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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尽处是天堂全文阅读

作者:龙藏雨飞门     烟花尽处是天堂txt下载     烟花尽处是天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九 佛印

    许小晴眼里竟含了泪,抽泣着说:“我爸生意失败亏下巨款,现已家徒四壁。”

    李冰说:“哪里是什么生意,因你父早已看透高翰文表面儒雅,实为轻薄之辈,拒不同意成亲,高翰文设赌局,诱你父败光家产,将你卖出还债,他再救你出青楼,以图你以身相许!那时你父便无话可说,你明白了吗?”

    许小晴说:“高翰文真是这样的人?”

    李冰说:“那还有假,快跟我走吧。”

    两人从暗门出来,高翰文提剑而至,许小晴说:“高公子,我一心待你,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如李相公所说?设计害我全家?”

    高翰文说:“他的话你能信?他才是卖你到青楼的人,你爸的赌债都是欠他的,这是你的卖身契,上边还有他的印章!”

    李冰气愤至极:“印章你也伪造,你还是不是人?”

    许小晴看了一眼高翰文,又看了一眼李冰,拉着的手就分开了,

    李冰说:“你竟然不信我?”

    许小晴说:“你对我之情,我岂能不信?”她摸着李冰的脸,“咱们今生有缘无分了,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也要跟他走,父债女偿,除了周滨臣,也只有他能赎我出去,我若跟你走,蒋老板上门讨要卖身钱,我爸又没活路了,对不起了,冰。”哭着跑到高翰文怀里,高翰文轻蔑一笑,搂着美人就走。

    李冰大喊一声扑上去,高翰文回身一剑,李冰胸口一疼,哇地一口血喷出来,就从梦里惊醒了,额头已渗出一层细汗珠。

    他坐起来,细想刚才的梦如此真实,而现在又恍如梦中。他看这凌乱不堪的房间,就走过去扶起电扇,扫了碎茶杯,把满地的杂物一件件收拾好。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关灯躺下,心里仍久久不能不平静,只得一遍遍默念:结束了,忘了她,结束了,忘了她……

    方小龙从游泳池回来,没有继续写那本情史。他在临走时安慰了李冰几句,李冰只说没事,他把这些事已看的很开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跟许小晴没有结果,分手是必然。

    方小龙也就不再说什么,回去找了个大袋子,把啤酒罐,方便面袋,烟头,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倒进去,又把家收拾一遍,他爸晚上是要回来的。

    等到到下午六点多,他爸仍没回来,他就烧开一锅水,下了一包方便面,又打了两个鸡蛋,刚盛出来,他爸风风火火地开门进来,放下公文包就到里间翻找着什么。

    方小龙说:“爸,给你也下一包面?”

    他爸说:“我一会还要回公司,明天去北京开会,面就不吃了,爸带你去外边吃。”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叠东西,装到包里,说:“我回来见三间窑新开了一家老余家羊肉泡馍,这老余家可是回民街的招牌,开了分店了,得去尝尝。”就带了方小龙,往三间窑去。

    远远见店门口已摆了许多桌子,人已坐满,他爸上前问:“还有位子没?”

    服务员说:“还得等一下,马上就有了。”

    他爸说:“老余家果然是名不虚传,才开业生意就这么火爆。”

    片刻有人离席,两人坐进去,先要了两瓶冰峰。

    他爸说:“这几天你一个人住得惯不?”

    方小龙说:“还行吧。”

    他爸说:“留得钱够不够?”

    方小龙说:“够用。”

    爸说:“有没有谁给家里来电话?”

    方小龙说:“正要跟你说呢,我哥前两天打了两个电话,说有事,让你回来一定要给他回。”

    爸说:“估计他给公司也打了,前两天我在临潼陪客户,公司也没人。”就起身去报刊亭打电话。

    服务员端上来两个海碗,各放两个馍,方小龙开始一点点掰。馍还没掰完,他爸进来了。

    方小龙问:“哥找你什么事?”

    爸说:“电话没人接,你哥遇到麻烦事了,唉,年轻人,还是太浮躁,不仔细,我让他多读书,就是去去身上的燥气,可现在,还是摊上事了。”烦闷中,从包里取出本子,撕下一页,写了个人名,地址,电话,又取出一小盒子,交给方小龙,说:“我这次去北京,抽不出时间,让他自己去找这个人。你明天就去找你哥,把东西给他。”

    方小龙收了东西,他爸又交代:“东西一定要保管好,亲手交给你哥。”

    两碗热气腾腾的泡馍已端上桌。他爸咬了一口糖蒜,又拨了两筷子泡馍,说:“嗯,还是这个味,地道!”

    方小龙说:“对了,林叔说他就要回北京了,临走前想跟你吃顿饭,说要感谢你。你帮了他大忙。”

    他爸说:“老林太客气了,聊了会闲话就给他把忙帮了。他什么时候走?”

    方小龙说:“大概10来天就走了。”

    他爸说:“那正好,10天后我还在北京,就跟他在北京见吧。”又说:“你妈这两天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方小龙说:“没打,我小姨不是从苏州回来了,她说要好好陪陪。”

    爸点头说:“哦,那行吧。”两人吃完从饭馆出来,他爸又看看表说:“你回吧,记得明天去找你哥,那个人我会先打招呼,让你哥直接去找他就行了。”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街上。

    方小龙回到家就给他哥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就隐约觉得事情不对。第二天再给店里和家里打,还是无人接听。他就不知该怎么办,翻看情史,把以前写的读了一遍。

    到了下午,电话终于响了,他哥焦急地说:“我叔还没回来?”

    方小龙说:“回来又走了。”

    他哥说:“你说没说我找他的事?”

    方小龙说:“肯定说了么,你先别着急。”说了来龙去脉。

    他哥平缓了许多,说:“明天下午,你到土门长安会馆,咱们一起吃饭。”说了详细地址,就挂了电话。

    方小龙还没来得及问他哥到底出了什么麻烦,电话就挂了。他转眼又看见那尊睡佛,慈目低垂,一手掌心向外,另一手放在腿上,是那么地悠然从容。这样的镇店之物,不在店里却在他家,就猜想麻烦一定不小。他过去打开了那个盒子,是一枚石头印章,长方形,透出许多血红色,顶上有一枚神兽钮他端详了一会,看不出门道,又小心放好,装到包里。

六十 告白

    晚上暑热未消,院子里三三两两坐着些夏凉的。武战东一路小跑地到李冰家,喘着气敲门,拿着一厚本书,说:“我早上趁王倩去上厕所,看了一下,她看的果然是琼瑶,就跑到书店买了这套《还珠格格》最新版的,你看看。”

    李冰翻开书皮说:“这是盗版么,送她盗版书不太好吧。”

    武战东说:“我就说8块钱一本也不贵,原来是盗版,这可怎么办,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呀。”

    李冰说:“别说丧气话,她也不一定能看出来,这封底不也写着独家正版么。你把书装好,找机会给她。”

    武战东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李冰说:“嗯?”

    武战东说:“我一个人不敢给。”

    李冰说:“我陪你,咱们先出去走走,前天晚上我还在院子见她了。”

    武战东说:“那走吧,我现在都有点紧张。”

    李冰说:“你以前跟她聊过天没?”

    武战东说:“邻居是邻居,但说话不多。”

    李冰想了一下说:“如果书能收,就说明事成了一半,兴庆宫的荷花最近开了,你就约她去划船,俩人在船上,看着荷花,吃着冰冻果汁,还怕不成么?”

    武战东说:“有你这安排,我心里又有底了。”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俱乐部楼下。楼上已空空荡荡,再没有往日一对对黑灯瞎火谈情说爱的。李冰四处看了几眼,就见王倩和李佳果然在不远处。

    “就在那儿,走,过去说。”李冰拉着武战东往前走,武战东说:“别急别急,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我先缓缓。”使劲往后缩,就坐到一个石凳上,冒了一头汗。

    王倩对这边动静显然看在眼里,过了会就不动声色地拉了李佳上了俱乐部二楼。

    李冰说:“看见没,那上边可是约会的好地方,她现在上去了,不就明摆着等你上去么。”

    武战东说:“我还是紧张,让我放松一下,我现在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要是到她跟前一句话说不出来就糟了。”

    李冰忙给武战东打气:“没事的,就是送本书么,是多大个事情,你就把她当成普通人,就是邻居之间给本书看,她还能不要?”

    “她要是真不要,岂不太没面子。”

    “按我说的,她怎么会不要?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现在不上去以后怎么见她?这么好的机会,失去了就不好找了。千万不能退缩。”

    李冰紧接着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于微言,喻于大义。使出浑身解数,费尽言辞,终于给武战东鼓足劲。

    武战东说:“行,我这回豁出去了。等我好消息。”

    李冰说:“先等一下。”冲楼上喊了一声:“李佳,来一下。”

    李佳走下来说:“原来你在这儿。找我什么事?”

    李冰给武战东介绍:“这是我妹,李佳。”

    李佳说:“什么时候成你妹了,别看都姓李,你就占我便宜。”

    李冰想起那晚喝醉了抱她,就又有些惭愧,说:“以前肯定是一家么。有个事,他想上去跟王倩说几句话。”

    李佳说:“那就去吧,我就在这儿待着。”

    武战东已下了决心,一拍大腿说:“我去了。”刚走几步,李冰说:“你的书。”把书送过去,又回来说:“我这坚刚伙计,从小玩到大的。”

    李佳说:“别说别人,说你,你还喜不喜欢许小晴了?”

    李冰说:“怎么说这个。”

    李佳说:“你考试前忙,没时间,也就罢了,现在放假了,这几天许小晴天天到院子,都见不上你个人影。”

    李冰想:荒唐,她昨天不是才跟高翰文……要说出口,又咽了话,说:“她找我?怎么可能,我这几天有些头疼,在家休息呢。”

    李佳说:“许小晴生病了。”

    李冰说:“她昨天……真病了?”

    李佳说:“我还骗你不成,刚从她家回来,热感冒,在家休息呢。”

    李冰说:“那也是游泳游的受凉了。”

    李佳说:“我说她病了你怎么这样?”

    李冰说:“那要我怎样?”

    李佳说:“真是枉费了人家一片心,你知不知道许小晴上长江中学。”

    李冰说:“我知道。”

    李佳说:“子校这么好,她为什么去那?”

    李冰说:“西京中学离得太远么。”

    李佳说:“你!你还要我说什么呢?人家还不是为了你。”

    李冰说:“为了我?她跟高……我知道,她有你这么个好闺蜜,我得替他感谢你。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李佳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李冰没有说话,他心里已经很明白,昨天游泳,许小晴是看见他了,这才给李佳说了如此这般,让她来传话的,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可她怎么能脚踩两条船,同时对两个人用情,她是要干什么?她不知道会翻船吗?在李佳说这番话的时候,李冰心里其实已经原谅她了,谁让他陷的太深,他虽然反复告诉自己结束了,可心底还是无法接受失去她。但游泳的事他却不能容忍,就说:“她不是和高翰文一直谈着呢,我能怎么办。”

    李佳说:“昨天那不是高翰文,你一定是在做梦,你现在醒了没?”

    李冰眨眨眼说:“做梦?开什么玩笑,我做什么梦?方小龙看见给我说的,他也在做梦?”

    李佳说:“你就把那当做一场梦行不行?”

    李冰说:“我……好了,有些话我自己去跟她说吧。”

    李佳说:“这就行了么。”

    李冰说:“你现在怎么样?”

    李佳说:“我能怎么样?还在子校上呗。”

    李冰说:“你真好。”

    李佳说:“别虚情假意的,我好你怎么喜欢许小晴呢。”

    李冰说:“我是说……”

    李佳说:“别说了,你伙计下来了。”

    武战东耷拉个脑袋下来,手里还拿着书。李冰上去问:“她怎么没要?”

    武战东说:“她说《还珠格格》已经看过了。”

    李冰说:“这可是刚出的书。算了,一次不成不算啥,追女孩不就讲究个死缠烂打么,别灰心,下回再来。”就对李佳说:“我得把我兄弟送回去安慰一下。”

    李佳说:“这算什么事儿,别灰心,继续追。”告别了李佳,李冰扶着武战东一步一步往回走。

六十一 墨云

    第二天一早,方小龙就到了李冰住处,让他下午一起陪着吃饭。

    李冰说:“你们家人吃饭,我去不合适吧。”

    方小龙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就我哥我嫂子,你不是都见过。我嫂子后来还夸你一表人才。”李冰想起他嫂子的纹身,就答应着跟他去。

    到了下午,一片片云又聚到空中,遮住太阳,眼看云渐变黑,轰隆隆响了雷。

    方小龙就取了伞出来,带的东西都装到一土黄色的布包里,挎在腰上。

    李冰也带了把伞出门,说:“看样子得有场暴雨。”

    方小龙说:“过云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咱们走吧。”

    一路往西走,出了玉祥门,再往西一段路,就是土门了。土门名字奇怪,原为唐代安远门,玄宗为避安史之乱逃往四川,后以太上皇身份回驾长安,走的就是这道门。唐末之时,此门遭毁,只剩半壁残垣,故人们称之为土门。而此时此地,历史变迁,连那残存的遗迹也没有了。

    方小龙顺着他哥给的地址再往南去,穿过时安巷,在一小丁字路口,就见一青砖灰瓦的仿古院落,门口一对石狮,应该就是这里了。

    推门进去,是一雅致庭院,墙角有竹,有奇石,青石铺路,这石上也附了青苔。院中一口大缸,内有锦鲤游动。引来井水注入缸中,水再漫出润湿了小路。大厅屋檐下挑了两个红灯笼,上面写长安会馆。

    进入厅堂,方有人来招呼,方小龙报了房间名:墨云。就被带入包间里。房内仍是古典摆设,墙上挂一幅敦煌飞天壁画。长条椅上,他哥正坐着与人喝茶,方小龙打了招呼,对李冰说这两个人,是他哥以前的手下,那个长头发的就是给我好烟抽的。

    李冰见那人身形壮硕,穿一背心,胳膊上盘一条龙纹身,头发很长,却打了卷的背在脑后。最显眼的是由眉至嘴角一道长疤。李冰就不太敢说话了。

    他哥招呼着说:“来,坐,喝茶。”李冰就挨着坐下,他哥仍是一副教授打扮,眼神却显寞落。

    方小龙说:“我爸让……”

    他哥说:“先喝茶,一会再说。”

    不多时又进来两人,都是黑色短袖,像一对兄弟,胳膊上也都露出龙纹。

    嫂子从门外进来,白色吊带外罩一薄衫,说:“小龙和小冰,你们来了,都安排好了,那就上座吧。”

    李冰在嫂子叫他小冰时,心里热了一下。几人落座,服务员把菜一样样上来,他哥开了一瓶酒,给每人倒上,说:“咱们兄弟多日不见了,还有小龙,小冰,今后也都是离多聚少了,咱们先干一杯。”

    嫂子拍了他一下说:“刚开始就说这么凉。”

    他哥笑了一下说:“各有各的事忙嘛。”

    刀疤男人举了酒杯说:“没有大哥就没有我们今天,不管将来走到哪,你都是我们大哥。”

    方小龙听到这里,果然如自己料想,真的出事了。今天叫他的兄弟来聚,会是道别吗?

    他哥说:“现在不再是拜大哥的时代了,做正经事才是出路。你们现在也各自都混的不错,这我也放心了。”又喝了一口酒,说:“来,都动筷子,吃菜。”

    夹了一口菜,李冰就觉味道不凡,说了句:“味好。”

    他哥说:“这家会馆,名不见经传,老板的祖上原是宫里御厨,告老还乡后就在此地开了饭馆,历经百年,传到这一代,他们是有家传菜谱的。”

    李冰说:“有这手艺怎么不开大呢,外面门头也不挂。”

    哥笑了一下说:“这就是咱关中人的讲究。大隐于朝,中隐于市。这就是中隐的馆子。俗话说宁吃鲜桃一口,不要烂桃一筐。老板就是掌勺,自己开店自己做菜,这技艺也只传男不传女,现在厨房里忙活的就他跟他儿两个人,女儿也只能是把菜送进去,不能观看。所以店不打广告,也要从早忙到晚,但是给每一个食客上的都是最地道的菜。”

    李冰说:“原来如此。”

    嫂子去夹一块黄鳝,李冰也去夹,两双筷子夹在一起,都缩了筷子,嫂子夹了块黄鳝送到李冰碗里,说:“好吃就多吃点。”

    哥说:“最近我还在研究易学,对人生有了新感悟。”

    嫂子说:“你是不是还要算命呢?把叔还有教授给你讲的吃透,就够你用的了。”

    李冰想起来说:“是说西京师范的林教授吗?他是我舅。”

    哥脸上有了红光,高兴地说:“真的,哎呀,世界真是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我的恩师是你舅舅,咱们认识也真是缘分。来喝一个。”和李冰碰了杯。

    哥又说起如何与林教授相识,他的讲课真是博古通今,入木三分。他甚至有几次背个书包混到学校里去听课。他这辈子佩服的人没几个,其中就有林教授,又说看来咱们两家都是书香门第,再为读书人喝一个。

    众人都又举杯,李冰明显有些不胜酒力了,哥忙叫来服务员说:“上一壶豆浆,一壶橙汁。”

    嫂子说:“我之前就说小冰一表人才,没错吧,家里有个教授。”

    哥说:“你也表扬表扬小龙么,上次我叔跟我说,小龙自己在写一本书。”

    方小龙说:“我以为我偷偷写的,原来你和我爸都知道了。”

    哥说:“这是好事么,要鼓励。我叔学问大,也没写出书,你将来要超越他的。来,再喝一杯。”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天地一片灰蒙蒙。雨水顺着屋檐一溜落下来,砸在地上就有了一个个小坑。酒过三巡,哥也有些醉意,和旁边的兄弟忆起了往事岁月,嫂子忙打断他,说:“孩子们都在,你那点事就别说了。”

    哥说:“主要说的是感情,不说事。”

    嫂子给方小龙和李冰倒上豆浆,说:“将来你们都好好学习,上大学,上博士,不敢像你哥那样。”

    服务员进来问还要不要加菜,门外闪进来两个黑影,对服务员说:“你先出去。”

    刀疤腾地站起来,说:“你们来干什么?”

    其中一个瘦高个说:“我们老板叫方大龙去说些事,车就在门口。”

    黑衣兄弟说:“方大龙是你叫的?”

    哥站起来端了瓶啤酒,又倒满杯子,一口喝下,说:“门口是什么车?”

    高个说:“老板的车。”

    哥一步步走过来说:“你们敢跟踪我,我没空去找他他还敢来找我?”猛地磕碎酒瓶,就抵在高个脖子上。

六十二 龙隐

    其他人马上锁了门,把另一个按倒在地,从身上搜出两把家伙。

    哥说:“我不管你们今天来多少人。休想吓我,你让老五不要急,老四进去了,他也快了,至于我俩的帐,我肯定找他算清。”

    外面有了嘭嘭的踹门声,似乎就要被踹开。刀疤解了这两人皮带,从背后捆了。哥又走到桌子边,一阵愤怒,仰天长啸一声,扔掉眼镜,脱了外衣,一条墨色的云中龙,纹满整个脊背,龙似从海水中腾空而出,一爪前伸,无比锋利,眼神凶狠,寒意逼人。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把长家伙就往门处去。

    嫂子也脱了外套,背上纹一幅凤穿牡丹,凤似在浴火中再生,一鸣冲天,娇艳的牡丹,鲜红如血的花瓣一直延伸到胸前,嫂子抄起一把利刃说:“小龙,小冰,你们后退。”

    门在此时被踢开,一群人要冲进来,刀疤和黑衣兄弟却压着两个人往外去。

    哥大喊:“谁敢动?”

    服务员早已吓得不知踪影,哥又逼紧了两个俘虏,说:“会馆已经报警了,警察十分钟就到,你们都闪开!”

    这伙混混也慌了神,让出一条路。几个人冒着雨一路走到巷口,出租车却怎么也拦不下,方小龙终于拦住一辆,刀疤说:“你们先走!”待哥,嫂,小龙,李冰都上了车,黑衣兄弟把俘虏推倒,几人都跑向茫茫雨中。

    一路无话,李冰还处在惊恐中,瑟瑟发抖。嫂子取了纸巾擦他脸上的水,说:“不要怕。”

    李冰说:“不怕。”

    哥已披上衣服,方小龙把包里的东西递过去,哥打开盒子看了,说:“真是谢谢叔了。”

    方小龙说:“纸条上的人是谁?”

    哥说:“搞得定事的人。事情顺利的话,咱们过年的时候还能再见。今天的事以后不要再提起。”方小龙还又有许多话要问,也不好在开口了。

    方小龙和李冰在院子门口下了车,方小龙说:“今天没吓着吧。”

    李冰说:“没事,就当一次人生历练。再遇到这样的事就不怕了。”

    方小龙说:“还是别再遇到的好,我哥已经退出江湖好多年了,怎么还摊上这样的事?”

    李冰说:“人心即江湖,想退,又怎能退出。”

    方小龙想想说:“这话有哲理。他是退了,可兄弟们还在,对头还在,以前的恩怨情仇都在,难。”他回家继续写那部情史,李冰却想去看看武战东怎么样了。

    虽遭挫折,可武战东并不甘心。他闭上门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两页纸,说:“这是我写的情书,整整写了一天,你文章写得好,给咱参谋参谋。”

    李冰接过纸,走到公厕外的灯光下看起来,厕所外气味熏天,尿水已快要湿到门口,有几只蛆蠕动着要从里面爬出来。

    周围再没有亮光,唯这一颗灯泡耀眼夺目,照亮了夜间上厕所的人们。李冰有几次忍不住要吐,还是坚持看完,把纸又交给他,说:“情真意切,发自肺腑,要是谁给我写这样的情书,我是招架不住的。”

    武战东说:“招架不住是啥意思?行还是不行。”

    李冰说:“肯定行,是我我就同意了。”

    武战东说:“真的?”想起来李冰上一次的鼓励,又有点不踏实。说:“要不你再给改改?”

    李冰说:“你的感情和我不一样的,直接改效果不好,要不我回去再写一篇,你看哪个好你就送哪个。”

    武战东说:“这样最好,真是太感谢了,走,请你去吃烤肉。”

    李冰说:“跟我客气啥,我下午吃的饱的很。要不去我房子,你看会电视,我现在就写。”

    两人进到房子里,武战东打开黑白电视,左右调到录像台,说:“今天厂里放录像,看看是啥好片子。”又说:“我看电视不会打扰你吧。”

    李冰说:“你看你的,我到外屋去写。”坐下了说:“前两天,我一冲动差点把电视砸了。”

    武战东说:“为啥?”想起游泳的事,说:“你平时看着挺沉稳的,没发现还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李冰说:“我终究还是没砸么。”

    武战东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李冰说:“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就动笔以武战东的口吻,但满含了自己对许小晴的感情,洋洋洒洒写出一篇情书来。

    也许是在放喜剧片,他偶尔听见房里哈哈的笑声,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竟留下一滴泪。此时他才体会到方小龙写作而哭的感觉。他擦了眼泪,把文章摆到桌上说:“你来看看,行不行。”

    武战东看了,激动地说:“简直比我的要强十万八千里。”

    李冰一笑,说:“收好了,明天再给他,这次不信拿不下她。”

    武战东说:“我还想选一张我的照片给她。”

    李冰说:“照片就算了,她天天能看见你,还是送信重要。”

    十点多送走了武战东,李冰躺在床上又想起惊心动魄的下午。他此时已不怕了,唯独萦绕不去的是方嫂背上的那一幅画。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早饭也免了。期间方小龙过来找他说了去华山游玩的事。到中午回家吃过饭又回来午休,短短一小时竟做了梦,又梦见许小晴。醒来看些闲书,门并未关。席雯不知何时已悄悄进来了。

    “看什么书呢?”

    李冰一惊:“噢,《红楼梦》,坐吧。”忙合了书,放在一边。

    席雯就紧挨着坐下说:“不愧是咱班文豪,还有什么闲书也让我看看。”

    李冰待要取书才发现自己刚才起床,拉链未拉,此时不好去拉,忙用衣服盖住,说:“我这有本《围城》,你先看着,我出去一下。”

    走至门外,想了一下,就去小卖部买了两根烟,蹲在地上慢慢抽起来,等了许久才返回去。待他回至房中,席雯早已走了。

    方小龙回到家,情史只写了一页,就不再写了,他放了笔,给他哥家又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哥和嫂子不知现在又去了哪里,他们是连家也不敢回了。方小龙知道他哥是做了好几门生意的,不止有茶叶,还有之前买下的几间商铺,还有和人合伙投办的民办学校,这些事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呢?还是多年前的混混生涯犯了一些事,直到今天才揭开?

六十三 后宫

    他爸曾说大龙这娃脑子活,还好钻研,能听得进去话,一定是方家将来混的最好的,眼看事业就要起来了,竟突然到了一败涂地的地步。

    他又想起小时候学校里是没人敢欺负他的,哥三两句的吓唬,学校里的混混都得服服帖帖。哥一直说要做一番大事,爸告诉他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眼高手低也只能混一辈子,踏踏实实一步步来才有希望。

    爸是哥的指路明灯,哥就是按照爸的指引走到今天。还有嫂子,跟了哥这么多年,穷的时候五毛钱的公交也坐不起,现在总算是熬过来了,可……

    他想得心烦,又拨了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又想起爸写的救命的电话号码,他看到了哥接过纸条时突然发亮的眼神,那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那枚看似普通的印章也一定不是平常之物,他不明白其中关系,但依旧相信这一定是能救下哥的稻草。他静静的地坐到石佛跟前,石佛依旧低眉不语。但愿这佛一定要保佑哥嫂能挺过这一关。

    想到出神之时,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在沉寂的夜里声音巨大,似乎电话都要跟着摇动。他跑过去接起,是一个女的声音,来电的是金玲。

    方小龙说:“李冰约了你游泳的,你是忙人,约不上么。”

    金玲说:“你给李冰说一下,最近是忙的不行,周末补习班放一天假,可以去游泳。”

    方小龙想起来上次游泳的事,觉得李冰该不会再去了,他记得跟李冰还约了要去趟华山的,就说:“上回没游好,要不别游泳了,礼拜天去华山怎么样?”

    “华山?当天能回得来不?”

    方小龙说:“时间还没跟李冰商量,要不提前一天走,住一晚上。”

    金玲说:“住就别住了,要去还是一大早走。”又问:“还有谁去?”

    方小龙说:“目前就我俩。”

    金玲说:“我想叫安然一块去,看行不?”

    方小龙说:“安然的病怎么样了?”

    金玲说:“现在是好多了,中考前就出院了呀。”

    方小龙嗯了一声,犹豫下说:“这个我也没意见,可是总觉得有点尴尬。”

    金玲说:“尴什么尬?”

    方小龙不好再多说,就说:“我跟李冰再商量下,明天给你回电话。”

    金玲说:“你是说李冰,真是封建的不行。你们先商量吧。”

    方小龙挂了电话就出门去找李冰。走到楼下,房里灯却是黑的。他唉叹一声:“又是个麻烦事。”

    第二天早上,又去了一趟李冰家。李冰睡眼惺忪地来开门,裤子拉链也没拉。

    方小龙说:“都十点了才起来。”

    李冰说:“放假么,难得睡个好觉。”

    方小龙说:“你大门没关。”

    李冰说:“在家里,有啥关不关的。你哥这次不会有危险吧?”

    方小龙说:“为这事,我昨晚都没睡好,吉人自有天相吧。”

    李冰说:“但愿没事。”

    方小龙就说起了金玲的电话,李冰说:“好么,作为陕西人,是要上一回华山的。要去看看当年华山论剑的地方。”

    方小龙说:“金庸也没上过华山,不过是凭空想象罢了。”

    李冰说:“付沁怡之前还说出去玩一定要叫上她,这回还是算了,下回吧”。

    方小龙说:“不光是付沁怡,还有一位,你的后宫团快凑齐了。”

    李冰说:“我哪有什么后宫团,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方小龙说:“还有安然呢,金玲要叫安然去。”

    李冰说:“啊?这个金玲,心底无私天地宽。我不好意思见安然,她应该知道呀。”

    方小龙说:“金玲说你太封建。一块爬山又不是上刀山。”

    李冰说:“我是没她那么洒脱。要不再找几个人去?给她再找个伴?”

    晚上李冰又约了方小龙一起吃烤肉。却眼见刘睿从舒曼家出来。

    李冰说:“这都放假了,你还给舒曼补习?看来你是要把真经传给她”

    刘睿说:“舒曼要去杭州了,我去告个别。”

    方小龙说:“苏月虹去苏州,舒曼去杭州,美女都往苏杭跑。”

    刘睿说:“苏月虹考完试已经回来了。”

    李冰想再见见她,就说:“怎么也不见她出来。”

    刘睿说:“你可以去她家找么。”

    方小龙说:“舒曼去杭州干啥?真正该送别的是岳超群,你俩都是她老师。”

    刘睿说:“舒曼去当模特,岳超群的姓知识手册已经赠给她了,还签了名。”

    李冰说:“当模特?她的身材,还是有点肉的。”

    刘睿说:“人家是该长肉的地方长肉。”

    方小龙说:“不该长肉的地方你也见了。”

    刘睿说:“哎,一世英名,都得被你们糟蹋完。”

    三人往烤肉摊走,席雯迎面从门口进来,方小龙低了头就往旁边的小卖部钻,说:“我去买瓶酒。”

    刘睿偏拦住席雯说一块吃个饭。席雯说不了,还有事。刘睿说:“你等一下怕啥,看把你吓的。老同学都毕业了,吃顿饭不是应该的么,你是不是怕喝酒?”

    席雯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喝就喝,我还怕你不成?”方小龙只得硬着头皮从店里出来,在烤肉摊上坐了最远的位置。

    刘睿说:“方小龙可是买了好酒的,今天所有人都得喝好。席雯,你也得喝好了。”

    席雯说:“你要跟我拼酒?你能喝多少?”

    李冰说:“别光喝,说说话要紧。礼拜六爬华山,你们俩没事也来么。”

    席雯冷冷地说:“爬华山可以,你得把衣服穿好了。”

    李冰一懵,想起早上拉链的事,赶紧说:“那当然了,穿个汗衫裤衩肯定是不行,得穿运动装,山上也冷。”

    李冰知道方小龙还喜欢着席雯,只是被拒绝的有点尴尬,就要跟他换位置,说:“来,你坐这边,我酒量是不行,你们喝酒的坐到一块。”

    方小龙支吾着说:“没事,不用换。”

    李冰硬把他拉起来,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坐过去。刘睿说:“你平常喝酒的豪迈呢,今天怎么扭扭捏捏。”

    李冰说:“行了,倒酒吧。”

六十四 寂灭

    席雯和刘睿碰了一下杯说:“你是男人,不能欺负我,我喝一半,你干了。”

    刘睿一惊,说:“我的姑奶奶,你这是要我小命,慢慢喝,你一口就行。”

    席雯说:“对付你就得这种办法。”

    刘睿说:“没看出来,你是海量,海量姐。”

    席雯喝了小半杯,一举杯说:“看你的了。”

    刘睿端着杯子看了半天,一口下去,眉眼皱成一团,又定平了脸说:“还行。”

    李冰举了杯说:“刘睿,咱俩也来一个。”

    刘睿说:“你不是不能喝么,怎么今天都对上我了?”扬了眉毛说:“先让方小龙跟席雯喝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席雯说:“刘秃子,你别狂,你的小辫子还在我手里,是不是要让我现在就公布了?”

    刘睿说:“姐,我怕了你了,千万别说,我自己再罚一个。”又喝了一口。

    席雯说:“李冰,咱俩喝一个。”

    李冰看了方小龙一眼,说:“来,小龙,咱们一块喝。”

    三人又碰了杯。一瓶酒干干地下了快半瓶。

    李冰剥了个毛豆说:“别光喝了,多吃点。”

    席雯说:“去爬山得赶早,咱们早上六点就出发,下午四点往回走,晚上还能赶上看烟花。”

    方小龙终于说话了,问:“哪放烟花?”

    席雯说:“咱们厂么,你不知道?四十年大庆。前两天敲锣打鼓的。”

    方小龙一直在家写书,倒不清楚。

    李冰说:“就是又扭秧歌又耍狮子的?我是没赶上看,听说从厂里到李家庙走了一大圈。”

    席雯说:“先是请的社火队上街,然后是文艺汇演和放烟花。演出晚上7点开始,咱们回来也许赶得上。”又说:“要不改天去爬山,时间赶的紧的。”

    李冰说:“定了礼拜六就别改了,咱们早点回就是。”

    又喝了一阵酒,瓶已见了底。席雯已有点醉意,脸颊已淡淡泛红。

    方小龙说:“你少喝点。”把几串烤肉摆到她跟前。

    席雯拿了一串吃了,说:“昨天我去苏月虹家,她一天门也不出,越来越不像以前了。”

    方小龙说:“她这趟去苏州怎么样?”

    席雯说:“她说苏州不如西京好,她又有点不想去了。我说试都考了,还能不上学了?她说还是去吧,就是一个人在那边有点孤单。”

    李冰说:“把她也叫上,也该出来散散心了。”

    刘睿说:“要不我再把史有道叫上,他可是盼着这机会。”

    李冰有点不高兴,说:“要不你也把安然也叫上?”

    刘睿说:“你叫许小晴我就叫安然,有啥不敢叫的?”

    方小龙说:“都整的乱了套了。行了,就这些人,其他的就算了。”

    刘睿说:“你有心上人陪,我们都还单着呢。”

    席雯用筷子敲了一下刘睿说:“就你话多,你是不是没喝好?”

    刘睿拿着空瓶子,看了半天,自语道:“美人醉,这名字好,看来美人还是没醉呀。”

    吃完饭已经天黑,席雯站起来有点摇晃,方小龙说:“我送你回去。”

    席雯却摆了手,说:“这么近点路,我自己能走。”

    方小龙还是跟在后面,就等席雯走不稳了上去搀扶,可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方小龙只得一路跟到楼下。

    席雯说:“不用上来了,你回吧。”

    方小龙说:“楼梯陡。”

    席雯说:“我说没事就没事。你早点回去休息。”

    李冰估摸着方小龙已把人送到,才往回走。在房子里坐了一会,后劲上头,就觉得有些晕,起来去厕所干呕了几声,就拉闭了门,下楼去了。

    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方觉好一些。他走过学校外的围墙,却见不远处一阵阵的光亮,像是那棵槐树的位置。他想进去看看,可学校铁门紧闭,就爬上去往进翻,脚在门上打滑,几次都没成功。

    他又绕到侧面的一栋楼里,在二层的窗台上终于看清了从树洞里发出的光,光焰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整棵树熠熠生辉。

    李冰又跑下楼想去翻紧邻的那堵墙,他搬过来一个废旧的汽油桶,踩上去一跃,手是扒住了,脚却蹬踏着用不上力,就在力气将尽,要松手时,一道极亮的白光闪了一下,那一瞬间,整个夜空都映成了白昼。

    李冰一闭眼,跌落在地上。当他睁开眼时,四周黑寂如初,他走了几步,脚下却踩着东西滑了一跤,他爬起来拍打了身上的泥土,踉跄地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他从侧门溜进学校,看门大爷在花坛边上打太极拳,显然是不知道昨晚的异象。

    李冰跑到树下,槐树叶随风摆动,撒下一片阴凉,那个树洞却没了,平平整整,就像那里从来没有过一个洞。

    李冰呼喊着:“大爷,快过来,树洞不见了。”

    大爷走过来说:“你怎么进来的?假期学生不允许在校逗留。”

    李冰指着树说:“那个树洞,没了!”

    大爷说:“什么树洞,这树不好好的?”

    李冰说:“这里有一个洞的,冬天的时候有龙从洞里钻出来。”

    大爷说:“你是说从树上掉下来的蛇吧,还把吴老师咬了一口。”

    李冰说:“不是,是龙钻到树洞里。”

    大爷板了脸说:“我不知道你在说啥,总之你不能在学校呆,快出去吧。”

    李冰怀疑大爷是不是失忆了,这件轰动全校的事他竟然不知道?又急急火火往方小龙家跑,他在路上看见头强,手上提个电壶。

    李冰问:“放假了怎么不见你人?你考哪个高中?”

    头强说:“我一直在我奶家住着呢,我上黑水中学,你不是知道么?”

    李冰哦了一声,又问:“学校里现龙的事你还记得不?”

    头强说:“不都说那是一条蛇么。”

    李冰说:“对,有人说蛇有人说龙。薛老师还布置了一篇作文就叫龙与蛇。”

    头强说:“那就是蛇,哪来的龙?你是不是晕了。”

    李冰说:“那个树洞你记得不?龙从洞里爬出来的,还有那天下雨,天上一条白龙,你当时也看见了。”头强一脸懵逼,说:“什么树洞,什么天上白龙,你是不是做梦呢??”

六十五 山行

    李冰说:“明明是真的,怎么是梦?吴老师还要推树,我后来看过好几次,树洞一直都在的,你怎么就能忘了?”

    头强说:“这些天没见,你到底咋了?是不是发烧了?”伸手来摸,说:“确实烧,那也不至于烧糊涂吧。”

    李冰摸了下额头说:“哪里烧?”心里却疑惑起来,难道真的是梦或是幻觉?可记忆明明那么清晰。

    他说:“不说这了,你提个电壶干啥呢?厂里水房早都拆了呀。”,

    头强说:“刚买的壶,早上倒水,壶底子掉了,一声响跟爆炸一样,脚还给烫了。”

    李冰说:“你赶紧回去拿冰块敷上,不然会褪皮的。”又匆匆赶到方小龙家,开门就问:“那个树洞记得不?还有天上的白龙。”

    方小龙愣了一下,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冰说:“我就问你还记得不?”

    方小龙说:“记得么。那个树洞我还爬过,里边还有龙吟,后来咱俩还爬过一次。”

    李冰终于松了口气,说:“昨天晚上有异象,一道强光,树洞就没了。”

    方小龙说:“没了?”李冰说:“就跟从来没有树洞一样,那个地方还长了青苔,而且我问了门卫和头强压根就不知道有现龙的事。我还以为我在做梦!”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舒了口长气,身上却已冒出许多汗,头也隐隐有些疼。

    方小龙说:“你脸色这么差。”过来摸摸额头说:“有点发烧。”拿了温度计一量,38c。他说:“我给你冲感冒灵,你先躺会,到下午不行的话陪你去医务所。”

    李冰喝了感冒药却站起来要走,方小龙说:“昨天晚上我心慌的感觉要出事,我还以为是我哥有什么事了。”

    李冰说:“你哥叫大龙,背上也有条龙。”

    方小龙说:“他不会真的有难了吧……”

    李冰安慰说:“有你爸帮忙,一定没事的。”就告辞了,回到家里还是有些恍惚,倒在床上却一病不起。

    妈是带着他去了医务所,李冰说那里都是些庸医,能看什么病?

    妈说:“往大医院跑不够折腾的。”

    李冰犟不过,还是去了。古大夫接的诊,还是如蒙大夫一样开药打针,临走说:“我看病你放心,三天内包好。”

    回到家,李冰不再去想那些关于龙的事,拿了本书靠在沙发上看,忽觉瞌睡,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但觉精神满满,一摸头也不烫了,只是口渴,他摸黑开了台灯,喝下两大杯水,又捧起书,一直看到天亮。

    去华山前一天晚上,妈从柜子里翻出个大背包,用抹布沾了水擦了一遍。又到小卖部买了锅巴,炸馍片,面包,酸奶。把个大水杯灌满水装进去说:“路上带着喝。”还拿了把雨伞出来,说:“山上雨多,下雨就打上。”又拿出一身外套,说:“听说山上冻的要穿棉袄的,你把这也带上,不敢冻感冒了。”

    李冰说:“什么季节,还要外套。”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太白积雪六月天,听过没?华山是一样的,山顶上冷。”李冰掂了包说:“妈,我是去爬山,这么沉咋爬的动嘛,水杯就不带了。衣服给换个薄点的。”

    妈掏出50块钱说:“钱拿上,景点东西贵,尤其在山上,门口一块钱的东西,上了山得问你要5块,买东西仔细着点。”说的李冰也有点心疼,就把水杯又装了进去。一双旅游鞋有点脏,妈到厨房端了一盆水进来洗,边洗边说:“到山上一定要操心安全,华山抖得很,脚下要稳,要扶着护栏。”

    李冰敷衍着说:“知道了。”

    一切收拾停当,李冰说:“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西京,还有点激动。”

    妈说:“也没多远,到火车站对面坐大巴,两三个小时也就到了。将来你考上大学,出远门的时候多着呢。”

    李冰说:“我不去,我大学就在西京上,要上就上交通大学,其他地方哪都不去。”

    妈说:“别说西京交大,上个秦工大都谢天谢地了。”

    第二天蒙蒙亮,闹钟就响了,妈一看表才5点,说:“最早一班车是7点,你起这么早干啥呢?”

    李冰也不吭声,背了包就出去,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一会,方小龙也下来了,苏月虹也背个小包出来,穿了紫色的运动上衣跟黑色运动裤,短发也长了些,在后面扎了个小辫子。

    李冰说:“你还是长发好看。”

    苏月虹说:“其他人呢?”

    方小龙说:“再等等吧。”可左等右等不见刘睿跟席雯。李冰就有些着急了:“席雯女娃家收拾的慢还罢了,刘睿咋也磨磨唧唧的?”

    席雯挎了个小包,一路跑过来,到了跟前又捋了捋头发,说:“我是不是来晚了?”

    李冰说:“不晚,后头还有人。”此时天已大亮,李冰说:“还等不等?”

    放小龙说:“我去他家看看。”

    李冰跟席雯就坐到石凳上,苏月虹在一边站着,李冰往旁边挪了挪说:“过来坐,站着多累的。”

    苏月虹在席雯旁边坐了,李冰对席雯说:“你家是上海人,你将来是不是要回上海的?”

    席雯说:“我不想去上海,要去就去杭州,那风景才美,有西湖,断桥还有雷峰塔……”

    李冰说:“还有法海。”

    席雯白了他一眼说:“法海在镇江金山寺,你懂不懂?”

    李冰说:“都是新白娘子传奇害的。”

    席雯说:“我就喜欢杭州的美景。”

    李冰突然伤感起来:“一个个都要走了,以后就我守在西京算了,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们接风。”又对苏月虹说:“你要是觉得苏州住不惯,就回来,让你爸再找找人,再转回来上学。”

    苏月虹说:“去了再看吧。”说话间,方小龙已下楼了,一招手,说:“走吧。”

    刘睿一身迷彩装,背了个绿色水瓶,一边系扣子一边跑下来,说:“不好意思了各位,闹钟时间上错了。”

    李冰说:“这要是高考,你就哭吧你。”

六十六 山行之二

    五个人坐了公交车赶到火车站。金玲已经等候多时了,她与苏月虹,席雯并不熟络,就站到李冰旁边说:“安然也是大病初愈,山里冷,不敢去的。”

    李冰岔开话题说:“几天不见,我发现你又长高了。”

    金玲说:“去你的,一天到晚瞎说。”

    李冰说:“就是高了么。”就站过来比个子,个头真的就要赶上他了。

    李冰说:“我已经不长了,你将来可以当个模特。”

    金玲说:“我不喜欢那些,将来我想当老师。”

    李冰说:“可以当个篮球老师。”金玲就笑着过来追他,一行人也就往售票窗口去。

    大厅里空旷人稀,三三两两的人在排队买票。一个没有双腿的人伏在一个小板车上,用手撑着向前滑,到了他们跟前,把个饭缸往前一蹲,说:“帅哥美女,行行好。”

    金玲就要掏钱,李冰一看他的扮相说辞,就挡住说:“别给,这是个骗子。”

    那人嘟囔着说:“我腿也没了,饭也没得吃,可怜可怜我吧。”

    李冰把金玲拉到一边说:“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这些人腿都是盘着的,再套个大裤衩包住,你看他裤子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是假的,千万不能给钱。”

    金玲说:“看他挺可怜的,万一是真的呢?就给个面包吧。”

    那人却说:“我不要面包,我咽不下。”还拽住金玲的裤腿说:“我咽不下呀咽不下。”

    金玲啊了一声就往后缩,方小龙走上前用力把板车一推,那人跟着一溜滑出了售票厅。方小龙说:“行了,咱们上车吧。”

    大巴车一路开出西京,途径临潼华清池,又上了一拨人。李冰隔着窗,又看一眼已翻修的华清宫,还有正门外立的杨贵妃塑像。

    汉白玉雕琢的贵妃,只穿了纱裙,那体态,神情,怎么就像许小晴?他想下车去看,司机却不允许,车子又发动了,他远远看见贵妃似乎在对他笑,又朦胧地像是许小晴在笑了。

    车一路向东,李冰在最后排坐了一会,就坐到金玲旁边。从西京到华阴是没有高速的,车就在国道上晃晃悠悠的前行。

    太阳从东边升起来,天也渐热。李冰开了窗,一阵暖风吹到脸上,眼前就出现一片金黄的麦浪,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金玲哇地叫了一声,拉了李冰说:“快看,多漂亮。”

    李冰抬眼看天上没有一片云,是太阳的炙烤才让麦子变得焦黄吗?车上了一片原,又急急火火地往原下冲。李冰估摸着这就是白鹿原了。

    车在下山时却颠簸的厉害,吓得金玲抓住李冰袖子说:“可不敢把人颠出去。”李冰却在坡沿上看见一个个凿出的窑洞,大多破败不堪,只有个别的装了木窗户。

    金玲问:“这里边是不是还住着人?”

    李冰也不知道,吓唬她说:“不光住人,还住着狼。”

    金玲说:“你真是没正经的。”

    走到山脚下,终于平稳,眼前出现一片片树林,终于要进山了。一股凉气直逼过来,李冰终于是相信了妈的话,山上还不知怎么个冷呢。

    都以为快要到了,刘睿说:“才8点多,这也不远么。”可一路左拐右拐,路却像没了尽头,不知开了多久,四面八方就全是山了。树林阴翳,鸟语不绝。

    金玲说:“这儿空气好,都是甜的。”

    李冰说:“这句通感用的好。”

    金玲说:“随口一说就成了通感,我可不敢在才子面前弄斧。”

    李冰说:“嗯,这句不好,串了。”

    金玲却说:“你看那,啄木鸟。”金玲眼尖的看见树上立了一只鸟,望天鸣叫了两声,张开翅膀向山上飞去。

    李冰说:“啄木鸟不是该啄木的么?”

    “那么也不能天天啄木让你看呀?”

    再往前开,路边就出现些房舍,白墙青瓦,一山民扛着锄头走在条小路上,李冰猜想,这就是舅所说的归隐吧,但见条小河从山上流下,水声潺潺。李冰立刻向往了这种生活,不禁说:“以后我也住在这儿。”

    金玲说:“你咋跟我想的一样。”

    席雯一路是跟苏月虹同坐的,刘睿几次暗示让苏月虹跟方小龙换个坐,都被席雯拒绝。最后说烦了,苏月虹直接说:“刘睿,我不想跟你坐。”落了没趣,刘睿对方小龙说:“李冰只顾跟金玲快活,我是尽力了,一会爬山就看你的了。”

    车终于在半山腰的山门停下。众人买票进去,山势初平坦,待走过几百步陡然险峻。石梯盘旋向上,望不到头。

    爬到一半,人已累的气喘嘘嘘,腿也有点酸疼了。就找了路边一亭子坐下,各自打开包吃些东西垫底。

    李冰带的最多,把一片片面包给大家分了。苏月虹掏出一瓶果酱,用勺子涂满面包,递给李冰说:“你吃这个。”刘睿咳了两声,金玲说:“咳什么?”打开杯子喝水。苏月虹却没有带水,路边蹲了一个挑山工,抽着旱烟,扁担里装满了食物。

    苏月虹说:“水多钱一瓶?”

    “三块。”

    苏月虹忍了忍要掏钱,李冰说:“五毛钱一瓶的水要三块?一块行不行?”

    挑山工说:“娃娃,我们挣得都是辛苦钱,挑到山顶要卖五块的,三块都给你算得便宜。”

    李冰把大水杯掏出来,刘睿一惊:“这杯子猛,这是大象喝水的。”

    李冰说:“你的杯子是婴儿用的吧,就差个奶嘴。”把杯子递给苏月虹,说:“用我的喝。”

    苏月虹喝了两口,又递过去,刘睿却接了杯子说:“我也喝两口。”

    李冰说:“打住!”拿了刘睿的小瓶,倒了半瓶水说:“拿你自己的喝。”

    几人歇过又继续爬山,苏月虹和席雯一直走在最前边,李冰是陪着金玲走的,远处的山峦已起了雾,已能看到低处的山峰。前路越加险峻,绕过一道弯,眼前就是一条依山而凿的小路,路边铁索相护,仅容一人通过。路的尽头仿佛有一座道观在云雾飘渺中。

六十七 苍龙岭

    李冰说:“前面就是华山派了,岳超群的老家。”

    金玲说:“怎么成了他老家?”

    李冰说:“里写的。”

    刘睿说:“岳超群不在你就这样损他?”

    李冰说:“他在我也是这话。”

    这仅有的栈道已是人满为患,一个挨着一个,如行走在一条线上的蚂蚁。

    李冰走到路边,一木牌上刻了导览图,他仔细看过,右边是还有一条路的,路口已被杂草覆盖,但远路平坦,只是绕远了些。

    李冰说:“这条路人少,要不咱们探探路?”

    刘睿说:“这一路不就过去了,你绕那么远干什么?”

    李冰说:“人心浮躁,都知道走捷径,我这叫另辟蹊径。”

    刘睿却坚持要走原路,就拉了方小龙一起,方小龙一路想和席雯搭话却未成,有些灰心,就说:“我跟李冰走,前边或许有些风景。”金玲说:“我跟你们走。”

    人马就分成两路。李冰,方小龙,金玲一组,一路拨开草丛走下去。没走几步,路边就出现一方巨石,上刻:仙道贵生,无量渡人。

    李冰说:“果然有此地。”

    金玲说:“你以前来过这儿?”

    李冰说:“没有,只是预感会有奇遇。”

    耳边就有了潺潺流水声。路已变成石阶,一条小溪从远山流下。越走水面越宽,再往前,一截陡峭石崖就形成了小瀑布,浪花飞溅至一水潭,潭水幽深,可见鱼在游动。

    金玲兴奋地蹲在水边看鱼,对岸一朵花开得如血般娇艳。花叶细长如针,圆圆的地包裹了花心。

    金玲大叫:“看,那朵花,那么美。”李冰看去,是有朵夺目的花,花叶摇摆,似真似幻,霎时间,旁边又开出一朵,两朵,漫山遍野竟瞬间开满了花。

    金玲惊喜地要过河去摘,一脚踏进水里,脚下一沉,就陷下去。

    方小龙一把拉住她说:“不要去。”李冰也用力往上拽,终于拉上岸。

    金玲受了惊吓,再看时,那花却不见了踪影。哆嗦着说:“刚才明明在的,怎么就没了。”

    李冰想起了那次去扫墓,讲解员的话,就说:“那就是彼岸花。是幻觉,幸亏你没过去。”

    三人都有些害怕了,这条路没有一个人走,前边不知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就想原路返回。

    李冰说:“走了一半,前边应该不远,再返回去,登顶的时间怕不够了。”

    三人继续前行,再往下就到了山谷。小溪也在谷底汇聚成一潭湖水,水面清如一块碧玉,可见湖底水草丛生。

    一道飞瀑从对面山顶落下,陡然砸在水中,激起数丈高浪花。

    仰望山顶,有一座茅草屋,似有一老者在屋外舞剑,仙风道骨,衣袖飘扬。

    李冰惊喊:“看那神仙!”

    金玲说:“在哪里?”却见远山连绵巍峨,云雾缭绕,似有一条龙伏于山间,说:“这儿就是传说中的苍龙岭了。”

    此时已到中午,山谷清凉,四周空寂。

    金玲对着群山喊:“啊……华山,我来啦……”声音空灵,回音不绝。

    李冰看到了金玲的可爱,跟着也喊了一声:“金玲,我来啦。”山谷却回荡出金玲哈哈的笑声,金玲并没有说话,声音从何来?又觉一阵凉意。

    方小龙说:“咱们快走吧。”几人又继续匆忙赶路。

    前路是沿山势上行,但并不觉累,很快就走到出口,刘睿他们已在道观前坐了许久。

    席雯过来说:“还以为你们丢了,等了一个小时,差点要去管理处报案了。”

    李冰说:“山谷另有一番天地。”

    席雯看见金玲的鞋湿了一只,也没有问,只说:“咱们是来登山顶不是看山谷。晚上还有演出别耽搁了。”李冰说,那就登顶吧。

    眼前五座山峰,景色各有不同,李冰说:“最险的是西峰,无限风光在险峰,咱们上西峰。”

    西峰如一整块巨石被直直劈开,这就是传说劈山救母之处。几人沿着山间小路很快就登上顶峰,山顶狭小,悬崖边却有一座小庙,庙立于悬崖之外以木板为底插入石中,下有几根立柱支撑,相传此庙已有几百年历史,后担心年久坍塌,又在下方加固了钢筋和钢梁。几人就在庙门外扶栏而立,俯瞰云海茫茫,霞光万丈。

    苏月虹拉着席雯手说:“心情忽然就舒畅了。”

    李冰一路陪着金玲,对苏月虹倒有些疏远,就走过去站到她旁边,说:“你要喜欢这里,咱们以后再来。”

    六个人已站成一排,苏月虹另一只手已悄悄拉上了李冰,李冰也拉了金玲,六个人手拉手,对着天边,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几人在山顶吃过东西,行囊都已空了。轻装下山,脚下走得飞快,半路上却又开始下起雨,只得撑了伞,慢下来走。

    一路上遇到些背着包,甚至扛着帐篷上山的,金玲不解,问他们是要在上面住吗?那人说:“大老远从外地赶来,华山的日出不能不看,那可是最壮丽的奇观。”

    几人不免有些遗憾,李冰说:“明年咱们再来,提前一天在山下的宾馆住了,凌晨爬山,到早上刚好登顶。”

    到了山脚,雨已停了,山门外的大巴车已经发动,李冰跑过去挥着手喊等等我们,一群人拥上去正好坐满。

    李冰已有些疲惫,靠在最后一排,伸展了腿,瞌睡一路,几次颠簸都快要震醒,一扭头,又沉沉睡去。

    回到西安,天已近黄昏。李冰被金玲叫醒,迷糊着眼说:“到了?”

    金玲说:“可不到了?你呼噜声真大。”

    李冰站起来,腿却有些酸痛。金玲在存车棚取了自行车,说:“下次出游记得再叫我。”告辞而去。剩下的坐公交回到院子。

    席雯和苏月虹都累的腰酸腿疼,走路都相互搀扶着,李冰睡过一觉倒来了精神,说:“演出还看不看?”

    席雯说:“撑不住了,一会儿出来看烟花,先回去眯一觉。”

    方小龙倒不困,还要回家写书,刘睿也跟着走了,就剩下李冰一个人,干脆不回家,背着包去了厂里食堂。

六十八 秘密

    厂里食堂兼做礼堂,平日摆满餐桌,每个礼拜六的舞会,桌椅撤走,就变成了临时舞场。台上就有工会自建的乐队演奏着流行歌曲。

    大厅里幽暗,唯有四个球一样不停旋转的彩灯打在地面墙上,形成各种斑点。工会每周每人发两张票,职工跟家属凭票入场。外人是不能进的,院子里的小孩报了大人的名字也能进,后来孩子们越来越多,在舞场里疯跑影响跳舞,就不再让进了,可还是有小孩在检票员不注意的时候,一溜烟跑进去。

    如今舞会已取消了好多年,唯有重大节日,食堂才又改成礼堂。

    今晚的文艺演出全是厂里职工自编自导自演的节目。

    院子门口早已张贴了大红色的节目单。李冰看了单子上的演出时间,还有一半节目没演,就一路往大礼堂来。

    老远就听见一阵音乐,是一首新疆曲子,走到礼堂里,灯火辉煌,前面的一大群人都端了小板凳坐上,最后面又黑压压站了一排。

    李冰从人群里挤进去,妈跟爸靠着墙根站了,李冰又挤过去,说:“我回来了,节目怎么样?”

    妈说:“没啥意思,再看一下就回去打牌了。”

    爸说:“我一会也走,下棋去。”

    李冰站着看了一会,台上还算热闹,几个女职工穿了宽袍大袖,跟男职工一对对的跳舞,好像是朝鲜舞,音乐是道拉基。

    一曲结束,底下稀稀拉拉鼓掌的。蒋英穿了礼服,两个手拖着裙摆上了台,后边跟个矮小的西装男人,李冰说:“蒋老师是主持人?这个男主持怎么比她低半头?”

    妈说:“男的是厂里播音员,声音行,个子不行。”

    今晚的主持并不走聊天式的风格,两人就像是报幕员,一人念一段诗朗诵一样的台词。蒋英也不拿稿子,说的是慷慨激昂,阴柔顿挫,气势完全盖过了旁边的小男人。

    李冰心想:果然是厉害,当年的市演讲比赛第一名不是白拿的。演出中间穿插了各种颁奖,蒋英终于拿出稿子念道:“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厂长武大用先生上台为劳模颁奖。”

    李冰听到厂长名字就要笑出声,就见厂长昂首挺胸,潇洒上台。跟蒋英卧了手,把一个奖状交到劳模手上,又喜气洋洋地合影留念。

    厂长下台后,蒋英报了下一个节目,也跟着下去,从同一个侧门进了。

    下一个节目是子校选送的,一队女生金光闪闪,纵列一排走上台,表演的是千手观音。

    妈说:“最前边那个不是那天打针的女同学?”

    李冰看见台上的付沁怡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美,就想往前边去,又不好意思,就说没带眼镜看不清。

    妈说:“你视力又退了?到跟前去看。”李冰还是没动,妈说:“我去打牌了,你一会看完焰火早点回。”跟爸从人群里出去。

    李冰等他们走远,就往人前挤,可表演却已经结束,女孩们又排着队进了后台。

    李冰走过去一探究竟,矮小男主持一拉帘,差点撞个满怀。李冰挑了帘进去,左右是男女更衣间,又有一扇红门通到食堂后面的篮球场。

    女孩们都进去换装了,李冰要退出来,却注意到红门半掩着,似乎有什么动静,就过去开了门,门口一只猫喵了一声,尾巴竖起来摇摆着,一步一步走远。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一眼,李冰也喵了一声。却斜眼瞟见了一棵桃树底下,挨着站了两个人,黑黑的影子,一个偏胖些,另一个穿了大礼服。

    李冰立刻明白了,赶紧躲回来闭了门。

    付沁怡已从更衣室出来,说:“你怎么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李冰嘘了一声,说:“有情况。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出去。”

    两人出来到大厅,挨着舞台边上站了,付沁怡说:“刚才怎么了?”

    李冰不想说,就说:“我到后台看看千手观音是不是你。”

    付沁怡说:“怎么样?演的可以吧。”

    李冰说:“好是好,只可惜没看清。”

    付沁怡说:“没看清你说好,虚伪,看着啊。”又做了一个转手印的动作,腿也抬到空中,李冰说:“真像。”

    付沁怡说:“像什么?”

    李冰说:“像个菩萨。”

    付沁怡笑道:“我才不要做菩萨。”李冰正要问,蒋英却从后台出来,仍旧两手拖着裙子。

    付沁怡说:“蒋英拉着我演千手观音,说厂长点名让我演,厂长竟然知道我?”

    李冰急了,说:“厂长有没有跟你说话?”

    付沁怡说:“怎么了?”

    李冰说:“就问跟你说没说话!”

    付沁怡说:“”你这么激动干嘛,没说话。”

    李冰说:“厂长说话你千万别理他。”话音刚落,厂长挑了帘从后台出来,一眼看见付沁怡,笑着过来要握手,边走边说:“小付,演的确实不错,传神!”

    李冰抢上去握了手,说:“厂长你好。”

    厂长说:“你是?”

    李冰说:“我是她男朋友,陪她来演出的。”

    厂长停顿了一下,笑道:“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学习可不要受影响啊。我那边还有事,你们忙。”就往舞台另一边去。

    付沁怡用手戳了李冰的腰,说:“你刚说我是你什么?”

    李冰说:“我刚是救你。”附在耳边说:“你看厂长那双眼,不是好人。”

    付沁怡笑着说:“是不是好人我还分不清?你先说刚才的事怎么办?”

    李冰说:“什么事?”

    付沁怡说:“哼!你装糊涂!”

    李冰说:“刚才的事以后再说,我先回去洗个澡,一会到楼顶看烟花,记着啊。”就从人群挤了出去。

    李冰回到家已近九点,就到厕所里烧水,等到摸着温温的,凑活着冲了凉出来,靠到沙发上,想看会电视,又懒得去开,就那么静静地呆了一会。他想起早上在山顶练剑的道士,那么飘逸超凡,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呢?还有那妖艳的彼岸花,怎么就突然漫山遍野全开了?他记得往谷底去还有一条路的,路的尽头会不会是另一个奇幻世界?

    他的腿隐隐有些酸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等到九点五十,就关了门下楼去。

六十九 烟花尽处是天堂

    路上已有男女老幼往中一楼赶,楼下一老奶奶望着天自语:“一会要放焰火。”

    李冰说:“奶奶,你也上中一楼看看吧。”

    老奶奶说:“年龄大了,上不去了,那上边人又多,站不稳。”

    李冰说:“多少年就这一次,买烟花就花了好几万呢。要不我扶您上去?”

    老奶奶摆着手说:“不去了,不去了,老了,不看那些了。”拄着拐杖回去了。

    李冰走到中一楼下,付沁怡已等候多时,叫了声:“冰冰。”

    李冰说:“小怡。”

    付沁怡说:“乖外甥。”

    李冰说:“看来你经常用名字占人便宜。”

    付沁怡说:“你自己叫的,我可没让你叫。”

    两人来到二楼,电梯里已挤满了人,另有黑压压一片等在门口。李冰左右张望,发现许小晴就站在人群边上,他赶紧转过弯靠到一面墙上,心想这下糟了,就装作痛苦说:“突然觉得有点头疼,烟花看不成了。”

    这一切都没逃过付沁怡的眼睛,她说:“怎么回事?刚还好好的。”过来摸了额头说:“也不烧呀,是不是被鬼捏住了?人气这么盛的哪有鬼?难道你心里有鬼?”

    李冰只得硬着头皮说:“突然又不疼了,这儿人太多,咱们再爬两层,到四楼坐电梯。”自顾就往楼上走,付沁怡也不再说什么,跟着上去。

    刚到四楼电梯门就开了,许小晴正在里面,李冰嘀咕了一句:“人太多等下一趟。”竟又往楼下走。

    付沁怡一把拉住,说:“再等烟花就放完了,挤挤,还有地方。”

    这一幕被许小晴完全看见,李佳就在旁边,忍不住要说话,许小晴却顿了她的衣角。

    李冰心想,这次是完蛋了,不停地思索该怎么办,他要不要抛开付沁怡去给许小晴打招呼?他不忍心,可他跟付沁怡就挨着站,挤得快要贴住,又怎么说的清?

    他只好抬头盯着天花板,上边有一个飞虫,一下一下地往灯光上扑。

    付沁怡拽着他胳膊说:“转过来,给你说事呢,刚才最后一个节目是抽奖,你猜我抽到什么了?”李冰没有说话,付沁怡继续说:“我拿的号是58。最后开奖是vcd。”

    旁边一人叹道:“我的号是59,差一位,咱没这命。”

    李冰心想:付沁怡,你这是要害死我,这下跳到黄河也洗脱不了。又听说抽到大奖,心里又紧了一下,还是不敢说话。

    终于捱到电梯门开,许小晴说了声:“咱们走。”就拉着李佳出去。

    等其他人都上了楼顶,李冰才问:“是不是厂长开的奖?”

    付沁怡说:“怎么了?”

    李冰说:“你不想想,这个奖怎么就落到你手上?”

    付沁怡说:“落我手上怎么了?”

    李冰说:“你上台领奖他跟你说什么?”

    付沁怡说:“没说什么,就是夸了我几句。怎么了?你是说他对我有意思?你一天想什么呢。”

    李冰说:“我想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终于忍无可忍:“这个奖你不能要,这是圈套,厂长为什么点名让你演,你想过没有?就在刚才,你问我偷偷摸摸干什么?我亲眼看见蒋英和厂长在桃树底下……”

    付沁怡说:“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是说厂长勾引我?好,就算他勾引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冰说:“当然跟我有关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

    付沁怡说:“好,vcd我可以不要,我现在就砸了扔到厂门口。可刚才那个女孩看你的眼神,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谁?你还说什么头疼要走,现在又跟我说这些,你是要挽救我吗?你为什么要挽救我?”

    李冰说:“因为,因为我真的不想看见你这样。”

    付沁怡说:“我怎样了,我就是拿了个奖,我是出卖了灵魂了?”

    李冰说:“刚才看你演菩萨,就觉得你像菩萨。”

    付沁怡说:“你不要扯这些,厂长怎么样我不会去理他,况且他也没怎么样,你现在跟我上去,跟那个女孩说清楚,我就把VCD退了。”李冰却说不出话。

    付沁怡问:“你到底去不去?”李冰还是没话,付沁怡就一拳打在他肩膀上,说:“你去不去,去不去。”又抬脚踢他:“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不去?你心里既然有我,你为什么就不去?”踢着打着,自己也哭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淌下。

    李冰也难过的要过去安慰她,付沁怡一甩手,说:“你不要碰我。”就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走廊外已放起烟花,一声声在黑夜里绽放,天也被映得透红。

    李冰看着眼前的绚烂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终于说:“走吧,我陪你上去,去跟她说。”

    付沁怡站起来擦了泪,又擦了李冰的泪,说:“我信你,不用上去了。咱们就在这儿看,也挺好。”

    李冰说:“那个女孩我以前一直喜欢着她,没有理由,就是喜欢。直到今天,我看见你在台上,那么美,不由自主地要走过去,我真的是喜欢上你了。其实你的条件那么好,追你的人那么多……”

    付沁怡说:“哪有那么多,我都不太理他们。就一门心思理你。”说着就靠到他肩上。

    又一颗硕大的烟花在夜空绽开,又在花心连续绽出无数朵小花。

    付沁怡说:“这烟花真是漂亮。”

    李冰说:“难得见这么美的烟花,我曾经在一场沙尘暴里,看见一页飘起的纸在风中摇曳,就那么一会儿,却美的让人动容,就像这烟花,绚烂的美就在绽放的一瞬间。”

    付沁怡说:“那绽放完了呢?”

    李冰说:“烟花尽处,就是天堂。”

    付沁怡说:“我发现你今天说话这么有哲理。”

    李冰说:“也许是遇到了你吧。”

    付沁怡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楼顶上了的人呢。”

    李冰说:“那是你在想,不是我。”

    烟花还在一颗颗闪耀着夜空,楼顶,窗户上,大街上,厂区里,老人,父母,情侣,孩子,无数双眼睛都在留恋着烟花的绽放和这一瞬间的美丽。

七十 冷暖

    楼顶已黑压压地站满了大人和孩子,人群里不时就有一阵欢呼声。

    许小晴望着天,一声隆响,一朵烟花飞到天上绽开,是一个巨大的心形,又一声响,一支箭从心中穿过,“一箭穿心。”许小晴自语着,却没有了心思。

    游泳池的一幕,现在又落到自己身上,她低头想了片刻,就不想再看了,说:“我不看了,回去了。”

    李佳说:“那天他的话确实是软了,可谁知道……”许小晴也没有应答,默默地下楼去了。

    李冰确实一直想找机会再见许小晴一面,那次见李佳竟未说出口,他甚至想去探望许小晴的病情,但想起高翰文,心里又像压了块石头。

    此时的他已沉默不语,如果他先认识付沁怡,而不是许小晴,他的心,一定会在付沁怡身上许小晴虽然漂亮,但在各方面都比不上眼前的校花。但他此时,心里却挣扎的翻江倒海。他不知道许小晴作何感想,会不会一笑了之,再投入高翰文的怀抱?应该是不会,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到,那是一些嗔怒,一些幽怨,还有一些无可奈何。那么,他和许小晴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他已经从心里原谅了她……

    不知过多久,烟花已散尽。厂门口的保安已经开始打扫跟收拾现场。人群又一拨一拨从楼上下来。

    李冰说:“咱们等一会再走吧,记得回去把vcd还了。”

    付沁怡说:“其实,那个奖我压根没要。

    ”那刚才?”李冰立刻明白了付沁怡是故意激他。心想,这个女孩真的不简单。

    付沁怡说:“台上领了奖,台下就还给工作人员了。你说的对,那个厂长不是好人,握手的时候挠我手心。”

    李冰说:“这样的人,远离就是了。”

    付沁怡说:“没想到你看人的眼光这么准。”

    李冰说:“也没什么准不准的,那是刚好被我看见。冬天扫雪的时候,厂长一个人在最深的雪堆里,干的都冒汗,我还觉得厂里来了救星。”

    付沁怡说:“画虎画皮难画骨。”

    李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待他们走进电梯时,里面已没有一个人。门砰地关闭,摇晃着往下走,不时有咯吱的声音。

    过了一会,电梯突然下坠,又顿了一下停在半空。灯光已灭,在角落里,一盏幽黄的小灯亮起来。

    付沁怡说:“卡住了,该怎么办?”

    李冰试了试去抠门缝,丝毫不动。付沁怡拿起墙上挂的求救电话,里边没一点声音。

    “坏了?”她使劲按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李冰说:“等会吧,也许值班的知道这儿停电了,会来救咱们的。”过了一会,还是没动静,李冰就有点着急了。

    付沁怡说:“咱们不会今晚都困在这儿吧。”

    李冰说:“但愿不会吧,悬在半空里,太危险。”听见外面脚步声,还有人说话,应该是住户。

    李冰拍着门说:“叔叔,救救我们,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

    外面人说:“困住了,我也没办法呀。”

    李冰说:“麻烦您下楼去叫一下值班的。”

    外面人怪气地嗯?了一声,说:“这是十楼,下去太累了。”

    说话间脚步声已远。李冰说:“竟然见死不救。”

    付沁怡说:“只能再等等。”

    李冰说:“你在哪学的跳舞?跳的这么好。”

    付沁怡说:“小时候学过两年,后来就是自己练的。”

    “那钢琴呢?”

    “钢琴是一直学,现在是专业6级。”

    李冰想说你这么优秀,以后会有很多人追你。又没出口,停了一会说:“开学蒋英就升副校长了。”

    付沁怡说:“老天保佑她千万不要带我们。你知不知道,她有一种逼人的气势,就是对你笑,你也会紧张。”

    李冰说:“她教了我们三年,早都习惯了,我还是要感谢她,没有她也没有我今天,她跟厂长的事一定要保密。要不是救你,这事我就烂到肚子里了。”

    付沁怡说:“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看着李冰,李冰也看着她,就这么看了一会,付沁怡慢慢闭了眼,门口有几声咳嗽,又有人走过来。

    李冰忙趴在门上喊:“叔叔,帮帮忙。”

    “怎么?困住了?”

    “是呀,求你去找一下值班的。”

    那人说:“这破电梯,这个月就停了两次了,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李冰说:“谢谢叔叔。”又对付沁怡说:“终于得救了。”

    付沁怡说:“接着呢?”李冰说:“你咋学会的闭眼睛?”

    付沁怡气的要上来打他,电梯又晃了一下,就说:“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怎么不该闭吗?看我一会出去怎么收拾你。”

    李冰说:“没发现你这么暴力,今天要被你打两次?”

    付沁怡说:“都是被你气的,你真能气人!”李冰却拉了她的手,嘴唇慢慢贴了上去。

    就在要亲上的一瞬间,电梯工已赶到现场,喊道:“里边有人没?”

    李冰扭头说:“有人。”

    付沁怡说:“等会再说。”把他头转过来,亲了一下才说:“有人。”

    门已经用钥匙打开,他们在九楼和十楼之间,李冰蹲下,拍着肩膀说:“你先上。”

    付沁怡就脱了鞋,李冰说:“不用脱,踩吧。”付沁怡还是光了一只脚踩上去。李冰把鞋递给她,用力一撑,也钻了出去。李冰对大叔和电梯工千恩万谢,大叔说:“谢啥,小事。”

    李冰和付沁怡走下楼,又说了几句话,一路送她回家。

    付沁怡说:“都说两个人在一起要同甘共苦,咱们今天都经历了,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我。”

    李冰说:“肯定会,喜欢你的男生多,你不能……”

    付沁怡说:“不能什么?有你了我还会理别人吗?倒是你,我今天没跟你上楼顶,不代表我心里没有坎。”

    李冰说:“好,我知道了。”

    付沁怡笑了一下,说:“改天来我家玩,我走了。”

    李冰看着她的背影,又站了一会,才回去。

七十一 抉择

    李冰直接回了自己住处,整整一天的经历,突然让他累得有点虚脱。他躺到床上没了一点力气,腿又开始酸疼了。他坐起来捏了捏腿,还是没用,就伸直了,手放在胸口。

    窗外是蛐蛐一声一声的鸣叫,还有油葫芦悠长地声音,李冰闭着眼听,这声音钻进心里,思绪就平静了,不一会,就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武战东就啪啪地来敲门,进来就说:“昨天等了你一天,你妈说你去爬华山,你咋能不叫上兄弟们一起,单独行动?”

    李冰说:“几个同学去的,爬的累得不行,现在腿还疼。下回爬太白山咱们一块去。”

    武战东说:“还有件要紧事,还得你帮个大忙。”

    李冰说:“什么事?”

    武战东说:“那封信,我还是不敢给。”

    李冰说:“小事情,我陪你去,她现在在不在?”

    武战东说:“在呢,我刚才出来,看见她往门口走,估计是吃饭去了。”

    李冰说:“咱们这就下去,说不定能遇到。”

    早市的小吃摊已近尾声,老板们已在收拾锅碗瓢盆,只剩下两三个食客。

    紧挨着的一排门面就是中一楼的一层。坊上泡馍馆还没开门,隔壁的酸辣肚丝汤已经营业了。

    李冰在门口绕了一圈,王倩就坐在边上,咬了一口锅盔馍,又夹起一条肚丝和肺片嚼着,感觉味欠,从一小罐里舀了一勺油泼辣子,又加点醋,搅和匀了,一口汤下去,舒服地就了一大口锅盔。

    李冰说:“现在就看你的了。我在外边等着,你进去假装巧遇,就坐她对面,找机会把信给她。”

    武战东说:“我还是有点不敢。”

    李冰说了句:“去吧。”推了一把,武战东一个没站稳,小跑两步,就停到店门口。

    武战东走进去说:“这么巧,你也在。老板,来份肚丝汤,一个锅盔,再来两瓶冰峰。”

    王倩说:“有汤喝就不要冰峰了。”

    武战东说:“喝吧,慢慢喝。”坐着等饭,脚下已经开始发抖,额头冒出汗来。

    他拿了一张纸擦汗,说:“大清早,天就这么热。”

    王倩说:“热吗?”

    武战东说:“热。”又没话了。

    饭已端上桌,武战东喝了两口,手就踹到兜里摸那封信,想拿出来,又松开手。

    王倩已吃喝完毕,回头说:“结账。”

    武战东手一伸说:“慢着,我来。”就往窗口去,那封信却掉在地上。王倩拾起来看,武战东返回来见这一幕,就捂了脸,又坐回去,小声说:“喝汽水。”

    王倩说:“这是你写的?”

    武战东说:“我写的。”

    王倩说:“写的还不错。”

    武战东说:“你就留着。”

    王倩把情书装进小包里,说:“咱们做邻居那么多年,也没说过几句话,你怎么就能写这么多?”

    武战东说:“主要是我不敢说,敢写。”

    王倩见他羞涩的可爱,说:“看你的样。”

    武战东嘿嘿一笑,趁机说:“莲湖公园荷花开的美的很,有时间咱们去划个船。”

    王倩说:“天太热,还是算了,以后再说吧。”喝完汽水准备要走。

    武战东说等我一下,也顾不得烫,深咬了一口馍,又拨了一口粉丝。

    王倩说:“慢慢吃,别着急。”

    武战东匆匆吃完,擦了嘴说:“咱们走吧。”

    王倩说:“我要回家了。”

    武战东说:“我送你。”到了门口,却不见李冰踪影。又回头看看,还是没人。

    王倩说:“你找谁?”

    武战东说:“没什么,咱们走。”

    李冰一直在不远处的树下蹲着,又凑到门口瞄了几眼,见王倩在看信,估摸着差不多了,要往远处去,有人叫了一声:“李冰!”走过来一个人,是李佳。

    李冰怕被发现,说:“院子里说。”

    李佳说:“你现在快活的。”

    李冰说:“有事慢慢说。”

    两人进了单身宿舍楼洞,这是七十年代盖的筒子楼,幽长的过道里没个亮光,只在门洞口有一盏黄灯。

    李冰说:“这儿倒凉快。”

    李佳说:“你跟那女孩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你伤了许小晴的心。”

    李冰却装作满不在乎,说:“她没叫高翰文一块看烟花?”

    李佳说:“你!你说的什么话,她跟高翰文已经断了!”

    李冰说:“这么快,怎么断的?”

    李佳说:“怎么断的你别管,反正是断了。”

    李冰想:会不会贾玉又出手了。就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李佳说:“你觉得怎么样?现在能好吗?反正烟花没怎么看就走了。”

    李冰叹了一声,说:“要我怎么做。”

    李佳说:“不是要你怎么做,是你该怎么做。你现在跟我去她家,我把她叫出来。”

    李冰说:“这不太好吧。”

    李佳说:“什么不太好,我算看透你了,许小晴生病你不管,看烟花你也不陪她,你现在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你还是人吗你?你要是不喜欢她你当初干嘛死命的追她?追她又抛弃他,你就这么没有良心?跟你的名字一样,你的心是冰的?”

    李冰被说得自惭形秽,但想到付沁怡,心里又不忍,就说:“她早知现在,怎么就能和高翰文旧情复燃?”

    李佳说:“都已经断了你还要怎么样?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女孩儿,我知道她是初二的,她骚着呢,你跟她在一块有什么好?”

    李冰说:“你不许说她。”

    李佳说:“被我说中了吧,就算许小晴瞎了眼,我现在就去她家,让你们一刀两断,她以后怎么样你也不用管了!”

    李冰拦住说:“你别去。”

    李佳说:“那你要怎样?你跟我去。”

    李冰没说话,李佳说:“你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婆婆妈妈,优柔寡断,你现在不去安慰她你还等什么?”拉了李冰袖子就走,李冰就被一路拉着走,大马路上来来回回的人看着,他说:“别拉了,我不跑。到处是人,像什么话。”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七十二 陪伴

    到了李家庙,李佳说:“你跟我上去?”

    李冰看了眼许小晴家窗户,说:“我在这儿等吧。”就绕着那个花坛走了一圈又一圈。

    许小晴已穿了件粉色连衣裙出来,头发扎了个小辫子。李冰说:“你还是短发好看。”

    许小晴说:“我一会就去剪,你陪我。”又说:“楼下热,要不去我家坐会儿?”

    李冰立刻想到高翰文一定是去过她家的,又烦躁起来,说:“不去了。”

    许小晴说:“你吃饭了没?到对面小吃城先吃点。”李冰说吃过了,还是跟着去了。

    小吃城里楼上楼下百家店面,贴墙摆了20台空调,进去就觉凉爽。许小晴走到秦镇凉皮的窗口前,问:“你看哪家好吃?”

    李冰说:“就这家不错。”旁边坐个老大爷,摘了草帽说:“你算说对了,小伙子。这家凉皮老板就是秦镇人,不像有的店光打个招牌,我每回进城都要在这吃一碗,真是嘹咋咧!”

    老板从里间探个头说:“有你这活广告宣传,我的凉皮都不愁卖了。”就招呼两人先坐。现切了凉皮,调上酱醋盐蒜汁,又抓起一股凉皮往辣子油缸里一蘸,再摆到碗里,说:“美女慢用。”

    许小晴吃的满嘴是油,忙拿纸擦了,说:“这么多我吃不完。”拿眼看李冰。

    李冰也不好意思说吃不完我吃。竟一抽,说:“吃不了打包。”

    许小晴拍了一下他的腿,暗自一笑,说:“一碗凉皮,打什么包。”三两口就吃完了,说:“走吧,去剪头发。”

    李冰靠在理发厅的椅子上,理发师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吹了大波浪,一口港台腔,用梳子比划了一下,问:“小妹妹要留多长啦。”

    李冰说:“和以前一样长。”

    许小晴比划了脖子说:“就这么长。”

    理发师说:“现在都流行新潮,流行时髦的啦,要不要给你来个滚滚红尘一世情缘?”

    李冰说:“那是什么?”

    理发师说:“像我一样,大波浪啦,走在街上绝对滴拉风。”

    李冰说:“算了,她小学才毕业。”

    理发师说:“看你俩年纪差不了多少,站在一起很般配啦。”

    许小晴一笑,说:“剪短就行了。”

    理发师剪刀上下飞舞,不一会就剪好了,又冲洗了下,吹干了问:“怎么样?靓不靓?”

    李冰说:“不错。”付了两块钱,许小晴说:“我有钱。”

    李冰说:“不用了。”就推了门出来。李冰看着天说:“这天热的,该要下场雨了。”

    许小晴说:“接下来咱们去哪?”李冰也没了主意,许小晴说:“要不去莲湖公园,荷花开了,美的很。咱们在花海里划船。”

    李冰说:“现在去,中午怕是回不来了,也没给家里打招呼,要不改天,下了雨凉快了咱们再去。”

    许小晴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李冰送她到楼底下,终于忍不住说:“高翰文现在怎么样?”

    许小晴一愣,说:“不来往了。”

    李冰说:“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今天在一起两个多小时,比以前所有时间加起来还长,我就想听你的心里话。”

    许小晴说:“上次游泳是最后一次见。他要求的,见最后一次。”

    “那就约在游泳池?”

    “再说一遍,他要求的,好了,你别问了,我走了。”

    李冰沮丧地往回走,真的如她所说是最后一面,那也一定是依依不舍的分别,他难道是当了这么久的备胎,现在终于要转正了?他哀叹一声,走过三间窑,就往书店去。

    知味书屋的牌子已经拆掉,店门也半掩着,推门进去,老板却不在,店里已然空荡,唯有墙角还堆着些书。他闭了门要走,一辆三轮车在门前停下,老板从车上跳下来说:“小冰来了,正说要找你的。”

    李冰说:“林哥,书这么快就卖完了。”

    老林说:“墙角不还剩一些,这不,叫了三轮拉到收购站去。”

    李冰说:“这不可惜了,我赶紧挑两本。”就跑到里边去翻,都是些陈旧的书,总算翻了一本,封面却已脏了。

    老板说:“明天的火车,我就走了。下午请你跟小龙吃顿饭。”

    李冰说:“林哥客气了,该我请你。”

    老板说:“你们也是我在西京的朋友嘛,临走请客应该的,我还一直惦记着回民街的灌汤包,下午六点,我在院子门口等你们。”

    李冰答应着,又帮老板把剩下的书堆到三轮车上,老板就指挥着车去了收购站,李冰也转头去了方小龙家。

    方小龙的情史进展神速,如今第二本也写了过半,房子明显比上次来整齐得多,李冰知道他家人一定是回来了。

    走过客厅,又看见那尊佛,李冰就想起小龙他哥,就问:“你哥最近有消息没?”

    方小龙说:“还是联系不上。”叹了一声,“我昨晚做了不好的梦,梦见我哥骑了一匹白马,隐居到华山,后来警察展开天罗地网搜山,直升机也出动了,我哥骑着马跑到山崖边,马一个失蹄,人和马都落崖了。”

    李冰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嘴里却说:“梦和现实是反的,不要太在意。”又说了林老板请客的事。

    方小龙说:“他要走了,该送什么礼表示一下。”想到最后就拉开抽屉,取出一副围棋,“他以前来我家,和我爸就是下的这副棋。送给他做个纪念吧。”

    李冰却没什么可送的,只说回去他也再找找看。又坐下看他写的情史,方小龙伏地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又练了一会双截棍。

    李冰说:“你这劳逸结合不错。”

    方小龙说:“都是劳,写书脑子累,锻炼身体累,这几天明显是瘦了。”

    李冰说:“那是没吃好,你妈回来了给你好好补补。”

    方小龙说:“我妈是回来了,可一天不挨家的,吃饭还得自己解决。中午咱一块去吃酸辣肚丝汤。”

    李冰说:“算了,去我家吃吧,我妈包饺子。”

    方小龙说:“对了,蒋英昨天打电话来找你。”

    李冰说:“给你打电话找我?”

七十三 谎言的烙印

    方小龙说:“你这得意门生她联系不上么。说是要咱们年级考上省重点的名单,让你统计统计给她。”

    李冰说:“这倒好办。”

    到了中午,两人一起下楼,迎面一个女的上来,浑身的香水味,豹裙丝袜,高跟鞋有十厘米,步态却很轻盈。

    待女的走过去,李冰回头看一眼,说:“性感!”

    方小龙说:“这就是当年告林老板非礼她的。”

    李冰说:“是她?”就要追上去。

    方小龙拉住他说:“我去,你疯了。”

    李冰说:“我就要问问她当年为什么陷害老林?”

    方小龙说:“你现在问她能说吗?你看她现在成什么样了,放过她吧。”

    李冰说:“她现在干什么呢?”

    方小龙说:“这一段我书里后边会写,这女的上了高中又辍学了,后来接他爸的班进了厂里,没干多长时又辞职了,在社会上认了个哥,被毒品控制了,给介绍到黑魅夜总会上班呢。现在严打,夜总会也关了,她才又回来,平常根本见不到人影的。”

    李冰叹道:“难怪这么瘦,这辈子算毁了。唉,她毁了林老板,也毁了她自己。”

    到了楼下,方小龙却不愿去李冰家吃饭,只说:“一碗汤就两个饼也能顶个肚子圆。”

    李冰回到家,总想不到要送什么礼物,左右翻腾,就在抽屉一角看见捡的那枚银元。心想:这也是老物件,老林是文化人,应该喜欢这个,就找了个盒子装起来。

    到了下午,李冰说要出去,妈说:“饺子剩了这么多,我跟你爸又吃不完,剩下的给谁吃呢?”

    李冰说:“你做饭这么好,咋能吃不完?明天早上做成煎饺,给我当早餐。”

    妈说:“你这几天书也不看,一天到晚疯跑,又野开了?我看上了高中你跟不上怎么办?”

    李冰说:“你就少操点心,你操了一辈子心累不累。明天我就学习,你不用管了。”

    妈说:“你好好听话着我能操心?不是我操心你能考上长江中学?明天中午你舅来,你不要再跑了。”

    李冰看时间不早,说了句:“知道了。”就匆忙下楼去。

    老林穿了衬衣西裤,收拾得像去开劳模会。一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老林用普通话说:“带我们去回民街吃饭。”

    车一路行驶,却堵在了高架桥上,司机一脸消瘦,却留了分头,他不停看表,说:“妈的,这些车都急着投胎去,一个比一个能夹。老板你是外地来旅游的吧。”

    老林说:“怎么,因为我说普通话?”

    司机说:“回民街是游客必去之地么,吃完饭有什么项目没有?”

    老林说:“你有什么项目?”

    司机说:“西京城不光是古迹美食,也得体验体验生活么。你们吃完饭,我带你们去体验一把怎么样?包你玩的好,下次还想来。”

    李冰说:“不是严打都关了么?”

    司机说:“小同志,啥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老林说:“他们都还是学生,你可不要带坏他们。”

    司机就不再说话,直到临下车,拿了个名片塞到老林口袋说:“有需要联系。”老林顺手就扔到垃圾桶。

    钟楼西侧几百米外就是鼓楼,古人以晨敲钟暮击鼓向全城报时,故曰晨钟暮鼓。

    在鼓楼南面有一块牌匾,上题“声闻于天”相传为陕西名儒李允宽手书,而最为著名的北面匾额所书的“文武盛地”四字,一度传说为武则天所题。但鼓楼建于明代,唐人提明匾自是不可能,此书或为乾隆五年,陕西巡抚张楷模仿乾隆御笔而书。

    从城门进去,四周依旧挤满人群和商贩。整条街仍是仿古建筑,西京城最有名的回民小吃都汇聚于此。

    一路上羊蹄,馅饼,肉串香气不绝,只可惜几株老槐树已被油烟熏的枯萎了枝叶。

    老林带着走到一栋二层楼前,说:“这就是全西京最有名的灌汤包了。”

    一层已坐满了人,三人从转角楼梯上二楼,墙上挂了许多名人留影。

    三人在一角落处落座。老林招呼了服务员来,各种口味包子各来一笼,又点了三盘凉菜,一箱啤酒,他掏出烟给方小龙和李冰各一根。

    李冰说:“以前从没见你抽过烟。”

    老林说:“除了请客吃饭之外,我是从来不抽的。”又从包里取出两本书:“这我特意又进了两本,你们拿去看吧。”

    方小龙取出围棋说:“叔,你跟我爸对弈的围棋,留个纪念吧。”

    老林看着这棋,思索了许久,说:“这是我的一段回忆呀,感谢你。过段时间还要在北京与你爸相见,我把这棋带上,我们再下一局。”

    李冰掏出那枚银元,说:“这个送给林哥,做个纪念。”

    老林仔细端详过后,说:“这是你们家传下的?”

    李冰说:“不是,偶得的。”

    老林说:“你过来仔细看,这袁世凯刻画的发丝,肩章,这不是政府造的,是军阀私铸版,价值不菲的,这个不能要。”

    李冰说:“银元我不懂,但留在你那比放在我这儿更合适,林哥千万别推辞。”

    老林最终还是收下了,直拱手说感谢。饭菜都上齐,先碰了一杯,老林说:“包子里的汤汁还烫,先放一会,咱们先吃菜。”

    待汤包已温,老林才夹起一个,咬破一小口,先吸入汤汁,又蘸了调味汁一口而尽,李冰也模仿这吃法。

    老林说:“你们知道这汤是怎么灌进去的?”

    方小龙说:“生包子要有这么多汤,皮肯定就漏了。”

    老林说:“说得对,这个就是把牛骨汤冷藏后,形成类似于果冻的胶状,再切了拌到馅里,蒸熟了就成了汤汁。”

    李冰说:“原来如此。”又夹一个吃下,顿觉鲜美无比。

    老林又说起了和小龙他爸相识的往事,还有开店的艰辛,酒已喝下许多,面色越发红润。

    说到为什么要开书店,他又沉默了许久才说:“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以前当老师,不为挣钱,就是冲着要好好培养年轻一代。开书店也是一样,挣钱都是次要,就是让爱书的人有书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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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心血历练而成之作,实实在在的年轻人的故事。层出不穷的意外惊喜,永远猜不到的故事结局,让您手不释卷,欲罢不能!本书以超写实的视角,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展示出上世纪90年代的中学生原生态的生活,以及整个社会的人生百态,书中人物就像你身边的人,与你共忆中学的黄金时代。烟花尽处是天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烟花尽处是天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烟花尽处是天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