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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思别     帝临txt下载     帝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开赴汴都

    城里的局面一日乱过一日,但凡遇上征战,朝野之中主和两派。

    主战者多是铮铮铁骨,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肯轻易放出手中分寸领土。

    主和者多求安逸,只要不亲眼看见燃起的烽烟,不亲耳听见沙场的嘶喊,便是把江山割了一半也没有半句多言。

    归根究底,臣子追随帝王,主战还是主和,臣子所阐述的,也不过是一派观点,真正左右天下大势的,还是手掌大权的帝王。

    如今京城里竟是少见的一边倒,几乎所有朝中大臣都要求出战,并且一致要求大皇子君可载亲自出征,一举平定南方的战乱。

    为此,大臣们不知出于谁的授意,每日都有人跪在宫门外,手捧长篇大论,拖着抑扬顿挫的声调,激愤异常的激烈劝谏,用各种尖锐的字眼指控当权者麻木软弱,用尽各种溢美之词赞颂当年君天帝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的雄姿。

    更有甚者,直接将一幅猛虎离去,绵羊含泪乞怜的图画贴在了城墙上,暗讽君天帝已逝,皇宫里端坐的掌权者不再有猛虎的雄风。

    皇宫里,皇帝君效文每日担惊受怕,惶恐不安,既忧心南方的青色浮云旗一夜之间插满昶安城头,又担心身侧的猛虎突然发难,一举将他拖下皇位,自己取而代之。

    却不知道,他担心的猛虎此刻正被这些所谓忠心的臣子烦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西丹入侵时那些老臣都从未如此激动过,一个个抱了死谏之心。认准了能够决定当前大势地君可载,跑得最勤的地方已不是皇帝的议事房。而是君可载的上寅宫。

    近两个月来,上寅宫的宫人们已经习惯了看到君可载的身后跟着一大群涕泪横流的臣子地场面。

    君可载在书房中看书,他们便站在书案前分析天下大势;君可载吃饭,他们便在一旁谈论君天帝当年如何如何四方征战;君可载睡觉,他们便跪在寝宫门外,大声的诵读史册上记载的昏主丧国之例;就连君可载闲来没事去逛青楼,也被他们识破。一大群正义凛然的臣子齐齐涌进青楼,呼天抢地的喊着当权者荒淫无道,封国将亡,吓得青楼里的花柳客个个面无人色,青楼随即关门大吉。

    如此持续一个月,君可载终于忍无可忍。在公子无双起兵两个月后地一个深夜。他连夜将几名得力部下召进宫,点齐二十万人马,亲自披挂朝仰昭关开去。

    从不曾直面朝中臣子的他终于发现的言官的可怕,不能杀,打不怕,一张嘴能颠倒是非黑白,扭转乾坤,稍有不慎,便要落得一世的骂名,比公子无双的三十万大军还要恐怖。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君可载的南方军往南边一去。京城里的人才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训练有素的军队,军容齐整。速度惊人。五万人的先头军队,从京城开赴仰昭关。近千里路程,居然只用了半个月地时间!

    臣子们这才发觉,原来君可载始终按兵不动自有他地缘由,只要守住仰昭关,北方便稳如泰山,而从京城发兵去仰昭关,一般行军需要一个半月,而他只需半个月!

    而公子无双从庆城出发往仰昭关都需半月不止!

    也就是说,无论何时,只要公子无双一离开庆城,他便可以立刻发兵去往仰昭关,正好将公子无双的部队到来之前赶到!

    汴都

    君可载斜倚在华贵躺椅中,一手撑着下颚,看着面前地谢清远。

    “清远,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为何能走这么快,可是,我把缘由告诉你,你也未必会相信。”

    谢清远坐在另一侧,笑道:“莫非殿下得了神仙相助?”

    君可载摇摇头,“公子无双远比我讨神仙喜欢,若要相助,也是助他不是助我,”他坐起身靠近谢清远,神秘说道:“告诉你吧,清远,我地军队之所以能走这么快,是因为路走的多……”

    谢清远正端起茶杯喝茶,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口,他放下茶杯挑眉看着君可载,“走得快是因为路走地多?”

    “正是,”君可载颔首,“年少时便有人告诉过我,兵贵神速,战场上速度是决定性因素……”

    “所以,殿下在南时就专门训练南方军多走路?”

    “不错,南地势复杂,丛林密布,我经常让他们只带足半个月的口粮,穿过一片丛林,半个月没有走出来,便是死路一条。”他朝着谢清远得意一笑,“清远你看,如今派上用场了吧。”

    谢清远笑着摇头,“殿下还有法宝,只是不肯告诉清远罢了。照我看,殿下之所以在京城磨蹭这么久,一直等到被那群言官骂得受不了了才离京,不只是因为走得快。”

    “哦?那么清远认为是什么原因?”

    “最近京城里鞑靼人突然多了起来,别人不清楚这蕴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信号,清远可是心知肚明。当初殿下和图南私底下达成贸易协议的时候,也是一夜之间,南多了无数图南人……”谢清远狡黠一笑,“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做。”

    君可载绽开笑容,“原来都被清远摸清了。你看我如今不正被骂得惨么?”

    “的确该骂,如今国库里只怕没有几个钱了?殿下私自动用国库,向鞑靼人购买良马,等着这些马运到才动身,这才是殿下能走这么快的真正原因吧。若是被那些官员们知道,只怕个个都要被气的吐血,”谢清远笑道,“最可怜的是当今圣上,不只权力被架空,连手里那点可怜的私房钱也被殿下挪用,若是知晓了,只怕要气的直哭。”

    “他整天呆在皇宫里,不用吃饭穿衣,不用领兵打仗,更不用讨美人欢心,守着那么多钱财有什么用?”君可载悠然说道。

    “说到这个讨美人欢心的事,清远可是有几句怨言要说给殿下听哪,”谢清远放下手中茶杯,“殿下位高权重,却连侧室都不曾有,如今京城里盛传的谣言,居然是我谢清远和殿下之间不清不楚,而且……”谢清远低下头,掩去眼中一抹浓烈的笑意,“传闻中,殿下是被清远压在身下的那一个……”

第七十六章 攻城之策

    哦?”君可载一扬眉,上下打量谢清远一番,才说道人明明是半斤八两……”他将手中茶杯一放,长叹道:“世人果然对我君可载误解良多。”

    “所以说,有时候长的不那么好看,也是有好处的……”谢清远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低头说道。

    庆城

    军情会议在庆城一处王爷丢弃的府邸里召开。

    锋南军几乎所有能够带兵打仗的将领齐聚一堂,公子无双仍是一身白衣,淡定坐于上首。明末并没有和他坐在一处,而是按照军中职务,排在下首的位置。

    坐在公子无双一侧的,是颜锦舟和魏林两个统帅中路军的将领,然后一路排下来,分别是高士和严昌,以及右军主帅方忠。以前跟在明末手下的几人,如今都已经成长成为优秀将才,锋南军的股胘之材。

    锋南军的主力都是原来南方八郡的地方驻军,因此原来的地方将领也在锋南军中担任了要职,如今都坐在大堂中,等着听公子无双下一步的谋略部署。

    公子无双见人都来齐,便起身揭去长条桌上蒙着的绸布,露出桌上巨幅的仰昭关地形图。

    明末伸长脖子一看,面露赞赏之色,桌上的地图绘图标准,考察细致,大小山峰,仰昭关上的重点布防处无不一清二楚,显然是出自无双手笔。

    “如今我们置身庆城,要往北去。必须要经过仰昭关,”公子无双手指着地图上庆城的位置。“据最新情报,君可载已率南方军主力进驻汴都,也就是这个地方。”修长地手指指向地图上仰昭关北面的大城。“还有五万装备精良战马地骑兵正往仰昭关进发,五日之后就能抵达。”

    公子无双话音未落,底下已是一片吸气声。

    “骑兵?”严昌一身鱼鳞细甲,面容阴冷,皱眉问道:“君可载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精良战马。”

    “整个陆地上能产良马的地方不多。西丹正与我国交恶,不可能出售战马。剩下的,只有北方的鞑靼,君可载极有可能和鞑靼的首领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协议。”明末坐在座上,思虑片刻说道。

    公子无双点头,“我的猜测与明将军相同。鞑靼虽一直对我封国怀有敌意,但他的几个部族经过几十年地混战,实力已经大为削减,不可能再同其他几个国家争夺陆上霸权。所以,这时候封国朝廷若能主动向他们示好,无疑是正中他们下怀。”

    高士瞪圆了双眼,“五万骑兵?!我们的部队都是步卒,和骑兵一碰上连尸骨都寻不着,那还打个屁啊!”

    “连骑兵的毛都还没看见,就有人开始灭自己威风。”一旁的魏林看也不看他。冷笑一声。“君可载购进良马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训练一支骑兵需要多久?训练一个能够娴熟统帅骑兵部队的将领又要多久?更何况。历史上不乏步兵战胜骑兵地例子。我们的步卒战斗力都不弱,他君可载的骑兵能强过慕颜赤的忽颜卫?”

    明末面上却浮起忧虑之色。她想起了公子无双逃出京城那夜,突然杀出来的那支骑兵。

    那种气势,凌厉如同利刃出鞘,决不弱于西丹骑兵!

    “不错,训练有素的步卒,辅以正确的阵法,完全有可能战胜骑兵。但是诸位,目前我们要考虑的,却是如何攻下仰昭关。”她压下心中的疑虑,出声说道。

    “如今仰昭关

    万,等到君可载的五万骑兵一到,便是将近十万人,都地十五万南方军,采用何种方式攻下仰昭关,还请诸位畅言。”公子无双点头,缓缓说道。

    “自古攻城,也就那么几个法子,挖地道,灌水,放火,投毒,行烟,最次是强攻,不说仰昭关坚城壁垒,就是守军置身关上往下面吐痰,凭借高度也可以吐死我们一群人。”魏林摇摇头,“正面地攻打绝对不行,即使打下来了,我们必然无力应对汴都的十五万军队,得想个巧妙地法子。”

    “灌水之法不行,仰昭关两侧虽有高山有流水可以让我们灌,可它本身就离平地有高度,我们在上面灌,他们对着下面放,最后搞不好还淹了我们自己,”方忠坐在座上说道,“放火地话,仰昭关内外都是巨石修筑,我们从下往上射火箭,他们又不会在关内摆着干草薪柴让我们烧,这火要放到猴年马月才能燃着?我看等关里面燃起来的时候,我们基本上也可以回家养老了。”

    “挖地道和投毒倒是不错,依我看最好是投毒,毒死他君可载几万人……”严昌素来阴狠,对投毒之法推崇备至。

    公子无双皱眉,“投毒之计太过阴毒,不是君子作风……”

    明末点头,“关内撑死也就十万人,等在后面地还有十五万南方军,以及基本上被君可载控制在手的二十万京都军,我们毒死了这十万人,激起后面三十五万人的愤怒,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法子。”

    “而且君可载的兵也是封国人,我们用这般毒计对待他们,无疑要在封国失去民心。”一直不曾出声的颜锦舟也附和明末道。

    “战场上讲那些假仁假义有个屁用,我们的目标是只要能攻下仰昭关,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开不论!”高士这次竟然站到了死对头严昌一边。

    “不错,就算不投毒,我们将腐尸投入城内,引发瘟疫,也是个好办法。”严昌又开口说道。

    “我倒是觉得火攻不错,”公子无双静静扫视室内众人,“古人攻城曾用过雀杏一法,捕捉来自城中的鸟雀,然后以中空的杏子装入燃烧的艾草,等到黄昏时鸟雀返巢时,将火种带至敌人粮仓,烧掉守军粮草,诸位意下如何?”

    “这法子不错,让他们自乱阵脚,”魏林首先出言赞同,“另外,我军还可采集尘土,连夜赶制扬尘车,将尘土散布上城墙,然后趁尘土飞扬守军晕头转向之际,一举攻上去,或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他顿了顿,“不过仰昭关城墙高达三丈,恐怕要借助风势。”

    严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地处东陵原腹地,你说来风就来风,这风莫非是你家养的?”

    魏林眼睛一横,刚欲张嘴,被明末一个眼色挡了下去。

    “公子的雀杏之法很好,我们可以多管齐下,先行雀杏之策,而后扬尘和烟熏一起上,左右两军行策,中军攻城!”明末转头看向公子无双,说道。

    “对,另外,为确保万无一失,还需派出一支部队来挖掘地道,扬尘和烟熏毕竟要借助风势,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公子无双点头表示赞同。

    “等等……”高士开口,却被严昌打断。

    “我等都赞同公子这一决策。”严昌意味深长的瞟了高士一眼。

第七十六章 情深义重

    无双!”走廊外,明末唤住走在前的公子无双。

    公子无双回过头,“末儿何事?”

    “我们去走走,如何?”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这座府邸后山的走廊下。

    “南方打下的那些城池,无双都留了多少兵力驻守?”

    “三千到一万不等,还有收编的一些降军。”

    明末面有忧色,“是不是少了点?”

    “末儿是在担心南方的鄂兰仕?”

    “正是,南方边防军现在在北方,南兵力空虚,图南若有心完全可以长驱直入。”她皱了皱眉,“最重要的是,图南的君主鄂兰仕已经在一个多月前便回了图南,这个人不可小觑……”

    公子无双拍了拍明末的肩,“不必担心,南我们一直都没有动过,名义上,那里还是皇兄所辖的区域,鄂兰仕不会轻举妄动。”

    明末点头,又抬头看着公子无双,欲言又止。

    “末儿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无双……想必已经知道谢清远的身份了吧?”犹疑了半晌,她还是说了出来。

    “是。”公子无双仰头,鼻息间逸出一声轻叹,“末儿,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

    明末抓住他的衣袖,“谢炎伶毕竟是他的胞妹,公子不得不防!”

    她面容有些发白,她嫉妒谢炎伶,嫉妒那名女子得到了无双的宠爱,可是说出这句话,却并不是出于私心。

    “她与清远,早已断了联系。”

    “骨血亲情是能够切断的么?谢清远那般深谋远虑,无双的心机不如他一半!”

    “清远的抉择,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无双!你总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毫无保留的信任!”明末有些发急,“防不胜防啊!”

    “末儿,我相信她。”公子无双站在长廊下,向她展颜微笑,他身后,是尚未融化的皑皑白雪,“我以真心待人,可是世人却未必以真心待我,但是人生往往就是如此,所求无法得。末儿,如你一般的人不多……”

    明末站在原地,被公子无双面上那抹俊逸超尘的笑容所惊摄,她呆立着,久久无法悟透无双这番话的含义。

    “可是,如果她真的对无双有杀心怎么办?”她声音里几乎要带上哭腔。

    无双,她的无双,一直都比头顶万年不变的宇宙苍穹还要寂寞啊……

    “不会的,末儿,”无双竟轻轻将她拥入怀,白衣上的清香,缓缓充盈她的鼻息之间,“炎伶是知书达礼的女子,即使是清远,也不见得是坏人,只是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选择如何实现自己理想抱负的权利。”

    明末倚在公子无双怀里,全身僵硬,这是来庆城这么久以来,无双第一次拥抱她。

    她几乎要哭出声音来,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她只想沉溺在这个拥抱中,世事再也不要轮转,她再也不要离开。

    “无双,等战争结束,我们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过江渔樵的生活,从此不过问世事,可好?”仿佛意识到这句话过于暧昧,她连忙补充道,“还可以带上谢炎伶,为无双生一大群子嗣,那样,荒脊之地,也自有我们的无忧谷……”

    无双的低笑声,从她的耳侧传来,“末儿还是如以往一般痴傻,等到战事结束,我们还要给饱受战火离乱之苦的百姓一个交待,让他们重回到富足安逸的生活中去,如何能够一走了之……”

    “可是……”明末的话梗在喉间,却再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重任,应当是君可载,是慕颜赤那样的人来完成的,无双本不是那样的人啊……

    他应当是隐居山间小筑,脚畔清流涌过,每日对着竹林夕阳,挥墨书写,抚琴吹箫,恣意悠游之人……

    他的一袭白衣,本该纤尘不染,哪怕是尘世的极小的尘埃。更不用说战场上铺天盖地的尘土,和将士们殷红刺眼的鲜血。

    红尘万丈,如何能掩去他满身绝世风姿……

    公子无双在她耳边轻叹,“末儿,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能够给你的,少之又少。所以日后若是有展翅的机会,不必顾虑我……”

    “不。”明末连忙打断他,“日后,无双走到哪,末儿便跟到哪,无双画画写字,末儿便在一旁磨墨;无双舞剑抚琴,末儿便在一旁击打节拍;无双骑马出行,末儿便替无双背负行囊;从此寸步不离……并且,末儿一定要死在无双后头,绝不将苦楚留给无双一人……”

    她说得泪流满面,人生如此寂寞,若是没了无双,她又如何能够独自走下去。

    公子无双将她揽得更紧,“末儿……”

    “公子和明将军,果真是情深义重……”幽婉的声音响起,披着狐裘的谢炎伶出现在一侧。

    公子无双裹住明末的双臂缓缓垂下,“炎伶,你来了。”

    突然从温暖的怀抱中出来,明末觉得双臂一阵寒意,她扭头看向谢炎伶,谢炎伶幽幽的目光也投向她,那目光里,分明有几分怨憎。

    “遍寻公子不着,于是来这里看看,却正好听见明将军对公子一番衷言,实在令炎伶颇为动容……”谢炎伶修长的手指抓着一幅绢帕,在眼角轻轻揩拭着。

    公子无双看了看明末,那目光温润如水,“末儿年少时便跟在我身边,感情自是非同一般。”

第七十七章 出关迎战(上)

    末没有出声,只是一双清澈的双眼再次仔细打量谢炎

    眼前的女子浑身包裹在雪白狐裘中,只露出扣搭在腹间的一双纤细素手,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她。

    明末身子微微一震,这哪是看男人的眼神!眼前的女子,分明是洞悉了她的真实身份,将她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通透透!

    “大营里还有些事宜需要末儿去安排,末儿先行一步了!”她低下头,额上冷汗直冒,有些狼狈的转过身去。

    汴都

    汴都城内原本王公贵族众多,此刻即使贵族们都已北迁,那些声色犬马之地却都遗留了下来,而且因为某位尊贵人物的到来而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汴都郊外的骑射场,几名披甲将领策马而来,在草场入口处下马,几人围聚在一起。

    “你去!”

    “我不去!是你说要来的,你去!”

    “我嘴笨,史将军去最好!”

    他们争执不休之际,一骑骏马已经飞驰到他们面前。

    一身窄袖织锦胡服的君可载手握长弓,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找我何事?”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沉默了半晌,最终南方军前护军史大邱站出来高声说道,“殿下,五万先遣部队已经进入仰昭关,公子无双部昨日开始往仰昭关进军,如何应对。请殿下明示!”

    君可载刚刚纵马骑射完毕,额上滴下颗颗汗珠。他抬头看了看汴都上方的天空,沉吟半晌,说道:“将士们日夜不停地奔波这么多日,的确是辛苦……”他低头看向面前几人,“先把关内地鸟都捕杀干净吧。”

    几名将领呆楞半晌,一名将领不敢置信的出声问道,“杀鸟?”

    君可载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点头说道:“不错,让将士们不要吝惜手中的箭支,见鸟便射,射下来的鸟自己煮了吃,算是慰劳。”

    几名将领对视一眼,最终史大邱出言道:“殿下。恕末将直言,大战在即,殿下身为南方军统帅,却终日游戏汴都,谋略部署,兵力布防,都没有具体的指示,这仗究竟打还是不打,还请殿下给个说法!”

    史大邱是粗人,说话素来直白。几句话火药味颇重。

    君可载并不生气。只是坐在马上,笑眯眯的看着他。“公子无双不是还没到么?等他逼近了我再赶赴仰昭关也不迟。”

    “但是公子无双足智多谋。之前攻打南方诸城时妙计迭出,谁知道他这次又要用什么策略?殿下就叫我们杀几只鸟就完事了?”

    君可载仍是波澜不惊地看着这个脾气火爆的部下。摸了摸额头,沉吟,“让我再想想……”

    半晌,他抬头说道,“不管他用什么计,你们出关迎战不就行了?”

    史大邱被这句话梗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他粗声问道:“殿下要我们出关迎战!?”

    “公子无双哪路军先行?”

    “方忠率领的右路军,九万人。”

    “公子无双呢?”

    “公子无双尚无动静。”

    “我的策略,都是设计好对付公子无双一人的,”君可载坐在马上慢悠悠的说道,“其他人你们来对付绰绰有余。不过,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不能让他们太过贴近城墙,这支九万人地部队,你们还是派几万人出关和他们会会吧。”

    “殿下!”

    “没事不要再来找我,具体命令我自会派人传到!”君可载敛了神色,不高的语调,竟格外的气势逼人,

    史大邱几人憋了一肚子火不敢发,对视一眼,只得低头应道,“末将领命。”

    几人并肩离去。

    “殿下是故意要激怒自己的部下么?”谢清远骑了一匹青骢马,从后面慢慢走过来,“自古筑城,便是专为对付敌人,殿下放着仰昭关的坚墙壁垒不用,偏偏要出关和锋南军打一场,此举意欲何为?”

    “清远这样的读书人大概没有在街头和人打过架吧?”君可载笑笑,慢慢策马往前走,“来一个砍一个,总比等敌人都汇集起来再反击的好。方忠这九万人靠近城墙,若是不直接攻打,只是用各种计策左抓右挠,会给我们增加很多麻烦。”

    “若是专心砍一人的时候,却突然杀出更多的敌人,又该如何是好?”

    “清远,论速度,现在东陵原上还有谁跑得过我?更何况,仰昭关驻军四万已是极限,够他们打一阵子了。”

    谢清远跟上君可载,轻叹一声,“殿下何不早做准备,将公子无双的军队拒于更南地地方呢?”

    “清远是在责怪我放任公子无双打下整个南方吧?”君可载听出了谢清远地弦外之音,“南方各地陆路,水路四通八达,就拿南部城池棋梁来说,靠水筑城,不仅要防陆上来的敌军,还要防水上来地敌人,最后还不见得能够守得住。并且最重要地是,公子无双在南方起兵之时,正值义军之乱,水生火热中的南方百姓盼望一个有能力地人去收复整个南方,公子无双适逢此时出现,顺应民心,得到的拥护远比朝廷高,若我那是费心费力打进南方,和公子无双作对,不仅要损兵折将,还要扛着百姓的唾骂,何苦呢……”

    “但是南方脂米之乡,人口富足,公子无双占了南方这大片土地,后方兵源粮草都没了问题,一旦站稳脚跟,将是殿下大患啊……”

    君可载勾起嘴角,“谁说后方兵源粮草都没了问题……”

    谢清远恍然大悟,“原来殿下还留了一手!”

    “清远见我这般迂回,心里一定要笑我没有男儿气概,不敢和公子无双打一场硬仗了,”君可载接过一旁侍从递过来的镶金短弓,填上箭支,“我也是男儿,何尝不想和此生难遇的对手好好打一场?但是我平时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的美人,如今却在他公子无双的手上,你叫我如何舍得用刀枪剑戟去折腾……”

    “嗖”的一声,白色羽箭正中百步外的箭靶。

    君可载回过头,“清远,一物降一物,明末,便是我君可载唯一的软肋。”

    谢清远在一旁笑笑,“说到软肋,清远也有软肋在公子无双手里捏着。”

    “是你那个饱读诗书的胞妹么?”

    “正是,公子无双即便知道清远尊谁于主上,也决不会为难与她,这是他素来的君子作风,但是……”

    “清远担心末儿会为了公子无双而加害于她?”君可载面上浮起倾城的笑容,“这可说不准了……末儿那般执拗的性子……”

第七十八章 出关迎战(下)

    风凛冽,仰昭关南面延绵数百里的旷野上,庞大的军色的潮水,整齐往北开进。

    刀戈如林,脚步声由远而近,“轰隆轰隆”,如同自大地深处传来的崩裂声。

    军队的上方,青色浮云旗帜迎风展扬。

    “方将军,仰昭关外十里处有一处开阔地,适于扎营。”前军将领勘探地势完毕,遣传令兵向右路军主帅方忠禀报。

    方忠扭头,看了看长龙一般的军队后方,一车一车堆积如山的柴薪,沙土,在士兵们长枪的护卫下,缓缓跟着队伍行进。

    沉吟片刻,他吩咐道,“插上旗帜,大军随后就到。”

    “是!”传令兵策马飞速往北而去。

    临近傍晚,大军浩浩荡荡开近了前军选取的扎营地。

    果然是地势极其开阔之地,狂风呼啸中,高耸的仰昭关就横卧在前,仰头可见。

    黑漆漆的墙洞中,箭锋对准城下,锐利冷厉如同鹰隼。

    扎营地位于仰昭关前十里处,周围原本有大片的林木,已被前军砍伐下来修筑营地。不过一天时间,空地上已经竖起长长的一圈木栅,塔楼,哨卡等设施也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

    “在此扎营!”号令官发令的声音雄浑有力,传遍整路大军。

    一支队伍八千人,整齐列队进入营地,随后在将官引导下支起帐篷。

    一个瘦小的传令兵,从不远处疾驰而来。在主帅方忠面前一跃而下,“方将军。仰昭关内似乎有异动!是否缓一步进营,先列阵等候?!”

    方忠皱了皱眉,往仰昭关内看了一眼,又瞥了瞥面前地少年。

    “什么异动?”

    “像是……战马集结的声响!”少年面上有些犹疑。

    “只有你一个人听见了?”

    “是……”

    “小子,以前没见过,第一次上战场吧?”旁边一名副将出声问道。

    少年脸红了红,“是。第一次上战场……”

    副将“哈哈”一笑,“第一次上战场都这样,邻床地放个屁都以为敌人大军来了,”他俯身看着少年,“再去仔细听听,说不定你听见的。只是风吹动牛皮帐篷的声音。”

    少年脸红到脖子根,“我自幼听觉异于常人,我真的听见了!”

    几名将领打了个哈哈,都没把少年的话放在心上,只有方忠蹙了蹙眉,有些担忧的往黑沉沉的仰昭关看了一眼。

    临行前明将军嘱咐地话又在耳边响起,“此行要面对的,不再是南方那些城池里的软脚兵士,而是君可载。君可载是极其可怕的对手,凡事一定要谨慎。不能大意半分!”

    君可载。会主动出城和他打一场?

    方忠摇了摇头,仰昭关号称东陵原上第一雄关。只要守在里面。哪怕是天兵天将来也拿他无法,君可载不会这么蠢。

    思及此。他一抖马缰,绕过少年往前走去,给身后的将领丢了两句话,“快速进营,不要耽搁。”

    少年愣了片刻,突然发疯似的跑到方忠面前,一把抓住马缰,瞪圆了双眼,“将军,君出云以性命担保,仰昭关里今夜绝对要出兵!大军不能进营!”

    “君出云?!”方忠仔细打量面前地少年,面上绽出笑容,“一年未见,居然长这么高了!”

    少年没有笑,只是神色焦灼的攥紧了方忠的马缰,“将军,来不及了,他们已经临近城门,马上就要出关,将军快下令!”

    君出云面上的焦灼之色触动了方忠,方忠仔细思量了片刻,终于下令,“停止入营,列阵!”

    号令官接到命令,立刻扯开嗓子吼道,“停止入营,空地上列阵!”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主帅此举何意。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号令官话音刚落,北面的仰昭关突然响起了异常的声音!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往北一看,顿时面无人色。

    轰隆响起的嘶鸣声震耳欲聋,南方长大的士兵们从未听到过如此恐怖的声音,连大地都!

    仰昭关城门大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战马如同奔腾地洪水,从敝开地成门里汹涌而出!嘶鸣的高大战马如同迎面而来地黑色怒潮,咆哮着,裹挟着漫天地尘土,以雷霆之势朝他们奔涌而来!

    青甲骑兵手中的长矛马刀在寒风中闪烁着凛冽地锋芒,直指青色浮云旗下的灰甲军队!“列阵,列阵!”将官们慌忙爬上马,嘶吼着下令。

    尚未入营的中军慌乱的举起手中兵器,在空地上站成混乱的方阵。

    已经入营的部队急忙从营地里抽出,往木栅外涌。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转瞬之间,青甲骑兵已经已经如同一柄锋利的刺刀,插入了刚刚松懈下来的锋南军中军,带起一阵凄厉惨叫和漫天血雨!

    仓促组织起来的步兵方阵根本无法抵挡青甲骑兵鬼神一般迅猛的攻击,从城门处奔到营地前,数十里的距离已经让这支庞大的骑兵部队积聚了令人恐怖的速度!青色的怒潮瞬间撕裂了前方组织起来的八个步兵方阵!

    士兵们哀嚎着往两边溃退,没有人敢当其锋芒!

    这样的千军万马,这样的鬼神之势!任何挡在这支军队前方的人都要被碾成肉酱,尸骨无存!

    方才还井然有序的锋南军,顷刻之间一泻千里。

    后方尚未来得及结阵的士兵拼命的往南奔逃,身后丢弃了大量的鞋履,刀枪,骑在马上的青甲南方军如同獒犬驱赶着羊群,高举手中长矛,猛烈的往前冲刺!

    后军所携带的柴薪,尘土以及粮草,都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原本静谧的旷野上,一片嘶吼哀号之声!

    往前冲出十余里,骑兵的速度慢了下来,在将官的指挥下,原本汇成一大股的骑兵部队顷刻之间分离成两支队伍,一左一右往城门处绕了回去。

    后方的溃兵在将官们的指挥下已经重新结阵,长矛外指,等待着折返回来的骑兵部队。

    一名将领在方忠的指挥下,举起手中旗帜,迅速集结起一万余人的庞大步兵方阵,趁冲出的骑兵尚未折返之机,涌向洞开的城门!

    然而分成两路返回的骑兵部队,却绕过了南方军重新组织起来等在前方的部队,迅速奔了过来。

    这支骑兵队欢呼着,带着得胜者不可一世的嚣张势头,从方忠这支队伍旁迅速冲过,给他们留下漫天的尘土。

    其中一支部队,还从南方军刚刚搭建起来的营地穿刺了过去,将新修建的设施冲击得七零八落。

    将官气的咬牙切齿,“兄弟们,给我上!”

    话音未落,城墙上的弩箭已经“飕飕”的射了下来,密集的队伍瞬间倒下去一片人!

    步兵方阵前进的势头阻滞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下功夫,两支骑兵队已经急速通过了城门,待所有人回过神来时,仰昭关包着厚重铁皮的城门,已经重重的关上,将所有的喧嚣阻挡在了城门之外!

    “撤!”城门已经关上,而城头上的箭雨却又愈来愈密集的趋势,冲向城门的一万步兵不得不立刻撤退

    方忠满面尘土,瞪着一双眼死死盯着尘土中的仰昭关,一柄铁枪几乎要被他抓断。

    一名副将骑马奔了过来,“方将军,现在怎么办?”

    “把那些逃兵都给我追回来!余下的,继续扎营!”方忠铁青着脸,从牙缝里蹦出简短的几句话。

    他有何面目见公子,有何面目见明将军!

    然而这种折腾远没有结束,次日凌晨,一支一万人的骑兵队再次从关内出击,再一次将刚刚修筑起的营地工事冲击得七零八落,兜了一圈,伤了南方军几百人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了关内,留给仰昭关外的锋南军一阵狂风和漫天的尘土。

    挡又挡不住,追又追不上,最终主帅方忠无法,下令撤退到仰昭关外三十里处扎营,不敢再轻易靠近城墙一步。

第七十九章 主力出击(上)

    末站在庆城高耸的城楼上,手中一张薄薄白纸几乎要手指绞成粉末。

    漆黑的双眼射出愤怒的寒光,她用力一掌击在厚实的墙垛上。

    君可载,居然用这般无赖的方法将方忠的先遣部队拒退三十里!

    “无双,末儿今夜便动身,率十万人前往仰昭关!”她转过头,看着一侧的公子无双,“要对付君可载这种侵扰,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军队数目!”

    公子无双抬目看向北面的茫茫旷野,暮色渐沉,很快就要入夜了,但是大地上堆积的白雪却映得天地亮如白昼。

    他沉思片刻,方轻轻点头,“也好,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早一天和迟一天没有太大的区别。”沉吟一下,他又肃然说道,“末儿,切记不能焦躁,灵活应对,巧妙周旋,实在无法,等我整肃军队赶到后再另行制策。”

    “末儿了解。”明末微微低头,眼眸不曾离开公子无双雪白的衣襟,清冷的风从西北方向吹来,拂起她脸侧垂落的散发,暮色下,她清秀的面庞隐透着阵阵寒意。

    “那么,我立刻去准备相关事宜!”她深深的看了公子无双一眼,扭头走下一侧的台阶,长长的灰色披风拖在粗的台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颜锦舟紧紧跟在她身后,“将军……我已经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明末头也不回,“带他来见我。我时间不多了。”

    “将军,”颜锦舟愣了愣。“此事务求一击即中,在没有十分的把握之前,不能让人发现他!”

    明末脚步微滞,她转过身,凝视颜锦舟,“锦舟找到地是谁?”

    “季端,富理郡有名的侠义之士。曾经行刺富离郡守,不过未能得手,一直作为重犯关押在牢中。”

    明末皱眉,“为何没有得手?”

    “当时他地匕首已经架上郡守的脖颈,但是因为官兵找到他藏匿的七十老母,押到他面前要挟他。才不得已作罢,如今他老母已经病逝,然一人,世间再无人无事可以羁绊他。”

    “这样的人,肯来替我做那件事么?”

    颜锦舟低下头,“季端……是锦舟儿时的玩伴。”

    明末一怔,“锦舟……”

    “将军不必多说,季端本已是将死之人,死之前能替将军分忧,锦舟与他都觉得值得!”

    明末微微发愣。这样的人。仅仅从锦舟的只言片语之间便看得出,必然是重情重义地好男儿。她这般做法。是不是太过偏激?

    “锦舟……你说我这样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公子是锋南军的领袖。任何威胁到公子安危的人物都不能留,将军的做法并无错误

    明末叹了口气,“若事成,记得将季端的地尸身好好收殓,我要厚葬他。”

    汴都

    青甲的士兵急速的穿过宽阔的花园,走近假山后的一处凉亭。

    “殿下,锋南军方忠部被我军阻退在三十里外扎营。”

    凉亭里,玉冠束发的君可载和一身儒装的谢清远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架着一副白玉打造的棋盘,黑子和白子交错纵横,正杀的难舍难分。

    “知道了。”君可载凝神盯着棋盘,淡淡应道。

    “殿下,这盘棋你又要输了。”谢清远优雅的笑笑,轻轻落下一子。

    “慢着,慢着,”君可载一手轻轻托着下颚,一手伸进一旁地棋盒里抓出一把黑子,微蹙起秀逸地眉,“奇怪了,我明明记得有条后路可以退……”

    “殿下就是留的退路太多,所以最后连自己都混淆了进去,”谢清远抚扇说道,“每回与殿下下完棋回家,清远地心情总是舒畅不已,因为连殿下这样把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地聪明人,也会输给清远,想想便觉得自己成就非凡。”

    “聪明人也有奈

    的时候。”君可载仔细看了棋盘半晌,确认自己已后,才丢了手中棋子,抬头看向谢清远,嘴角牵起浅浅地笑容,“清远,如今你连佯败这一招都不用了,直来直去,片刻之间就将我杀的片甲不留,我这个主上,做的越来越无趣了。”

    “殿下只是棋艺不精,若要说揣摩人的心思,整个封国只怕没有人比得上,清远又哪敢再造次。”谢清远轻轻往前凑了凑,“这次如果来的不是方忠,而是魏林,或者严昌,殿下的策略,恐怕又要变上一变吧。”

    “那是自然,方忠的优点在于不焦躁,不贸进,稳扎稳打,缺点则是缺乏主见,容易摇摆不定,虽说军事才能不低,却不能独当一面。我让他扎不了营,他就无法安下心来进行公子无双制定的那些策略,只能坐等后方主力到来。”君可载的心思还放在方才那一盘棋上,盯着棋盘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所以,接下来要来的人,殿下又准备如何应对呢?”谢清远转过头,对着一侧的人说道,“还有什么事,禀报给殿下。”

    君可载转头,才看到方才来报信的那士兵并没有离开,只是如同木桩一般立在原地,等着他问话。

    “据报,明末已经率十万锋南主力大军开赴仰昭关,十日后即可抵达!”

    “哦?”听了士兵的话君可载俊眉一扬,面上浮起开心的笑容,“我的美人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么?”

    谢清远却没有笑,使了个眼色,让那士兵离去,才看向君可载,“殿下,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明末,可是封国第一个击败过忽颜卫的人……”

    君可载身子朝后仰,衣服上精绣的四爪龙纹愈发显得无比耀目高贵,他看着谢清远,悠然说道:“我的骑兵部队当然挡不住末儿,而我,也没有想过要挡住她。”

    谢清远皱眉,“殿下的意思是?”

    “让她安心的扎营吧,在这么胡搅下去,我的美人在关外只怕要气的跳脚了……”

第八十章 主力出击(中)

    日后,浩浩荡荡的大军比原定的日期提前一天赶到了十里的方忠军营地,十万大军以明末为主帅,颜锦舟,魏林为副将,军士皆是精锐,是锋南军的绝对主力。

    明末初来乍到便但此重任,军中不少人嗤之以鼻,南方军士很少有人见识过西丹骑兵的强大,因此也不知道明末与西丹军禾巾寨一役胜得有多不易,不少人将明末之前的战功归功于她的好运气。

    高士更是多番放言,明末能够上位,不过是凭借和公子无双的关系以及她的运气,若要说领兵打仗的才干,他手下一名统领五百人的队长都胜过她。

    对军中的传言,明末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到了仰昭关外,大军丝毫没有休整,直接奔赴之前方忠部被南方军骑兵冲毁的扎营地。

    方忠军也奉命紧随其后。近二十万大军压近仰昭关,放眼望去,关外的旷野皆是密集棕色人潮,铺开数十里,人数多而不乱,井然有序。

    没有一句废话,大军在指挥官的命令调遣下,有条不紊的开始伐木建营。

    人数的激增使得扎营工作大为加快,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几十里的削尖木桩已经齐齐竖起,这是为了抵挡君可载的骑兵再像上次一般,对营地进行冲击。

    到傍晚时分,各大将领已经聚集到了明末帐中,向她汇报各自筑营工事的结束。

    期间,仰昭关内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动。平静如同一座死城。

    入夜。汇集在明末帐中的将领才散去,只留下颜锦舟和魏林两人。

    明末伸了一把懒腰,走到帐门前掀门走了出去。暮色中。营地里***通明,延绵不断地火把映亮了营地里每一处角落。

    不过一个下午地功夫,仰昭关外的这片空地上,已经修筑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一切井然有序,不断有巡查地士兵持着火把列队走过。行至明末跟前,都驻足行礼,然后再继续神情肃穆的执行巡查。

    “君可载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知道大军开到,他的几万骑兵不是对手,躲在仰昭关里屁都不敢再放一个。”魏林站在明末身后,看着不远处高耸的仰昭关,略带讥讽的说道。

    “这世上还没有他君可载不敢做的事。正是因为这次我们做好了准备,他却没有出来,才更让人担心。”明末亦把视线投降仰昭关,神色复杂地说道。

    那个男人。如今只怕已经置身在这座东陵原第一雄关里头了吧。

    城墙内外的两人,看到同样的清风明月。中间却隔了刀戈如海。

    终于……要抛开男女之间的界限,如同真正的敌手一般,在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了么?

    每近一步,心中的忐忑就扩大一分,她轻叹一声,选择与那个男人为敌,就要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否则,任何的踟蹰与举棋不定,都将成为自己地软肋,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将军,城墙上似乎有某位要人到了……”颜锦舟眯起双眼,看向不远处的城墙。

    明末闻言仰头一看,原本守备森严的城楼上,似乎有了小小的骚乱。

    城楼上列成一条直线地火把,突然在某一处中断了。

    “连火把都熄灭了,看来城墙上果然来了一个重要人物,怕咱们放箭呢……”魏林也轻轻点头道。

    明末并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着不远处的城楼,夜色中,似乎有一道温柔地目光,纠缠着绮丽的情感,破开沉沉的黑夜,射到她身上。

    她身子微微一震。

    君可载,城墙上的人是君可载!

    “殿下,重兵压城,选在这时候来视察,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夜色下,谢清远轻摇着手中骨扇,缓缓说道。

    “二十万人,又不是二十棵树,任谁看了都心里头发毛,”一侧的史大邱草莽出生,向来看不惯读书人,不冷不热的说道。“殿下来城楼上转转,咱们这些守城的将士心里舒坦。”

    君可载但笑不语,只是一双黑眸遥遥望着城下锋南军的大营,***如海。

    “史将军说的是,”谢清远神色不咸不淡,“殿下心系南方军将士,一听到明末率主力赶到的消息,便立刻从汴都动身,赶在明末之前到了仰昭关。所以,史将军负责镇守的仰昭关,可万万不能丢……”

    史大邱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嘿嘿”笑了两声,才说道,“大伙都在殿下麾下任职,便是殿下手中的兵器,殿下的手指向哪,我们便打向哪,哪能自作主张?一个不小心坏了殿下的大事,可是谁都担待不起。”

    史大邱的话语里分明有几分愤懑。

    一时间,城墙上无人再出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君可载的身上。

    史大邱的话,代表了君可载麾下无数南方军将士的心声。

    如今的形势,简直就是君可载一手造成。

    若不是他软禁了明末又无故将她放走,如今率领这二十万人兵临城下的,也不会是曾经击败过慕颜赤的镇国大将军明末。

    公子无双的麾下不乏有才干的将领,却多是初出茅庐,论名声,远不及当初在边境上掀起惊涛骇浪的明末,所以对于南方军的威慑力,当然也比不上明末。

    争夺天下,本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之事,可是到了君可载手中,却仿佛一场游戏,他率性而为,恣意颠覆,却又步步精准,让人如堕云雾中。

    “公子无双虽不凡,却从未领兵打仗,你们这些带兵打仗几十年的武人,甘愿输在一个读书人手上么?”君可载并不恼,只是和谢清远相视一笑,说道。

    “只要能打胜仗,跟谁打不都一样么?”一名将领有些疑惑不解的说道。

    “日后若是打了胜仗,跟子孙后代夸起口来,想必诸位都会说自己曾经打败了先帝亲自封的镇国大将军明末,而不会说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公子无双吧……”谢清远领会了君可载的意思,在一旁说道。

    谢清远话音未落,史大邱就忍不住在一旁冷哼出声,“谢军师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第八十一章 主力出击(下)

    果这是君可载放走明末的真正原因,他史大邱愿意把他当球踢。

    “我自有我的缘由,史大邱,若你坐在我的位子上,如今会如何应对?”君可载收起了嘴角的笑容,看向史大邱。

    “坚守不出!”史大邱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公子无双的旗号打得再如何冠冕堂皇,说得明白了,他也不过是一个造反者,他手下的一帮乌合之众之所以能够围聚起来,只是因为看到了公子无双有夺下整个江山的希望!我们就死守仰昭关,闭门不出,拖上几个月,没有战绩来支撑,压在整个锋南军身上的反叛者身份就会愈加沉重,举国上下对于他们带来战乱的行径也会愈加不满,时间越久,他们的焦躁之心就越胜,到时我们再主动出击,不怕击不溃他这三十万人!”

    听了史大邱一席话,君可载面上仍是淡淡的神色,不置可否。

    谢清远在一旁问道,“如今仰昭关下已驻军二十万,公子无双还有十万人在庆城整装待发,等他赶到,便是足足三十万人,就是每个人对着城墙咬一口,恐怕也要将城墙咬出个缺口来,坚守,如何个坚守法?”

    “仰昭关号称东陵原上第一雄关,若是这么容易便被攻下,那早在几百年前,我封国的国都便已沦陷在图南国之手!”

    “这次我们要面对的不是图南国那些尚未开化的蛮民,而是公子无双,和边境上第一个击败慕颜赤的镇国大将明末。还有横扫了南方八郡地两名义军首领。这些人率领着三十万人,将我们围在仰昭关里头,若是能守得三个月以上。就是了不得地功绩了。”

    “那依谢军师的看法,是要放弃仰昭关的优势堡垒,主动出击了?”

    谢清远摇了摇手中骨扇,语气高深,“如今殿下亲自坐镇仰昭关,我们这些幕僚部将。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出谋划策,能够被殿下采纳最好,若是不能采用,是守还是攻,最终也还是要听从殿下的指挥。”他睥了史大邱一眼,“希望史将军不要将自身的情绪感染给军中将士才好。”

    他史大邱一人对君可载不满无妨,但若是将这不满的情绪传染给仰昭关守军,才是天大的麻烦。

    史大邱一张脸涨的通红。“谢军师地意思,是我史大邱暗地里煽动士兵违抗殿下的命令了?!”

    “究竟有没有,史将军心中清楚……”

    “你!”史大邱看着谢清远,圆瞪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锋南军的人数。似乎是太多了点……”似乎并没有专心听两位下属的争执,站在最中间的君可载突然低低开口。

    史大邱狠狠的瞪了谢清远一眼。才转向君可载,低下头,“殿下若是要主动出击,史大邱愿率精兵一万,充任前锋!”

    他虽性情耿直,却也害怕背上煽动士兵的罪名。

    君可载微微一笑,月色下那笑容和煦,几乎可以融化这冬日地千里冻土。

    “不,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

    城下,明末仰首看着城墙上,火把突然中断的那一处地方。

    “锦舟,在皇宫里的时候,我原本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刺杀君可载,可是我竟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杀心……”魏林已经去到士兵中巡查,明末地身后,只剩一声戎装的颜锦舟。

    “那是因为君可载对待将军,是独一无二地,”颜锦舟沉思片刻,才说道,“将军是知恩必报的人,虽然嘴上说着恨透了君可载,可是暗地里,却是将他曾经施予的恩情,他的宽怀都记在心里,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将军,并不是真的恨着君可载。”

    “锦舟不曾见过君可载如何待我的情形,却能一语中的……”明末愕然片刻,才苦笑道,“可是锦舟,无双将职责赋予了我,我便不再是孤身一人,不论我是否恨着君可载,日后,都只能坚定的站在与他敌对的位置,不能有半分的动摇。”

    “世事总是难遂人愿,生于这样的乱世,哪怕是骨肉至亲,只要隔着面前这一堵城墙,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更何况将军和君可载之间,还有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不要说了,锦舟,”明末摇摇头,重新站直了身体,再次仰头看向仰昭关时,眼神中已添了一丝冰冷,“战场上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我们目前要做的,是想想如何攻下仰昭关。”

    “公子所说的雀杏一法,似乎遭遇了阻拦,守在城外这么多日,竟没有看到十只以上的鸟雀飞出关外。”军帐里,几名将领围着明末商讨军情。

    “魏将军的扬尘之计似乎也行不通,老天爷不帮忙,没有风,也是无法……”

    “地道挖进地面六丈仍是巨石修筑的墙基,短时间根本无法绕过,仰昭关的修筑与沧州城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初困扰慕颜赤的难题如今同样横亘在我们面前……”

    “想来想去,似乎只剩强攻……”

    军帐中的气氛有些沉郁,种种状况横在众人面前,竟没有一条有利于锋南军。

    明末站在最中间,看着桌上的仰昭关地形图,细长的眉几乎要绞到一块。

    “强攻?怎么个强攻法?仰昭关有三道门,是各个击破?还是集中兵力攻击一处?城墙宽近两里,我们如何得知何处防备最为薄弱?什么时机进攻最好?”

    “苏昌,我令你观察仰昭关数日,你可看出什么结果来了?”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明末抬起头,看向桌子右边一名年轻将领。

    “这……”名唤苏昌的将领面颊有些发红,“末将观察数十日,发现仰昭关上每处分布的兵力都一样,没有薄弱之处,而且有三支两千人的巡查队日夜不停的巡逻,稍近城墙一寸,弩箭立刻射下,从未有过失误……”

    一侧的颜锦舟闻言不由得多看了那名青年将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

    明末的眉头锁得更紧,这样说来,似乎没有空子可以钻……

    “明将军,小的发现了一处弱点……”一个略带青涩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第八十二章 城墙缺口

    人回头一看,才发现那是曾经提醒过方忠不要扎营的云,明末抵达之后,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哦?”明末眼中掠过一抹光芒,她朝君出云挥挥手,“出云,过来说。”

    少年似乎得到了晋升,鲜亮的铠甲映得年轻的面庞生气勃勃,只是面对军中诸多大将,仍是有点腼腆。

    “西侧第十六竿白色浮云旗下的那一段城墙,似乎有问题。”少年环视一周,见没人嘲笑他,诸位将领都凝神细听,才又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在观察守军的时候,守军必然也在观察我们。我军最松懈的是什么时候?诸位可知道?”

    “应该是准备晚饭的时候,”明末身后的魏林开口说道,“将士们辛苦一天,到了黄昏时分,便是体力最为匮乏之际,需要坐下来吃顿晚餐补充体力,出云,我说的对不对?”

    君出云连忙点头,“魏大哥……呃,魏将军说的对,所以这十多日每到黄昏时分,我就跑到瞭望哨上面去观察仰昭关内的动静,守军果然挑了这个时候行事!我发现城墙那一处地方,似乎有人挑了重物上去,速度快极,近半个月来,我也只看到过一次……”

    “这么说来,这次又是只有你一人看见?”有将领出声问道。

    君出云清瘦的脸立刻涨的通红,“我本来拉了胡猛跟我一起上瞭望哨的,可他愣是说没看见……”

    可是这次,却没有人再笑话他。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明末。想看她如何判断。

    谁知明末根本没有怀疑君出云此话的真假,而是直接说道,“抬了重物上城墙……抬地重物是什么。为什么要抬上去?!”她清澈地眼睛里燃起几缕兴奋,“诸位,你们怎么看?”

    “这……”将领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会不会是……那一处城墙出现了破损,不为人注意,却足以致命!守军们抬的。会不会是修补城墙的石材?!”明末说出自己地猜测。

    “明将军说的有道理,”颜锦舟接口道,“也许是时间紧迫,守军们才不得已在黄昏时分便将材料抬上城墙,然后连夜修补!诸位难道没有发现,最近城墙上的火把极暗,有些地方甚至一到半夜就自动熄灭了么?”

    “原来是这样!”有将领恍然大悟,“怪不得明将军率我们来此处扎营。君可载没有派兵出来干扰,原来是怕我们被逼急了,直接攻城,将这一处纰漏暴露在我们眼皮底下!”

    几名较老的将领仍有疑虑。虽然有了上次的教训,可是军情重大。仍是不能大意,于是又有人不放心的向君出云问道,“仰昭关数百年来固若金汤,怎么会好端端出现破损……君出云,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会有错,必然有人抬了东西上去,只是抬地是什么,出云就不敢妄加揣测了……”

    明末修长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颚,皱眉思索,“这么偷偷摸摸,必然是怕被我们知道……”思虑片刻,她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不管是修补城墙,或是安置什么守城兵械,我们都不能等到守军工事结束之后再有所动作!必须立刻阻止他们!”

    诸将立刻明白了明末的意思,魏林主动站出来,声音铿锵如金石,“将军,末将魏林,愿领精兵对仰昭关发起全力冲击!”

    “这次可是闹了大笑话……东陵原上第一雄关,被风一吹,居然掉了好几块砖……”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略带笑谑之意,仔细一听,似乎又透着让人心惊胆寒的严厉。

    镇守仰昭关的将领于隼面容紧张至极,躬着身跟在君可载后面,不住的抹着额上地汗。

    “君天帝灭了南方尊黎国之后,仰昭关以南千里平原都是封国国土,所以……”

    “所以仰昭关就没有修缮的必要了?”君可载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于隼。

    于隼不敢再出声,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一旁的史大邱忍不住出声替同僚抱不平,“殿下,之前所有军资都在绪王爷手里头抓着,连登梁,序阳那样抵抗西丹地重镇都要不到钱修缮城池,更何况几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的仰昭关?此事不能怪于将军!”

    “我这不是没有降罪于他么,史将军紧张什么?”君可载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继续沿着墙垛往前走。“我吩咐地事准备得如何了?”

    “殿下可以验收,如今放块布到城墙上都会滑下去……只是……”

    “只是破损的那处地方无法泼水,城墙结了冰就无法再行修补,对不对?”

    “正是。”

    “那就加快进度,估计此事瞒不了多久,锋南军那边一察觉立刻就会出兵攻城,能补好一寸是一寸……若是实在来不及,就拿块布蒙起来吧。”

    “拿块布蒙起来?”跟在后面的史大邱和于隼有点发懵。

    这不是摆明要告诉敌军城墙缺了一个口么?

    一直不曾出声的谢清远抚扇一笑,“骗不过大将,骗骗小兵总还是可以的……拿块布蒙起来,谁知道里头是不是藏着新型兵械,一靠近就尸骨无存呢?”

    史大邱和于隼恍然大悟,原来是疑兵之计。

    “殿下英明!”

    君可载却不再出声,只是转头看向城下***通明的锋南军营地,神情复杂莫测。

    末儿,这次你恐怕又要跳起脚来骂我了……

    庆城

    夜已经深了,公子无双安身的府邸里,***三三两两的熄灭,只有狭长的廊下,每隔三步便亮起一盏暗红的灯。

    花园一侧,公子无双的书房里***仍然未熄,橘色的光亮透过窗棂洒入院中。

    书房中的人影靠着椅背,微低着头,似乎在凝神思索。

    书房外,披着雪白狐裘的谢炎伶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静静伫立在门口,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抬起,欲扣门扉,犹豫半晌,却又缓缓垂下。

    门内是她的夫君,是她此生唯一得以仰望和依靠的那个人。

    可是许多次如现在这般,站在门外,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推门进入。

第八十三章 夜半飞刃

    敬如宾,相敬,如同陌生的宾客。

    他甚至不曾紧紧的拥抱过她,如同那日,他在廊下拥抱明末……

    “是谁在外面?”恍惚间,朱漆的书房门突然被拉开,公子无双俊秀的面孔出现在门内

    “啊,是我……”谢炎伶手抖了一抖,捧在掌心的浓茶差点泼出来。

    “这么晚了,炎伶还没有休息么?”见是她,公子无双放松了神情,接过她手中的茶,轻声问道。

    “想来看看公子,明日就要出发前往仰昭关,炎伶有些不放心。”

    公子无双温和的笑笑,“不会有事的,炎伶就在庆城好好休息一阵,战事……应该不会拖延太久。”

    谢炎伶无声的跟着公子无双走近书房,抬眸盯着他的侧脸,

    公子无双走到书案前,轻轻收拾着摊在桌上的地图,原本挺拔的身影映在橘黄的灯光下,竟仿佛消瘦了不少。

    谢炎伶悄悄走近公子无双身后,大胆的伸出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白皙的面庞贴在公子无双坚实的后背上,然后微闭上眼。

    静谧的书房里,她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公子无双身子一震,随后低下头,将手轻轻的覆上谢炎伶环在他腰上的纤手。

    “炎伶,最近忙于军中事务,冷落了你,实在是抱歉……”

    “不,公子操劳的是江山社稷之事,岂能将全副心力都放在炎伶身上,只是……”谢炎伶再次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帘。“炎伶真想如明将军一般,披上战袍征战沙场,那样。虽说辛苦了点,却能够与公子并肩而战。总好过躲在公子身后,派不上丁点儿用场。”

    “末儿……与炎伶是不一样地人吧,”提到明末,公子无双面上浮起复杂难辨地神色,“若不是炎伶告诉我。我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末儿原来……”

    “明将军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骨子里执念深重,认定的道路便要走到底,这点,炎伶便不如她。”谢炎伶将手收地更紧,“公子,明将军对公子情深义重。所以日后无论此战结局如何,只要留的性命在,便要给明将军一个交待。”

    “炎伶的意思是?”

    “身为女子,再如何优秀胜过须眉。心中惦记着的,也还是所爱之人给的那个名分啊……”

    “炎伶……”公子无双领悟了谢炎伶话中含义。俊秀的眉微微皱起,“我将末儿从七王爷府上带回来地那日起,便在心中将她视作自己的手足,这么多年从未改变。如今获知了她的真实身份,钦佩之余便只剩疼惜,如何能……”他转过身,认真看着谢炎伶,“炎伶,末儿不是普通的女子,岂能用寻常女儿家的心思来揣度她?”

    谢炎伶神色未变,心中却仿佛放下一块大石。她轻轻倚进公子无双怀里,放柔了声音,“女儿家的心思,公子又知道多少呢……”言毕,已是面颊飞红。

    公子无双愣了愣,随即伸手环住她,面上浮起温和的笑容,“今晚,炎伶就留下来吧。”

    谢炎伶将头埋进公子无双胸口,声音酥软,“炎伶还有件事要告诉公子……”

    她轻轻踮起脚,将嘴凑近公子无双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公子无双立刻伸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当真?”

    “炎伶岂敢拿这种事来欺骗公子。”谢炎伶面颊绯红,看向公子无双的眼神温柔如水。

    公子无双一把将她拥入怀,呢喃着,“炎伶,这时候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教我明日如何能够安心打好仗……”

    谢炎伶眼底含笑的看着公子无双,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

    他是她地夫君,她的腹中,怀上了他地孩子。

    这一刻,看到了他眼角眉梢盈满的喜悦,竟让她瞬间忘却了之前无数个日夜,他彬彬有礼的冷淡……

    “炎伶,这种情形之下……”公子无双略带歉疚的看着谢炎伶,“苦了你了。”

    “公子不必歉疚,只要跟在公子身边,什么苦炎伶都能忍受,”顿了顿,她微笑看着公子无双,“到了军营,公子记得将这个消息告诉明将军,她一定会很开心……”

    谢炎伶话音未落,突然一柄锋利的短刀迅捷如电,划破纸窗,朝他们飞了过来!

    “炎伶小心!”公子无双拥着她迅速往后一仰,短刀擦过谢炎伶雪白的狐裘飞了过去,半空中飘起一蓬雪白的狐毛。

    公子无双迅速的转头,往窗外一看,窗外黑影幢幢,却都是院子里的假山楼阁,不见人影。

    “炎伶,有没有伤着?”他扶起谢炎伶,紧张问道。

    “没有……”谢炎伶抬起头,一张脸已是惨白没有丝毫血色,“有人……有人要对公子不利!”她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来人!”

    见谢炎伶没事,公子无双放松了神情,“炎伶,不必紧张,不会有大事!我出去看看,你留在房中不要随意走动!”

    谢炎伶紧紧抓住他的手,“我跟公子一起去!”

    “那人可能还潜伏在院中,外面危险。”他放柔了声音,“我立刻回来。”

    门外已经响起了侍卫的问话声,“公子,出什么事了!”

    公子无双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仔细将府邸搜查一遍,有刺客!”

    “是!”

    公子无双回头看了谢炎伶一眼,朝她点点头,然后一脚跨出门外。

    谢炎伶站在房中,看着公子无双步出门外,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瞟到左侧的窗外,似乎有人影一闪。

    尚未等她回过神来,第二柄短刀以更快的速度,刺破窗纸,呼啸而来,直直没入她的左胸。

    冰冷的刀锋仿佛带着某种仇恨的力量,厚重的狐裘都没能阻挡它的势头,短刀穿过谢炎伶的心脏,从她的后背穿出,带起一蓬殷红的鲜血。

    如同一道冰凌刺入滚烫的血液。

    谢炎伶美丽的双眼陡然失去焦距,她直直站立着,疼痛如同纠缠的藤蔓,缓缓攀上胸口处被贯穿的地方。

    鲜血迅速的流下来,流下来,在雪白的狐裘上弥漫出绮艳的图案。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双手,缓缓放上自己的腹间……

    孩子……孩子!

第八十四章 行刺成功

    锦舟大步走近明末的营帐,一把掀开帐门,对着帐内道,“将军,季端得手了!”

    坐在矮几前的明末霍然站起,“当真?!”

    “方才收到的密报,一刀毙命。”

    明末呆立在书案前,怔忡了片刻,才缓缓坐下,“居然这么轻易就得手了……”

    默然片刻,她低头端起桌上的茶杯,以掩饰自己刹那间的无措,“无双什么反应?”

    “她遇刺后公子一直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季端……已经被擒获!”不待明末有所反应,颜锦舟又开口唤道:“将军。”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

    “谢炎伶遇刺时……已有身孕!”

    “身孕?!”明末猛然抬起头,盯着颜锦舟,“谁的?”

    话一出口,她已经明白,谢炎伶怀上的,会是谁的孩子。

    “趴!”手中的茶杯颓然落地,明末呆坐在矮几前,灵魂仿佛瞬间被抽离。

    孩子,谢炎伶居然怀上了无双的孩子!

    她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那一刹那,愧疚,嫉妒,伤心,恐惧……悉数涌上心头,她失控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越过身前的矮几,走到颜锦舟面前。

    “锦舟,会不会弄错了,怎么会突然之间有了身孕?!为什么之前没有一点消息!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无双的孩子!”她脸色惨白,伸出手抓住颜锦舟的衣襟。

    颜锦舟扶住她的肩,满面歉疚地说道。“将军。就连公子,也是在她遇刺前一刻才得知这个消息……”

    明末松开颜锦舟地衣襟,呆立在帐中。

    良久。她才颤抖的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手指用力按上额头,几乎要洞穿皮肤,刺入骨髓。

    她想要保护无双,却无意间杀死了他地孩子!

    她竟造出这样的罪孽!

    “将军。这不是你的错……”

    “锦舟……”明末眼眶深红,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日后,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无双!”

    她是彻头彻尾的罪人,她原本有很多办法将谢炎伶弄走,可是最终,却选择了这般残忍的方式……

    最终,自己吞食了恶果!

    “将军。这件事是锦舟做地!季端也是锦舟找来的!日后在公子面前,将军什么都不要说,出了纰漏锦舟一力承担……将军,不要再难过了!”颜锦舟紧紧扶住明末的肩膀。

    “自己做错的事怎么能让旁边的人来顶罪。”明末咬紧嘴唇,“锦舟。此事与你无关……无双一到,我便去向他请罪!”

    “将军!”颜锦舟的声音里是少见的激动,“将军为了公子所承受的苦楚还不够多么?如今还要忍受公子地怪罪和仇恨,眼睁睁看着你们多年的情义化为乌有么?!”

    “可是……无双的孩子是我杀死的啊!无双地第一个孩子,他是那么喜欢孩子的人……”明末地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

    “扑通!”颜锦舟跪在了明末面前,坚实的铠甲重重砸在地上,“将军!锦舟从不曾求过将军什么,可是这次,将军一定要答应锦舟,见到公子什么都不要说,一切自有锦舟来承担!在锋南军里,将军和公子是互相支撑和依靠的两个人,你们不能出现裂痕!”

    明末连忙躬身扶起颜锦舟,抓紧他的手臂,要你找人刺杀谢炎伶么?”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因为我嫉妒她啊!我嫉妒她可以和无双同床共枕,嫉妒她可以和无双如影随形,嫉妒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挽着无双的手臂,出入各种场合,我明明知道谢清远虽然投身君可载麾下,绝不会对无双不利,却还是下了这样的命令,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刺杀谢炎伶,是想保护无双,可是,真的是这样么?!锦舟……锦舟,我是坏人,我为了一己之私陷害了谢炎伶,最终害死了无双的孩子!我不再是一心只要无双开心的明末,我开始想要无双注意我,哪怕是一点点!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坏人……坏人……”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泣不成声。

    颜锦舟再也看不下去,用力的将明末拥入怀,“将军,去将一切告诉公子吧,这么多年,你对他的情意,为他所作出的牺牲,心底的煎熬和挣扎,统统告诉公子,让公子来评判,将军究竟是不是坏人。”

    仰昭关内,清瘦的人影临风而立,孤月高悬,寒意蚀骨。

    飘摇在关外的唯一一线骨血牵挂已经骤然切断,从此世间,便只剩他孤寂一人。

    “清远,我已经知道了……”君可载一袭黑衣,静静站立在谢清远身后,俊美的面容上,是极尽无奈的神色。

    “殿下,她果然有手腕,知道用这样的方式拔除公子无双身边的威胁……”谢清远面容笼罩着月光的寒辉,看着远处缓缓说道。

    “清远,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君可载注视着他,沉默片刻,才轻声说道,“不要怪罪末儿。”

    “殿下心爱的人,清远怎敢怪罪……”谢清远面上浮起笑容,那笑容却无比苦涩,“其实早该知道,公子无双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付出太多心力在炎伶身上的。他要思量的事太多,男女之情,在他心中根本不占重量。炎伶自幼便痴傻,如今,苦果自食。”

    他转过身,月光下一双淡定的双眼注视着君可载,“殿下看上的女子,果然杀伐决断,狠辣果决,炎伶……的确比不上她。”

    “清远,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君可载将目光投向城下的营地,仿佛想穿过闪烁的火光,寻觅到那抹瘦削的身影,“但是末儿此举,想必也是不得已为之。心怀叵测的美丽女子,亦是心爱之人的侧室,换了任何一名女子,都无法装作不在意吧……更何况,她也许根本不知道令妹已经有孕在身。”

    谢清远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他笑了笑,缓缓低下头,“殿下不必多虑,清远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会做出逼明将军以命抵命的傻事。”

    君可载点点头,“清远,你知道末儿的性子,你若以仁义逼她,她必然会钻牛角尖……这次,算我君可载欠下了你一个人情,日后你可以随时向我讨还。”

    “清远不求其他,只要仰昭关的第一次守卫战,殿下交给清远全权负责便可。”

    君可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微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着谢清远,“清远,你已经决定了么?”

    “是,还请殿下成全!”

第八十五章 初次进攻

    阳还未升起,天空中悬浮着厚厚的云层,没有一丝光

    仰昭关外的旷野上,锋南军八万人整装出营,寒风呼啸,将官手中的青色浮云旗几乎要被怒吼的风撕碎。

    脚步声铿锵有力,整齐划一,一个一个的步兵方阵并列铺开,八万人的队伍,远远望去如同地面上一块褐色的补丁,沉寂中似乎有隐忍愈发的杀意。

    魏林一身明光铠甲,面容隐藏在厚重的头盔里,只露出两只有神的眼睛,目光如炬,威严的扫视着面前的八万锋南雄军。

    “弟兄们,今日,是我们与朝廷主力的第一次交锋!”他骑在马上,来回逡巡在阵前,“眼前这座雄关里头,驻扎的不是之前遇到的虾兵蟹将,而是跟你们一样上过战场,见过鲜血的精锐军队!但是,这些人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们的铠甲和他们一样坚硬!我们的兵器和他们一样锋利!他们躲在关里当孙子,而我们,要举起刀杀进他们的堡垒,要折断他们头顶的旗帜!要将他们的主帅斩杀在阵前!锋南军需要一场胜利,重任落在你们头上!不要给锋南军丢脸,不要给公子丢脸,听到了?!”

    “听到了!”几万人齐吼的声音震颤浮云!

    明末一身戎装,和颜锦舟,方忠以及其他几名军中将领并肩站在营地最高的嘹望塔上,凝神注视着不远处仰昭关的动静。

    “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君可载,看来偷袭已经不可能。”颜锦舟盯着仰昭关地城墙说道。

    “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偷袭,”明末地面孔有些苍白。双眼有些红肿。声音虽不高却极其有力,“相距这么远,难保我们不被发现。守军想必也是严阵以待。今日这一仗,我们只怕占不到上风,只能寄希望于仰昭关的城墙真的出现破损。”

    “魏林心里有数,将军请放心!”

    “嗯”

    仰昭关上,谢清远仍是一身儒装,站在城墙上。注视着远处空地上地锋南军,他的旁边,是君可载手下几名得力将领。

    “人数大概是八至十万,明末真是大手笔,第一战就派出这么多人,可惜,最终都要抛尸城墙之下……”史大邱引颈望了望,说道。

    “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殿下说了,这样的冰封之日还能持续几日,选在这种时候攻城,无非是自寻死路罢了。”一名年轻将领说道。

    “可惜啊。若是明末再晚几日攻城,城墙那一处破损就可以完全修补好。到时候整个仰昭关就真的是铁板一块,哪怕锋南军人数再多一倍也是无法。”

    “嘿嘿,他就是看准了这个时候才出兵,明末这小子下了战场十有**是个赌徒,他就是在赌我们的城墙还没修好,要不然,派出八万人来能成什么事?”

    “尽好自己的职责,他们出动了。”一直不曾出声地谢清远突然说道,沉寂的面容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是!”一干将领压下心中的不满,各自散开。

    奔跑声如同雷鸣,愈来愈近,最前的云梯部队排成十列,快速奔向城墙。

    一进入守军射程,弩箭立刻倾泻而下,城墙上的守军早已等候多时,手中的箭尖始终不曾离开过城下的地面,锋南军的身影一出现,强劲地弩箭便连番射下!

    箭雨落下,抬着云梯的士兵刷刷倒下大片!

    很快,城下倒下了第一批锋南军的尸体。但是没有人退缩,仿佛城墙上落下的,只是平日地牛毛细雨。

    随即,跟在后面的部队立刻分散开,接过云梯继续往前,速度快极,哪怕是倾天地箭雨,也只是稍微阻滞了他们的步伐,倒下一批,后面的人接上,士兵们呼啸着,对头顶倾泻而下的箭矢视若无睹,滚滚涌向面前高山仰止的巍峨城墙!

    “放!放!放!”城墙上,指挥官的命令声此起彼伏,没有一丝杂音,只有起起落落的射箭声,一排一排的弩兵不停的轮换,所有的守军眼睛里都不再有其他东西,只有手中的箭支,出鞘,射出,最终重重落入城下的人流!

    可是无论箭势再如何密集,指挥官的命令再如何紧凑,城下倒下的尸体再如何增加,褐色的军队,仍旧如同一股迅猛的潮水,一寸一寸的逼近了城墙!

    阵欢呼,扑过来的势头更加迅猛!

    但是当士兵们奔到城墙前,才惊悚的发现,仰昭关的城墙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透明的冰层凝结在城墙上,让整个仰昭关变成一座冰城!

    锋南军很快发现了更加令人恐惧的事实,云梯在城墙上无法架稳,士兵们的双手,也根本无法攀住城墙!

    —

    云梯本来便比城墙矮出一截,士兵们费劲千辛万苦攀上云梯顶端,却根本找不到着力的地方,守军只要用手中长矛轻轻一挑,锋南军的士兵们便无处攀附,只能生生掉下七丈高的城墙!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攀上云梯,却不是被近距离的弩箭射穿身体,便是被守军掀下城墙!

    一时间,城墙之上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城墙上爆发守军肆无忌惮的嘲弄笑声。

    城墙下再次铺开了一层锋南军的尸体!

    魏林站在远处,面色铁青。

    “魏将军!守军泼水让仰昭关里里外外都结了冰,我们,我们没法攻上去!”

    “传令下去,集中兵力攻击第二架云梯上方的那一处城墙!”

    “是!”

    得到命令,锋南军撤下了分散开去的几架云梯,集中到魏林所指的地方。

    那一处城墙,被守军用一幅巨大的黄色布幔遮盖了起来,一截尖尖的东西从布幔里凸显出来,看上去惊悚吓人。

    士兵们得了将官的命令,纷纷攀上云梯,却遭到了守军更为猛烈的还击。

    这一处地方兵力果然比城墙其他地方多许多倍,一时间,巨石,石灰,凉水,箭矢纷纷从城墙上掷下,即使几架云梯并排也无法输送更多的兵力上城墙。

    城墙上,谢清远面无表情,任由石垛下源源不断的凄厉哀嚎响彻云霄。

    “谢军师,我记得殿下吩咐过,只要将敌军掀下城墙便可!”一名年轻的军官跑过来朝谢清远吼道。

    谢清远看了他一眼,“多死掉些敌军不好么?”

    “可是他们都是封国人!”那名军官双目泛红。

    “来人,”谢清远依旧面无表情,“脱下楚将军的战袍,军法处决。”

    城墙下,有许多士兵对黄色布幔下那截尖尖的东西恐惧不已,任凭将官在后面如何挥鞭,就是磨蹭着不肯攀上城墙。

    “那是君可载的惑敌之计!兄弟们不要怕,给我上!”传令兵得了魏林的命令,在城下扯开喉咙吼道。

    一句话尚未落音,凌空而来一支厉箭,瞬间刺穿他的喉咙!

    但是这个传令兵最后的这句话却传到了士兵们的耳朵里,又一股人潮汹涌攀上云梯。

    依旧是巨石,箭矢轮番落下,无数人哀嚎着跌落下去,终于,有一名士兵身插数支弩箭,瞪着猩红的双眼,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住布幔一角,随即如同断翅的飞鸟一般掉了下去,黄色的布幔被他紧握在手中,扯落城墙

    “城墙有缺口!城墙真的有缺口!”有士兵惊喜的出声!

    所有人抬头一看,布幔下尖锐突出的,只是一截削减的木头,木头下方的城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全部填充了普通的砖石,由于颜色不一,缺口的大小一眼便可看清。

    可是在攻城的部队看来,跟原本修筑仰昭关的巨型条石比起来,这些砖石简直就不是障碍!

    城墙果然有破损!

    “上啊!”

    一时间,锋南军仿佛发了疯,下面的士兵拼了命的往上挤!云梯顶端的士兵紧紧的即使身中数箭,也依旧如同癫狂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用力的砍着城墙!

    守军的反击也濒临疯狂,最大量的巨石,石灰,凉水开始拼命往下倾泻,无数的锋南军浑身千疮百孔的跌落云梯!

    魏林站在远处,紧张的握紧了双拳!

    远处的瞭望哨上,明末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我们的推测没有错,仰昭关的城墙果然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明将军,末将愿领兵增援魏将军!”颜锦舟铿然出声!“准了!”

第八十六章 艰难争夺

    墙上,无数的锋南军涌上云梯,用尽力气将手中的刀片城墙,一片铿锵声中,仓促填补的石材竟开始往下掉落碎屑!锋南军用刀剑将城墙砍碎的气势令守军大为惊骇,守军聚集在城墙上,不得不竭尽全力的抵抗着锋南军一波又一波凶猛的进攻。

    好几次,城墙上的防线都摇摇欲坠,几乎被疯狂的锋南军攻了上去,却又被守军顽强的顶了回来,不断掉落城墙的士兵中,逐渐出现了许多体力不支而被锋南军拽下城墙的仰昭关守军,两方死命拉锯着,逐渐转入相持!

    守军一边拼死抵抗,一边紧锣密鼓的抬来沙石填补城墙,锋南军破坏一寸,守军立刻填上一寸,不让锋南军占去丝毫便宜!

    激烈的战争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城墙下,锋南军的尸体迅速堆积成了一座小山,而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锋南军将士涌了过来,架在城墙上的云梯因承载了太多的士兵而发出“咯吱”的响声。

    城墙上,谢清远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各队守军,不断的从锋南军重点攻击的地方换下疲累的部队,重新填上体力充沛的将士,一桶一桶的凉水被抬上城墙,随即浇灌在锋南军身上,在这寒意逼人的天气里,水也成了杀人的利器,冰凉的水泼下去,如同千万把刀扎在身上,将进攻的锋南军根本无法再施展任何动作,只能直直跌落下去!

    “军师,锋南军后方又有一支军队出动了!”

    “知道了。”

    谢清远抬起头。看向远处。一支庞大的军队正迅速的压近,如同天边急速掠来地乌云。

    “告诉殿下,城墙上要增派军队。”

    不一会儿。传令兵返回城墙,“殿下说,四万守军足矣!”

    谢清远微闭上眼,掩去眼中地情绪,片刻之后,他才睁开眼睛。“史大邱,于隼,率五千人增援东侧城墙!”

    “什么?”史大邱跑了过来,朝谢清远吼道,“东侧鸟都没一只,军师要我们过去做什么!”

    “今日,我是统帅。”谢清远并不看他,只是镇定说道。

    史大邱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转身跑回了队伍,片刻之后,一支五千人的守军整齐调往城墙东侧。

    锋南军营地里,明末面上神情复杂难辨。“不知锦舟能否拖住更多的守军!”

    “明将军命颜副将攻击东侧城墙,分散守军兵力。地确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君可载诡计多端,居然让整个仰昭关变成了一座冰城!如今面对结了冰的城墙,要达到预期的目的,只怕……”

    “所以,才准了锦舟前去,以他一贯的作风,必然会将死伤降至最低!”

    仰昭关内,君可载负手站立在一处阁楼上,听着城墙上传来的喊杀声,面上是淡定如水地神色。

    “战况如何了?”

    “禀殿下,我军伤亡已逾五千。”

    “敌军呢?”

    “若没有估计错误,我军至少歼敌两万以上!”

    “接下来上场的会是谁?颜锦舟?方忠?”

    “颜锦舟已率五万人赶来增援,殿下……”中年将领低头站在君可载身边,欲言又止。

    君可载面上浮起笑容,“不必紧张,清远守得住,只是稍微辛苦点罢了……”

    城墙破损处,锋南军与守军的激烈争夺扔在持续,城下尚未挤不上云梯的士兵扯开喉咙对着守军大骂,南方方言此起彼伏,一个上午下来,每一个守军的女性亲戚都被锋南军问候了个遍。

    而守军回应的,则是锋利的箭矢,有些守军腾不出手来,气极了张开嘴便往城下吐口水,吐得锋南军一肚子怒火,叫骂进一步升级!

    颜锦舟率五万人迅速的逼近城墙,由于大部分守军都投入到了与魏林部争夺那一块破损处地争斗中,所以颜锦舟遭遇的抵抗并不强烈,以极小的代价便奔到了城墙下!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颜锦舟并没有挤到城墙破损处,而是直奔东侧城墙!那里,锋南军之前付出了不小地代价,却连守军的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

    史大邱和于隼这才明白过来,谢清远比他们先看到敌军地企图,才命他们先来东侧守着,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潮,再回头看看城墙上不多的守军,两人心底都忍不住发毛。

    “史将军,要不要请求增援?!”一片喊杀声中,于隼冲着史大邱大声问道。

    “没有增援!”史大邱面色凝重,“弟兄们挺住!”

    话音未落,城下的锋南军已经在颜锦舟的指挥下开始了进攻!

    锋南军这次吸取了教训,不再是冒昧突进,而是一个接一个,用手中的兵器敲砸着城墙上厚重的冰层,兵器撞击在冰层上的声音与西侧魏林军攻击城墙破损处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一片喊杀声中格外响亮!

    五千守军苦苦支撑,可是在锋南军强大的攻势前,逐渐显露出颓势,还击越来越力不从心。

    四万人对五千,即使有城墙作为屏障,也仍要经历一场苦战!

    于隼用力一咬牙,“我去求殿下,再不派兵增援,仰昭关就要失守了!”

    他转过身,却被谢清远一把拦住。

    “于将军,再坚持一下,锋南军撑不了多久了!魏林军一旦败退,颜锦舟独立难支!殿下不会增兵的!他宁愿放弃仰昭关也不会增兵!”

    “鬼知道魏林什么时候退兵!”史大邱再也忍不住,朝谢清远怒吼道,“打了一上午了,城下的锋南军还是像蚂蚁一样多,丝毫没有退兵的迹象,殿下为何不亲自来城墙上看看!这样下去,我们四万人就要给城下这帮狗娘养的活活累死了!”

    “已经激战了一个上午,可有一个锋南军攀上了城墙?我们可丢掉过哪怕一寸的地方?!这种情况下,锋南军比我们更着急!你们仔细看着,他们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要不了多久,魏林那边就会主动退兵!我们只要耐心等待!”谢清远亦抬高了声音。

    情况果然如谢清远所料,片刻之后,始终与守军激战在城墙上的锋南军,逐渐露出了颓势,临近中午,凌晨便起身准备的锋南军又累又乏,体力逐渐不支。而城墙上的守军,并不是一拥而上,而是轮番上阵!一队人没有了战斗力,充分休息了的另一队人立刻接上,始终以气力十足的姿态面对攻上来的锋南军。

    城墙下,锋南军将士的尸体堆叠起来,几乎可以将城下的人送到城墙中间,一个上午的激战,锋南军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却始终没能夺下这一处破损的城墙!

第八十七章 马车相见

    林转头,看了看城墙西侧,颜锦舟的部队,城墙上五全部投入战斗,颜锦舟军死死的拖住了这五千人,如同一条无法甩脱的毒蛇,将这五千守军紧紧的钉死在西侧。

    他再抬头看了看自己主攻的这一截城墙,锋南军仍在竭尽全力的战斗,气势却已大不如前,守军的还击,也不再如最初那般有力。

    谢清远从极为紧张的守军中又抽调出了几千人,来回奔走在两处城墙之间,哪里危急便跑去增援,获得了极为有效的成果。

    但即使是这样,守军依旧越来越不支。

    进入最后关头了!

    多年的征战告诉他,这时候只要再多坚持一刻,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同时,他皱紧浓黑的眉毛,疑问也在心中升起。

    仰昭关驻军,绝对不止城墙上所看到的,为何眼看守军陷入苦战,却没有兵力增援?!

    娘的!君可载定然又在使诈!

    不能在苦战下去了!锋南军承受不起更大的伤亡!

    “传令下去!退兵!”他扭转头,迅速下令。

    “退兵!”一声嘶吼贯穿云霄,随之响起浑浊的退兵号角声,城墙上的锋南军听到命令,立刻如同退回的潮水一般迅速滑下城墙,以极快的速度退出守军射程之外。

    城墙西侧,颜锦舟军大为愕然,魏林突然退兵,他们在西侧的缠斗便再无意义。

    颜锦舟皱眉思索片刻,果断下令。退兵!

    塔楼上。明末敛了神色,面容严肃的看着一次退回来地两支部队。

    “怎么没有接到明将军地命令就自动退兵了!”有将领愕然,“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扭转局势了!”

    “没得选择,不退兵,我们将会付出更大的牺牲,最重要的是,不会取得任何成果!”明末摇摇头,缓缓说道。“本来便没打算要强攻,只是获知了城墙地破损,才要赶在守军补好之前仓促出兵,如今那一处城墙没有一举夺下,就必须果断退兵,守军苦战只是假象,后面还有陷阱等着我们。”

    “仰昭关守军居然没有全力出动,也只有君可载敢这样做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他手下那些将领丢了仰昭关,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一名将领喟叹道。

    “他之所以没有再派人出来,只是因为他笃定了,今日主持守城的那个人。不会丢了仰昭关……”

    十日后,公子无双率八万人开至仰昭关。

    明末亲自骑马奔出五十里迎接他。

    最冷的几日已经过去。广袤的东陵原上,万里冰封逐渐解除,大地开始缓缓回暖。

    明末一身戎装端坐在马上,注视着由远及近的锋南军,一张瘦削的脸被冻得通红。

    黑色地马车被簇拥在军队中间,马车周围围了一圈手执长矛的披甲士兵,公子无双就在马车里。

    每近一寸,明末的心跳就加快一分,待到公子无双的马车驶近她身边时,她的面孔已经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有些惨白。

    “末儿。”公子无双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唤她,一双眼,仍是温润淡然。

    “无双!”明末赶紧迎了上去,半月不见,无双似乎清瘦了不少,让她一阵心疼。

    她跳下马,将马缰交给一旁的士兵,然后身后利落的跳上公子无双的马车。

    掀开帘子,一阵暖意迎面扑来,马车正中央放着一盆燃得正旺地炭火,隔绝了外间的寒冷。

    钻进马车才发现,无双的腿上,竟盖了一张厚厚的毛

    “无双……”她微愣了楞,印象中,无双身体虽不如武人粗壮,但因为时常舞剑以及参与皇族骑射,却也并不羸弱,再冷地冬日也不曾有过这般畏寒之状。

    公子无双看着她,扬起嘴角微笑了一下,“近日感染了风寒,身体有些虚弱,大夫说过两天便可痊愈,末儿不必惊讶。”

    —

    明末想了想,问道,“无双找了何处的大夫看病?”

    “庆城里最好地大夫,曾经进京给皇四叔看过病。”

    “不行,”明末皱了皱眉,“到了营地里,请军医再好好看看,这次的伤兵里许多染上风寒的都是他给治好的。”

    “咳咳,不必了,末儿,”公子无双摆摆手,“我信得过那名大夫。”

    明末不再出声,只是心里仍在煎熬,双手不自觉的绞扭在一起。

    离开庆城的时候,无双仍是好好的,突如其来的风寒,是因为谢炎伶遇害么?

    “无双……”觉察到马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她开口唤道,可是唤出这两个字,却又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公子无双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有些费力的伸出手,抚了抚明末的头,“末儿,战况我已经知道,不是你的错,这样的情况下,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不必再内疚。”

    “我不是说这个,”明末摇摇头,蹲下身,将头枕在公子无双膝上,“炎伶的事……对不起!”

    “傻瓜……”公子无双轻轻将手覆在明末手上,“炎伶的事,和末儿有什么干系,想必是我平日树敌太多,才……”

    “不是的!”明末拼命的摇头,双手攥紧公子无双膝上的毛毯,牙齿狠狠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说话,只是拼命的摇头。

    “咳咳……”公子无双咳得愈加的剧烈,明末连忙跳起来,替他拍着背。

    “末儿知道什么?还是……猜测到了什么?”公子无双轻声询问道。

    明末低着头,不敢直视公子无双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终,仍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当初选择起兵,便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公子无双不再追问,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炎伶跟着我这几年,没有好好待过她,如今想想,便觉得自己太过凉薄……”

    如此凄清的语调,明末听得心里一阵阵的揪紧,她始终不敢抬起头看公子无双,只是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差一点,她就脱口而出,谢炎伶是她害死的,无双的孩子也是她害死的!她就是害无双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

    差一点就说出……她愿意取代谢炎伶,陪伴在无双身侧,愿意为无双产下子嗣,抛却这么多年的理想,躲进无双的身后,从此,与世无争。

    可是最终,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马车里陷入一片沉寂。

    道路高低不平,马车剧烈的颠簸,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见到无双,始终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不知不觉中,明末竟倚着公子无双的膝沉沉睡去。

    公子无双垂下眼,伸出修长的手,伸向明末熟睡的面庞。

    指尖停留在明末小小的耳朵上方,凝神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垂下,公子无双轻轻靠上车篷,略带疲累的闭上眼。

第八十八章 旧伤复发

    北边境,序阳城。

    披甲的侍卫一跃而起,伸出手一把抓住迎面飞来的信鸽。

    卸下布条,侍卫转过身,将布条恭敬送到身后站立的男子手中。

    慕颜赤接过布条缓缓打开,面色沉着,深邃的蓝眸不泄露丝毫情绪。

    “陛下,如何?”

    慕颜赤抬手轻轻一弹,布条准确落入身侧的侍卫手中。

    “公子无双死伤甚巨,君可载元气未伤。”

    “那……”

    “再等等吧。”慕颜赤对着大漠边缘悬挂的一轮夕阳,身姿挺拔,透着世人皆不能接近的疏离淡漠,“现在,还不到时候。”

    颜锦舟,魏林,方忠三人身披铠甲,将头盔抱在怀里,大步走进军营西侧的明末营帐。

    “将军,叫我们来何事?”

    明末正坐在几案前埋首研究仰昭关地形图,抬起头,见是他们三人,便收了地图,坐直了身子。

    “叫你们来是有事要问你们。”她将手指向一侧的几张凳子,示意他们坐下。

    三人落座之后,她才开口问道,“无双起兵之际,你们一直跟在他身边,可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将军指的是?”

    “你们可曾遭遇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公子……可受过什么伤?”

    “这……”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噤声不语。

    “怎么了?不敢说?还是,公子不许你们说?”明末眉头微微皱起。

    “我们……的确遭遇过不止一次的袭击!”犹豫片刻。颜锦舟开口说道。立刻,魏林和方忠都转过头愕然看着他。

    颜锦舟目光坦然,“当初我只是答应过公子不主动禀报给明将军。若是将军问起,我亦不会隐瞒。”

    明末神色一紧,“锦舟,是什么时候地事?!”

    “我们停留在富离郡,劝服高士跟着公子归降富离郡守之际,曾来过好几拨人。试图刺杀公子和高士,不过都没有成功。”

    “可查明了那些人地身份?”

    “无法得知,只能猜测必然来自京中无疑。”

    “对方行踪诡异,时而袭击高士,时而潜伏在公子身边,让人摸不清他们真正的目标到底是谁,公子和高士都受过伤,公子……受伤较重。”

    “伤在何处?”明末心头一紧。

    “一柄利剑刺入左腿。离膝盖只有两寸,一柄,没入右肋。”

    明末“腾”的起身!,面上惊怒交加。“右肋?!”

    魏林点点头,神色凝重。“来人都是一流地武人,虽然立刻有一队卫兵赶过来支援,可是仍然不敌他们,二三十人伤了我们近百人。”

    “这么多人,无双为何还会受如此重的伤?!”明末脸色煞白,想起马车上无双的虚弱之态,哪里是什么风寒,分明是长途奔波所致的旧伤复发!

    “行刺的人出现时,公子身边仅有高士及两名侍卫,右肋那一处剑伤……是替高士挡下的。”

    “正因为替高士挡了那一剑,才导致高士态度转变,最终答应归顺公子麾下!”方忠说道,言语间有些喟叹。

    “公子受伤很重,但是我们去请大夫时,却发现整个富离郡所有医术精湛地大夫几乎一夜之间被人杀光,导致我们连一名能够医治外伤的大夫都找不到,幸亏此时逃亡邻郡的富离郡守赶回来,带来了两名大夫,否则……”

    明末听着他们的讲述,虽过去时日已久,仍是觉得额上冷汗涔涔,若是没有那两名大夫,只怕无双已经……

    “京中派来的人,会是谁派的?君可载?还是当时仍大权在握的绪王爷?!”她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开口问道。

    魏林说道,“将军,绪王爷虽骄奢狂妄,却并非心狠手辣之人,我相信对于公子,他从未动过杀心。”

    颜锦舟身子一震,立刻将视线投向明末。

    将军与君可载之间有着暧昧的纠缠,三人当中只有他隐约了解一些,魏林说这话虽是出于事实,却只怕难免要伤了将军地心。

    “那么……就是君可载下的命令了!”几案下,明末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

    上寅宫里,君可载附在她耳边说地话仍是无比清晰。

    “我不会杀公子无双。”

    他骗了她!

    猛然发觉这个事实,她心里竟一阵发堵。

    印象里,君可载虽然恶劣,虽然强势,虽然不择手段,可是却从不曾骗过她。

    原来,这些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对于君可载那般操控一切地男人,最终的利益才是他追逐的,只要能达到目的,还有什么,是不能抛却的?

    虽然从不曾正视过他那些甜言蜜语,可是心里,仍是以为自己在对于他,是特别的。

    她低下头,竭力抹去突然浮上心头的怅然。

    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三名部下,“不要让无双知道我已经得知了他的伤情,你们走吧。”

    明末掀帘走近公子无双的营帐,幽暗的火光里,公子无双手捧书卷,手肘支着椅子的扶手微微斜坐着,腿上仍是覆着厚厚的毛毯。

    见明末进来,他轻轻放下手中书卷,面上绽出温和的笑容,“末儿怎么这么晚还跑过来了?”

    明末没有笑,只是走近他面前,面色凝重,“无双,四个月前打下的棋梁城,派了何人驻守?”

    “昌崖郡原来的都指挥使孙以及我原来的部下化觉辉,棋梁位置偏南,我恐怕鄂兰仕会有所动作,特意挑选了两名信得过的人,怎么了?”公子无双坐直了身子问道。

    “这两个人才干如何,可能服众?”明末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公子无双点头,“化觉辉跟随我多年,虽然领兵才干不如魏林几人,却也有几分魄力,威望颇高,能够服众,末儿,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无双,我们必须赶在开春之际攻下仰昭关。”明末的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棋梁局势不稳,新颁布的一系列政令触犯了一些土豪商贾的利益,有人煽动百姓闹事,而且规模不小。”

    “哦?谁带来的消息?”

    “化觉辉遣了人送来急报,本来见无双身体未愈,想瞒着无双私下里解决,可是无奈军中诸人对驻守棋梁的两人都不了解,不得已,才深夜来打搅无双。”

    公子无双轻轻点头,并未在意,沉思片刻,他说道,“水汛期将近,今年冬季积雪颇深,洪水势必来得更为凶猛,我们,的确要赶到开春之前攻下仰昭关。棋梁如今的形势如何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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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帼不让须眉参赛作品
罪奴明末为雪冤屈毅然抛却女儿身投入战场,大漠孤寒,甲胄冰凉,她一生的起落沉浮,都只是为了一个守护的愿望
坚硬强韧的表象下,她胸腔里跳动的是对家国河山的深刻眷念,是对生命莫大的深爱与慈悲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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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临群6078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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