锦舟共同维持,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事情,主要就是不断的给战俘们灌输这样一种思想:现在沧州以西都是西丹人的地盘,逃出去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老老实实在战俘营呆着,静待时机,有机会大伙一起杀出去,反正我们人多。

    因此战俘营的士兵一直比较稳定,逃兵不多。

    上次闹哗变的董合是个例外,他平日里不声不响,对邢方和颜锦舟也没有不恭敬之处,结果就是这个看上去闷头闷脑的人搞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差点连累了俘虏营的其他士兵。

    董合事发之后,邢方和颜锦舟对俘虏营的士兵要求更为严格。

    邢方是驻守边境多年的老将,在西部边境上没听过他名字的人不多,而颜锦舟是大将明末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各方面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

    军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缺少领袖,而邢方和颜锦舟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战俘中威望甚高的人。战俘们都自发的听从他们指挥。

    俘虏营次序丝毫不乱,实际上应该全部归功于他们二人,但却给西丹人造成了一种假象:封国人生性软弱,稍加威吓便能够驯服。

    这种印象当然更加方便于明末行事,隐而不发,静观其变,明末由衷的欣赏邢方和颜锦舟二人行事的谨慎。一进俘虏营首先遭遇的就是他们二人,很久以后明末都在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

    但让她头痛的是,俘虏营的士兵实在不是演戏的好材料,往往是她走到某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俘虏们便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的活儿,呆立在一旁用崇拜的目光瞻仰她这个以前的大将军无比尊贵的风采,即使明末常常穿一身邋里邋遢的西丹军服,头发就简单的挽个髻,身上因为没有水洗澡也经常臭不可闻,都不能影响她在俘虏当中的威望。

    只要她说一句,今天晚上的菜太清淡了,立刻就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慕颜赤专用的小灶上去偷回一大包油盐酱醋之类的精致食料,全部堆放在她的营帐里。

    结果导致慕颜赤连续几天的饭菜都淡得他胃要抽筋,她至今都无法忘记慕颜赤偶然进入她的营帐发现她用盐给老鼠洗澡的时候眼睛都要喷出绿火来的表情

    而且俘虏们现在根本就无心干活,自从她来了之后,俘虏们普遍都抱着这样一种思想,反正明将军不久之后就要把我们都救出这个鬼地方的,我们还拼死拼活给这些西丹人卖命干啥?

    于是她来之后的这几日俘虏营生产量锐减,以前老老实实对西丹监工的皮鞭不敢有半句怨言的封国俘虏们现在居然敢对他们的管教吹胡子瞪眼了,更有甚者还夺过了监工的鞭子把那个抽他的西丹监工倒抽了一顿。

    以前是大家都是从边防军各个部队里被俘上来的,彼此之间并不熟识,有人被打,也只有以前在一个部队的熟人替他抱不平,其他部队的一般都是冷眼旁观。但现在不同了,明将军到了之后他们就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有了一个统一的身份,明将军的亲兵,既然大家都是一伙的,那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于是俘虏营越来越有组织有纪律,也越来越胆大。

    这些都让明末头痛不已,这些事当然被西丹人一件不漏的报告到了慕颜赤的耳朵里,听说慕颜赤火冒三丈,昨天夜里她收到位于慕颜赤营帐附近干活的俘虏用老鼠传过来的消息:慕颜赤准备找个人来和她一起管理俘虏营,顺便监视她。

    当然这是那位尽职的俘虏的看法,在明末看来,慕颜赤的真实目的应该是,找个人来监视她,顺便管理俘虏营。

    现下的状况与慕颜赤期望看到的大相径庭,如果哪天他不高兴下令把自己调出俘虏营,另外调到什么辎重营或者骑射营,被一群西丹蛮子包围,那就真的是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为了不让慕颜赤的奸计得逞,她只能硬着头皮去一趟慕颜赤的营帐。

    慕颜赤的营帐并不起眼,除了帐门外有严密的把守外,月白色的小型营帐在浩瀚如海的西丹营地里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做的原因一来是西丹将领一般都是出身行伍,平日习惯了士兵同吃同住,十分低调,不像封国的统兵大帅,走到哪里都是十里排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二来则是安全需要,封国人中也有不少忠义之士愿意舍生潜入敌营刺杀敌军统帅,君天帝时期这个招数屡试不爽,很多重要的统帅就在睡梦中不明不白被人割下了头颅,因此后来的西丹营地最重要的统帅往往不是住最华丽的营帐,而是夹杂在一片普通的营帐中,让人分辨不清。

    明末不是慕颜赤的亲信,因此一靠近慕颜赤的营帐立刻被卫兵拦住,待他们进去请示了慕颜赤之后才批准入内,这让明末非常的郁闷,因为跟她同样背景的秦无年待遇就比她好得多,不仅营帐被安排在慕颜赤营帐的旁边,而且还享有不要通报便可入内的特权。

    这就是以色事人和以才事人的区别,她恼恨的想。

    一走进慕颜赤的营帐,明末就被里面的阵容吓了一大跳.

    西丹军队营卫以上的统领居然都正襟危坐其中,慕颜赤端坐在营帐前方正中央,英武的面容不怒自威,秦无年仍是一身黑衣,静静的坐在慕颜赤左边的位子上。

    一幅巨大的地图摆在正中间的桌子上,看来他们正在开军情会议。

    营帐中的气氛说不出的紧张凝重,明末一走进里面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西丹将领皆是用带着敌意的眼神冷冷的打量着她,仿佛要看看这个曾经在禾巾寨打败过他们的封国大将究竟长什么样子。

    但很显然明末让他们失望了,进来的居然是一个看上去连二十都不到的瘦弱少年,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西丹军服,袖子高高捋起,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刀疤,而且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连隔最远的军官也闻到了她身上的臭味。

    军官们皆是大失所望,他们立刻在心底认定,号称西丹第一精明人的慕颜赤这次上当受骗了,这个瘦不拉叽臭不可闻的少年如果是号称惊才绝艳天生将星的封国大将明末,他们愿意把头割下来给慕颜赤当球踢。

    只有西丹老将,头发已经花白的副统帅依势末才敏锐的捕捉到了少年眼底一闪而逝的锐利光芒。

    这般年纪就单身入敌营,面对这么多的敌方高级将领,面对让整个封国边防军闻之变色的名将慕颜赤,尚且如此坦然坚定,临危不惧,即使眼前的少年不是传说中的明末,也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久经沙场的老将对面前的少年下了这样的判断。

    明末却完全不知在座将领的心理活动,她只是在心里反复思考着要怎么表演才能让慕颜赤以及在场的一干将领信服。

    慕颜赤坐在正位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自从她去了俘虏营之后俘虏营大有异动,几乎每个监工都到他面前来哭诉了一把,说以前如何温驯的封国俘虏现在如何残暴,他们几乎要被俘虏反过来打死。

    而且俘虏们对明末的态度也非常的不正常,他们几乎从不称呼明末为明都统,而是依然叫她明将军。

    而据派去明末身边的近卫兵报告,明末每天白天就是在俘虏营里转悠,和俘虏们聊聊天,视察一下俘虏们的生存状况,而一到晚上就把自己关在营帐里,谁也不准进去,不知道一个人在里面捣鼓什么.

    他们趁她不在的时候曾偷偷进去搜查过几次,却只找到一个插满了针的稻草人,上面用封国语言写了几个字,他们都不认识,拿给慕颜赤一看,慕颜赤当下气得一拳打断了一个近卫兵的鼻子.

    后来有好事者偷偷捡了那个稻草人给封国来的军师秦无年看,才知道上面写的是“王八羔子慕颜赤”。

    “将军你不能再把明末放在俘虏营了,这样下去俘虏营一定会发生暴动。”几乎每个前来报告的士兵都这样讲。

    慕颜赤只是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准备怎么做。

    正因为如此,明末才决定先发制人,自己跑来见慕颜赤。

    仔细思考了片刻,把所有的句子都想通顺之后,明末才清了清喉咙开口讲道:“慕颜将军,在下俘虏营都统明末,有事想向将军禀告。”

    “说。”慕颜赤眉毛都没动一下。

    旁边的军官皆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只有秦无年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静静的看着她。

    “俘虏营有一名封国俘虏顽劣异常,不服管教,多次公开与我作对,发布谋逆的言论,在俘虏中造成了极其不良的影响,我本想将他按扰乱军心罪处置。但考虑到我刚到俘虏营不久,若就开杀戒恐怕影响不好,因而特意来向将军禀告,为了俘虏营的安定,请将军采纳我的建议,严刑处置那名俘虏。”明末皱着眉用尽量恼火的语气说道。

    “哦?你说的那个俘虏叫什么名字?”慕颜赤幽蓝的眼睛平稳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叫邢方,是我以前的同僚也是现在的同僚方振洲的部下。”

    慕颜赤还没开口,马上就有一名叫做沐彦的将领站起来说道:“将军,依我看这个人不能杀。”

    “为何?”

    沐彦平日里计谋甚多,讲话也比较有分量,将领们对他的话都比较信服。

    “明都统虽已降我西丹,但对军队的煽动和影响力还是存在的,如果明都统在俘虏中的影响力太大,甚至超过了将军,那么整个俘虏营就有暴动的危险。”军师说着环顾了下四周,众将领皆是赞同的点点头。他继续说道:“这样的人留在俘虏营说不定还能起到约束作用。”

    慕颜赤旁边的秦无年亦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沐彦军师说得有理,那个邢方不能杀,臣甚至建议将军把邢方安排个副都统的职务放在明都统身边,权力要有制约才能够平衡嘛。”

    明末脸色惨白的抬起头,她连忙央求慕颜赤:“将军,这样的人放任他在军中恐怕会引起俘虏们哗变啊!”

    慕颜赤只是坐在座位上不出声,锐利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明末略带惊慌的面孔,仿佛想要看出她那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话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既然明都统执意坚持,那么``````”慕颜赤缓缓地开口,却被老将依势末突然打断。

    “将军,秦军师的提议不错,我们西丹士兵与封国俘虏语言不通,管理有难度,让明都统管理俘虏营,同时放一个与他意见不同的人在他旁边协助管理,依我看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依势末是历经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同样亦是慕颜赤军事知识的启蒙者,慕颜赤对他礼遇有加,军中上下也都对这个战场勋将十分尊敬。

    慕颜赤转头看向他的老师,眼中滑过一抹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略微思考了片刻,他回过头对明末说道:“那么就按秦军师说的办吧,我正式任命邢方为俘虏营副都统,日后俘虏营的一切事物你们两人商量着办。”

    “将军`````”明末不甘心的呼唤道。

    慕颜赤朝她投过冷冷一瞥,她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旁间的一干将领无不在心中冷笑,心底更加相信眼前胆怯懦弱毫无主见的少年不可能是战场上机智多谋的镇国大将明末。

    只有依势末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那``````明末就先行告退了。”明末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说道。

    “嗯。”慕颜赤依旧面无表情。

    明末稍微鞠了个躬,才转身往外走,刚走到帐门口却又忽然听慕颜赤说道:“等等。”

    明末步伐一滞,回过身来有些忐忑的看向慕颜赤,心底突然一阵紧张。

    “下次来我营帐记得把你自己洗干净点。”慕颜赤面上带着嫌恶的表情说道,因为她的到来,他又要浪费一瓶大王赏赐的西域香精了。

    “哦,遵命。”明末不为人注意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底骂道,跟马抱在一起睡觉的西丹蛮子,跟老子装什么洁癖!

第十二章 编制骑兵

    军师帐

    黑衣的绝色男子和白袍的英武男子分立于长桌两端,他们面前摆放了一幅粗糙的地形图,两人的面上都不动声色,但是帐内微妙的气氛,却隐然揭示出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不和谐。

    “已经过去三天了,沧州城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公子无双每日清晨照样去城头视察,秦军师,你说他这几日便会离开沧州的话,实在难以教人信服啊。”慕颜赤修长有力的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冷冷的说道。

    “将军何必急躁,沧州现在粮草已尽,公子无双就算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如果不想将兵力浪费在天下第一坚城的城墙下,那就再耐心一点等吧。”秦无年冠玉一般的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只是那笑容中微微透出些冷然。

    “你来我军中的那日起就这样讲,如今七日已经过去了,公子无双还没有丝毫要离去的迹象,连我都忍不住要怀疑这个消息的可靠性了。若你再坚持不肯说出从哪得来的消息,我那几个部下闹起来,场面恐怕连我都控制不住。”慕颜赤的语气中有隐然的威胁意味。

    “消息的来源````”秦无年闻言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嘴角微微一翘,轻声吐出几个字:“说不得。”

    那神态慵懒淡然,却出人意料的美丽无比,让人恼怒的同时却又移不开眼睛。

    “若是将军不相信我,大可启用明末,她的条件可是比我的诱人的多呢。”

    “我说过现在还没有弄明白她来我军营中的目的,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能涉险。”想起那名女子清澈却决然的双眸,慕颜赤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烦闷,沉声说道。“那将军把她放到战俘营去的举动就不是涉险么?若要收编三万战俘,军营里能够胜任的军官数不胜数,为何偏偏要把原本就是封国统帅的明末派去?将军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叛变的问题?最近战俘营可是不太安稳啊。”秦无年悠然说道。

    “战俘营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明末毕竟曾经身为统帅,把她派过去能够更快的将一盘散沙的战俘培养出一个整体部队的观念,顺便也考察明末是否有足够的凝聚力能够威慑军队。若是战俘营发展到了足以威胁到我军的地步,我立刻就会把明末撤回,又何来叛变之理。”

    “将军可是打算重用明末?”

    “目前尚未可知。

    “那现在将军面前只有两个选择,相信我或者相信她。”秦无年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他凑近慕颜赤的耳边说道:“灭了封国以后我要完好无损的二十万京都军,还有南方的烨水平原,而明末只要君氏所有人的性命,而且她还有一个镇国大将军的身份,而我,却只是来历不明的一个封国人,将军可要再仔细斟酌之后再做决断啊。”

    “相比明末提出的要求,你的条件更真实可信,我们西丹人喜欢对等的交换。”慕颜赤的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即便把烨水平原的千里沃野和二十万京都军都给了秦无年,三十年之内,他秦无年哪怕是君天再世,也无法建立起和能够和西丹相抗衡的军事力量,因为灭掉了封国,西丹得到的将是十倍于烨水平原的肥沃土壤和封国数千万子民,届时,西丹将是整个天下最强大的国家,而秦无年手中那块小小的烨水平原又何足为惧?

    秦无年脸上的绝美笑容如同涟漪一般慢慢扩大,“将军果然目光远大,我没有看错人。既是如此,那我希望日后你我能坦诚相待,我秦无年向来不喜欢遭人猜疑,既然将军愿意同我缔结同盟,那还望将军日后对我的一切举动都尽量少加干涉,将军信守承诺,那我秦无年也必定不会食言,不出一年,整个东陵原都将是将军囊中之物!”

    慕颜赤瘦削的脸上也浮起笑容,“好,若是我得了江山,秦军师你定是首要功臣,我决不会亏待与你。”慕颜赤的话意味深长。

    秦无年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一身破旧西丹军服的明末和身着副都统服装的邢方信步走在俘虏营木栅下方,每个走他们旁边经过的俘虏仍然如同在封国军营里一般原地立正,等他们过去之后再继续劳动。

    俘虏营这几日的纪律大为改善,他们身边四处都是来来往往搬运劳动的俘虏,西丹监工们仍是手持长鞭一脸凶神恶煞的四处巡视,营地里吆喝声,敲打声,斥责声不绝于耳,虽然繁杂纷乱却隐隐透露出有条不紊的纪律性,明末刚到时的松懈已经全然不见。

    这要归功于邢方的上任,从幕后的指挥变成整个西丹军方都认同的管理者,效果自然也大为不同。

    “明将军,我们每天从自己打造的兵器中抽出一部分藏在地洞里,目前已经有一定的数量,但是铠甲却仍然稀少,因为西丹军队的铠甲都为上好的精铁打造,结实耐用,不若兵器这般容易破损,所以我们手中制造的铠甲数目非常少,若是要杀出去没有铠甲恐怕不行啊。”邢方忧心忡忡的说道,西丹军队的都统制服让他更显严肃威仪,举手投足间又隐约恢复了在方振洲手下任副将时的领袖风范。

    而相形之下,旁边的明末一身破破烂烂的军服,头发凌乱得像一个鸟窝,脸上还有一大块不知什么地方沾来的油污,站在威风凛凛的邢方身边就像一个倒马桶的小厮。

    明末从不穿慕颜赤发给她的都统服,照她的话来说,是因为那套衣服太丑了,连普通士兵的衣服都比那种衣服要好看。在她的观念里,战场上是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无论如何光鲜的制服和明亮刺眼的武器,只要一上战场,立刻就会沾满尘土和鲜血,军人不需要那些无用的装饰。

    不过在她的手下看来,明末不重视军人的风范是因为她自己瘦小的骨架撑不起宽大军服的缘故,无论制作得如何精细威风的军服穿在她身上都像一个唱戏的戏子一般。

    当然这只是他们私底下交流的意见,谁要是敢当着明末的面讲出来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明末细眉微蹙,点头说道:“而且即使有了铠甲,我们也没有机会操练,战俘们来自于西北漫长边境上的各个军队,以往所受的训练和习惯的战术都不相同,若要编成一个军队来进行指挥,只怕谁来领导都会力不从心啊。”

    若要统一进行指挥,只怕谁来领导都会力不从心啊。”

    “不过,”她话锋一转。“慕颜赤早有把战俘营编成一支军队的想法,或许我们可以从他那里着手。”

    “恩,将军说的有道理。三万多人的粮草补给不是小数目,若不是存了收编之心,慕颜赤也不会留我们这么久。”邢方的优点便是他始终有一个冷静的头脑,在任何时候都能正确的判断形式。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邢方,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封国近三十万之众的边防军,跟十万不到的西丹军队交战却屡战屡败么?”明末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光彩。

    “这`````”没有料到明末会突然转换话题,邢方仔细思考了片刻才谨慎的说道:“西丹人原本就骁勇善战,一个骑在马背上的普通武士,凭借高度和力道上的优势可以同时和三个封国步兵缠斗而不落下风,这点封国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就无法和西丹军队相抗衡。”

    明末赞赏的点点头。“对,正是如此,西丹人的骁勇善战,西丹马匹的彪悍健硕,还有慕颜赤飘忽不定却灵活无比的战术,使得在我们印象里只会凭着蛮力横冲直撞的西丹军队一下子变成了整个大陆上无人能够与之正面抗衡的强大队伍,我们封国只有占军队极少数的重装步兵才能勉强和它正面交战,其他的一般装备的军队在西丹人的铁骑兵面前都根本不堪一击,所以在我看来,要和西丹骑兵抗衡,我们只能同样建立一支所向无敌的铁骑兵!”

    邢方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明末:“那将军的意思是?”

    “我要把这三万俘虏打造成和慕颜赤的忽颜卫一样精锐的骑兵部队!”明末亦停下脚步正视着邢方,黑亮的双眼里闪烁着熊熊野心。

    邢方脸上滑过一丝愕然,他摇摇头说道:“将军,这``````说起来容易,可是我们现在连最基本的铠甲都没有,更别说战马和马鞍之类的骑兵装备,如何成事?”

    “我去问慕颜赤要,就说我要替他打造一支举世无双的铁骑兵,我就不信他能抗拒得了诱惑。”明末信心满满。她脑海里幻想着慕颜赤看着她的训练成果目瞪口呆的流口水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邢方仍是一脸的忧虑,“将军,你上次闯进他的营帐里要求将我任作副都统已经很冒险了,慕颜赤现在并不信任将军,我担心将军会惹祸上身啊!”

    听到邢方这番话,明末的眼神突然变得闪烁起来,她吞了一大口口水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那个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本将军自会处理,你只要管理好俘虏营众多兄弟,别让他们暴动就行了。”说着她用力的拍了拍邢方的肩膀,然后脚底抹油快速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去,留下邢方一个人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险!她一边想一边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幸好邢方不知道他这个副都统的位子是怎么来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是用那种方法换来的话,恐怕自己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将军,战俘营明都统求见。”一个士兵走进慕颜赤的营帐,朝正对着桌上地图思索的慕颜赤说道。

    “让她进来。”慕颜赤头也不抬的说道。

    不一会儿,一身破破烂烂的明末就掀开帐门走了进来。一股熟悉的臭味立刻飘进慕颜赤的鼻子,慕颜赤阴沉着脸抬头一看,几乎忍不住又要发飙,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又穿的像个叫花子一样跑到他营帐里来了!

    “我发给你的都统服呢?”慕颜赤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他强按住自己的怒气说道。

    “那种衣服太丑了`````”明末还没说完,慕颜赤就几欲抓狂的吼道:“再丑你也给我穿上,要不就干脆别穿!”

    “知道了。”明末莫名其妙的瞟了濒临崩溃边缘的慕颜赤一眼,闷声闷气的答道,真是奇怪了,她穿什么衣服干君屁事啊?。

    “你找我什么事?”慕颜赤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转身坐到营帐中的主位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怪物。

    “将军,你想不想拥有一支天下最强大的骑兵?”明末两眼放光的走近两步说道。

    天下最强大的骑兵?慕颜赤瞥了明末一眼,突然发现眼前脏兮兮的少女很像一个街头兜售鸡蛋的小贩。

    “不想。”他冷冷的答道。

    没想到慕颜赤回绝的这么干脆,明末呆楞了片刻,不死心的说道:“将军,只要给我两个月时间,我就能训练出一支没有任何军队能与之抗衡的骑兵,你和京都军交过手没有,其中有大部分士兵都经由我训练过,如今他们是封国最强大的军队。”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遭遇过京都军。”慕颜赤依旧语气冰冷如千年寒冰。

    “那总有一天会遭遇的,将军手下的劲旅忽颜卫想必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吧。”明末连吃了两颗钉子仍面不改色,脸皮厚得连慕颜赤都觉得惊讶。

    慕颜赤没有回答,只是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她。

    “既然忽颜卫这么珍贵,死一个少一个,将军何不再另外训练一支骑兵队充当先锋,等到真正碰上劲敌的时候再派出忽颜卫,像一把尖刀一样猝不及防的插进敌人的身体呢?”觉得情况有些不妙,明末更加卖力的说道。

    “只要将军同意,我可以把战俘营的几万将士全部训练成一流的骑兵,将军应该相信明末!”

    “你拿什么来让我相信?”慕颜赤终于开口,语气里却充满了不耐,把战俘营的人都训练成骑兵?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是在发神经,没有哪个统帅会蠢到去训练战俘作为主力部队,那些软趴趴的封国士兵帮忙扫扫尾还可以,要他们去当骑兵?慕颜赤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简直是侮辱了骑兵这个职业。

    “我现在是没有筹码,但是将军何不赌一次?战场上局势变幻堪比风云之变色,许多时候,精心的谋划往往比不上一个偶然的巧合,运气有时比才干还要重要。一个真正的优秀将领,在必要的时候也会选择赌一把,说不定还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在明末的眼里,将军不是那种踌躇不前没有胆量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明末甚至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给慕颜赤带了顶高帽子。

    “你说的有道理,这个办法也确实可行,只是我最近很忙,没有时间,你可以回去了。”慕颜赤油盐不进,他根本就没有仔细听明末在说什么,三言两语就想把明末打发走。

    “将军,我认为这个办法可行!”一个老迈却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帐门处传来,明末转头一看,居然是西丹军中颇有威望的老将依势末。

    依势末身着西丹帅服大步迈进慕颜赤的营帐,头发虽花白却依旧神采奕奕,一边走一边说道:“将军,刚刚才收到消息,封国已经在惠阳屯兵三十万,还有支援部队不断从后方赶来,他们要在惠阳和我们决战呢!”

    “知道了。”慕颜赤淡淡的说道,仿佛对这个消息早已知情。

    明末在心底冷笑,西丹人还不是一般的蠢,敌军这么大的动静居然现在才知道。

    “我们目前总兵力只有`````”

    “你先下去。”慕颜赤打断依势末的话,对明末说道。

    “无妨。”依势末摆摆手,“明都统不用退下。”

    明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她对这个西丹老将有股说不出的亲切感,仿佛觉得整个西丹军营中就只有这位久经沙场的老者是无害的,这种感觉毫无依据,却格外强烈。

    慕颜赤看了明末一眼,居然不再出声,看来这个将领对慕颜赤影响颇深。

    “将军,目前我们总兵力只有八万八千,加上忽颜卫也只有九万八千人,而封国的惠阳屯兵三十万,我们面临着兵力不足的危险!”依势末接着被打断的话头说道。“我们起初靠的是突然袭击,趁封国守军没来得及组织有效的抵抗才能连连击破几处要塞,如今封国已经做好了决战的准备,而且把国内优秀的将领都调集到了惠阳,我们不能再依靠先前的战术,如果和那三十万大军硬碰硬,只怕最后要面临失败的结局啊。”

    “我不打算走惠阳。”慕颜赤淡淡的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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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帼不让须眉参赛作品
罪奴明末为雪冤屈毅然抛却女儿身投入战场,大漠孤寒,甲胄冰凉,她一生的起落沉浮,都只是为了一个守护的愿望
坚硬强韧的表象下,她胸腔里跳动的是对家国河山的深刻眷念,是对生命莫大的深爱与慈悲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轰隆向前的历史大潮中,无数人尸骨粉碎血流成河,那些权倾天下高高在上的人们,又能否听见她内心最沉重悲壮的呼喊?
(花生大人的评语,被偶盗来做简介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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