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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尽处是天堂全文阅读

作者:龙藏雨飞门     烟花尽处是天堂txt下载     烟花尽处是天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烟花尽处是天堂全文阅读

书已重新分段,看得更清爽

    感谢遥乐人和石浮两位书友的建议,小说已经放弃大段式的写作,所有段落重新分段,阅读更清爽。

    再次感谢两位书友。

书友们请进

    本书在不断的创作中已连载四个多月,目前第十一,十三,三十到三十五章还在修改完善,秉承曹先生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的精神,每字每句还需细细斟酌,故事情节还将少量增加。

    小说每一处剧情没有一点闲笔,皆与后续的故事情节相关,总之是满满的干货,无一丝一毫的水分。

    在一百零五章左右,主体故事就告一段落了,转眼就是20年后,本想将主人公们目前的生活写一小段尾声,然后就全书大终结,可这两天才开始动笔,就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将这部分作为独立的一卷,尽量写的更精彩些。

    最后打个小广告:故事越到后面越精彩,到最后所有剧情汇于一点,所有矛盾整体爆发,总之一定让您看得尽兴且回味深长。

    亲爱的书友,再次感谢您抽出时间阅读我的作品。感谢您的收藏,评论,订阅,打赏和推荐票,这些都是激励我写作的最大动力,特别致谢cgoatherd书友,拜谢!

一 冷冬

    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七年,西京城迎来了最冷的寒冬。

    寒流自遥远的北方跨越千山万水奔袭而来,整个东郊低矮的平房和五六十年代的苏联式小楼,都被裹上了一层银色。

    矗立于其间的一座座烟囱整日冒着白烟,遮天蔽日的烟雾一直冲到云层,云就变得越来越低。一场暴雪在最冷的时刻降临,马路上很快就积满了雪,雪冻成了冰,冰上又再覆盖了雪,整整两天两夜,大雪如扯不断的棉絮,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校长坐在家里,茶杯冒着热气,端上喝一口又放下,他担心着学校,天还未亮,就穿了长筒胶鞋,全副武装到只露两个眼睛,顶着风雪一步步走出门。

    他一步一个深坑,艰难地挪到校门口,哆嗦着开了锁,门推到一半却推不动了,一棵被压断的树枝就横在传达室门口。校长侧身进去,车棚顶已被压塌,数十辆自行车和彩钢瓦一起被埋成厚厚的雪包,体育教研室的牌子也没了,房顶已漏了一个大洞。

    巡查过一圈后,校长喃喃自语:“再不修,就塌完了。”当晚就写了报告,紧急申请着厂里的修缮款。

    第二天终于放晴,厂长带头组织了扫雪队,厂里的青年职工和院子里放假的学生们都拿着扫帚铲子,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厂长穿着大雨胶鞋,站在雪最深的地方,一铲一铲地把雪往三轮车里倒。校长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厂长跟前,递上报告,厂长却皱起了眉:“老刘啊,你也知道咱们这几年不景气……”

    校长说:“可眼看就要开学了。”

    厂长说:“这不还有几天嘛。”把报告看过一遍又一遍,终归还是签了字,交给物业处长,说:“你们想办法给解决吧。”

    夜幕降临,院子已清理干净,校园里的彩钢瓦和树枝都堆在一角,自行车也都捞了出来,在墙根摆成一排。操场上空旷寂寥,一抹夕阳在雪地上留下柔和的淡红色后,悄然隐去了。

    李冰推着最后一车雪,倒在树坑里,擦了额头的汗,敞开了衣领。忙了一天,胳膊已有些酸疼,和同学告别后,就踩着积雪往回走。再有不到半年就要中考了,虽是寒假,可摆在案头的5大册作业和堆成山的练习卷,让他焦头烂额,今天从早忙到晚,回去还要挑灯夜战,心里就一阵沮丧,在外面多呆一会再回。校门口的一层楼,侧面开了窗户,是小卖部,

    李冰拍着窗喊:“老板,来生意了。”

    一个老头开了门说:“快进来,三天都不开张了,还以为这雪没完了。”

    李冰却掏出一毛钱,说:“来根烟。”老头拿出两根给他,“拿上,第一单生意,送你一根。”

    李冰连声道谢,老头自己点上一根说:“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干了一冬天,总算是下了,好雪!”

    李冰说:“深的地方都快到膝盖了。”

    老头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是好兆头,来年的麦子要丰收的。”李冰点头说是。

    从小卖部出来,他蹲在小石凳上,鞋和裤子已湿漉漉,兜里的火柴也湿了,他连划了四根才点着,猛吸了一口,呛得咳了两声,路对面却传来几声笑,三个小女孩都穿了厚重的棉袄,坐在篮球架的杠子上。李冰并不认识,又抽几口,扔了烟就准备走,一个小女孩却站起来喊了两声:“安然,安然。”

    四顾无人,李冰心想:这不是在叫我么?就走过去,一个女孩笑道:“我说的吧,一叫安然他就来了。”

    李冰借着灯光,眼前这三个女孩,形容尚小,稚气未脱,就说:“你们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小女孩说:“全校上下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呢,你俩的关系……”

    李冰说:“都是瞎传,我俩没什么的。”

    女孩说:“怎么没什么?去年的中秋,你俩在天台上,那叫一个轰动……”

    另一个女孩说:“在天台上怎么了?”

    李冰想起那次的尴尬,忙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真没什么的。”

    女孩说:“你说了也没人信。”

    李冰苦笑一下,点上根烟又扬了一下手说:“哎,不提了,对了,你们是几年级的?都叫什么?”

    小女孩笑眯眯地说:“六年级的。我叫王倩,这是李佳,那位是郑小卉,我们年级的大美女。”

    李冰说:“我想起来了,大队长,三道杠。”郑小卉并没说话,眼睛看向另一边。

    李冰说:“听说你们年级女生跟我们年级男生谈恋爱呢?”

    “谈恋爱?”王倩噗地一笑:“你咋不说搞对象,都是玩呢,不过有五六对了。”

    李冰说:“这么多。”

    王倩说:“最轰动的还是许小晴和高翰文,他俩才是关系不正常,天天在俱乐部约会。”

    李冰说:“天天约会?真是越到毕业越疯狂。”

    王倩说:“等过两天暖和点,俱乐部上一堆一堆约会的。”

    天彻底黑下来,院子冷冷清清,再没有人,孤男群女,李冰觉得甚是不妥,就说:“我先走了,这么冷的天,你们也早点回。”

    王倩却站起来,有些着急地说:“才说了几句话就走?你什么意思。”

    李冰却想笑,说:“咱们也不是很熟么,还有一堆作业没写呢,改天再聊。”告辞了,就往回走。

    走到楼底下,李冰使劲哈口气,烟味还在,就憋住气进了门,猛喝两口水,又到厨房漱了口,远远地离他妈坐下,妈剥着蒜说:“看你忙了一天,也没啥奖励?”

    李冰说:“扫雪要啥奖励?”

    妈说:“你干活校长在跟前看着没?”

    李冰说:“校长看不看也得干呀,难道校长走了就不干了?”帮着打下手做饭,吃完就趴着继续做题,脑子里却想起那三个女孩,还有王倩的话,高翰文学习也是拔尖的,平常也是文质彬彬,不声不响,竟然跟个小女娃天天幽会?真是人不可貌相,印象中记得有许小晴这么个人,到底是哪个呢?妈过来拍了下桌子说:“想啥呢?心不在焉的,我为了你电视都不看了,别让我操心。”李冰埋头又写起来。

二 惊天大案

    第二天就出了太阳,下午李冰他妈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把一团面揉匀称了,拉成面包样的长条,再一刀刀切成小块,扯开一根面,在案板上怕啪啪啪甩过三下,二指宽的面条甩到锅里,如法炮制,两碗扯面就摆到跟前。

    妈喊道:“拿辣面子来!”李冰如跑腿小二,举着个小罐子跑到跟前,把两勺辣椒面盖到面上,妈又剁了葱花蒜末,一齐放到碗里,静待油热,锅里腾起一股烟,挖一勺热油刺啦浇在辣子上,一股浓烈的香就窜了出来,溢满厨房。

    李冰急得就要端碗,妈说:“等一下!不先搅和你急啥呢”拿出筷子上下翻搅,待辣面沾满面条,整碗溢满油光,李冰已经满嘴的口水,咽了又咽,小心接过面条,一大口下去,却烫得啊了一声,忙拿手扇。

    妈说:“慢着点,饿死鬼托生。”妈坐在个小登上,吃得满嘴是油,问:“香不香”

    李冰一口还没咽下,囫囵着说:“还凑活。”

    妈说:“凑活你看谁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我不是吹,比外头饭馆里的强。”

    吃干抹净,最后一口汤汁也不剩,李冰拍着肚子说:“饱了。”就瘫到沙发上,翘个二郎腿。琢磨他妈也该出去了。

    妈说:“你等啥呢盼着我出去”

    李冰说:“没有么,我就是休息一会,写作业呀。”

    妈说:“我给你说,作业写到哪一页我记着呢,还有电视罩子现在的形状我也知道,等我回来,敢动电视小心着!去洗碗去!”

    李冰端了碗到厨房,妈边换鞋边说:“我去打牌,心要静,不要老让我操心,赶紧保佑我赢钱。”

    李冰念经似的说:“老天保佑我妈今晚打牌赢大钱,坐连庄,炸弹不停……”妈说:“好,赢了钱回来再吃好的。”

    妈前脚刚带上门,李冰立即跳到床上,翻出个毛领假皮大衣穿上,把作业摆好,又等了两分钟,就下楼去了。本打算去方小龙家,站在院子里数到十三层,他家却灭着灯。

    李磊坐在篮球架下东张西望,李冰就走过去,拍掉架子上的雪,坐下说:“大晚上没人的,你在这闲坐啥呢?”

    李磊说:“约大叔去游戏厅的,这都几点了,还不下来,不行咱俩去”

    李冰说:“大叔忙活着呢。”

    李磊说:“你也知道了?最近跟个六年级的小女娃谈恋爱呢。”嘿嘿地笑。

    李冰说:“大叔是要焕发第二春呀。”

    远处灯影下却站了两个小女孩,李磊瞄了几眼,站起来说:“走,跟我走。”

    李冰说:“你干啥?相亲去啊?”就跟了李磊过去。

    李磊远远地就喊:“许小晴,这么冷不在家待着,是不是等高翰文呢?他家在十楼。”

    李冰没走到跟前去,就听一女孩说:“谁找高翰文,不像你收了王倩这个好妹妹。”柔柔的声音。

    李冰心里酥软了一下,心想:这就是许小晴吧,再看她个子不高,短发带了个大发卡,粉色毛绒绒的衣服却敞开着。

    李磊说:“怎么,是不是吃醋了?”

    许小晴变了脸说:“谁吃你的醋”拉着女孩就走了。

    李磊噎得说不出话,走过来说:“现在这女娃不得了,说个话还火爆的不行。”

    李冰说:“走吧,游戏厅玩会得了。”又说:“你跟你妹怎么认识的?”

    李磊说:“你说王倩那是我邻居,从小就认识,叫了我多少年哥了。”

    走到院子门口,许小晴挽着李佳胳膊从外面进来,两人说着什么,咯咯笑了一下,许小晴对着李冰叫:“安然,安然。”

    李冰借着路灯才看清,果然是美人,目似秋水月如眸,就有点心慌,竟说不出话。

    许小晴又说:“安然说李冰人品好,作文全班第一。”

    李冰说:“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许小晴说:“很早以前难道你现在人品不好?”捂了嘴笑。又说:“上学期安然才给我说的,哪就很久了?”

    李冰说:“我跟她很久都没见了。许小晴说:“又瞎说,全校谁不知道你俩……”

    李磊看出些苗头,拉了李冰袖子说:“大叔估计已经先到游戏厅了,赶紧走吧,去晚了三国志就被抢了。”拉着李冰就走。李佳在后面说:“人家正说话呢,你急啥。”李磊搂住李冰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游戏厅里烟雾缭绕,人头攒动,没有暖气,却热得冒汗,老板拨开人堆,拍了一个小伙肩膀说:“行了,别抽了,呛得都睁不开眼。”

    小伙灭了烟,却掏出一堆牌子说:“不打了,退钱。”

    老板说:“我这只卖不退,不想打改天再来。”

    李磊趁机把小伙叫到一边说:“卖给我,一块钱5个。”

    小伙说:“不行,两块钱九个。”

    “成交。”就跟李冰各掏了一块钱。厅里并没见到大叔,三国志也被几个小孩占着玩。李冰就打了几把1944和恐龙岛,眼睛盯着屏幕,脑子却想起许小晴。表针快到10点,就说有点晚了,拉了李磊回去。院子里空荡荡,再没有人,各自告辞回家。

    李冰刚坐定铺开卷子,妈就开门进来,扫视了一圈,说:“没看电视”李冰说:“没看。”妈就摸了电视后盖,确实没温度。又问:“没出去玩”李冰说:“这不一直在做题。”

    妈脱了外套,眉飞色舞地说:“你猜猜,我今天赢了多少?”

    李冰说:“二十”

    妈说:“三十块!一上去就连坐三庄,又是炸弹又是暗杠的,中间又是长庄……有一把牌呀,底下三个二万,我夹二万,你知道最后怎么着?”

    李冰说:“别说了,还让不让我学习了。”

    妈说:“现在装样子学习,谁知道我走了你干啥呢。听我说完,最后我杠上开花,摸了二万。厉不厉害”

    李冰说:“你输的时候也没见说。”

    妈说:“有输有赢么,哎,打牌三十年,各赢各的钱,就权当娱乐了。”

    李冰就不写作业了,洗漱过后躺下,却睡不着,妈已有了鼾声,李冰却想着许小晴,第一次见到这么动人心魄的美,昏黄的灯光下犹如仙女。就想着这么美的人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

    第二天晚上,李冰写着作业,心里却像烧着了火,迫不及待地等他妈出去。妈却慢悠悠织起毛衣,两根签子上下穿梭,一卷毛线怎么也打不完。

    李冰撑着学到九点,就伸了懒腰说:“太累了,出去转转,换换脑子。”

    妈说:“二十分钟,看着表回来。”

    李冰带了电子表,飞跑下楼,满院子走了两圈,却没个人影,许小晴今天是不来了。有些失落地往回走,走过学校外墙一条狭窄的过道,背后却有了柔柔的声音:“在这儿呢。”

    李冰回头就见许小晴和李佳坐在楼下的台阶上。许小晴勾着手指让他过去,又笑了两声,李冰想说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你了,又难为情,竟没开口。许小晴站起来说:“我忽然想起件事,去年学校里十无校园检查组,你还是我的组长呢。”李冰想了想,却记不起来。就那么站着,许小晴拉了李佳的手说:“我们先走了,再见。”李佳回头说:“你倒是说话呀。”

    李冰一个人站在马路上,懊悔不已。刚才怎么就没说话已经想好了一堆话,临场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还是放松不了,心跳嗵嗵地。这个状态怎么拿得出手,又不甘心,想再找过去,却听得一声很粗大的嗓门叫道:“老大!”回头看时,武战东已大步上前,握住李冰的手说:“几天不见,老大的是把咱兄弟几个给忘了?”

    “看你说的,我咋能忘呢。”李冰拉着武战东说:“你们从哪来?”

    武战东说:“我们都是到处乱逛呢,刚去了批发城夜市。”

    李冰说:“这么冷,烤肉也得成冰棍了。”

    武战东说:“啤酒成了冰碴子喝着才爽啊。”

    李冰说:“也是,我现在是很少出来了,今天难得聚到一起,咱好好聊聊。”

    李冰和这几个从小玩到大,不分彼此,就在篮球架下围坐一团,

    李冰说:“咱今天兄弟们没到齐么。”

    武战东说:“差个李广,不过多个马军。”

    “马军,”李冰拍拍马军的肩膀“你娃在101中学混的咋样嘛。”

    马军说:“唉,一言难尽呀。”

    李冰说:“肯定么,伙计们都在子校,你一个人在那边也是孤单。你放着咱子校不好好上,跑101干啥去了你胆子可真大,敢跟着王胖子去抢试卷,没把你送到工读学校都是好的。”

    马军说:“唉,还不是为大家谋福利。”众人笑过,就忆起了那件震动全校的惊天大案。

    期末考试前三天,学校里就小道消息议论今年漏题了,有人暗地叫卖全套答案200元一份。王胖子是真金白银买了答案的,李冰想要,王胖子说掏50就给你,李冰没钱,就说哪有真答案,都是骗子骗钱的把戏。第一门数学,王胖子就坐背后,铅笔写满一桌子答案,监考老师也是知道学生的小动作-抽斗里翻书,就命令全体考生向后转,李冰发现答案都是真的,心中狂喜,按捺不住激动。王胖子懊恼不已,几次向后看,被老师警告。李冰答完题就擦了答案,提前交卷了,可有的人抄完答案却没擦,有的竟是圆珠笔写在桌上擦不掉,马虎大意到如此。

    老师终于在考完试发现了桌子上的秘密,紧急汇报校长,校长上报至教育局,与此同时,各个学校的电话打爆了局长的专线。局长深感事态重大,下午停考,召集各方开会到深夜,第二天继续停考,晚上新的试题就由专车送到了学校。第三天开考,只准带笔进考场,所有口袋翻过,犹如科举般严厉。

    中午放学,王胖子看见语文老师抱着写有绝密字样的文件袋进了办公室,知道这是下午的考卷了,回想白扔200块,心有不甘,就想把试卷偷出来,找到马军商量,马军也是学过化学的,梁伯启曾说:乙醚又叫蒙汗药,就先潜入化学实验室偷了乙醚,倒在毛巾上,又蒙面闯入语文办公室,唐老师刚从大学毕业,没见过这阵势,毛巾一捂,就昏死过去。马军拉开抽屉却找不到柜子钥匙,情急冒汗,王胖子在外放哨,看见梁老师过来,大喊快走,就往外冲,唐老师却是假晕,爬起来就喊抓贼啊,梁伯启腿脚不利索,落在后面,学校看门大爷早年练过拳脚,一个扫荡退就放倒马军。王胖子贴着围墙跑,爬树翻墙,又被门卫大爷喝住,梁伯启也赶来,猛一拽,裤子拉掉一半,拖着裤子掉在地上。

    两个毛贼被擒,学校却没有声张,李军被转学到了101中,王胖子却不愿再上学了,给家里留下张纸条,说去找一位姓吴的同学,从此没了音讯,他再次出现时,已是多年以后,那时的他已完成一番惊天动地的壮举!

    众人笑过,又不由惋惜起来。马军却诡秘地说:“我在101过的比这儿好。想不想听听我们那的事?”

    李冰说:“什么事”

    马军压低了声音:“我们班有俩女的骚的很,男生随便摸。”

    李冰说:“啥?有这事?长的咋样?”

    马军说:“还可以,那天我跟她睡了一觉,都快爽死我了。”

    武战东说:“你跟柳茹还挂着么?”

    李军说:“现在不在一个学校,没啥来往。我想她现在肯定挂上男的了。还有牛鹏鹏,原来跟叶小青那些事谁都知道,他到了长江中学肯定不安生。”

    灯影下一群人扯天扯地,直到有些困乏了,有人提议去游戏厅打两把三国志,再一摸口袋,就五毛钱,于是作罢,各自拍拍屁股上的灰散去了。

    李冰在家门口,却不敢敲门,原地走来走去。邻居阿姨从楼下上来,问:“咋不进去?没拿钥匙?”

    李冰说:“回来晚了,不敢进。”

    阿姨义愤填膺:“来,我给你妈说,看把娃都吓成啥了。”

    敲了门,房子里一声狮吼:“都几点了?还知道回来?”妈虎着脸开门,阿姨说:“你喊啥么喊,这么好个娃都让你训成啥了。”

    妈说:“这娃野着呢,你不管他,他能翻天。”

    阿姨说:“翻啥天?真是的,这么多年邻居我不知道,娃又乖,学习又好,给你省了多少心,争了多大气,我娃要是有你娃一半,我都烧高香了。李冰你回去吧,你妈要是再无理取闹,你就来我家,给我当儿子。”又搂了妈肩膀低声说:“行了,你娃脾气好,这么大的娃了,咋能这样训?”

四 求情信

    下午约了去方小龙家写作业,出了电梯就水汪汪一片,一道细流,如蛇一样一直蜿蜒到电梯口,家门口已漫出水来。

    方小龙说:“坏了。”开门进去,家里已经水漫金山。踮着脚尖去厨房关了水龙头,说:“早上停水,我妈肯定是忘了关了。这该怎么办?”

    李冰说:“赶紧排水吧。”就找来簸萁铲水。

    方小龙拿笤帚边扫边说:“我妈真是的,一天就知道跳舞,啥心都不操,每天早上起床就走,电扇都不关。”

    李冰却在一处角落发现一摞书,已被淹湿过半,一本本展开,晾到阳台上,一本灰青色封皮的书就出现在眼前。

    李冰惊呼:“你家有!”

    方小龙说:“在哪?”跑过来翻看着说:“这书让我爸藏了,原来在这儿。”

    李冰说:“这书我听说过,还没看过,借我看看?”

    方小龙说:“不行,我爸发现就麻烦了。你在这看可以,不能带走。”

    李冰甩甩水,又拿了卫生纸一页页压干,捧在怀里读起来:“果然是好书。”看到入迷,快到下班才放回去。觉得不过瘾,回到家心里还挠痒痒,就抠了存钱罐的底,倒出来10块钱装到书包里。

    第二天就往三间窑去买书,他知道一家旧书店老板有存货的,一般放在里间不示人,只有熟客才用报纸包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书。李冰不知老板肯不肯卖,去碰碰运气。

    走到半路见电线杆上贴了幅广告,广州老军医,两个大字:专治,底下是密密麻麻奇奇怪怪的字,就停下细看。却觉得后面有人,许小晴正走过来,他就装作没看见,挺直了腰,继续往前走。

    许小晴快走到跟前,就喊:“安然。”一个媚笑,李冰停下说:“安然没在这么。”

    许小晴说:“没在这你回什么头?”

    李冰说:“我俩真没啥关系的,外边都是胡乱传。”

    许小晴说:“谁信呢,你俩能没关系。”

    李冰说:“要这么说,你跟高翰文是什么关系?”

    许小晴立刻红了脸,说不出话,难堪了表情,转身就走。李冰心想:不至于吧,一句话就羞成这个样子?就往书店去。

    老板三十多岁的人,带一副眼镜却头发蓬乱,满脸胡子,像个落魄的知识分子。他就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专心看书,李冰走进去也没有招呼。店里两排到房顶的书架,中间是狭窄的过道,到处堆满书。

    李冰假装着左看右看,过了很久,老板才合了书进来说:“小伙子,要啥书?这边是全科的复习资料,都是毕业生留下的,里头有笔记,很有用的。”

    李冰却没吭声,手攥着口袋里的钱,转了一圈才支吾着说:“我想买一本书。”

    老板说:“啥书?”

    李冰说:“水浒传——”

    老板说:“有啊,在这儿。”

    李冰说:“的姐妹篇。”

    老板说:“嗯?”就立即明白过来,笑着说:“你年龄太小,看不成啊。”

    李冰说:“我不小,十八了。”

    老板说:“十八了?”

    李冰说:“嗯,就是的。”

    老板说:“那也不行,学生不能看这书。”

    李冰说:“老板,我真的是喜欢古典文学,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的。”就掏出一把零钱往老板手里塞。

    老板说:“我还没说价呢么,怎么就给钱……”

    李冰说:“老板我真的是诚心要。”

    老板说:“好吧,这书还有最后一本,就是错别字比较多。”

    李冰说:“没事的,我自己改错。”

    老板接了钱,就去里面的小黑房里拿出两本书:“上下册,慢慢看。总共九块,找你一块。”

    李冰接了书就走,老板在后边说:“不包个书皮再走?”

    李冰顾不得那么多了,在路上就边走边看,看到入迷,差点和迎面过来的人撞个满怀。他忙说对不起,就把书藏到怀里,回到家用牛皮纸包了书皮,写上:“语文复习丛书。”打开衣柜,把下册塞到冬天的大衣里,上册就放到书包。

    晚自习带着到了班里,写完作业就拿出来,侧了身子看。

    杜凤瞄了一眼说:“看啥呢,神神秘秘的。”

    李冰说:“语文复习书,讲写作的。”

    贾玉过来塞给杜凤一封信,杜凤就坐正了细看,顿时变了脸色。

    李冰问:“你看啥呢?”

    杜凤看他一眼,也侧了身子手半捂着说:“没啥,一封信。”看过一遍,合了信又打开再看一遍,自语说道:“这次完蛋了。”

    李冰说:“怎么了?”

    杜凤说:“没什么,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李冰说:“能不能帮忙你也得先说呀。”

    杜凤说:“事关重大,你真的帮不了。”

    李冰生气地说:“不爱说别说,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才不想知道。”

    下课胡乱收拾了书包,就匆匆出来。身后跟上来一人说:“你走那么快干啥。”

    李冰见是方小龙,叹气说:“自习课憋的慌,出来喘口气。”又想起那封信,问:“刚才杜凤在看一封信,知不知道写的啥”

    方小龙说:“知道,郁甜跟我说了,是高翰文写给贾玉的求情信,咱们慢慢说。”

    来到俱乐部楼下,捡一截阶梯坐下,方小龙详说了来龙去脉,李冰就愣在那里。

    原来贾玉和高翰文早就相好,关系非比寻常,据说已有过亲密接触。他们还经常上大街,泡迪吧,溜旱冰。俨然一对情侣。可就在前不久,高翰文却横生出些事来,经李磊介绍,他认识了许小晴,头一回见面就被许的美貌迷住。再往后两人就关系亲密了,刚开始还偷偷摸摸,可有一回偏被好事的撞见,这么一传出去,整个初三就无人不晓了。贾玉听闻,找到高翰文,高矢口否认,只说是谣传。贾玉就说无风不起浪,但不管怎样,以后离开那个小骚精咱们就还好着,高翰文也是念及旧情,满口答应。可没多久,就又出事了。

    那天贾玉和几个女生上街,不偏不巧正碰上许小晴手拉着高翰文有说有笑。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贾玉一扔手中雪糕,赌气走了。几天后,在几个女生纵容下,贾玉纠集了她那帮女同学把许小晴叫到101中学门口,当面“政治教育”让她与高断绝关系。事后许小晴向高翰文求救,可高翰文也是胆小怕事,摄于贾玉淫威,不敢硬来,只说再想办法。贾玉知道此事,更是气上心头,扬言还要再教训,而且这次要动手!高翰文也觉得做男人不能太窝囊,就给贾玉写了这封求情信,虽是求情,可言辞激烈,信末还强调如果贾玉敢动手,他就要告老师。

    “有这种事?”李冰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说:“想不到高翰文和贾玉发展到这一步了,他俩不会以后结婚吧”

    方小龙说:“你想的真远。”,

    李冰说:“高翰文还真的看不出来,不声不响的,还是个老油条。”

    方小龙说:“高翰文这回也是一炮打响,一战成名,西京情史里可以留名了。”

    “高翰文可是他们班的才子呀,这回是惹了大祸了。你的西京情史写的怎么样了?”

    方小龙说:“准备动笔了,我计划按《史记》的标准写,要写成一部鸿篇巨著,前几天专门买了十个笔记本。”

    李冰说:“要写满十个本子?”

    方小龙说:“先计划写十本,不够了再买。”

    李冰说:“不得了,等着看你的巨作。”

    方小龙说:“为了这部书,我从六年级开始已经准备了三年,明天就正式开始写。”

五 密谋

    下了晚自习,李冰就从书包里取了书给方小龙看,翻了几页,方小龙说:“你胆子正,敢拿到学校看。这版本好,有插图。”

    李冰说:“好是好,花了我九个大洋。”就述说了买书的经过。

    方小龙说:“那个老板你没印象?”

    李冰说:“知道么,书店开了几年了。”

    方小龙背了书包说:“这老板是有故事的人,我给你慢慢讲。”

    学校门口热闹非凡,学生们下了晚自习不急于回家,三五成群聚在一团,说不完的话,有小商贩也点了应急灯摆摊卖零食,卖小吃,卖书。

    方小龙蹲到石凳子上说:“你看那几个黑影。”

    李冰似乎是看见了大叔,李磊还有几个小女娃。就说:“真的是一对一对的。”

    方小龙说:“刚才说那个老板姓林,以前可是个人物,你听他一口普通话,不是本地人,北京大学毕业的。”

    李冰说:“北大的?这么厉害。”

    方小龙说:“他以前是子校老师,爱围棋,跟我爸是棋友,常来我家的,我还管他叫叔呢。”

    李冰说:“怎么又开了书店了?”

    方小龙说:“有些事,都是命。他以前的女朋友在西京的银行,上学就谈着,异地恋不放心,放着大好前程不要,一毕业就跑来了,偏要当老师,就来了子校,这在当年也是不得了的新闻,教育局领导也重视的很,要求好好培养,没几年就当了教研组组长,接着是政教主任,下一步就往副校长位子上挪呀。他也真是有才,一篇长文《西京市教育现状调查报告》寄到了教育局,局里再转到市里,市长就看上了,也是求贤若渴,打算往市政府调的。”

    李冰说:“那后来呢?”

    方小龙说:“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情场却栽了跟头,她女朋友迟迟不肯结婚,后来发现跟她上头的领导有一腿,当下就气的一病不起,学生里有个女娃,对他是仰慕的不行,课也不上就去照顾,老师病好了,俩人也好上了。”

    李冰说:“我去,这剧情。”

    方小龙说:“我给你说事呢,你以为是写小说?后来女学生要毕业了,某天晚上跟老师在宿舍里发生些事,女娃哭着跑回家给他爸说老师留她补习,非礼她。他爸就觉得最近女儿情绪不对劲,原来是遇到了色狼,一怒之下到学校找校长评理,又冲到班里把老师打了,还告到了教育局。老师就被辞退了。但是,这老师说,全是女娃一厢情愿,他作为老师,不可能答应的,那天晚上也是女娃主动跑到宿舍,他宁死不从,让女娃放尊重点。女娃羞愤交加就告了状。”

    李冰说:“这女娃也太狠了。”

    方小龙说:“我爸说他是相信老师的为人的,但事情已经说不清了,这老师也真是可怜,到现在也没结婚,守着个书店。”

    李冰说:“真是个悲剧,北大才子被个女学生害成这样。真是人心险恶,世态炎凉!”

    方小龙说:“以后买书我带你去,还能再打个折。”

    又闲聊一会,天上一颗流星划过,就说起那天的异象,方小龙问李冰相不相信真的有龙,李冰说他相信的。方小龙就说:“我第二天晚上专门去看树洞,我听见龙吟了。”

    李冰说:“龙吟?”

    方小龙说:“我垫了凳子爬上去的,就听见树洞里有声音,一种空旷又沙哑的吼声。我是拿了手电的,往进一照就没声了,再等也没动静。”

    李冰忽然想起来:“你叫小龙,那条龙也是小龙,不会有啥联系吧。”

    方小龙说:“我妈以前生我的时候,就是梦见龙的,所以我才叫小龙。”

    李冰说:“我靠,真有关系,你最近有没有感觉身体有异样,或者有心电感应,或者体内有真气运行?”

    方小龙说:“我去,又不是修仙呢。”

    两人说着就心有不甘,再去那棵树查看,绕了一圈,又一个抱一个爬上去,再没任何发现。

    晚自习上,物理老师反复在讲重点难点,举过例题,又怕没讲透,擦了再写,她个不高,踮起脚尖写满一黑板,眼里落了粉笔灰,手背擦过,眯起眼睛说:“这几道题,无论如何一定要会,今天再讲一遍,还有不会的,下课赶紧来问我。”

    李冰看了几眼题,就觉得太简单,用胳膊肘撞撞杜凤说:“那封信我看过了。”

    杜凤说:“信在我书包放着呢,你怎么看的?你偷看我的信!”

    李冰说:“小声点,没偷看,你先说说上回怎么政治教育的?”

    杜凤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心疼许小晴那个小骚货?”

    李冰咳了一声说:“哪有的事,随便问问。明天好像是英语测验。”

    杜凤说:“你敢威胁我?”

    李冰说:“你放心,让你抄个美。”

    杜凤戳了一下李冰的头说:“这事千万不能外传,上回我们在三间窑中学等着,让王艳把她叫出来,我们围一圈,都没吭声,贾玉一个人足足训了20分钟。”

    李冰说:“王艳是谁?”

    杜凤说:“王大叔他妹,整天给他拉皮条的。还有件事,贾玉问她还和谁来往,她说还有你,说你还送她笔。”

    李冰心里一激动,就说:“她真这么说”

    杜凤瞪了一眼说:“呦,看把你喜的,她是把你魂勾走了吧。”

    老师终于看不下去,拍着黑板擦说:“台下面不要说话!”

    李冰赶紧扭过头装着看书。

    “咱们班有些同学,特别是好同学,还是班干部,在班里不能以身作则,反而带头说话。还有些差生,自己不认真听课,还影响别人。今天我不点名,下次要是再被我发现,对不起,请办公室站着去!”

    一席话说的李冰脸上火辣,头有千金重,一直往下沉。杜凤灰头土脸地盯着桌子看。

    老师话犹在耳,李冰心情沉重地等着下课,一直呆坐着。直到值日生关灯锁门才离开。一路闷着头,前边走着金玲,李冰对她笑笑。

    金玲声音脆响,像放鞭炮,她说:“什么事闷闷不乐的?”

    李冰说:“没啥,就是心情有点烦。”

    金玲说:“是不是物理测验没考好?”

    李冰说:“凑活吧,98。”

    金玲说:“赖皮,比我高两分。”

    走到路口,一个声音说:“还没说完,谈恋爱呢?”

    金玲说:“去你的,真无聊。”大声对李冰说:“再见!”

    李冰也大声回应:“再见!”

    第二天本该放假,可学校出通知:毕业班双休日加课一天。同学们怨声载道,咒骂学校还让不让人活,有的干脆暗地联络上课那天集体罢课,可还未实施,学校就出了第二份通知:鉴于往年有无故缺课情况,今年将加大力度,对迟到缺课者将严肃处理!

    第二天果然全到齐。教室一片安静,只有梁老师枯燥无味的声音回荡其中。台下看书的看报的听歌的睡觉的皆是,老师也就无心上课,端了茶水坐在那里。台下开始有了悉悉邃邃的聊天声,下课铃一响,整个教室就聊开了锅。

    孟六把贾玉同桌赶走,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又对席雯,杜凤喊:“都别磨蹭,快来商量事。”围坐一圈声音又低下去,李冰听不清楚,又不敢走近,等到上课小声问杜凤:“刚才说什么呢?”

    杜凤说:“我们决定要动手了,就在明天晚上,这次一定要把许小晴摆平,让高翰文回心转意。”

    李冰说:“你们还真要打?”

    杜凤说:“怎么了?是不是对她舆情未了,想到时候来个英雄救美?”

    李冰拨了下头发说:“贾玉和许小晴的恩怨与我何干?我吃饱了撑的管这些闲事。”却心乱如麻,心想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那伙的恶行。

    一下课,贾玉就把高翰文拉到操场上嘀咕。那些女生又围坐一起谋划,李冰也过去坐下,杜凤说:“我们商量事你干什么?你回去。”李冰不动,杜凤说:“你不走我们走。”

    李冰说:“等会儿,许小晴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不能找她麻烦。”

    杜凤冷笑着说:“你是变色龙啊,怎么变得这么快。亏我还信任你。”

    郁甜说:“哎呦,我们还没动你心上人呢,看把你心疼的,现在就这么激动。”

    李冰也顾不得脸红,继续说:“你们听着,不许再找她,不然,小心后果!”

    孟六说:“后果,什么后果,我们从来没想过!”

    李冰见硬的不行,就缓和了语气说:“你们仔细想想,贾玉和许小晴的恩怨,于你们何干?事情不败露,你们没任何好处,事情一旦败露,你们说不定要挨处分。趁现在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赶紧停手还来得及。”接着又说:“到期末之前还有几批团员的,你们要是不想入了,我也没有办法。”

    孟六气上心头,脸上青春豆鼓的通红:“我们不入了,我们从来都没打算入团,你自己看着办!”

    这孟六虽是女生,可一身豪放屠夫相,李冰竟被她的气势镇住了,心下没辙,只得再寻办法。

六 营救

    李冰思来想去,只有找方小龙帮忙,忽觉尿急,就往楼下冲。走到厕所门口,方小龙正从里面出来说:“正要找你,有要紧事,你快点,我在外头等你。”

    厕所很挤,进出都磨间接踵,李冰同七八个人一起放水,就听见从门外进来的低年级小孩喊道:“咦,这么多人。茅房开大会,牛牛万岁!”紧接着就五六七八个小孩一起喊开,一边还有节奏的踏着步,甚是壮观。

    李冰好容易挤出来,方小龙说:“贾玉要打许小晴。”

    李冰说:“我也听说了,正要找你商量。这事非同小可,贾玉现在恨到骨头里了,要是出什么事就麻烦了。”

    方小龙说:“刚才贾玉和郁甜说话被我偷听到。她们要改在今晚动手。”

    李冰心想:动真格的了。就说:“这事能拦就拦住,实在不行咱们晚上出来看情况行事。”

    夜幕下的家属院甚是热闹。空场地上,一群中老年妇女伴着录音机里十年前的流行乐翩翩起舞,有的还边舞边唱,神采飞扬;树阴下的男生女生三五成群的聊天嬉笑,有的手拿瓜子,时光随着嗑瓜子的声音从手边溜走;各个路灯下都围一圈人,人中间是两个棋友对弈,还未出棋,旁边一圈七嘴八舌的唾沫星子就把人思路彻底打断。

    李冰和方小龙在篮球架下碰面,等了多时,看见杜凤闪了一下,待追过去又不见了踪影。就觉得中间可能有诈。李冰借故端沙锅,在院子大门口的夜市摊上观察动静,方小龙继续在原地守候。

    又是半晌,仍未有动静,李冰就有些急了,正欲进院子,就见门口多了几个黑影,他一眼认出了中间的杜凤。又过一些时候,许小晴竟从院子里出来,后面跟着高翰文。李冰心里有点凉,抬头再看时竟发现那女孩不是许小晴,背影很像,但个子稍低些。

    那边七八个人不一会就到齐了,就要出发,李冰端着沙锅上前拦住。

    杜凤焦急地说:“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李冰说:“你们不要再胡闹了,该回去的是你们。”

    杜凤说:“回去?你是在说梦话?我们既然来了,怎么可能再回去!”

    贾玉妖里妖气地说:“呦,高翰文都没说话,你在这干什么?是不是还想救许小晴?”

    李冰甚是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把高翰文拉到一边,几次话到嘴边又未出口,最后还是硬说了:“再嘱咐你几句,不管怎样,必须站在许小晴这边。如果真要动手,你一定要拦着,要把许小晴送回家。”说完,也不再去理那帮女生,转身离开。

    李冰回家匆匆吃过饭,又找到方小龙讲了刚才情况,方小龙说:“高翰文这人太软,怕办不成事。”

    李磊和大叔也听闻了风声,匆匆赶到院子门口,大叔说:“听我妹说今天晚上有动静,怎么没见他们人?”

    方小龙说:“都已经走了。”

    李磊说:“你那么多妹,你说的哪一个?”

    “肯定是我亲妹王艳么。”

    李冰说:“事不宜迟,咱们得往三间窑走一趟,免得出什么事。”

    一行人出了家属院。李冰走在最后,忽闻到一阵幽香,三五个极妖艳的女孩迎面而至。他侧身让开,席雯却从背后拍了他一下,说:“你来这儿干嘛?”

    李冰说:“我来散步,行不行?”

    “方小龙他们是你叫来的?快把他们拉回来!贾玉和高翰文正在前边约会呢。”

    席雯拽着李冰袖子,李冰摆脱开说:“约会?到底怎么回事?”

    杜凤也走过来说:“什么怎么回事,你带这些人来是怎么回事?”

    李冰说:“就是看你们搞什么阴谋,贾玉呢,我去找她。”

    “你找什么找,人家谈恋爱你当什么电灯泡。我们没动你心上人,就吓唬了几句,现在她回家了。”

    李冰说:“你说话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杜凤拽着他袖子说:“真没动手。说打哪能真打,你不想想,高翰文在怎么可能动手,你快把方小龙叫回来!”

    李冰说:“方小龙你们去叫,我管不了。”

    席雯说:“行了,别管方小龙,给你们介绍几位美女认识。”

    李冰说:“是刚才那几个妖艳的?”

    席雯说:“什么妖艳,那叫靓。”

    李冰说:“她们都是什么人?”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快过去吧。美女都等着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地没动。席雯就笑了:“亏你们还是大男人,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有人说了一句:“谁说没胆子?李磊,你就是我们的代表,你去吧。”

    李磊心里痒痒,表面上却推辞道:“不去不去。”

    席雯就拉着李磊袖子大声说:“快跟我走,别没出息。”

    李磊说:“谁没出息,去就去。”甩开胳膊大大方方的过去了。

    其他人回到院子各自散去,李冰终于等到方小龙回来,问了情况,方小龙说:“确实看见贾玉跟高翰文拉个手,好像往电影院去了。”扭头却见李磊从后边过来,李冰说:“怎么回来这么早?”

    李磊吊着脸说:“跟那伙骚货三句话说不到一块。”

    又要说起刚才的事,李磊他妈突然虎着脸出现,李磊二话没说就朝回走。李冰琢磨今晚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觉不塌实,就说:“她们是叫了外边的人,这么大的声势,高翰文向来就软,他说话人家不一定听,在贾玉跟前,他还敢不敢向着许小晴?”

    方小龙说:“我也觉得事情不简单。明天你再跟杜凤套套话。”

    告别了方小龙,李冰就往家走,远处就站了七八个女孩,他没戴眼镜,看不清,但已猜定是杜凤那伙人,就装作没看见,直直走过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人群里叫:“团—支—书—!”他回头见说话的长发半遮面,身材性感,心里就有点紧张,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社会上混的,为不露真相,一腔陕西话就蹦了出来。

    郁甜说:“这位是三间窑的黑姐,跟黑哥混的。”

    李冰不认识什么黑哥,见那女孩一头短发,眉毛边像纹了什么,一身黑夹克黑裤黑鞋,果然是够黑。

    杜凤说:“这么多美女眼花了吧。”又对一女孩说:“他还是我的同桌呢,连团都不让我入。”

    李冰说:“入团也不是我说了算,你自己不争取,我有什么办法。”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李冰说:“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等,”郁甜指指性感女孩说:“她说你长得帅!”

    李冰也没心思应付,回了句谢谢就离开了。

七 长相思

    到家已将近十点,妈打牌还没回来。他就伏在案上,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到了十点半,妈还没到家,他就有些担心,出门去找。妈却拎个包大腹翩翩地过来。

    李冰说:“今天怎么这么晚?”

    妈说:“牌场上哪有固定时间,本来说十点,对门的吴老师一晚上背的一把胡不开,咋都不结束,最后又打了一圈,还被炸了一弹,好了,安生了。”

    李冰说:“你今天又赢了?”

    妈说:“赢了么,手气上来挡都挡不住。你光操心牌呢,作业写的咋样?”

    李冰说:“写了一晚上,人困马乏的。”

    妈说:“有实话没?我不知道你?肯定往出跑了。”

    李冰只笑着不说话。

    回到家,他收拾了作业,躺在床上又反复想晚上的事,总觉得事有蹊跷,杜凤的话不甚可信,那几个女的又是社会上的狠角色,到底实情是什么,杜凤定是不说的,看来只有亲自去问许小晴,正思量着,竟不觉地睡去了。

    他恍惚中穿过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地,玉米穗一棵棵直挺挺地朝着天,眼前有一道石牌坊高耸入云,上书一幅对联。

    上联是:天下英雄豪杰无不俯首低头,

    下联:世间贞洁烈女来此宽衣解带。

    横批:笑谈古今。

    走过石门,眼前是一座熙熙攘攘的县城,商铺林立,黄土铺街。

    迎面两人携手而来,均是粗布短衣。

    一人喊:“脆梨,新鲜的脆梨。”

    一人喊:“炊饼,刚出锅的炊饼。”

    路旁一茶店,一敦厚大娘招手说:“用我两碗茶换你们炊饼和梨,如何?”

    卖梨的低声说:“这不是好人,躲远些为妙。”

    李冰甚觉有趣,走在街上,脚下腾起尘土。大娘招呼来喝茶,说是今年新采的美人尖,喝过如美人口吐莲花,气韵清香。

    李冰问:“有没有大老爷们喝的茶?免费的招待茶有没有?”

    大娘黑了脸说:“对门有,你去他家喝,你敢吗?”

    正说时,李冰头上被一物砸中,抬头看去,是一美人开窗,一根竹竿掉落。

    李冰一愣:“许小晴?你怎么在此?”

    许小晴笑盈盈从楼上下来,作了个一揖说:“公子万福。”

    李冰茫然道:“此地是哪里?我怎会在此?”

    许小晴说:“你忘了?这是清河县,对面是王干娘啊。”

    李冰说:“是不是自卖自夸的王婆?”

    许小晴说:“不是,是介绍对象的王婆。”

    李冰似有所悟,说:“她是不是一会要请咱俩喝茶?”

    许小晴说:“聪明,你真是料事如神,咱们快去吧。”

    李冰把一锭银子砸在王婆屁股上,说:“好酒好菜只管招呼。”搂着许小晴就要进门,王婆屁颠屁颠地去置办,只见大路上尘土弥漫,一骑压地飞驰而来,一壮汉跳下马,脚却扭了。他一瘸一拐地拍门:“嫂嫂,我回来啦,快给你小叔开个门啊。”

    许小晴却垂下泪来,说:“今日我那不争气的小叔又回来了,难免被他蹂躏,我老公又是个三寸丁枯树皮,我该怎么活?”

    李冰说:“那个卖炊饼的是不是你老公?他是不是叫高翰文?”

    许小晴说:“就是呢,李公子,你一定要救我!”

    李冰说:“不要慌张,你这小叔欺世盗名,今日还扭伤了脚,真是天赐良机,我定要将他拿下!咱们先到里间再说。”

    茶馆里间是王婆的闺房,李冰紧挨许小晴坐下,说:“这一刻我等了好久,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

    许小晴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能干什么?”就闭了眼睛,李冰正欲上前,却听得王婆在门外大喝:“大胆二郎,我的茶馆你敢闯,我的闺房你也要闯吗?”

    许小晴说:“定是我那小叔来了,该如何是好?”

    李冰说:“来得正好!”出门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乱拳如雨点而下:“昔日你谎称打死老虎,其实你只是打了只老鼠!还骗了店家十八碗酒和一盘酱驴肉,今天就让你吃我一记虎形拳!我打!”一拳下去,鼻血横飞。

    王婆忙过来劝道:“公子停手,切勿伤他性命,他在山上有一百多弟兄,不好惹的。”

    李冰收了拳脚,大骂一声:“许小晴受你二人折磨已久,今天我替天行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赶紧滚远,永不要回来!”那人千恩万谢,连滚带爬而去。

    远处卖炊饼的高翰文向李冰疾跑而来,一记炊饼飞来,李冰一把接住,咬了一口,吐在地上说:“口感太差,咬不动,难怪你卖不出去。”

    高翰文大怒:“我家烧饼乃祖传手艺,远近闻名,你竟敢血口喷饼,我勒个去!”扔了筐子,如母鸡般扑上来,李冰一脚踢的窝在那里。

    许小晴跑出来说:“不要伤我家大郎。”

    李冰说:“你怎么还护着他?”

    许小晴说:“他虽愚钝,可并未做错事,待我将他先搀扶回去。”

    王婆暗中将一包药塞于许小晴裤中,说:“此药可治心病,你回去后速速与他服下。”

    高翰文躺在床上呼唤:“娘子快来陪我。”

    许小晴说:“给你熬药呢,急个啥?”

    高翰文说:“我知道那药是什么,你,你!”

    许小晴说:“今天你把药喝下,咱们做一对恩爱夫妻,白头到老。”

    高翰文说:“我去,事到如今你还来这一出,我跟你拼了。”挣扎着却起不了身。

    就在此时,李冰推门而入,说:“高翰文的相好贾玉带着大队人马来了,咱们快逃吧。”

    许小晴说:“你还有相好?你早出晚归的,原来是找相好去了!”

    高翰文说:“我就是找相好,你能咋滴?”

    李冰说:“快走吧,来不及了。”就拉着许小晴从楼梯上到屋顶。此时楼下已被贾玉和一帮女人团团围住,许小晴说:“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李冰深情地看她一眼,说:“小晴,为了你,我下去和她们拼了,保重。”纵身一跃而下,却如掉进深渊,猛地就惊醒了。

    李冰已是大汗淋漓,心想这梦如此离奇,不知明天去见许小晴会发生何事?

    第二天放学,李冰早早地收拾了出来,他走到操场边,椅靠在那棵大槐树上,这树似比往日更加繁茂,树洞边已生出些青苔,树影处是一大片斑驳。

    李冰就这么等着,眼看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出来,终究是未见许小晴的身影。

    眼看人将散尽,他也准备要走,却见三个小女生从楼里出来,走在中间的许小晴一身红衣,李冰忙走上前说:“许小晴你等一下。”

    旁边的女孩笑了一下说:“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许小晴拍了那女孩一下,就看着李冰。

    李冰说:“有件事……”

    许小晴说:“先别说,我们老师刚才上政治课呢,不让这样。”

    李冰吃了一惊:难道老师已经知道了?陈老师以前是他的班主任,他知道此人心思细腻,对学生的动向了如指掌,以前就在班里抓过几个早恋的。但又觉得许小晴在隐瞒什么,心有不甘,就说:“怕什么,只说几句话,昨晚的事……”

    许小晴说:“别说了。”转身就往远处跑,李冰看着她的背影,想追,却没有动。许小晴在中一楼下停了脚步,回过头喊了一声:“对不起!”就跑出了院子。

    李冰闷闷地往回走,一路琢磨着许小晴的态度,对不起三个字又有什么含义?猜测了许多,只觉得事情比想象的要遭。

    吃罢晚饭,上自习的路上又想了一路,李磊走过来说:“低头想啥呢?”

    李冰说:“昨晚的事越想越不对劲,从他们走到咱们出发也就二十分钟,可走到一半他们就回来了,到底中间有什么事?”

    李磊说:“别瞎猜了,咱们大队人马在后边,她们敢怎么样?”又问李冰是不是给许小晴借过钱,李冰摇头,李磊就自语得把这事弄清楚,李冰询问何事,李磊笑而不答。

    说话间进了走廊,梁伯启夹着教案走过来,李冰很不情愿地喊了声老师好,可梁伯启竟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李冰一阵心酸,心里骂道:哼,还是老师呢,以后我再跟你打招呼我就不姓李!

    又是节化学课,梁伯启没讲几分钟就满口陕西话胡说乱侃起来,一时竟从化学方程式扯到了小偷用硫酸偷自行车。李冰只觉无聊,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杜凤用胳膊肘碰醒。

    李冰说:“别打扰我睡觉,困着呢。”

    杜凤说:“你今天找许小晴了?”

    李冰看她一眼,说:“没有。”

    杜凤说:“没有?我在我家阳台看得一清二楚,你就装吧你。”

    李冰说:“我见没见她关你什么事?”

    杜凤顿了顿说:“你们都说什么了?”

    李冰一听就来气:“说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你们到底动没动手?”

    “跟你说多少遍了没打她。”杜凤一激动竟忘了是在课堂,声音引来四周同学的目光。

    梁伯启震惊:“杜凤你说啥来你上来给大家讲,毛病深得很!”杜凤手搓着衣角,低头不语。

    忍到下课,杜凤压低声音说:“是不是那个骚货跟你说我们打她,她要是敢胡说,我们下次真要动手了!”

    “你敢!”话音又引来四周目光,李冰压低了声音:“这不是许小晴说的,你这几天最好小心点!”

    杜凤一肚怨气:“你跟谁发火,又不是我找她麻烦。”

八 班长的复仇

    第二天李冰起得晚,眼看快迟到了,一路狂奔到学校,还是没赶上。

    门卫大爷已锁了大门,李冰只得从传达室的小门进去,他低了头就往操场里走,大爷大喝一声:“站住,来签字。”

    李冰卧着笔签了个王欢,大爷说:“你当我不识字?你当我不知道你叫李冰?”一把抓住他手腕,五指发力,口中笑道:“年轻人,要诚实!”

    李冰只得改成自己名字,却见手腕上已落下白生生五个指印。大爷说:“去吧,下次来早点。”

    李冰灰溜溜地站到队伍最后边,他看见班主任的目光一直跟着他走进来,就在心里暗暗自责。他却瞄见台上领操的女孩,身段是如此优美,一举手一投足,让人觉得这不是在做操,是在跳一支舞,背影像是初二二班的团支书。他又低下头,还是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早操后排队上楼,李磊硬把他拉到许小晴旁边,要把昨天的事说清楚。

    李磊说:“李冰说他没给你借钱。”

    许小晴脸色顿红,慌张地说:“我说的是我们班的李冰。”又差开话题:“李冰,那支钢笔……”

    “钢笔就送给你了。”

    “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李冰说:“吃饭就不必了,要请也是我请。”

    待许小晴走后,李冰问:“到底什么事?借什么钱?”

    李磊说:“没什么,一点小事情。你可以呀,这才认识几天都要一块儿吃饭了。”

    李冰说:“不就是说说么。”

    李冰回到教室刚坐下,苏月虹就晃着臀部走来说:“你倒清闲,每次都让我们把作业送到你手上。”

    李冰笑道:“你不给我交,难道让我主动去要?”

    苏月虹说:“物理科代表还摆起架子了。”

    李冰说:“我对别人敢摆,对你可不敢。”

    “怎么,怕我吃了你?”

    一旁的岳超群甩手把铅笔摔在桌子上,纂紧拳头,气呼呼地下楼去了。李冰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的笑。

    李冰看眼前苏月虹娇媚浪荡的表情,竟不由得浮想起在一年前,岳超群同样被这表情迷得神魂颠倒。

    岳超群是一班之长,学习也年年第一,这样的才子自然也眼光独到,自上小学就暗恋苏月虹,并一直深藏于心底,从未公开。去年开学,苏月虹调至岳后面坐,对岳是百般惬意,岳超群自然是一拍即合,两人关系迅速发展。但打情骂窍之外更多的是岳成为苏的免费家教与考试机器,课上课下频繁问题与测验考试连看带抄,使苏月虹一度越居全班第二。

    时间长久,岳超群就不放心起来,总怀疑自己在被利用,但每次看到苏月虹勾魂般的眼神听到他柔风细余般的呼唤声就总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

    热恋中的人总是盲目的,一次几人在方小龙家喝酒,半醉之时就有人打开录音机,要每人录下对意中人的真情告白。岳超群首当其冲,略微思索片刻即完成了一段浪漫表白:在那风高月明的晚上,苏月虹和我偎依在芭蕉树下,数着天上的星星。。。李冰也几经斟酌,酝酿下顺口溜一首送给安然:

    站你面前口难言,心里想你万万千。

    好似比翼双飞鸟,你坐船头我拉纤。

    学业匆匆已七年,时光飞逝莫等闲。

    爱你之心永不变,相信会有那一天。

    惟独杨小明以数学见长,文学功底稍差,半天掏不出一个词,在众人一再催促下才吞吞吐吐地为郭副班长诵下段发麻的情话。

    苏岳之间的事整个初三无人不晓,苏月虹的旧情人蒋琦更在四方打听两人关系进展,蒋琦本是好惹是生非之徒,就更不堪忍受被挖墙脚,一直伺机挑衅。

    终于撞见一日,岳超群放学归家,蒋琦从身后直冲过来,把他撞在一边,笑咧咧地说:“岳超群,钓的不错呀。”尔后扬长而去。旁边有人说:“他那天说要找你单挑。”岳超群也不示弱,鼓鼓那副干瘦的身架说:“挑就挑,看谁斗得过谁!”

    两人对立了半年多,狭路相逢也是怒目相对。苏月虹开始还向着岳超群,但上了初三又调了座位,对他就渐疏远了。也就在同时她又瞄上了另一个目标——李冰。先是主动没话找话的闲聊,再到卖弄骚情的打情骂俏,最后就发展到了上课传纸条写情话,说是纸条,有时竟是一整张的作业纸,从上课你一句我一句的写来传去,到下课就正反面都书写得密密麻麻了。李冰也是被苏月虹的姿色所迷,来者不拒,游戏一场。

    还另人记忆犹新的是一次课外活动,操场热闹欢腾,只李冰一个留在教室埋头苦学。他神情专注,以至门被轻推开,进来一人都全然不觉。直到感觉扑鼻而来一股幽香,他才略微抬头。见苏月虹就立在旁边,一条白色短裙只盖住臀部,有着极美曲线的双腿裸露着,洁白无暇,光滑细腻,犹如浑然天成的一件艺术品。

    李冰有点紧张,目光未敢多停留,故作轻松地说:“是你啊。”

    “你写什么呢?”苏月虹问道。

    “今天的作业,实在太多了。”李冰声音有些微颤。

    “让我看看”苏月虹凑上前,俯下身子翻看着作业,有意无意间两人距离只剩下几公分。

    李冰脸有些发烫,不知该放哪的一双手竟触到了苏月虹的大腿,一种触电般的感觉立即贯通全身。他变得激动了,抬眼看苏月虹竟发现她也正在用一种很朦胧的又有些醉意的眼神在看着自己,目光交错中,苏月虹就微笑了,“有什么好看的。”说完继续翻着作业。

    李冰有些不知所措,正在思量着下一句该说什么,远处一阵高跟鞋声就将教室的气氛一把扯破。李冰一惊,猛然意识到是政治老师蒋英来了,立刻坐直身子。苏月虹也匆匆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没几秒钟,蒋英果然踱着步子从门口经过。

    所有这些事情岳超群自然看在眼里,他也把苏月虹疏远自己的一部分责任归咎与李冰的出现。他和李冰关系本不错,也曾暗示过李冰离开苏月虹。可李冰明知苏月虹对岳超群并无感情,也就不甘心自己做出牺牲,所以对岳的话充耳未闻。

    岳超群由此就心生嫉恨,两人关系开始恶化,几次口角后,就变得僵持了。岳超群觉得这样不但没了心上人,而且在班里人面前丢了很大面子。于是就在心里酝酿羞辱李冰的复仇计划。他左右挑中刘睿做报复计划的感情傀儡。刘睿暗恋安然长达八年,也算是痴情种子。有人开他玩笑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你这儿怎么连个动静也没有。岳超群向刘睿承诺三月之内帮他追上安然,刘睿自然感激不尽,声言此事成功一定重重报答。一次秋游,给岳超群提供了天大的好机会。

    到了春晓园,岳超群,刘睿,李冰,杨小明几人分在一组边玩边照相。岳超群就声言要给刘睿和安然来张情人照。他暗地里找到安然,满脸堆笑地几次三番地说出精心设计的说辞,终于让安然和刘睿在一座假山下留了纪念。

    李冰远远站着,看着岳超群从头到尾的表演和他的始终挂在脸上的恶心的笑,他就暗地里发誓定要报这一箭之仇。于是便加快了对苏月虹的进攻,苏月虹受此疏遇更是受宠若惊,百般惬意,两人的激烈恋情也轰动一时。

    岳超群心里恨得牙根发痒,但并不怒形于色,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出自己将会是这场较量的最终失败者,百般无奈下,只得宣布不喜欢苏月虹,并和李冰表面上言归于好。李冰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给他台阶下,对苏月虹也渐疏远了。这是后话。

九 情诗

    第二天的物理课,李冰本该提前去办公室拿仪器,可跟四周聊的不亦乐乎,竟把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他问头强头为什么这么大,是不是家里常年吃的是大头菜,头强说你为什么这么黑,是不是你家祖辈在烧煤?嘻嘻哈哈地,老师怒气冲冲推门进来,瞪了李冰一眼,李冰这才想起来,推了门就跑到办公室,又跑回来问:“老师,拿哪些仪器?”

    老师怒道:“不知道你瞎跑什么?问也不问,桌子上的全拿来!”

    李冰点着头又跑一趟,老师气尤未消,说:“课代表是怎么当的,操点心就这么难吗?”

    李冰也不敢吭声,就在座位上坐了,一节课聚精会神,笔记做得特别认真。

    下课又把仪器放回去,老师又是一顿训,说:“课代表就要有课代表的样子,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物理又怎么能学好?”

    李冰心里不服,拿仪器跟学物理有什么关系,嘴上只说:“记住了,老师放心,绝不会有第二次。”

    从办公室出来怏怏不快,郁闷至极,却见迎面走来了金玲,两根羊角辫直直地扎在头顶,就如道观里的童子。

    李冰指着她噗嗤一笑,金玲说:“你笑什么?”李冰把两根指头竖到头顶,又是一阵笑。

    金玲过来拧他耳朵,说:“你竟敢嘲笑我?”

    李冰说:“姐,我错了,我是有正事跟你说。”

    金玲放下手说:“你能有什么正事。”

    李冰说:“物理老师刚才把我训得一愣一愣,说咱俩是鲜明对比,你认真负责,我吊儿郎当,让我多跟你学习。”

    金玲说:“那你就多学着点。”

    李冰说:“还请多指教。”

    金玲说:“就一个字,用心。”

    李冰说:“那是俩字。”

    金玲说:“我知道是俩字,后面还有6个字,细心,专心,经心,这样老师才能少操心,才能放心。”

    李冰赞道:“果然是老师的贤内助,对老师的意图揣摩的如此透彻,我真是自愧不如,惭愧,惭愧!”

    金玲又要拧他耳朵,李冰扭头跑进教室,刘睿凑过来说:“你跟金玲聊得美呀。我看金玲是看上你了。”

    李冰说:“你是不是有啥想法?”

    刘睿说:“谁敢跟你抢,金玲可是难得的,把握机会。”

    春天本是少雨季节,可那天的雨却来得异常凶猛,看不到很重的乌云,也没有滚滚雷声,只有瓢泼大雨从天上无端泻下,直直砸在地上就化成大大小小的水洼,天地间立刻白茫茫一片了。

    李冰站在走廊上,感受这凉爽,任雨水打湿他的脸和胳膊,雨在天地间飘洒,吹在空中就起了雾,雾随风势,雨在风中。远处的楼宇也变得朦胧,一片缥缈与苍茫的景象,竟有十分的惬意。

    他此时正负责领一群女生办黑板报,可在这个班,男女生间的竞争一刻也没停止过,一群女生不甘心听他的指挥调遣,争吵中是吃尽了嘴上亏,受尽了无名气。这才深刻体会了好男不要跟女斗。

    此时苏月虹已把他推到门外,写标题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不用他操心了,他也懒得再去说:与其寡不敌众地争个脸红脖子粗,不如就让她们自己去办,等办砸了再来请他,到那时候他就是爷。

    李冰回头就见王大叔和一小女孩正聊得火热,王大叔虽是初三一班学生,可过早秃顶,头发稀疏,又因早熟而留上了浓密的络腮胡,人送外号王大叔。早听闻过王大叔是个情场高手,逢场作戏是他拿手绝活。此人有一癖好,喜欢和小女孩来往。早先就和一初一女孩关系甚密,后来又钓上了六年级的李佳,最近竟有传闻又和李佳的小伙伴——四年级一女生打得火热。

    方小龙气呼呼地从教室出来,嚷嚷着:“这板报没法办了,嫌我画的不好,让她们自己办,看能办出朵花来。”

    李冰说:“我想给咱班主任提个建议,让男女生各为一组,每周一次,轮流办报,省得尽受这窝囊气。”

    方小龙说:“这倒不错,可男生人手少。”

    李冰想了想说:“把岳超群拉进来。”

    方小龙说:“他现在一心只顾中考,十头牛都拉不动。”

    李冰说:“他咋说还是个班长么,什么都不干还当什么班长?没事,我请他来。”

    李冰朝那边努努嘴,“你看王大叔又钓了一个。”

    “那是他妹,叫王艳。”

    李冰忽然想起什么,就说:“那天晚上和高翰文一块出来的好像就是她。”

    李冰他爸举个黑伞绕过大大小小的水洼来接他。李冰总算等来走的理由,给方小龙招呼一声就飞一般往楼下跑,刚到楼梯口只见许小晴走在前面,他忙收住步子生怕他俩的事在父亲跟前露馅,许小晴好像有心电感应,竟也慢下来还回头看一眼,李冰紧张起来,低下头一溜烟跑下楼去,到父亲跟前心才放宽。走出几步就听得后面在喊:“组长再见!”他不敢应声,可心里却无比幸福。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那晚的事已无人再提起,似乎已渐渐淡忘了。李冰此时满脑子只有闪来闪去的许小晴的身影,如此相识一场,而自己又总是不敢说话。长此下去,女孩的热情总会消减的,到那时是否就是缘分的终结?

    他看见月亮照在窗台泛起白光,上面还映出杨树叶悠然摇摆的影,竟不觉诗性大发,心里斟酌下一首,默念了好几遍:咫尺天涯不相见,毕竟有过一段缘。任他狂风吹暴雨,拨开乌云见晴天。他暗自惊叹起来,以前冥思苦想半天才能掏出一句半句,今天竟一气呵成,他想起来那首古诗: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他这四句打油诗莫不是上天赐给他的,只等他今天想出来送给许小晴?

十 事竟成

    第二天他早早回家,踩上凳子从大衣柜顶抱下装彩电的纸箱,在里头翻找,左挑右选,比来比去,选出张贺卡。他伏在案头,一笔一笔地抄下诗,然后小心翼翼地卡夹在好书里。

    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又从书里取出来,夹到语文书里,去了方小龙家。

    在门口大喊两声,又拍几下门,听见拖鞋踏动,方小龙开门嘘了一声,就见他爸和一人正在客厅里对弈围棋。

    那人背对着,手拈一子,似犹豫不定,茶几上有一小炉,一支檀香烟气袅袅。

    李冰不敢做声,轻手轻脚地进到卧室。回头见那人正是书店的老板。

    方小龙闭了门说:“咱们在里屋小声点。”

    李冰说:“那老板常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方小龙说:“他以前跟我爸是棋逢对手,现在基本下几盘输几盘,就很少来了。”

    李冰说:“难怪你棋艺那么高,都是你爸的真传。”

    方小龙说:“他哪有时间指点我,就给了一本无双残谱,我看了几页而已。”

    “这是什么奇书?看几页就这么厉害?”

    方小龙从书架上取下一本黄的发黑的草纸书,以线装订,已残破不堪。

    李冰小心接着,书全为手抄,翻了一页已有碎渣掉下来。就不敢再看了,说:“果真是残书,只怕再翻几次就翻没了。”

    方小龙说:“这本书还有些来历的,当初我爸在楼观台游玩,在山顶见一老道自己跟自己下棋,我爸竟看得入迷,老道说他是在与天对弈,他要胜天半子,最后竟真的赢了半子。我爸崇拜的不行,要老道收他为徒,老道说我爸是有慧根之人,他希望他了却尘缘,与他相随,云游四方,他日定可修成正道,白日飞升。这当然是不可能,后来我爸又上山拜谒过他几次,每次都深有所悟,最后老道临走前送了我爸一枚印章和这本书,说参透了就能长胜不败。”

    李冰说:“都说楼观台是老子讲经之所,仙人隐居之地,果有此等奇人异事。那印章呢?”

    方小龙说:“当宝一样藏着,我都没见过。”

    李冰开了条门缝看出去,那林老板已经手足无措,乱了方寸,看来又是一场败局。

    李冰转过头,从怀里掏出语文书,取出贺卡,说:“我写了首诗,准备送给许小晴,你看看。”

    方小龙接过来看了,说:“你是要跟她表白了?”

    李冰说:“这么下去心里不踏实。”

    方小龙说:“你可要想好了,十个表白九个惨。”

    李冰说:“我觉得她对我有意思。”

    方小龙说:“倒也是,高翰文和她肯定是断了,现在正是空挡,你这一表白,也许还能成呢。”

    李冰说:“你看我写得怎样?能拿出手不?”

    方小龙说:“你是才子,让我评价,我还不如你。不过写情书的有,写诗的你还是第一个。”

    李冰说:“就是个打油诗,写得太高深怕她看不懂。”

    方小龙说:“你还真能说。”就听见外面有人说:“真是棋艺退的厉害,算了,不下了。”

    方爸说:“你下的已经不错了,换别人恐怕败得更早。”

    李冰推门出去说:“林老板。”

    老林说:“是你呀,你是小龙的同学吧?别叫什么老板了,叫我老林就行。”

    李冰说:“那本书真是太精彩了,看得人欲罢不能。”

    老林说:“那就好,你慢慢看,看完了我那还有。”说着与李冰握了手,告辞而去,他爸送到门口说:“改天闲了再一块喝茶。”

    李冰把贺卡又夹回书里,问方小龙情史动笔了没?方小龙说素材已经整理了很多,构思也差不多,现在就写吧。拿出一个本子,坐在那里开始写第一行字。李冰不便打扰,也告辞回去,语文书小怕折了,又把贺卡夹回到好书里。

    第二天中午,李冰胡乱吃了饭就往学校走。妈说:“这才几点?洗了碗再走!”

    他说:“洗了碗就来不及了。”

    妈说:“啥来不及?”李冰没有回答,背上包一路跑下楼。

    他估摸着许小晴还在二楼的阳台,手就伸到书包里,捏着贺卡。

    他走进学校,许小晴果然在,他招了招手,就从侧面楼梯上去,许小晴却迎着他下来了,他掏出卡,刚要说话,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转头见是李磊,懊恼地又把卡片揣回怀里。

    李磊拉着李冰不放手说有好事告诉他,李冰连说有什么要紧事一会说行不行?挣脱了往楼下追,李磊说了句:“慢点,别摔了。”就呵呵地笑起来。

    许小晴见李冰追来,转身往音乐教室跑。李冰觉得再追就成了小孩间的追逐游戏,就停下说:“来,送你个东西。”

    许小晴慢慢走过来,恰巧地理老师从办公室出来,许小晴立住叫郑老师好,老郑一张漫画脸,小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伸手刮个鼻子,嘴里喃喃说:“好,好。”笑眯眯地走了。

    来来往往尽是老师学生,李冰觉得人多眼杂,这么贸然送卡,难免横生枝节,他说:“你们下午几点放学?”

    许小晴说:“上完三节课就放了。”

    李冰说:“下课后你来校门口,我等你。”

    许小晴说:“有什么事?”

    李冰支吾了半天,说:“总之是好事,记着来,别忘了。”

    物理老师的拖堂神功果然不凡,李冰急不可耐地隔五分钟看一次表,可秒针竟如龟爬般的慢,铃声已响过很久,老师在台上眉飞色舞,丝毫没下课的意思。他焦急地朝窗外望。恰好有两只燕子在他眼前划过一道弧线,燕子前后追逐,轻盈地跃起又落下。李冰目光随之而动,心里也生出一种羡慕,来去之时,眼前竟是一番迷迷离离的景象。

    他看见自己也飞出窗户,又飞到燕子旁边,随它们一起飞过一排排杨树稍,飞过一片片高楼大厦,直往东去,西京城就被远远的甩在身后。

    他看见地上如火柴盒一样的车和如蚂蚁一样的人,还有那公路,河流,就如一根根蜿蜒的线条。

    他看见气势恢宏的秦陵,看见绵延不尽的骊山行宫,终于就飞到那华山的绝壁之巅,他看见云海里一轮太阳就要喷薄而出,而在山顶上站着许小晴,他就要飞过去与她相会,就在要落地的一刹那,突然就被一道流光击中。

    他猛然回过神,低头忽见课桌上的半截粉笔头,抬头就见老师黑着一张脸,李冰缩回身子,心里倒有些恼怒。

    好容易盼来下课,收起书包飞跑到校门口,左右寻望也没见人影,又等了几分钟,心下就凉半截,说好的校门口见,第一次约就不守时。再返身到许小晴的教室门口,里边正在拖课,于是上楼回了教室。

    李磊从一班过来,李冰问刚才有啥好事,李磊躲闪不语,硬是追问,才说:“一个女娃想让我介绍认识你,看你刚才和许小晴亲热劲,我就想算了,省得你找了二房伤了许小晴的心。”

    李冰说:“你还装得一本正经的,行,你回去跟那女娃说我不同意。”

    李磊说:“够爽快。”正要走,却被拉住。

    “等等,我总该知道是谁吧。”

    “是丘琦他妹,多的就别问了。”

    “你怂啥时候还跟我保密?太不够意思了。”

    “还不是为了你俩好。”

    “小声点,别人听见了。”说着就跟李磊出门,他在走廊往校门口看了一眼,许小晴已经坐在花坛边上。他说:“你慢着,我有急事,先走了。”

    李磊说:“又去约会呀?”

    李冰一路跑到学校门口,生怕李磊再跟来,就往树后面躲了一下,李佳正和许小晴说话,看了李冰一眼,说:“躲什么?做贼呢?”哈哈一笑。

    李冰闪出来说:“怕被跟踪。”

    李佳说:“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你怎么才来,都等了半个小时了,第一次约会就不守时。”

    许小晴拉了李佳衣服,小声说:“什么约会。”

    李冰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缠住了。”

    许小晴说:“没事,我们也是刚到。”

    李冰说:“刚才看见你们陈老师在上课,那神情,雷霆震怒啊。”

    许小晴说:“老师又在思想教育呢。”

    李冰说:“都是毕业班,都不容易。”又说:“我送你样东西。”

    许小晴绽出笑脸说:“送我什么?”猛地又想起什么,“先别说,我先送你个东西。”

    李冰正惊讶,就见她从书包里拉出一长串用红线串起来的五颜六色的纸鹤,纸鹤极小,每一支却又十分精细。

    李冰拎在手上,一阵赞美,许小晴说她闲暇时叠的,要是喜欢改天再送他一瓶小五角星。李冰在书包里翻找贺卡,却见李磊从老远处晃悠着过来了。忙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换个地方。”

    许小晴朝楼门洞示意说:“还不快去。”李冰先一愣,再就明白她果然是情场高手。

    进了楼洞,一楼棋牌室喧嚣热闹,喊杀声震天,李冰看见他爸在里面对弈,三人就上了二楼。

    许小晴靠在楼梯上,李冰站在台阶下,如进贡般掏出贺卡递上去许小晴说:“好漂亮。”

    李冰说:“送你一首诗,写在里面。”

    许小晴吃惊地瞪大眼睛,李佳噗笑了:“看不出还是个诗人。”

    李冰把诗交到许小晴手上,千万叮嘱她回家再看。就下了楼,到棋牌室站了一会,想到高兴处,竟得意的地哼出一首歌,他爸回头瞪了一眼说:“你高兴啥呢,我这局都输了,你还唱上了?”

十一 波折

    李冰在窗台上趴了很久,看窗外的杨树已生出许多嫩芽。满地上已有了斑斑点点的树影,有几条树枝还竟相伸进他家窗户。树影里有着满地的麻雀,有人走过,立即扑腾腾飞起一片。有一只竟没头没脑地飞进他家。立即关窗锁门,麻雀静立在灯罩上,小脑袋四下张望。

    他正欲设套抓鸟,却听见门被敲得震天响,他妈在走廊大喊:“没看几点了,还不快走。”

    李冰开门,指指灯罩,妈说:“你赶紧去上学,这鸟我来抓。”就去取了脸盆,麻雀已不再惶恐,从书架飞到电视上。

    妈用筷子支住盆沿,又撒下一把小米,一根绳从盆连到手上。麻雀还是不动,妈退到门外,虚掩着门看动静,麻雀终于扑腾着飞下来,享受起大餐。妈一拉绳,就扣住了。

    李冰拎了书包飞一般跑到学校。教学楼上的大钟还差十分钟,二楼阳台上许小晴一身牛仔装,不经意地看他几眼。他就一直走到许小晴旁边,并排站着,半晌无语。

    李冰在等她先说话,可时间却似凝固,嘈杂喧嚣中是彼此长久的寂静。

    李冰就有些不自然起来,尴尬地过了一分钟,他想起妈抓鸟的眼神,瞅准时机拉绳的狠劲,就转过头,憋足劲说:“许……”

    一阵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蒋英来了,李冰立刻紧张起来,像老鼠见了猫,逃之夭夭。

    一连几天,许小晴总是早早站在走廊,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李冰进学校,李冰如坠入云雾中,送卡前后怎会判若两人,琢磨个中缘由,却终究没有答案。一次和一小男生的闲聊却让他留了心。

    男生愤愤不平地说:“许小晴竟然认识了周滨臣,别看她现在跟周滨臣在一块,其实耍他呢。许小晴这人我清楚,一个字,骚!她原来把我班多少男的耍了,现在又上档次了玩开初三的,小心她没玩好别把自己玩进去!”

    李冰着实吃一惊:“不会吧。”

    “你不信,你可以随便问问李佳王艳她们,有谁不知道。”

    李冰说:“这事跟我无关,我才懒得问。”

    “你不是喜欢许小晴么?”

    李冰说:“你也知道了?这都是谁传的,怎么满世界都知道了?”

    李冰最终真没相信,后来听人议论起,才得知这男生曾追过许小晴,有一次被当众拒绝,又遭奚落,这才心中怀恨,四处造谣。他不屑于小男生的话,但对周滨臣这个名字却总是耿耿于怀,后来他安慰自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亲眼见到,就不要瞎起疑心。可事实终究存在,两人的调情也终究让他撞见了一回。

    头强家在学校旁边,站在楼上可尽览校园风景。这天他刚从头强家出来,竟无意中看到了周滨臣,他坐在台阶上看一本杂志,身旁许小晴如蝴蝶一样围绕在周滨臣旁边,一阵飞开不远,一阵翩翩而至。

    李冰看见这画面,气得腿脚都哆嗦,他心里在懊悔啊,自己日思夜想的竟是这样的人,走了高翰文又来了周滨臣,她是在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对待每个人吗?最起码高翰文不是,能让贾玉如此兴师动众,她一定是动了真情的,那么我呢,我在她心里又是个什么位置?只是众多朋友里的一个?既然这样,那还参和个什么劲?真的没劲!难平的怒气甚至让他想过就此和她一刀两断,不再来往。

    可气过之后,他也渐平静了,有时又回想起夕日相处的画面,许小晴似有很大魔力,让他仍念念不忘,他就在这样的矛盾中艰难度日。

    他忽然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不知何时胡子已窜出一大节。

    他满目萧然地走进学校,才想起来今天是升旗仪式,他还有一篇献词的,忙蹲下去翻书包,却怎么也找不见。忽然想起来昨天写完是落在家里,忙转头往出走,对门卫大爷说:“我回去取样东西,回来可能会迟到,我把书包先放这儿行吗?”

    大爷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说:“还有五分钟,就看你的速度了。”

    李冰转头就往家跑,他妈走下楼说:“慌慌张张的,把什么忘了?”

    李冰没功夫答话,一口气跑进屋,左右翻找,却还是没找见,他终于在枕头边上看见那一页纸,忙取了又一路往学校跑。

    他听见铃声已响,一个冲刺,大爷对他微微一笑,在即将奔到跟前时,校门哐地关了。

    李冰进了传达室,背起书包就要走,大爷大喝一声:“站住。”一手拿出签字笔,另一手已拳成鹰爪状,说:“年轻人,”李冰说:“我知道,要诚实。”潇洒地签下名字。

    校长在升旗仪式上大谈宏扬爱国主义精神,谈到了抗战的岁月,说到激动处也不免热泪盈眶,师生们都为之动容。

    李冰取出国旗下献词走上台,边说边看着校长,竟也不由哭出声来,说完校长带头鼓掌,用纸巾擦眼下的泪。

    李冰走下台,有人不屑说:“不至于吧,这都能哭。”

    李冰并不认识说话的,任凭流着泪站到队列里,薛老师跑过来塞给他一张卫生纸,说:“说得好,擦擦泪。”

    他看看校长仍红着的眼眶,他心里明白,校长快60了,精瘦如柴,身板笔挺,从小的思想品德课都是校长在带,校长是退伍军人,常教孩子们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校长在老山前线扛过枪,打过仗,说和平来之不易,有现在这么好的日子要珍惜。

    有一次,李冰无意中看见校长露出的退,竟是一支塑料的假肢,便由衷的尊敬这位革命前辈了。

    眼看就到清明,爱国教育并不止搞形式,实际行动就是学校组织六年级和初三两个毕业班祭扫杨虎城公墓。说到出游一天,全班人都兴致勃勃。杜凤半开玩笑地说:“再过两天去扫墓,可是你和许小晴约会的好机会。”

十二 彼岸花

    “清明时节雨纷纷”。出行那天,天就一直阴沉着,乌云罩在头顶,车刚一开起,雨就白哗哗地落下。

    大巴摇晃着进了郊区,看绿油的麦田延伸到天边,偶尔有戴草帽的赶着五六只羊,羊总是眯着眼,低头只看脚下的路。城里孩子们难得出游,看见牛羊也很是兴奋,打开车窗也对着咩咩的叫。

    大胡子司机带着大茶色眼镜,喊道:“头不要伸出去,注意安全。”开过一个水坑,车里猛地颠了一下,女生们啊地叫了一声。

    司机喝口茶笑道:“乡下路不好走,都坐稳。”

    薛老师说:“师傅慢点,我年龄大了,都快散架了。”

    司机点头说好好,雨渐停,远处山峦烟雾缭绕,两边一片翠绿,转过道弯,一大片油菜花映入眼前,一片接连到天边的油菜花海。学生们哇地一声,挣相又爬到窗户上看,郭盈一手撑住脸颊自顾说:“真美。”

    李冰对杨小明说:“冰美人陶醉了,你上回给她写的信呢趁这机会送过去”

    杨小明戳了李冰一下说:“送个毛,还没写好呢。”

    李冰说:“都一个礼拜了,煮熟的鸭子也该飞了。要不我给你修改一下?”

    杨小明有点不好意思,犹豫说:“明天拿给你吧。”

    车慢了下来,司机点上根烟,说:“我慢慢开,你们慢慢看,这几天城里人都专门跑出来看油菜花的,这景,过几天就见不到了。”

    后面几辆车也都慢下来,后来就干脆停到路边,学生们全跑下车,老师们维持着秩序,边跑边喊:“组长管着自己的小组,都不准跑远。”

    教务老师拿着相机,给三三两两的学生们拍照。周滨臣在路沿上坐了一会,又站起来往六年级那边晃悠,他是想跟许小晴合照吗李冰脸一沉,背着包就跟过去。

    许小晴正在给郑小卉扎辫子,扭头看见周滨臣,又看见路边喝水的李冰,就没再说话,拉着郑小卉往油菜地去了。

    周滨臣也远远地跟过去,田间行路艰难,脚下已沾了许多泥。李冰跟着周滨臣,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周滨臣说:“这油菜花远看还行,走近了也不过如此。”

    李冰说:“那你还往里走,里边有啥好看的?”

    周滨臣说:“不好看你跟着我。”

    李冰直接说:“我是来监视你的。”

    周滨臣倒尴尬了一下,说:“监视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偷花。”

    李冰说:“前边有两朵花,你偷一朵谁知道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花海的边缘,许小晴和郑小卉已经转过一片小树林不见了。周滨臣眼光往树林里搜索,李冰说:“你钱掉了!”

    周滨臣低头看了一圈,说:“肯定是你捡了,交出来。”

    李冰却没说话,走到他前头,周滨臣说:“咱们回吧,一会儿车要开了。”

    李冰说:“你先回,我马上就来。”就站在一棵树下抽烟,远处已有学生上车,周滨臣就急急地往回走,说:“你快点跟上,一会把你扔下了你就哭吧。”

    李冰没有搭话,灭了烟,往树林去,却左右没见许小晴的影子。

    眼前一条小路通往公路方向。她们该是从这里回去了,李冰走了一段,路两边已出现许多树,树枝相向而生,枝叶在空中交错,遮蔽了太阳,竟搭成了一条天然的隧道。

    许小晴忽从树后边闪出来说:“别过来!”

    李冰说:“怎么了?”

    许小晴说:“里边有点情况,你先站一会儿。”

    李冰只得莫名其妙地站着。郑小卉系着裤带从树林出来,看见李冰,啊了一声,就往树丛里去,又低头看裤带已系好,就顿了顿衣服走出来。

    李冰一时尴尬,说:“那边要集合了,老师叫我来找你们,咱们快回吧。”

    三人沿着小路往前走,郑小卉看看头顶,说:“这儿竟有这么美的地方,天然的林荫隧道。”走过一段,还看不到出口,李冰觉得不对:“这路好像拐了方向了,不是往公路去的。”

    许小晴说:“我刚才下车看见有个路口的,难道不是这条路?”

    郑小卉说:“要不原路返回吧。”

    李冰说:“再返回去太远了,咱们再走走,总会有出口。”

    许小晴就拉着郑小卉胳膊,一路张望。李冰心里虽着急,转念又想永远跟她这样走下去该多好。

    又转过一道弯,总算看见了尽头,一个稻草人立在那里。许小晴呼喊着要跑过去,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却极低地略过,叼起稻草人头顶的帽子飞走。

    许小晴跑到跟前,喊了一声:“哇!”

    郑小卉说:“怎么了?”也跑过去,喊了声:“我的天!”

    许小晴说:“李冰,快来看!”

    眼前出现一片桃源,娇艳的粉色映满眼帘,耳边有了清脆的鸟鸣,有花瓣从树上落下,化入泥土,不远处一片草地,一泊如镜的湖水倒影着绿如墨色的山峦。

    湖心有一小船往岸边而去,对岸有三五间草屋,似有樵夫踏歌而行,山间雾气缭绕,歌声满山回荡。

    付沁怡说:“这儿不会是传说中的桃花源吧。你听那歌声,是古曲。”

    李冰说:“我也有此感,此声空灵,是大雅之乐,如子期伯牙之高山流水觅知音。”

    许小晴白了他一眼,说:“你觅什么知音?人家是弹古筝的,你懂什么。”

    李冰说:“我就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此处离太白山比较近,应该是附近的景点,山民都有上古之风,只居在山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犹如桃花源中,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归隐于此,实乃人生之幸事。”

    许小晴说:“你懂的还真多,两句话就显摆开了。”

    付沁怡说:“我也愿隐居这里,一辈子看这美景。”

    许小晴说:“再好看的景天天看也得腻。”就一个人往前走,李冰跟上来说:“你去哪?”

    许小晴说:“回去呀,为了等咱们,一车人都走不了,回去不得挨批呀。”

    李冰说:“哪是回去的路呢?”

    许小晴说:“不会问人吗?”

    路旁有一老者背着柴,提了条鱼过来,许小晴问:“老先生,出去的路怎么走?”

    老者自语道:“路向山中尽,人在事中迷。”

    许小晴问:“他说什么?”

    李冰看他衣着古朴,谈吐不俗,背着柴还能如此轻盈,定不是凡人,恭敬地拱手道:“还请指点迷津。”

    老者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路不就在眼前吗?”

    前方果然就是一条路,李冰说:“刚怎么就没注意到?”

    老者说:“你所见的真不一定是真,你所梦的幻也不一定是幻,眼前此景如水中月,镜中花,路之彼端才是你的归处,你们速速去吧。”

    李冰若有所悟,谢过老者,三人一同而去。

    没多久就到了油菜花海,学生们正排着队上车,李冰忽觉时间已这么久,怎么还没上车?

    他一个人跑过去,喊了几声集合了!老师说:“那边有两个女生,叫他们快一点。”李冰对着许小晴喊:“你们快点,要发车了!”

    清点过人数继续出发。车终于拐过五六七八个弯后到达目的地。一行人踏着积有水洼的石阶,两旁青松翠柏在呜呜风声中唰唰作响。绕过回廊眼前开阔出一小型场地,众人集合完毕,就举行了简单的祭奠仪式。

    首先是蒋英的致辞,再是少先队员和共青团员各献花圈,最后是李冰代表学生发言,李冰在看完油菜花后,就再没说话,低头在路上赶写出篇稿子,临上台拿给蒋英,蒋英一身女士裙装西服,散发幽香,岳超群曾点评过女老师们各种香味,英语老师是纯香水味,音乐老师是花香,蒋老师是肉香,李冰凑在跟前,却闻到一种幽香,暗香浮动。

    老师用笔划着边轻读边说:“写的怎么这么乱,都看不清。”末了又说:”还行吧,就照着念。”李冰写稿子就没什么心思,在台上边念边拿眼往六年级队伍看,可怎么也找不见许小晴。

    时至中午,简单用餐后,队伍聚到一棵参天古树下,树木枝叶繁茂,绿荫罩住一片空地,新一批团员就在古树下举行了入团宣誓仪式。随后队伍又参观了距古木一箭之遥的一座仿古院落。

    院门虚掩,队伍轻声而进,踏过生满青苔的碎石路,进了后院的展览厅。偌大厅堂,四壁挂满名人书画题词,绕墙一圈的陈列柜里,金黄色锦缎上放置了革命英雄的遗物以及见证那一历史时期的物件与照片。

    队伍依班级次序进入厅堂绕行一周再回到入口。李冰仔细观看,不觉已落到本班队伍最后,而许小晴恰打着旗走在他们班最前,两人相距几步,许小晴走的很快,就要到李冰跟前了,却听见班主任说:“许小晴仔细看走慢点领好队伍。”只得又退回去。

    走出纪念馆,天已放晴,太阳映照水洗过的天,青松翠柏,露珠晶莹。自由活动时间。许小晴在长廊里坐着聊天,后面是几座烈士的坟,青草地和坟茔上点点野花。

    男讲解员在每一座墓碑前讲述着烈士们的故事,声情并茂。末了,指几簇草丛说:“周围这些是彼岸花,传说也是阴间唯一的花,秋季开花,花谢生叶,叶枯出花,花叶永不相见。这个季节是看不到花的,你们到秋季再来,这如菊如海胆的花就开放了。”

    李冰蹲下来细看,未能见这奇异之花而心生遗憾,又见草地蔓延至远处,与山相连,远山巍峨,烟气缭绕。开始幻想起这如火如蓝的绚烂之花开遍漫山遍野。席雯也蹲下自语:“彼岸花,好美的名字,可惜只有叶子。”

    杜凤说:“李冰你拔点回去,送给许小晴,祝你俩永不相见。”

    李冰说:“送给你还差不多,要不要我给你拔一筐。”

    杜凤说:“拔毛线。”追过来就要拍他,李冰左右躲闪,竟闪到了许小晴跟前,相顾都一愣。李冰顿顿衣服说:“杜凤,别闹了!”

    “我就闹你,怎么地”又追过来,李冰猫身躲进厕所。

    杜凤说:“你出来。”

    李冰说:“你进来。”

    杜凤说:“你就在里边呆着吧,多呼吸点新鲜空气。我走了。”有了脚步声,李冰刚出来,一瓶水就从头上浇下来,杜凤说:“你还敢不敢?”

    薛老师坐在回廊里吃一块油饼,看见李冰的狼狈,招手说:“快过来,我给你擦擦,打打闹闹的成什么样子。”用毛巾给李冰擦了脸。

    李冰谢过,又跑到头强跟前,看他用瓶子在河里舀了半瓶水,里边就有了几个蝌蚪。

    头强说:“拿回去,给你养着。”

    李冰说:“快放了吧,蝌蚪都找不着她妈了。”

    陈老师过来递给薛老师一瓶水,薛老师说:“来尝尝我昨天烙的饼子,我们家乡的做法。梅菜味的。”

    陈老师一手接着吃了一口说:“味道不错,你们家老张真有福。”

    薛老师说:“我平常忙的哪有时间,就是礼拜六给他做一顿。”边吃边招呼学生:别往树上爬,水边也不能去,你们几个别追了,小心摔倒。又说:“现在的学生一届比一届疯,以前我带的娃们放学了就是打打球条跳跳皮筋,然后就回去写作业,哪像现在又是游戏厅又是录像厅,又什么滑旱冰唱歌的,哪有多少心思放在学习上,让我看院子周边这些娱乐场所全该关门,还学生一个学习环境。”

    陈老师说:“现在这些小学生也不得了,小小年纪什么都知道,竟然还有谈恋爱的,你看看,以前根本无法想象。”

    薛老师说:“对了,这我还要跟你说呢,你们班一个女娃跟我们班的谈恋爱,这都什么事,下晚自习都是一帮一帮的,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陈老师说:“这事我也听说了,已经班会上训了她们,不准和高年级的再来往,这事咱们多沟通,得盯紧了,毕业班马虎不得。”

    薛老师说:“就是呢。”

    蒋英吃完面包就取了一顶硕大的太阳帽戴上,坐在草地上看向一面山坡,她取了护肤品,在脸上擦了又擦,又拿出个镜子照着涂口红。

    郑主任笑眯眯地走过来,说:“一天到晚忙的,难得出来放松下。”

    蒋英说:“你是大忙人,谁能比的了你。”

    郑主任说:“周六区里的研讨会,你准备下去吧。”

    蒋英看他一眼说:“事多着呢,哪有时间。”

    郑主任咳了两声说:“行,那我去。下个月市里爱国主义知识竞赛问你借个人。”

    蒋英涂好了口红,抿了一下嘴,说:“问我借我又不是班主任,要李冰去”

    主任说:“他去过两次,经验丰富,这回争取拿个一等奖回来。”

    蒋英说:“算了吧,我的主任,马上中考了,让娃搞这些,耽误了学习怎么办谁能负责”

    郑主任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干咳了几声,只得说:“那行吧,我再考虑考虑。”

    下午汽车颠簸返回,一路摇晃,薛老师有些头晕,手撑额头,双目紧闭。

    突然一声“不行了!”孟六越过人,扒开窗,呼啦一声飚出一堆,又连打两个嗝。

    “快给她拿纸”薛老师开始翻包,周围已有纸递上。刚坐定,又要再吐,车厢所有人都猛地侧身。

    薛老师说:“我的师傅呀,你能不能开稳点。算了,路不好,也不怪你。”司机无语。

十三 抢书包

    回到院子已是下午两点,李冰饥肠辘辘地直奔小吃摊,却见李磊从对面过来。

    他指了中一楼说:“许小晴在那边。”

    李冰一瞬间笑了一下,又立即大转弯地变了表情,“她在哪跟我又没关系。”

    李磊看在眼里,笑道:“你喜欢她全世界都知道了,还装什么劲?我帮你把她叫过来。”

    “哎,别……”李冰话没出口,李磊已走远。

    李冰在炒面摊上坐定,掏出两块钱,本打算晚上去游戏厅打几把三国的,可肚子饿的实在不行,只能忍了,说:“老板,肉丝炒面,要摊鸡蛋的。”

    老板一朋友说:“让我来炒一个。”说着就忙活开,眼看鸡蛋到锅里却糊了,李冰说:“老板还是你来吧,鸡蛋都黑了怎么吃!”

    饭终于端上桌,刚要动筷子,就意识到许小晴来了。

    李冰有些紧张,只顾埋头吃饭。心想:早上在一起还那么淡定,现在是怎么了?

    许小晴说:“这么晚还没吃饭哪。”

    李冰说:“中午在公墓没带饭,凑活吃点。”又埋头吃起来。忽然觉得没了动静,再看时,人早已走了,心里又后悔,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不多说两句呢?

    匆匆吃完饭就要去找她,李磊走过来说:“看见许小晴没?”

    李冰说:“没看见。”

    李磊说:“我明明跟她说了你在这儿,要不去中一楼顶坐坐?”

    李冰说:“许小晴在那儿,我不去。”

    李磊说:“你呀你,天下第一装,有啥好装的,光明磊落一点。许小晴已经走了,楼顶现在都成了窝点了,一对一对的,上去能抓住一片。”

    “什么窝点?”

    “去了就知道了。”拉着往中一楼去。

    这中一楼有十六层高,是东郊这一片的地标建筑。西京厂当年也是红火一时,产品销量全国第一,工人们有钱,出门下馆子,看见穿厂服都可以赊账的。工厂为职工工谋福利,十六层楼拔地而起,全部钢筋水泥没用一块砖。楼顶俯瞰,一览众山小。每年春节厂庆,厂里花大价钱放烟花,男女老少们都聚集在此欣赏这壮观之景。

    电梯上到楼顶,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李冰说:“哪来的什么窝点?”

    李磊说:“刚还看见他们上来的,躲哪去了?”

    李冰扶在护栏上,极目远望,心旷神怡,终南山轮廓依稀可辨。

    “舒心,以后学习累了,就到这休息。”

    忽发现另一角落有些声音。王大叔正和一小女孩聊得不亦乐乎。大叔眉眼笑作一团,拍着大腿。李磊走过去大喊:“扫黄扫黄。”

    女孩便笑着来追,两人绕着你追我躲,好不尽兴。李冰只觉不便打扰,要转身下楼,却被女孩叫住。

    “李冰,刚才许小晴还请你吃饭呢,真有本事。”

    李冰说:“是啊,帮我给她带个话,改天我回请她。”

    一路无聊,决定回去学习。一条青砖路上,砖缝里生出野草,草里半掩一枚硬币。李冰跑过去捡起来,是枚大硬币,一个胖胖的侧脸老头,写着中华民国三年,背面壹圆。旧社会的钱,应该值钱吧,晚上打游戏有着落了,踹到兜里。就听见一户人家里的争吵,是校长家。

    李冰蹑手蹑脚走过去,一女人哭腔着喊:“日子还过个屁,看这衣柜,几件好衣服人家出门怎么打扮的,我出门呢”

    “你有工资!”

    “工资,我那点工资是够我,还是够你?现在买房要用钱,你的钱呢你还当校长,当个屁的校长!要啥没啥,你混个什么劲”

    校长赶紧过来关窗户,李冰蹲下,又慢慢走开。哐嘡一声摔门,一个穿风衣的女人甩着步子出来了。李冰赶紧背过身,就听见房子里哐啷一声,一个茶杯摔碎了。

    远处又听见许小晴的声音。对着俱乐部楼上大喊:“包给我。”俱乐部是露天的楼梯,二楼坐着王耀兴,张大勇,王艳。王耀兴扶着栏杆,吐出一口烟圈,又摇晃着手里的书包说:“想要,上来拿呀。”

    许小晴正要上去,李冰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去拦住她,说:“别上去,那王耀兴是什么东西。”说罢就欲上楼将包讨回,却看见王艳顺楼梯下来,振振有辞地说:“咫尺天涯不相见,毕竟有过一段缘……哎,后面什么词,怎么就忘了。”

    李冰顿时羞得从头红到脚,表情却极其严肃。

    “哈,诗人生气了。”

    “你!”李冰憋得说不出话,恐怕再待下去就要变成笑柄,转身匆匆逃离。

    回到家仍羞愤不已,他想:给你写诗,这是多么私密的事,怎么就能传出去?我还怎么出去见人?一传十,十传百,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这老脸还往哪里放?许小晴呀,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早知今日,我当初又送的什么诗?

    李冰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心情也渐渐静下来,他又想起许小晴的书包,还是不放心,终于豁出去,又奔到俱乐部。

    楼下已空旷无人,王艳扶着栏杆走下来。

    李冰说:“人呢?”

    王艳说:“看你着急的,书包我已经给她了。”

    李冰说:“我是问她人在哪?”

    王艳说:“跟王耀兴在上边搞对象呢。”

    李冰说:“什么?”就要往楼上冲。

    王艳一把拉住他说:“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你看上边哪有人?”

    李冰说:“许小晴到底在哪?”

    王艳说:“她回家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她家找她?”

    李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看了王艳几眼说:“有没有人说你跟许小晴长得像?”

    王艳说:“像吗?”

    李冰说:“你是不是化妆了?”

    王艳说:“这叫自然妆,不用画就这效果。”

    李冰说:“我问你件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艳装作听不懂,指着远处说:“你看天上,这么奇怪的?”

    李冰往天上看去,什么也没有。

    王艳说:“刚才有条龙。”

    李冰说:“你看见龙了?”

    王艳说:“就是有龙啊,现在没了。”

    李冰说:“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王艳说:“你凶我?那天就是把许小晴叫出来说了几句,也没怎么样嘛。”

    她嘟着嘴,装作委屈的样子。李冰想:还挺能卖萌的。就说:“你以后好好的,别跟贾玉他们混了。”

    王艳说:“知道了,哥哥。”

十四 暗流

    李冰回到家,思绪又不平静了,辗转反侧,也无心再看书。王艳竟然也知道这首诗了,那其他人呢,或许已经众人皆知,这种私密的事情许小晴怎么就能公开呢是为了炫耀有人喜欢她还是向所有人公布他们的恋情?可她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置我于何地我还怎么见人,怎么面对安然。心里竟生出些怨恨,转念又一想,说不说是她的自由,她想怎么样我真的管不了,既然敢写,就不怕人知道。可许小晴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想法一点也猜不透,若即若离的关系真的让人头疼。

    杜凤孟六又在早读传起纸条。蒋英推门进来,此起彼伏的读书声顿时响起。

    蒋英手背后环视一圈,说:“我说我的,你们不要停,这一章内容下礼拜就要考,凡是90分以下的,给我全部站到后面背,背熟了再坐。我看谁还敢胡混!”在班里走过一圈,就出去了。

    吵杂的背书声更大了。有人仰着天,有人闭着眼,念经一样地背诵,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纺织车间里的轰鸣,别人说话根本听不见,桌子下就有了纸条在传,你传我,我传他,不一会就写满了一大张纸。

    课间十分钟,孟六举着纸跑到李冰旁边大喊:“经过刚才的讨论,咱们‘爱情六姐妹’正式成立!”

    李冰说:“什么六姐妹”

    孟六说:“爱情,爱情你懂不懂!我是‘爱’,贾承娣是‘情’,杜凤是‘美’,屠美婷是‘痴’……我们的宗旨是:帮助感情受挫的你。”

    孟六振振有辞,李冰已然震惊,说:“你拿的什么纸?”

    孟六手一扬,说:“看什么看,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会议纪要。”接着又说:“咱们的口号是:”六人同声:“至于爱,期待就会受伤害。”

    李冰觉得又惊讶又好笑,说:“你们这是成的什么精?现在还敢在班里搞帮派!前有岳超群的五岳剑派,后有苏月虹的美少女战士,都已经被老师拿下了,你小心什么时候被盯上!”

    孟六说:“别那么多废话,我们站得端行的正,天涯海角都敢去的,老薛又能奈我何?”

    孟六又说:“根据秘密情报,你最近心情起伏不定,是不是感情遇到问题?是不是失恋了?”

    李冰说:“我叫你一声姐,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真的不要再问了。”

    杜凤说:“失恋就失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席雯说:“有我们帮你,失去的再给你抢回来。”

    孟六说:“我们爱情六姐妹也不是浪得虚名。这么多位专家在这还怕解决不了?”

    李冰说:“你们都是我姐,我这儿没真啥要解决的,你们还是换个目标,我看头强就急需你们帮助。”

    孟六说:“他还没发育呢,失恋个毛线。”

    李冰说:“头强现在已经这么大了,还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席雯,你作为他的同桌,你就从来没问过他?关心过他?他要是找不到对象,你是首当其罪。你们看,他来了。”

    李冰走过去说:“头强,他们有重要事找你,你要挺住!”

    头强一脸懵逼,说:“什么事?”李冰已到了门外,溜去厕所了。

    待他从厕所回来,头强已被围在中间,六人开始了车轮大战。

    席雯抓住他袖子说:“我以前没有关心过你,是我不对,你看上哪个女娃了,你告诉我,我们一定帮你拿下,一会我们就写一套爱情三十六计,和追女七十二招供你学习,你放心,经过我们的培训,你一定会成为未来的情圣!”

    孟六说:“你要是真的没啥恋爱经验,可以先拿我练练手。”

    杜凤说:“以前我对你不好,是我不对,今后为了你的前途,我要把你当男神一样敬仰,你就是我心中的大头男神!”

    头强说:“我求求你们,不要念经了,我头疼,你们让我出去!”要往外冲,挣扎间,衣服快被拉扯,裤子也要拉掉。

    头强大喊:“耍流氓啦!”

    方小龙暗自偷笑:“这伙人是不是疯了?”

    说话间就响了铃声,李冰说:“你们的恋爱第一课到此结束。下节课间第二课开始。”

    头强说:“原来是你的阴谋诡计。”就大声喊:“李冰喜欢安然!”

    众人说:“切,都知道,还用你说。”

    头强又喊:“李冰喜欢杜凤!”

    杜凤拿书在他身上猛拍:“你再胡说?”

    李冰嘘了一声,说:“安静了,上课了。”

    乱哄哄的教室一下静了下来。可等过半天也未见人来,于是教室里就又有了悉悉邃邃的声音,不多时就又乱轰起来。

    梁伯启就在闹声中度着方步进来,人显得精神许多,一身西装笔挺,胡子也刮得干净。等了一会,仍未见安静,就猛地一摔书:“吵吵吵,吵啥么吵。真是怪毛病。老师都进来了还吵成这样子,你们心里还有没有这门课,有没有我这个老师。实在不行把你班主任叫来,看这门课还要不要开,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说完喝一口茶,台下哑然。

    杜凤小声笑了,又戳戳李冰胳膊说:“看他的领子。”

    梁伯启一个领子平平展展,另一个却翻到毛衣里边。

    李冰说:“他真不像个老师。”

    杜凤说:“你跟许小晴是不是快没戏了?”

    李冰说:“我俩没戏了你高兴是不是?”

    杜凤说:“看你说的,咱俩同桌一场,我咋能高兴?这种事,我不帮你谁帮你!”

    李冰说:“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杜凤说:“你之前给我借作业我也记着你的好,现在贾玉跟高翰文合好了,你把许小晴搞定,是不是对大家都好?”

    李冰说:“贾玉让你说的?”

    杜凤说:“你别管了,总之我是真心实意要帮你。”

    李冰说:“你真能帮我?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杜凤说:“开玩笑呢,我啥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你总得告诉我你们现在到了哪一步了。”

    李冰就从头到尾讲了他们的事,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后来越渐放的开,到最后是侃侃而谈,眉飞色舞。

    杜凤听完,却没有说话,李冰胳膊撞她一下:“嘿,说完了。”

    杜凤说:“就这么多?”

    李冰说:“就这么多。她到底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有新欢了?”

    “我咋知道。”杜凤白了他一眼。

    “太不守信用了吧,我可把我的底全交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傻瓜,连这都不懂。”杜凤脸扭向一边,又转过来说:“你想想,如果许小晴换作安然,你给她送卡,她会怎样?”

    李冰猛然醒悟,说:“看来是我步子迈得太大了。”

    杜凤说:“差点扯了蛋。”

    李冰说:“那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杜凤说:“继续追呀,这还要我说吗?”

    李冰握住杜凤手直说谢谢,突然觉得不妥,忙松了手,杜凤脸一下红了,尴尬地去捧了本书看。

    李冰说:“刚才太激动,不好意思,你今天可是帮了我大忙,政治测验,想考多少分你说话。”

    杜凤合了书说:“你欠我的,不光政治,以后所有考试都必须抄。”

    李冰说:“小事情,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得继续帮我。”

    英语课上,李冰打着哈欠,回头看见岳超群淫笑着对舒曼嘀咕,眼镜片反出白光。班长的特权——老师竟视而不见。

    舒曼发育得成熟,偏穿的紧身,老师让他俩同桌,不是害了岳超群吗他可是全班冲刺全区第一名的希望。杜凤胸也不小,李冰却无兴趣。又打量几眼,发现屁股也是滚圆的,忽然屁股就扭了两下,李冰说:“扭啥?”

    杜凤皱一下眉说:“卫生纸有没有?”

    李冰一愣,要拉也不是现在呀。说:“你现在用?”

    “赶紧给我,给多点。”站起来举手说出去一下,老师看她表情,就说快去吧,凳子上就留下一点红色。再回来时已经是回家换过裤子了。

    李冰擦干净凳子说:“刚才……”

    杜凤说:“不要说话!”

    放学后,两个打扫卫生的抄起拖把和笤帚在比武,另一个来帮忙,一激动,一盆水泼出去,半个桌子全湿了。杨小明赶紧抽开试卷坐到李冰旁边。把一个本子推过来,是情书。李冰才记起扫墓那天的事,说:“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就搭在桌兜上,看过一遍说:“这个不行,太麻了。郭盈哪能受得了这个。你知不知道表白成功率有多高”

    杨小明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全班都知道我暗恋她,我就是豁出去了也得表白一次。”

    李冰说:“我帮你改。”写过一段,又停下来说:“还是你自己写吧,这种事不能代笔的,照我这语气写就行。明天郭盈生日,就看你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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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心血历练而成之作,实实在在的年轻人的故事。层出不穷的意外惊喜,永远猜不到的故事结局,让您手不释卷,欲罢不能!本书以超写实的视角,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展示出上世纪90年代的中学生原生态的生活,以及整个社会的人生百态,书中人物就像你身边的人,与你共忆中学的黄金时代。烟花尽处是天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烟花尽处是天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烟花尽处是天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