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早上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在橙黄色的地板上，让这间并不算宽敞的办公室看上格外温暖明亮。坐在办公室桌前，关晴正在看着一份工作单，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名叫孙艳的女孩，她是公司新招的客服代表，现在正低着头，神情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位年龄不大，但颇为干练的客服经理。
关晴手里的是一份关于拍摄场景的工作单，按客户要求，他们要制作一份画册，需要拍摄一些照片，关晴把这个任务交给刚来公司不久的孙艳。
看得出来，作为新员工，她在这份工作单上是花了些心思的，字体一笔一划，写得非常工整，象楷书一样的赏心悦目。
抬起头，关晴的语气平静中透着严肃，“告诉我，你写这张工作单的目标是什么？”
“嗯？”孙艳太紧张了，一时没听明白。
“那么让我换种说法，你希望摄影师如果以你这张工作单为依据的话，拍出来的照片应该是什么样的？”
孙艳回答不上来，脸涨得通红。
“既然你这个开工作单的人都不知道照片应该是什么样的，你让拍摄人员怎么操作？”关晴直视着她的眼睛。
一连串的质问让孙艳无地自容。
“一个好的客服代表应该有明确的工作标准和目标，在把客户的要求理解和消化之后形成你自己的销售主张。这样的工作单才能为创意部门提供正确的方向，避免让创意人员天马行空的在想象中创作，很多时候客户对稿子不满意，根本原因就在于你没有很好的去沟通和理解。”
关晴停了一下，“如果我只是要一个会开工作单的人，我完全没有必要再招一个人进来，前台就可以胜任。”
孙艳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可是，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她嗫嚅着，发出微弱的抗议。
关晴知道，孙艳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创意部的人。
“那只是因为在他们眼中，你只是一个拉客户的人，不管有没有你，他们都可以一样的工作。”
关晴用笔轻轻敲打着桌面，她回忆起了一些往事，这个画面一闪而过。
“你要做的是证明你自己，让自己成为他们离不开的人，让他们的创作成为需要在你的枷锁下进行的一种舞蹈。”
孙莉抬起头，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这位客服经理。
关晴把一本笔记本扔到桌上，“这是以前的一位客服代表做的笔记，拿回去看看，好好体会一下。”
孙莉走后，关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成长，必然是要经历一番阵痛的，就象曾经的她一样。
——
下午关晴出席一个客户提案，她开着汽车，创意总监小开就坐在后座的位置。
自从小开来了韩天的广告公司后，不仅外形上有了很大的改观，头发梳得整齐烫贴，两腮的胡子也剃得干干净净，露出有力干净的下巴，连说话走路也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听不到他裂开了鞋面，走路时踢踏踢踏的大头皮鞋的声音了。
一吊儿郎当的小青年摇身变成了气场二米八的创意总监。
除了偶尔还是会开个玩笑什么的。
比如现在他说，“关经理，我发现你和韩总是越来越象了，连开车打方向盘的手势都是一样一样的，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没准他就是和我学的。”关晴握着方向盘，头也不回。
“你们真是夫妻同心啊，说话的调子都一样，上次韩总也是这么说的。”小开裂嘴不怀好意的笑。
“少和我油嘴滑舌的，提案准备得怎么样了，在会上好好表现，可别给我丢脸。”
看关晴一脸严肃，小开闭嘴了。
但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问，“韩总这次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
“韩总这次破天荒的出去一个多星期了吧，他就没中途溜回来过？”
根据小开以往的经验，韩天以往出差只要偷着空就往家里跑，飞的来飞的去的，就为了和老婆多腻歪一会儿，大几千块钱的机票都不心疼。
“你这么有兴趣，要不要等韩总回来的时候，请你一起去家里坐坐，喝个小酒什么的？”关晴故意说着反话。
小开一拍大腿，“那太好了，我正愁晚上不喝酒，写文案一点灵感都没有。”
关晴从后视镜里白他一眼，“我把你这个月的奖金扣掉一半，你就不愁没有灵感了。”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小开彻底蔫了。
提案在一家酒店的宴会大厅举行，客户是一家食品生产企业，要为旗下的一款巧克力产品做广告，总经理和两位部门主管一起出席了提案会。
提案是由小开总结的，这份由他亲自制作的提案在他颇富张力的叙述下，通过PPT的形式，行云流水一般的表现出来，把巧克力这种极具爱与甜蜜度的食物，用语言和画面向人们展示了它在爱情中永不可替代的作用。
整个提案节奏把握合理，目标清晰，口号有力，画面具有丰富的感染力，可以说是将小开的才华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出来。
任对方眼光再挑剔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关晴始终关注着对方的表情，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总经理沉默着，他是一个非常关注细节的人，他认为在这个技术不断发展的时代，不管哪个公司都有一套他自以为是的卖点和优势，而只有通过挖掘他们之间的不同，找到他们处理问题的细节，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
“不得不说，贵公司的文案做得很是不错，出于个人兴趣，我很想问一下，里面的创意是从何而来呢？”总经理含蓄地抛出问题。
关晴把问题接了过来，“创意源自于我的一段亲身经历。我和他，也就是我现在的爱人，曾经有过一段非常艰辛的创业之路。”
关晴顿了顿，说，“出于工作需要，他常常往北飞，我往南跑，有时忙得几天也见不上一次面。有一天夜晚他突然从外地出差回来，把还在加班的我从公司里拉回了家，交给了我一样这个东西。”
关晴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心形的纸盒子，这是她为今天的提案特意准备的。四四方方的硬纸包装，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关晴把盒子打开，里面有很多形状、大小、颜色各异的纸袋，看起来都象是巧克力的包装纸。
“这是他带给我的求婚礼物。他说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买下那个地方的巧克力，整整一年，他积攒了二十八种巧克力，他希望我能知道，时间和地点都不是问题，有巧克力的地方，就有他在，有他在的地方，爱就在。”
关晴捻起其中的一张包袋纸，里面的巧克力已经没了，可是包装纸捏在她手里，似乎还是沉甸甸的。
“那一晚，我答应了他的求婚。”关晴顿了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为这个产品提出的口号是‘只给最爱的人。’”
番外（二）
夜已深，关晴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虽然今天顺利拿下了食品公司的广告业务，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必须养好精神明天才能更好的战斗。
迷迷糊糊的有个人挤进了被窝，带着烟味的呼吸肆意的在关晴脸上游走，一点点的侵入下去，直到脖颈，前胸……
“稿子写完了？”关晴抬手推开胸前毛茸茸的大脑袋。
“还没，只是我觉得晚上还是陪你更重要。”大脑袋又凑了过来。
“我困着呢——”关晴翻过身去，把前胸紧紧压着床铺。
“咱们不能光顾着工作，必须要为下一代着想了。”韩天伸手把温热软绵的身子扳回来，然后压了上去。
关晴直哼哼，“以后再说吧，明天还要早起。”
“不能再说了，你不急，宝宝已经很急了。”韩天的双手游走，很快就解开了关晴睡衣的扣子。
“别每次都拿宝宝做借口，宝宝都不知道在哪呢。”关晴半推半就的。
“小贝都当了几回猫爸爸了，我哪能不急。”
——
今天天气不错，于颖儿拉着关晴去婚纱店挑婚纱。于颖儿穿着一件露肩长款A字婚纱，飘逸的蕾丝，修身拖曳至地的裙摆，露出胸前丰满曲线的同时也露出了微微凸起的小腹。
于颖儿在镜子前反复转身，问坐在窗前的关晴，“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最近一段时间关晴又呕又吐的，经过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在韩天的坚持下，找人把她客服经理的工作接替下来，让她在家里安心养胎。
关晴不同意休假，和韩天争执了半天，韩天才把她的休假期暂定为一个月。
婚纱店的躺椅很宽大，关晴半躺着，象只懒猫一样，晒着午后慵懒的阳光，一边回复着韩天发来的消息。
怀孕期的妇女容易缺钙，医生说要多晒晒太阳，韩天牢牢记住了这句话，并且把这件事当成任务一样，一天几个消息过来，询问关晴今天晒太阳了没有。
关晴听到于颖儿的提问，抬起头，给出自己诚恳的建议，“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你隆起的肚子的话，就选蓬松裙摆的婚纱。”
于颖儿和蒋自豪是奉子成婚，虽然每天还是吵吵闹闹的，但于颖儿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架不住亲戚朋友的劝说，还是决定把婚事先办了。
“蓬蓬裙的婚纱会不会让我看上去很显胖。”看着镜子里肉鼓鼓的小臂，于颖儿有点拿不定主意。
“我只是给个建议，最主要的还是你和蒋自豪决定。”关晴说。
提起蒋自豪，于颖儿就开始上火。说好了一点就过来陪她来挑婚纱，转眼都一点半了，还是没见他的人。
拨通手机，于颖儿的嗓门提高了八度，“蒋自豪，我说你是不是被美女客户灌醉了，走不动道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哼哼哈哈，伴随着嘈杂的背景，蒋自豪一通解释，于颖儿挂了电话，还有点余怒未熄。
“我说关经理，你就不能少给蒋自豪布置点工作？”于颖儿埋怨着。
“最近我不在公司，工作任务可都是韩天安排的。”关晴抚着小腹，漫不经心的回答。
提到韩天，于颖儿不言语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韩天。
没过多久蒋自豪来了，看见穿着婚纱的未婚妻，没等于颖儿开口，蒋自豪就表情夸张的说，“这是哪位天仙妹妹下凡来了，哎哟，是我老婆啊，差点没认出来。”
满肚子的怒火消了一大半，于颖儿嗔怪说，“怎么这么晚才到？”
“路上堵了会车，我骑了单车过来的，你摸摸我满头的汗。”蒋自豪把热乎乎的脑袋凑了上去。
于颖儿嫌弃的推开，“行了，我问你，你觉得这件婚纱怎么样？”
“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少来这套，另一套我还没穿呢，你给我出个主意，选哪一件比较好。”
“要不你把另外那套穿出来看看？”
趁着于颖儿进更衣室的功夫，蒋自豪问店员，“哪件婚纱更贵一点？”
“你夫人现在穿的那件选用的是进口的水晶纱，上面的花纹是全手工刺绣，价格也会偏高一点。”
蒋自豪一点头，明白了。
于颖儿穿着另一件蓬蓬纱的婚纱从更衣室走出来，蒋自豪就作瞪目结舌状，拍着手说，“这件婚纱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有美貌有美貌，保证你是那天最美的新娘。”
于颖儿一脸怀疑，“你刚才不是还说那件婚纱象仙女吗？”
“仙女虽然好，不接地气不是，结婚那天咱们要敬酒拜长辈，着装得有亲和力才行。”
“这件会不会太显胖了？”于颖儿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一点都不胖，根本就看不出来是怀了孩子的。”说完蒋自豪又转头问关晴，“关经理，你说对不对？”
关晴正回复着手机上的消息，韩天刚刚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多晒太阳多补钙，宝宝长大要帅呆。”
“万一是个女孩怎么办？”关晴回复。
“只要宝贝象她妈，是男是女一样爱。”
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听见蒋自豪说话，关晴抬头说，“我刚才也是这么建议来着。”
“怎么样，我就说嘛，关经理和眼光和我是一样的。”有了关晴的帮衬，蒋自豪说话底气十足。
“好吧，”于颖儿下了决心，“就拿这一件吧。”
蒋自豪心里一宽，少说几百块钱省下了。
关晴懒懒的扔了句过来，“对了，租婚纱的钱我来出，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吧。”
蒋自豪要哭了，怎么不早点说呢。
——
关晴孕吐有些厉害，住到了乡下奶奶家。关奶奶天天变着法子的烧关晴爱吃的菜，只有关晴想不到，没有关奶奶做不出来的。
关晴说要吃酸的，关奶奶就买了山楂，用竹签串了，然后拿锅子熬出浓腻透亮的蜂蜜糖水，浇在上面，做成冰糖葫芦给孙女儿。
过了两天，关晴又说想吃甜的了，关奶奶就买来花生和芝麻，炒熟了，放入自己小火煎熬的糖浆里，翻炒均匀后，放凉了，切成一块块的花生芝麻糖送到孙女儿手边。
看着关晴又往嘴里塞东西，好象肚子总也填不饱似的，关奶奶说，“也是奇了，人家怀孕后都是偏好一个口味，你怎么一会儿喜欢吃酸一会儿喜欢吃甜的？”
看奶奶忙来忙去的，关晴不忍心，说，“您老就别忙了，我爱吃什么，韩天都能买回来。”
“他买的能有我做的好，我做的可是全天然健康无添加的。”关奶奶一听就不高兴了。
“那是，”关晴拿起一块花生糖放入嘴巴，“韩天也一直对您老的手艺赞不绝口呢。”
听到韩天也赞美自己，关奶奶这才又高兴起来。
过了没多久，关晴觉得又饿了，到厨房里到处溜哒，看见餐桌上有一碟子肉干，象是刚做好的。关晴捻起一根嚼着，味道很好，也很有劲道，可以当休闲零嘴吃，奶奶真是太贴心了。
自从关晴住到了奶奶家，郝洁也住回自己家去了，小贝没人照顾，关晴就把小贝也接了过来。关奶奶原先是不同意的，架不住孙女和孙女婿两个大宝贝轮番进攻，只能把小贝收留下来，说好了等关晴生完baby，以后还是要送回去的。
正好关奶奶走进来，看见孙女儿吃肉干吃得津津有味，赶紧把碟子往怀子揣，“这是给小贝做的，怎么你先吃上了？”
“小贝的？”关晴一脸问号。
“你的零嘴够多了，这个留给小贝吃，那小东西成天吃干巴巴的猫粮多可怜，也该给它换换口味。”
奶奶你是不知道那猫粮有多贵呢。
“我也喜欢吃肉干，再让我拿两根。”关晴还没吃够，刚想伸手，关奶奶脚下不停，直接拿着碟子走开了。
关晴泪目，我是你的亲孙女儿吗？
一 裸辞
关晴今天一早就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她揉了揉惺松的眼睛，拿起手机，发现是她的前老板发来的微信。
小关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也不和我当面说清楚，把辞职报告往我桌上一放，人就走了呢？
关晴本来不想回复他的消息，但转念一想，自己走得匆忙，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呢，好歹也应付他一下，免得他一生气，让财务部扣住了自己的工资。
关晴回复，真是不好意思啊，赵总，半年多下来，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文秘这个职位，又碰上家里有点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所以来不及和您说一声，就直接裸辞了。
小关啊，你是不是还在为前天的事生气，要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放不开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是那么古板。
随着屏幕上的文字一条条显现出来，前两天的事又清晰的在关晴脑中重现。
那天关晴拿着一叠文件走进赵总的办公室，请他签字。赵总抬头，眼神在关晴身上巡逡一番。
自入夏以来，随着关晴身上衣物逐渐减少变薄，赵总的目光停留在关晴身上的时间明显变长了，还带着让人捉摸不定的意味，让关晴浑身凉飕飕的，所以关晴把文件放在桌上后，转身就要退出去。
赵总叫住关晴说，“小关啊，今天有件事要让你帮我做一下。”
关晴只能在门口站住，转过身来。
“你去商店帮我买几条内裤。”
“内裤——”
赵总无视关晴的惊讶，慢条斯理的说，“码数么，帮我买大一点的，关键是，质量一定要好，要全棉的，很舒服贴身的那种。”
退出办公室后，关晴心里别扭的很，这个赵总现在提出的要求越来越过份了，除了上班时间把她使唤得团团转以外，自己的私人生活也让她帮着打点，从帮忙接他那尚在小学的儿子，到带早饭，送雨伞送外卖，现在还让她买起内裤这种情色意味十足的私人物品。
关晴吸了口气，忍着吧，为了这份还过得去的工资。
关晴抽空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一盒男式内裤后，回到公司，想着现在是午饭时间，赵总应该不在办公室，谁知推开办公室的门，赵总正坐在办公桌前，和人打着电话。
关晴轻轻的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交给赵总。
赵总接过来的时候把手搭在了关晴手上。
关晴急忙松手，跟着后退两步，“赵总，刚才您夫人打电话过来，问您在不在办公室，我听她语气有点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看着赵总皱起眉头沉思的时机，关晴一溜烟就跑出了办公室，事后左思右想，怎么着也不能在这个公司呆下去了，就干脆趁着赵总不在的时候，把辞职信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手机上的消息还在不断的涌入，关晴干脆扔了手机，把头埋在被子里，再压上一个枕头，就象驼鸟把头埋进沙子一样，可微信提示音还是不断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里。
简直要疯了，关晴只能又坐起来，拿起手机，赵总已经发过来了一大段消息。
小关啊，你还年轻，有非常美好的前途，但再美好的前途也需要自己争取，你可要把握机会啊——
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要懂得取长补短，才能在竞争激烈的社会里为自己取得一席之地，尤其对女人来说更是如此，你有天生的优势，年轻又漂亮，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条件，你也可以有很好的未来，我可是为了你着想啊。
我呢，你也知道，是有家庭和老婆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进一步发展关系啊，你尽管放心，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让你有一点后顾之忧……
算了，工资不要了。
关晴把赵总直接拉黑了。
二 意外
夏季的天亮得格外的早，还没到六点，太阳已经在东边露出脸来，温而不热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窗边的梳妆台上，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白晳的肌肤，润泽的嘴唇，正是青春韶华的年纪，根本无需浓妆艳抹，青春本身就已经很美。
出于基本的礼仪，关晴还是决定化一下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关晴要去一家广告公司面试。她涂了些睫毛膏，又抹了些水桃红的腮红在双颊，她的肌肤底质非常的好，只需要薄薄的一层，就能营造出一种通透莹润的感觉。
觉得满意了，关晴转身去柜子里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关晴深知第一印象的重要性，在颇费思量的一通挑挑捡捡后，关晴挑出一件白色的窄肩束腰连衣裙，微弹而轻薄的面料包裹着关晴匀称而充满朝气的身体，端庄大方中又透着点小心机。
关晴在大衣镜前反复转身，觉得十分满意，只要再搭配一双鞋子，就可堪称完美。
关晴想起那句广告词，气质从脚开始，走出属于你的辉煌人生。谁说不是呢，选对一双好鞋，给面试官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许就是成功迈上职场的第一步。
关晴最后选定了一双金色的高跟凉鞋，修长的鞋跟，凹凸有致的鞋体，配合一段纤细的皮带缠绕在脚踝之间，为关晴的形象又加分了不少。
“上哪儿找这么便宜又百搭的鞋子。”
关晴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在某宝上淘到这么一双美鞋即使花费了她半天的时间也值了。
关晴对镜中的自己相当满意，看看距离约定面试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关晴走出家门，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高跟鞋轻触地面时发出清脆的踏踏声，让关晴心里笃定了不少。
这是关晴在最近收到的唯一一封面试通知，在过去的两个月内，关晴投出了好几封求职信，都石沉大海，缺少耀眼的学历和资历的她，想找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公司真是太难了，她很想把握住今天的机会。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路边低洼地内积满了雨水，原本只是略显高低的路面，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关晴高抬腿，轻落脚，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水坑。经过一家卖早餐的店铺时，听见广播中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短时阵风达到七到八级。
关晴抬头看看天空，阳光已经开始变得灼热起来，亮灿灿的，让人无法直视，这样的天气怎么也无法和雷阵雨联系起来。
关晴站在路口边招手拦车，正是上班早高峰的时候，一连过去了几辆出租车，都是满载的状况，但关晴并不着急，从这里去自己面试的鼎盛世纪大厦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就到，她有充足的时间感受这个城市在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后终于放晴的美好阳光。
关晴在十五分钟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排的座椅上，对着司机那近乎半秃的后脑勺，关晴显然提不起什么精神。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凉鞋，金色的鞋面在昏暗的光线中反射着一种流光溢彩的颜色，随着光线的明暗变化不断闪烁着，让人有些目炫。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出租车戛然而止，关晴抬起头，“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没有回头，回答得相当干脆，“堵车。”
这种情况每天都在这个城市上演，对此他已是习惯到了麻木的状态。
关晴开始担心，“这里距离鼎盛世纪大厦还有多远？”
“1.5公里。”
关晴抱着侥幸的心理看着外面，并不宽敞的车道很快被密集的车辆填满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让她本来就有些忐忑的心更加不安，“这车要堵多久。”
“不好说——”
关晴对司机的回答很不满意，“不好说也总得有个大概时间吧。”
司机的语言和他的发量显然是属于同一级别的，都是少而干脆，“十分钟到一个小时。”
关晴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这个误差也太大了吧，自己离面试约定的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这个风险她可不敢冒。好在1.5公里的路也不算太远，脚程快一点的话，十五分钟也能走到了。
“我要下车，”关晴往前座扔下十元钱，果断打开车门。
关晴这时候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大风裹挟着一切都吹动的东西在道路上肆无忌惮的游走，路边原本安静的行道树也张牙舞爪起来，抽打着扭曲着，行人的衣物和头发如失控一般的狂飞乱舞，不时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天气变化得象三岁小儿的脸。
不会真被天气预报说中了吧，关晴嘀咕着，难得准确个几次，偏偏还在今天。
关晴挤过狭小的车道，来到人行道上，和脸无表情步履匆忙的上班族们一起加入早高峰的大潮。
关晴看了一下表，距离八点半的面试时间还有十三分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赶得上。
这幢鼎盛世纪大厦是W市最高的建筑，入驻的也都是一些国外办事机构和本土知名企业，关晴看着这幢通体都散发着金属质感的大厦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开始加速，步子也不再那么笃定，能否在这次面试中脱颖而出，进入自己理想的公司，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就可以知道分晓。
一向自信的关晴也开始不自信起来。
天空愈发地黑，乌云低低地压着楼房，云层后似乎藏着一个的魔鬼，迫不及待的想要跃出来肆虐一番，行人都加快了脚步，争取在大雨下来之前赶到目的地。
一道亮光破空而过，霹雳还未释放，豆大的雨点已经从云层中喷薄而出，喷洒到这个城市的上空，然后就再也收不住，雷雨电一起合作，城市彻底陷入迷蒙一片的混沌中。
虽然关晴已经在心里祈祷了几百遍，可还是与她的目标差了那么一点，眼看距离世纪鼎盛大厦只有五百米的距离，雨还是下来了。
关晴深吸一口气，决定发挥出她当年短跑竞赛时的速度，在被大雨浇湿之前完成最后的冲刺。
关晴用所能达到的最大的速度向大厦的入口冲去，雨雾中，关晴依稀听见有人喊了声，“小心，汽车……”
一辆黑色的捷豹从关晴身旁急驰而过，关晴还来不及反应，车轮已碾压过路边的水坑，随之掀起一股巨大的水花，铺天盖地的洒到了关晴身上。
关晴惊呼一声，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了几米远，但她还是记住了车牌号的最后几个数字，8898。
关晴几乎连出声咒骂都来不及，因为她刚一抬腿，就发现了异常，她的鞋子竟然没有跟着脚一起移动。
关晴低头，雨水虽然阻碍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发现，她的鞋带断了，那根原本纤长缠绕在脚踝上的鞋带，断了。
肯定是刚才急着闪避车子的时候扭了一下脚，纤细的鞋带受不住压力给绷断了，软软的一条，倒垂下来，象是一条垂死的蚯蚓。
大雨毫不留情的倾泻下来，当关晴趿着鞋子，跌跌撞撞的跑到世纪鼎盛大厦的一楼大厅时，已经全部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脖颈，衣服，不断线的往下滴，在大理石地面上淌出一条小溪。
关晴看了看表，距离八点半还有两分钟了，已经没有时间整理自己了，直接进了电梯，按下11楼的键。
关晴利用这段一楼到十一楼的宝贵时间，在两个路人惊讶的神色中，把头发拧干了水，抽出皮包里还干着的纸巾，擦了擦脸。
当关晴跨出电梯，来到位于11楼的声色广告传媒公司时，手表上的时针刚好指向八点半。
虽然形象差了点，只要没有迟到，一切都还有希望，毕竟这场雨来得太突然，对谁来说都是个意外。
关晴捋了捋头发，拉了拉紧贴着身体的裙摆，听到大厅内一个机械性冷漠的女声在喊，“关晴到了吗？”
“到了，到了。”关晴忙不迭推开门进去，大厅内璀璨的灯光和映照得出人形的大理石地面此刻显得格外刺眼，象是一台台巨大的聚光灯，特意要把关晴的狼狈不堪照得显露无遗。
三 面试
大厅里已经坐着几个前来求职的女孩，个个打扮得精致动人，象放在茶几上的桔梗花一样，如出一辙的鲜妍美好，关晴的进场，毫无疑问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在短暂的惊诧过后，女孩们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脸上充斥着各种程度的讪笑。
“这是哪来的，不会也是来面试的吧？”
“她那个样子来面试，太搞笑了吧。这是广告公司，可不是马戏团。”
“让她去试试也好，用反面形象为咱们衬托一下。”
刚才在门口喊话的是前台，她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水淋淋的求职者，湿透的白色连衣裙包裹在身上，隐隐透出里面内衣的淡色花纹，比大街上那些露大腿露肩膀的惹眼多了。
前台撇了撇嘴角，板着脸说，“我已经喊了两遍，你怎么才回答？”
关晴两手不停的扯着裙摆，“我刚刚碰上一场大雨……”
前台打断她，“主管们已经到了，你现在就跟我进面谈室吧。”
前台在前面走，关晴竭尽全力，努力拖着断带的凉鞋，才勉强跟上她的步伐。
前台打开一间办公室的门，向关晴点了点头。关晴低头走进去，她听到自己那只坏掉的鞋子，踩到地面上时，发出沉闷的沙沙的声音，与左脚的声音完全不同，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听上去格外不谐调，关晴几乎没有勇气抬头。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行政部经理程娟，另一个是客服部总监韩天，两人打量了关晴几秒钟，然后低头翻看面前这个求职者的个人资料。
气氛有些沉闷，关晴觉得自己象一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被人放在菜市场的货摊上，和其它各种鱼一起，贴上价格标签，供人售卖。
但就算是咸鱼，也许也有翻身的一日。关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两位面试官，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可当她看到韩天的时候，觉得大脑闪了一下，顿时一片空白。
这张脸是在半个月前看见的，棱角分明的五官，冷淡的神情，虽然只有见过他一面，但得益自己和他的一段意外经历，他的脸关晴一直是记得的。
当时关晴在一家奶茶店兼职做小时工，酷热的午后，关晴在忙碌了一个下午，一遍遍地重复着冲泡，加料，塑封，插管的工序过后，感觉大脑进入了一种虚空的状态，身体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手脚机械化的执行着重复的动作，仿佛一个机器人。
韩天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来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孩，两人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即便在美女帅哥如云的闹市中心，两人的颜值和气质担当都是令人无法忽视的。
两人在店铺前停下，女孩转向韩天，她的声线和她的长相一样的柔美，“要买杯奶茶吗？”
韩天用微笑回答了她。
女孩走到柜台前，笑意盈盈地转向关晴，“请给我一杯草莓布蕾。”
关晴展示着职业化的微笑“好的，有甜度要求吗？”
“嗯，无糖，冰的，但冰块少放一点，对了，奶油多加一点，也不要太多，淡淡的就好，我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好的，您还需要什么吗？”
姑娘转向韩天，“亲爱的，你要什么？”
韩天耸耸肩，“无所谓。”
“那就我帮你点吧，嗯……”姑娘咬了咬手指，“一杯柠檬红茶吧。”
关晴的手指在点单机上迅速地敲击着，“好的，一杯柠檬红茶，有什么要求吗？”
“按照普通标准就可以，”姑娘朝韩天眨眨眼，“我知道你什么都无所谓。”
关晴转身迅速地制作好两杯饮料，放在柜台上。
女孩说，“请帮我们打开吧。”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因为杯中的奶油太多，关晴用力将吸管插进杯子时，奶油满溢了出来，更糟糕的是，有那么一两滴溅到了韩天的衬衣上，白色的衬衣沾上了粉色的奶油，象是一张被擦拭过口红的餐巾纸。
女孩惊呼一声，拿出纸巾替韩天擦拭着，一边埋怨着关晴的笨手笨脚。
在关晴再三的道歉后，女孩犹是不解气，“没见过这么差劲的服务员，真不知道你们老板怎么会决定录用你的。”
最后还是韩天说了一句，“别和他们计较了，我回去洗一下就行。”
韩天看了一眼关晴，挽着女孩转身而去，一对珠联璧合的倩影消失在人行道上。
想起这段往事，关晴就觉得手脚发凉，自己唯一做过的几件糗事，怎么偏偏就被他碰上了呢，而且他还成了自己面试自己的考官。今天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诶，流年不利，衰神上门。
不过也许他已经把自己忘记了，关晴转念又开始安慰自己，毕竟半个月前的事情，而且在那种公共场合，每天遇到的人有成千上百，那种小事或许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想到这里，关晴觉得又有了点信心。
韩天用手指捻着几页手中的资料，漫不经心地说：“根据你上次在网上填报的资料，你是S大新闻传播学毕业的？”
关晴重重的点头：“是的。”
“你有在广告公司工作的经历吗？”
关晴把头点得象小鸡啄米，“我虽然没有在广告公司工作，但在一家电器公司工作过，工作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韩天抖着手里的资料，“根据你的填报资料，你以前的职务是秘书？”
“是，是。”
“为什么又离职了呢？”
“这个——”关晴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总不能说自己不想被老板潜规则吧，那会显得前老板和前公司都很low，说不定对方还会觉得自己在作秀，还是选条通用的理由吧。
“我对前公司的工资并不是太满意。”
韩天的声音冷冷的，“如果是这样，恐怕我们公司要让你失望了。”
自己还没说工资要求呢，对方就一脸阴阳怪气，关晴心里直打鼓，连忙改口说，“其实也不是全为了工资，实际上吧，我一直想进广告公司工作，我曾经在报纸上见过你们做的广告，不管是设计还是文案，都非常吸引人。以我学的专业，从事广告这一行虽然不算对口，但也是有用武之地的。”
韩天问，“你为什么求聘文案一职？”
“嗯——我以前在工作中经常会撰写一些东西，写起稿来还是很得心应手的，文案一职完全可以胜任。”
韩天对于关晴的盲目自信有些反感，他直截了当的说，“广告公司的文案是一项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和你做文秘所写的东西完全是两码事。”
韩天把资料啪的合上，推在了一边，他脸上的神色说得很明白，这轮面试已经over了。
程娟还有些犹豫，她把关晴带来的资料又翻了翻，低声问韩天，“你听说过S大吗，是二本还是三本？”
韩天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奉告的表情。
程娟还是想给关晴一些机会的，毕竟她还年轻，也有过从业经验，她低声问韩天，“以她的条件，去客服部当客服代表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相比于创意部的文案一职，客服部的客服代表一职要求则低得多，公司一般更看重的是求职者的个人形象，毕竟这是一个需要经常和客户打交道的工作。
韩天的眉头拧了起来，在他的心目中，这个求职者一进来，自己就已经给她判了死刑，刚才的问话只不过是走个过程，不管对方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碍于程娟的面子，韩天决定给对方致命一击，以彻底打消程娟的念头。
韩天抬头问关晴，“你知道什么是广告吗？”
关晴刚才看韩天的表情知道今天大概是没戏了，内心正象狂风般怒吼着，恨不得把那辆黑色捷豹踩个稀烂，听见韩天问话，心中黯淡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看来昨晚自己熬夜做了半宿的功课并没有白费，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关晴清清嗓子，“广告是个外来词，源自于Advertising这个英文，最初的意思是吸引人的注意，带有通知、诱导、披露的意思，后来这个词的含义又拓宽为‘使某人注意到某件事或通知别人某件事，以引起他人的注意’，最先大量使用这个词汇的是英国，17世纪中后期，英国处于……”
韩天用笔敲打桌子，打断关晴滔滔不绝的发言，“简而言之，广告就是说服别人购买你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
关晴：——
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韩天最后用干脆简洁的语气说，“我们所要求的文案，除了从业经验外，还需要相当高的个人素养。”
这句话扎得关晴心里有点疼，究竟是她今天的形象太过狼狈，还是因为上次奶茶的事情，造成了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素养低下？
关晴的眼神黯淡下来，其实从走进这幢大厦开始，她就应该知道，以自己这幅惨淡的外表注定是自取其辱。
韩天完全不顾及对方的感受，继续在关晴的伤口上撒盐，“当你求聘一份工作的时候，就是你在为自己做广告，你的言行举止都是为了将你自己推销给合适的用户，作为一家知名的广告公司，我们对求职者的要求是内外兼修，而你明显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关晴有气无力的站起来，走到门边的时候，听见韩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给你一点我个人的建议，建议你以后改用防水的睫毛膏。”
关晴抬头，从光洁如镜的不锈钢移门上看见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睫毛膏受到雨水的浸湿，覆盖到了下眼脸上，象是在眼睛下方多了两条黑色的眉毛，活象个大熊猫，还是从水里捞上来的熊猫。
这一刻，关晴感觉自己彻底崩溃了。
四 转机
关晴走出来时，大厅里的女孩们一齐停止了交头接耳，面试结果怎么样，已经清楚的写在了关晴的脸上，女孩们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前台面无表情的叫起另一个求职者，领着往里走。
大门外响起了皮鞋踩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笃笃笃，轻快而有节奏，与那些仓促而慌乱的上班族的走路声完全不一样，果然，走进来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子，眉眼弯着，神情似笑非笑，双手插在裤兜，怎么看都不象是来上班的，象是在逛大街一样。
前台僵化了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郑总，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大boss来了，女孩们又惊又喜，眼中释放出光彩，个个把胸膛挺得笔直，小脑袋唰地全转了过来。
被称为郑总的人笑笑，“听说今天公司招聘，我随便来看看，结果怎么样了？”
前台朝关晴的后背努努嘴，说，“喏，刚刚才面试过一个。”
关晴低着头走路，压根儿没注意到郑总，任何人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就算是个炫酷拽的大明星走过，也安慰不了她那颗潮湿的心。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回到家里，然后好好洗个澡，再蒙头睡个一天一夜，好把今天的事当做一场恶梦一样，统统抛在脑后。
郑多朝关晴看了看，摸了摸下巴，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可以打八分。
身材五分，因为湿了水而变成另类透视装的裙子至少为她加了两分，脸蛋嘛，刚才粗瞥了一眼，有点强差人意，估计是头发全湿，发型分尽丢的缘故，打扮一下应该还好，不加分。
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竟然对自己完全无视，够有个性，可以再加一分。
等一下，自己好象刚刚在世纪鼎盛大厦的门口见过她，她就是那个被自己的车子掀起的水花溅湿了的女孩。
如果她不是湿漉漉的话会是什么样。
有点意思。
关晴走到电梯口，麻木的按下按键，井道里传来一阵叽叽咔咔的锁链声，然后啪嗒一声，电梯在11楼停住，门打开了，关晴刚刚迈出一条腿，听见前台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关晴，如果你没走的话，过来一下。”
关晴茫然的转过身，看见前台站在广告公司的门口，向她招手。
该说的狠话都说了，还能有什么事？
关晴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回去，前台说，“你运气不错，碰上了贵人，程经理让你回去再谈谈。”
自己不是被判了死刑吗，还能有重新翻案的机会？
关晴忐忑地跟着前台走回面谈室，看见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刚才在门口碰见的郑总正伸着胳膊，翘着一条腿，用一种十分舒适的姿态靠在宽大的沙发上，看见关晴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次和关晴说话的是程娟，她用平和的语气说，“刚才我们又仔细看了你的资料，虽然你的条件并不符合我公司的文案要求，但我们现在还需要一个客户代表，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这个职位。”
客户代表？
关晴在脑中迅速搜索着这位词的深层意思，说白了，客户代表就是销售人员，虽然关晴没有做过销售，但她知道，这个一个需要经常和客户打交道的工作，通常由年轻的女孩担任的比较多，涉及到谈业务、拉订单的事，绝对是个费心费力的活。关晴虽然并不怕吃苦，但她原本的打算是应聘文案，这个职位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关晴正在犹豫，一抬头，看见前台带着另一个求职女孩站在门口，正等着下一轮的面试。关晴想起刚才还脸含讥笑的女孩们，横了横心，干脆的回答说，“没问题，我接受。”
韩天的脸自始自终都是冷的。
接下来的事情办得相当顺利，声色作为一家正规的知名广告公司，充分展示了什么是效率。关晴第一天就被领进了会议室，由行政助理对其进行了简单的入职培训，并签署了一大叠的协议和员工需知，在签了两个月的试用期合同后，关晴被通知明天九点正式上班。
关晴走出声色公司大门的时候，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今天一天都充满的意外，反转来得实在太快，让人应接不暇。总而言之，自己总算进了理想中的公司，虽然岗位有点强差人意，但也是一份正式工作。
关晴心里也有点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主管们又改变了主意，听前台说自己碰上了贵人，这个贵人难道就是后来碰到的郑总？这个郑总也太年轻了点，而且他和自己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帮自己。
关晴几次想向行政助理打听消息，但还是忍住了，有过多年工作经验的她深知，初入公司打听别人的私事是大忌讳，尤其是领导们的事，会让人以为自己有向上爬的野心，少说话多做事，是新人的基本生存法则。
所以关晴老老实实的把该学的内容学完后，和行政助理打了招呼，就回家了。
关晴走出世纪鼎盛大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早上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关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后，觉得浑身畅快无比，早上被雨浇透的那种郁闷感一扫而空，关晴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象W城的天气一样，风雨来得快也去得快，风雨过去依旧是爽朗的晴天。
第二天为了防止意外再发生，关晴起了个大早，坐公交车来到公司。时针指向8：45分，当关晴神清气爽地站在公司门口时，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大办公区里的人来来往往的，几乎每个座位上都已经有人，每个人都忙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几乎没有人抬头看一眼关晴。
关晴走到接待台，公司有打卡制度，早上九点之前打卡上班，下午六点后打卡下班。关晴在墙上挂着的一堆考勤卡中间寻找自己的名字，翻了两遍没找到自己的，转头向正在泡茶的前台说，“今天我第一天上班，能帮我找下我的考勤卡吗？”
前台个子不高，长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有一对酒窝，可是不常笑，尤其是从不对关晴笑。
前台往茶杯里吹了几口气，看着茶叶在水中伸展开来，然后飘飘悠悠的沉下去，才放下杯子，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考勤卡，扔到关晴面前，“这是你的。”
早知道不在这里还让我找了半天！
关晴心里嘀咕着，把卡插进打卡机。
关晴又问，“行政助理来了吗，她昨天说了今天带我去客服部报到的。”
前台头也不抬，“行政助理今天调休。”
“那你能领我去吗？”
除了前台，关晴一个也不认识。
前台朝大办公区左侧的一间小办公室努努嘴，“那个就是客服总监的办公室，你自己去吧。”
“请问他姓什么？”
“姓韩——”
关晴穿过大办公室区，来到过道旁的一间独立小办公室前面，透过的窗户，关晴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士面朝着里面，正在打电话，虽然他背对着自己，贴身的衬衣却掩示不住背部挺拔的肌肉线条，一条深色有型的长裤，让人不禁开始期待起他的正面形象。
关晴轻轻敲了下门，对方正专注于电话，没有应答。关晴推门走了进去，站在门口，静静的等他打完电话。
五 实习（投票投票啦）
男人的嗓音很浑厚，说话中气十足。
“郑总，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们客服部压力大，工作量多，还把这样一个新人放到我这里来，招聘那天我就已经明确和你说过，我们这里不是实习部，不提供免费培训。”
电话里的郑总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说，“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把她放在我们客服部？”
电话里一阵嘀咕，男人冷冷的甩下一句，“既然你们不觉得招聘新人麻烦，我更不嫌麻烦，在我手下时间待得最短的实习生是一个星期，我到要看看她能呆多长时间。”
然后挂机。
关晴的心直往下沉，从他一说话，她就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客服总监，就是那天面试时给自己出难题的人，而这个人，以后还将是自己的主管。
想想就后怕，早知道这个结果，当初还不如不要答应当这个客户代表。
对方转过身来，显然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
果然是他，韩天，客服部的总监，那个自面试那天就被关晴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的人。
看到站在门口的关晴，韩天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关晴心里明明很委屈，却不得不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
韩天看了关晴一眼，今天的她穿着翻领的白衬衣，微喇的直筒裤，扎着清爽的马尾，一副干练的职场女性打扮，和那天面试时的狼狈样子大相径庭，但是那又如何，人的外表是可以改变的，自从人类发明了衣服和化妆品以来，每个人都把自己包装得楚楚动人，藏身于厚重的面具之下，以致于时间长了以后，自己都默认了这副面具而无法脱卸下来。
韩天思索着，看来刚才自己在电话里说的她都听见了，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只是该如何将自己的要求用一种婉转的方式提出来，以使她和自己都不致于陷入太尴尬的境地。
关晴咬了咬嘴唇，先开口说，“我叫关晴，是新来的客户代表，以后还请韩总监多指教。”
韩天微微皱眉，看来是要费一番口舌了。
关晴站得毕恭毕敬，“虽然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懂，但有了您的帮助，相信我很快就能适应并且上手的。”
关晴已经想好了，你想让我走，我偏不如你的愿，如果有一天真的要走，我会选择自己走出去，而不是被任何人请出去。
韩天直接开门见山，“客服部的工作很辛苦，目前我们客服部有四个员工，每人每天工作将近十个小时，越是节假日，他们越要马不停蹄的加班，就是这样，还是经常忙不过来，你觉得你能适应这样的节奏吗？”
关晴咬咬牙，“我可以。”
韩天看了她一眼，有多少人刚进客服部的时候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过，可是承诺永远比行动简单，最后事实证明都是一句空话。
韩天继续说，“目前我们客服部工作量很大，我希望我们招来的员工是帮我们分担而不是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韩天的意思很明白，客服部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培养新人，关晴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熟悉业务。
关晴把头点得象小鸡啄米，“我一定会认真学习，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上手。”
“你有两个月的实习期，如果在这期间你出了任何差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个意思是说如果关晴经受不住压力，或是工作上出了差错，韩天就有正当的理由向行政部提出与她解除合约，在试用期内这是合理合规的操作。
关晴当然明白，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这个韩天，看着一表人才，其实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简而言之，衣冠禽兽。
好吧，看谁扛到最后。
关晴在心里把韩天骂了个体无完肤，当然，面上还是连连点头。
韩天的电脑上传来QQ提示音，他看了一下，拿起书桌上的一份文件，交给关晴第一个任务，“立刻把这份文件传真给大自然快印，让他们把样本打印出来后，明天拿到公司来。”
关晴用双手恭敬地接过文件，走出办公室后，又把韩天骂了一通。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刚才一紧张，忘了问韩天传真机在什么地方。
关晴在大办公区转了一圈，每个人都忙于自己手头上的事务，几乎没有人抬头正眼看她一眼。
关晴决定到前台问问，毕竟行政助理曾经说过，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前台。
关晴找到前台的时候，她正在打电话，“你给我带一份早餐过来，我最近正在减肥，不能吃鸡蛋，加一份生菜就可以，对了，不要放葱……”
前台挂完电话，另一台电话机又响了起来，前台刚拿起听筒，关晴见缝插针地说：“你知道传真机在哪吗？”
前台瞪她一眼，拿起话筒嗲声嗲气的说，“喂，声色广告公司，是郑总啊，帮您接行政部，好的，没问题，还有什么需要吗……”
前台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还兀自不退。
她瞥了一眼关晴，恢复了原来的冷淡，“你刚才说什么？”
“请问传真机在什么地方？”
前台瞥了瞥嘴，“创意部办公室就有。”
关晴终于在过道的尽头找到了创意部，创意部和别的部门不同，是独立开来的一块区域，它不仅是面积最大的一块区域，占据了整个办公区的二分之一，而且区域内的布局也不一样，每间独立的格子间内都有宽敞的办公桌和电脑。
房间内的装修简约但不简单，窗台上还种满了各种绿植，从外面看进去，夏日的阳光透过宽敞的落地玻璃洒在书桌上，那一排排绿植显得格外朝气蓬勃，让人觉得这里和外面的大办公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和一早就人声喧哗的大办公区不同，创意部内空荡荡的，还没有人上班，大门却敞开着，安静地连荧光灯发出的嗞嗞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关晴推开门进去，看见一台传真机就放在文件柜的上面。
关晴放轻脚步，走到传真机前，把文件放入传真机的进纸口，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发虚。
“糟糕。”
关晴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快印公司的传真号码。关晴把文件翻来覆去的找，也是一无所获。
都怪自己刚才只想早点离开那个办公室，走得太急，忘了拿传真号码，可是她现在也不想再回去问韩天，如果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任务也完不成，韩天就更有辞退她的理由，而她是绝不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的。
也许这里有一份通讯录什么的，上面有相关公司的传真号码。
关晴在文件柜上翻找起来，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又或许是她有点心急，关晴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关晴背后响起，不亚于晴天霹雳，委实把关晴吓得不轻。
关晴转过身，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女孩，正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关晴。
“我想传真一份文件，可是找不到传真号码。”
女孩走进办公室，在靠近门边的一张办公桌旁坐下，“我认识你，你是公司昨天招聘的新人，听说你在客服部当客户代表，为什么一大早到创意部来发传真？”
“前台说在这里可以找到传真机。”
女孩笑了，“复印室里就有传真机，大家都在那里复印资料，你还可以在那里找到相关业务公司的电话号码和传真号码，根本不用到这里来。”
女孩向关晴指明了复印室的位置，关晴再三道了谢。
关晴退出去的时候，女孩又加了一句，“还有，我们创意总监很不喜欢别人动这里的东西，尤其是客服部的人，以后这里没有人的时候，你不要随便进来。”
关晴在心里吐吐舌头，看来这里还有不少规矩，今天自己差点就踩了雷。
六 入职第一天（一）
关晴回到韩天办公室的时候，韩天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短发小圆脸的女孩子，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
女孩抬头，“你就是关晴吧，我叫何茜，是客服部的SAE，韩总监去开会了，他让我领你去你的办公桌，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问我。”
看见关晴发懵的样子，何茜解释说，“SAE就是高级客户代表，或者品牌经理的意思，明白吗？”
这么说她是客服部的资深员工，自己以后是要跟她共事的。
关晴很知趣的点头。
何茜带关晴来到大办公区，指着靠近过道的一排办公桌说，“这是咱们客服部的位置。”然后又指着最靠边的一张位置说，“以后那就是你坐的地方，”
关晴朝自己的办公桌看去，桌子不大，放着一台老旧的15寸液晶显示屏，一排文件夹，文件夹的一条支架断了，斜靠在桌子的木挡板上，挫头挫脑的样子。
关晴抬头看了看四周，办公桌正对着前面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有一块指示牌，竖着“洗手间”三个字。
有个男人正从洗手间出来，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拉着门襟上的拉链，白色的内裤一现乍隐。
关晴觉得手脚发凉。
何茜看出了关晴的不安，安慰她说，“其实这里通风还是挺好的。”
天知道通的什么风。
好吧，先忍着吧，虽然强差人意，至少也是个落脚的地方。
关晴问，“我今天要做什么？”
“韩总监没有交待你吗？”
“他让我去发了一份传真。”
“韩总监去开会了，等他回来了再安排吧。”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两人表情夸张，一边走一边唧唧喳喳的说话。
男的说，“知道你为什么赚不了钱吗，因为你缺少对财富的敏感度。”
女的转过脸，“什么意思？”
“打了比方，比如根据最新发布的福布斯富豪榜，我总结出了一条经验。”
女的一脸好奇，认真倾听的样子。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给我一美金，我就可以位列财富榜的第200位。”
女的笑喷了，“你总结的是什么经验，照你的说法，每人给我二美金，我就能位列第一了。”
男的竖起大姆指，“总算开窍了……”
两人走到办公桌前停住，何茜向关晴分别介绍了两人，他们都是客服部的客服代表，一个叫蒋自豪，进公司快三年了，一个叫于颖儿，来公司也一年多了。
蒋自豪刚刚坐到椅子上，看见关晴，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也瞪得滚圆，“又来了位美女，怪不得昨天网上有个算命的，说我今年要走桃花运，看来所言不虚，昨天十元钱花得值了。”
于颖儿满是不屑，“先别高兴的太早，桃花运还是桃花劫还不一定呢。”
蒋自豪不理她，对何茜说，“以后出不了业绩，可不能怪我。”
何茜问，“这和业绩有什么关系？”
“工作环境诱惑太大，让我无法专注于工作啊！”
于颖儿差点吐了，“说得跟真的似的，以前也没见你出过什么业绩。”
蒋自豪对于颖儿的冷潮热讽视而不见，窜到何茜身边说，“老何，干脆咱们换个位置，让我坐在大美女旁边，新人嘛，总是需要前辈多加提携的，象我这样经验深厚、能力出众的，带新人是最合适了，虽然说会辛苦一点，就当为公司奉献个人青春吧。”
于颖儿丝毫不给蒋自豪表现的机会，“蒋自豪，每次加班的时候见不到你，没想到在撩妹上面这么敬业，再说了，什么时候前辈两个字轮得到你啊，你除了脸皮又深又厚，还有什么是深厚的？”
两人一说上话，免不了要一番唇枪舌战，何茜早就见怪不怪，她对蒋自豪说，“你少和我耍花招，我知道你不想正对着韩总的办公室坐，可这是韩总交待了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提到韩天，就象被击中了命门一样，蒋自豪泄了气，“太没天理了吧，你们不能因为我长得帅，就欺负我。”
何茜转向关晴，“他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这时韩天夹着笔记本，从会议室走出来，三人一齐闭了嘴，齐刷刷的转头看电脑。
韩天走过来，向大家扫了一眼，大家顿时觉得寒意逼人，好象被施加了冻结魔法，全僵住不动了。
韩天径直进入办公室，大家才又生龙活虎起来，向关晴问这个问那个。
一上午韩天都在办公室忙碌着，没有给关晴安排任何工作。
他不喊关晴，关晴也不敢走进去打扰他，只能百无聊赖的坐着，心不在焉的翻着文件夹里的资料。
他该不会是把自己忘了吧？
两个小时过去，关晴坐不住了，站起来活动活动关节，抖抖手抖抖脚，再踢踢腿，想借此吸引韩天的注意，可几乎把整节健身操都做完了，也不见韩天叫她。
最后实在迫不得已，关晴在韩天的办公室前走来走去，心想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再瞎的人也该看得见了吧，可是办公室的门开开关关，韩天只把何茜和蒋自豪叫进去，唯独不叫关晴。
关晴放弃了，你叫不醒一个不想醒的人，也打动不了一个对你视而不见的人。
他不找自己，就自己找事情做吧，新人到了职场，主动一点总是没错的。
可是从哪里开始呢？
干脆打扫卫生吧，不管在哪里，清洁工作都是要有人做的。
在何茜的提醒下，关晴找来了水盆和抹布，从窗台开始擦拭，接着是办公桌和文件柜，关晴从客服部开始打扫，然后到整个大办公区，一边打扫一边向同事们打着招呼。
同事们也不客气，似乎已是见怪不怪的事，新人嘛，不都是从这一步开始的。
大家一边朝关晴点头，一边挪开身子，让关晴顺便把电脑主机上的灰尘也擦一擦。
关晴弯下腰去，一台一台的擦拭过来，这一招果然有效，半天下来，关晴的脸就被同事都熟悉了。
七 入职第一天（二）
这时于颖儿招呼关晴，“能帮我倒杯水吗？”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干什么活不一样是干。
饮水机就在办公区，关晴把于颖儿的水杯加满水，很懂事的询问何茜和蒋自豪要不要来一杯。
蒋自豪指指身边的可乐，意思是自己不喝开水，只喝饮料。
何茜一边摇着头，说不用麻烦，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罐玫瑰花来，往杯子里放了几朵，人却坐着不动。
关晴接过杯子，把茶水泡好了，放到何茜跟前，看着原本干瘪的玫瑰花吸足了水份后慢慢旋转舒展，重新绽放开来，何茜很满意。
于颖儿从电脑边探过头，“对了，我刚才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关晴。”
“你几岁了？”
“二十七。”
“比我大一岁，我以后叫你关姐怎么样？”
于颖儿长着一张娃娃脸，带一些稚气，使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
她今天心情不错，来客服部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是资历最浅的那个，平时没少做过这种杂活，现在有了关晴，她终于可以解脱出来了。
有些优越感，也有些认同感。
于颖儿看了看正在办公室忙活的韩天，凑过身子，向关晴低声说，“我觉得你人不错，悄悄儿和你说件事，你这张办公桌风水不好，每次都留不住人，长的半年，短的三天，新人就离职了。”
“风水不好？”
于颖儿向前面努努嘴，“办公桌前面就是卫生间，抬头就遇熬，当然这种事情，信不信随你。”
关晴皱眉，她其实并不信这个，她只是担心，以后吹东南风的时候，坐在这个地方恐怕气味有点重，至于那些进进出出的男士嘛，大不了自己低头做事，全当没看见好了。
关晴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尽量避开过道口。
这时韩天打内线过来，把蒋自豪叫进办公室，几分钟后蒋自豪出来，一脸沮丧的说，“订做的展架好了，韩总让我亲自去验一下货，再把东西拿回来。”
蒋自豪朝窗外看了看，刚过霉雨季的夏天，气温嗖嗖的往上涨，中午的阳光更是亮得白晃晃的，看着就让人浑身乏力，直冒虚汗。
于颖儿把一支笔在手里转得溜圆，笑着说，“今天天气预报说是39度，比昨天还低了两度，你就知足吧。”
蒋自豪伸出一只手，“把你的防晒霜借我涂涂。”
于颖儿拿笔敲他的手，“别暴殓天物了，涂了也是浪费。”
“万一晒伤了怎么办？”
“大不了掉一层皮，反正你是万年的城墙，厚实着呢。”
蒋自豪看看时间不早，干嚎一声，戴上墨镜，离开了办公室。
快到中午的时候，何茜让关晴帮她去复印一叠资料，回来的时候，关晴发现何茜和于颖儿都不在了，同事们也都三三两两的走出去，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大家谈论的自然都是吃什么的话题。
关晴朝韩天的办公室张望，里面多了两个人，韩天正和客户谈得热火朝天。
关晴感觉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不管他了，先把填饱肚子再说。
世纪鼎盛大厦所在的地方有不少写字楼，每到饭点，写字楼内的员工汇集成一支规模相当庞大的队伍，拥向附近的饭店，依靠着这支队伍，附近的几条街道也渐渐发展起来，成了W城著名的小吃购物一条街。
早上还是清清冷冷的街道，接近中午的时候就热闹起来，打着各种广告的招牌条幅电子屏，配合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向行人兜售着花哨的商品。
通常白领们在吃完饭以后，还会把不少时间打发在店铺里，如果说有什么能缓解高度紧张的工作情绪，消费购物应该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关晴从大街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这里什么样的饭店都有，高档西餐厅，口碑饭店，快捷便当，中式快餐，街头小吃，店铺虽然多，人们却很少有选择上面的困难。
每个到这里来解决就餐问题的人都对自己有相当明晰的定位，一个薪资够得上高档西餐的白领是不会和一群满身油腻的民工挤在摊位上买盒饭，或是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女生争着排队买网红肉肠的。
关晴是那种虽然谈不上缺钱，但远远称不上奔小康的人，靠着以前工作几年和打零工积攒下来的钱，足够她不工作也能好吃好喝两年，但出于个人习惯和受家庭环境的熏陶，她还是更喜欢为了今后的安定生活而暂时性的精打细算一点。
关晴最后进了一家门面不大的韩式餐馆，这种打着外国的招牌实则早已口味异化且价格远谈不上接地气的餐馆，这两年明显人气下降了不少，与别的人满为患的饭店相比，可以说是门庭冷清，所以在这里找个位置应该不难。
关晴找了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一转头，和隔壁位置上的一个女孩四目相对，正是早上在创意部碰见的那个女孩。
女孩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这么巧，来这里坐吧。”
早上的时候多亏了女孩帮忙，自己才躲过一劫，关晴对女孩很有好感，她移到女孩对面，询问她的名字。
女孩自称叫王荣荣，是创意部的文案。
关晴问：“你也喜欢吃韩国菜？”
“吃饭的时候我更喜欢思考一些创作上面的问题，这里比较安静，有助于我整理思路。”
王荣荣长相文静，说话很有条理，看着人的时候眼神很专注。
王荣荣也在打量着关晴，公司招来两个新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尤其是对面的这个，听说面试过程还有一段十分有趣的曲折，本来是程娟和韩天都否定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又在郑多的强烈要求下，把她招了进来，使她成为众多求职者中的幸运儿。
王荣荣通过近距离观察，发现对面的这个女孩和那些第一眼美女不同，没有施脂粉的脸上，有一种自然而和谐的美，动作不张扬，不做作，深入气质的赏心悦目。
关晴说，“多亏你今天早上提醒了我，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王荣荣也不客气，“你是应该谢我，后来你刚离开，我们的创意总监Jackey就来了，要是被他看见你在创意部乱翻东西，你今天就糗大了。”
关晴不解，“创意总监脾气很坏吗？”
“他不喜欢客服部的人，只要客服部出了差错，他一定会告到王义刚那里去，当然，换了你们韩总监也是一样。”
经过王荣荣的介绍，关晴才知道了大概，客服部和创意部是两个水火不融的部门，客服部负责与客户沟通，并把客户的要求提供给创意部，创意部按照要求进行制作，如果客户对稿子不满意，就退给客服部，客服部再把稿子交给创意部重新修改。
客户把稿子退回一两次还好，有时候修改了五六次还不满意，创意部就有意见了，责怪客服部没有和客户做好沟通工作，为自己增加了很多的工作量，客服部当然也不服气，反过来说是创意部的能力有问题，没有达到客户的要求。
关晴现在还没有时间来关注客服部和创意部之间的矛盾，当务之急她是要向韩天证明自己的能力，在这个公司站住脚。
她试探着问，“既然公司有专门的复印室，前台为什么还让我去创意部发传真？”
王荣荣在声色工作已经有三年，在广告这一行工作满三年的绝对称得上是老员工了，王荣荣对公司，包括前台，当然是知根知底的。
讲真心话，她也不喜欢前台，但有些事情在关晴这样的新人面前并不适合说。
王荣荣耸耸肩，“也许她忘了复印室也有传真机？也许……谁知道呢？”
这话明显站不住脚，王荣荣从关晴疑惑的眼中也看了出来。
王荣荣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其实在你没来之前，前台就打报告想调岗去客服部，后来不知为什么上面没有同意。”
关晴明白了，自己无意中成了前台升迁的绊脚石了。
八 富二代
两人的饭很快就端了上来，关晴点的是石锅拌饭，王荣荣只点了一份蔬菜沙拉。
这种由鸡蛋、豆芽和泡菜覆盖的拌饭在外观上确实给人以丰盛的感觉，然而当你把饭和菜全部拌匀之后，就会发现能吃到的菜实在少得可怜，充其量不过是给米饭增加点酸爽的味道而已。
一分钱一分货啊，全当填饱肚子吧。
关晴用勺子把饭里里外外的拌匀，然后一大口塞进了嘴里，这么一大锅米饭，填饱肚子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关晴指指王荣荣面前的沙拉，“你就吃这个吗？”
“我正在节食。”
王荣荣为了减肥，交待服务员沙拉也不要放，所以那碗蔬菜沙拉里除了蔬菜别的什么都没有，颜色看着挺漂亮，绿的黄的和红的，很养眼的一大碗，吃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王荣荣兴致索然地叉了个小番茄，塞到嘴里，实在是味同嚼蜡。
对面的人吃得大快朵颐，很快半碗米饭被关晴消灭了。
王荣荣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胃口这么好的女孩了，特别是还长得这么苗条的。
根据她以往的经历，那些但凡自认为有些姿色的，在进食方面无不是挑剔拣四，挑精捡瘦的，从吃饭的卫生环境，服务员的高矮胖瘦，到菜品的口味搭配，都要评论上一番。
象关晴这样不带一丝作秀的她还是第一次碰上。
感觉很亲切。
当然，王荣荣也是有自己的小心眼的，她看了看自己在光洁的勺子上留下的倒影，原本就是圆圆脸的脑袋看上去几乎可以拿来当球踢了。
王荣荣用近乎哀叹的口气说，“为什么我每天只吃那么一点点，却还是那么胖呢？”
这个问题关晴可回答不了。
王荣荣又往嘴里塞进片生菜，“我有时候真想变成一只北极熊。”
关晴：？
“冬天一觉醒来就变瘦了。”
关晴：……
关晴想起个问题，“公司这次招了几个新人？”
“招了两个，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个是助理设计，其余有十几个人都被淘汰了。”
关晴饭咽得太快，堵在嗓子口半天没有下去，又喝了一大口汤，才咽下去了，“我其实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王荣荣好奇心上来，问，“打听个八卦，我听说程娟和韩天原本已经拒绝你的求职要求，后来是在郑总的坚持下才把你招了进来，你该不会是郑总认识的什么人吧？”
走关系在公司里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前台就是靠着程娟的关系进的公司。
关晴愣了愣，“郑总？”她想起面试那天吊儿郎当的那个年轻人。
“就是那个穿着破洞裤的郑总？”
“他那条裤子可是范思哲的，好不好。”
关晴直摇头，“我不认识他。”
王荣荣眨眨眼睛，“那他为什么要力排众议把你招进来？”
关晴自己也很想知道原因。
王荣荣语气暧昧，“会不会是他看好你？”
关晴歪着头想了想，自己好象没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究竟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潜力股？
“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第一次看见我就知道我以后有发展前途？”
看着关晴一脸懵的样子，王荣荣也是服了，她叹一口气，“怪不得你差点踩了前台的坑自己还不知道，你可真是够后知后觉的。”
王荣荣说得委婉，关晴还是明白了，这不是拐着弯说自己笨吗？
“那你说是为什么？”
王荣荣拨拉着碗里的玉米粒，看着关晴津津有味地把最后几口饭放进嘴里，吞了几下口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知道我们私下里都叫郑总叫什么吗？”
关晴觉得吃饱饭的身体又开始充满活力，又端起桌上的大酱汤，一口气喝了半碗，擦了擦嘴，“叫什么？”
“郑三多。”
“哦，这个名字有什么说法吗？”
王荣荣把郑总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一下，声色公司有一正一副两位经理，王义刚是正的，公司的业务都由他负责，郑总虽然是副职，而且是个不管事的，但王义刚很多事情都要听取他的意见，原因就是郑总的父亲是总公司最大的股东。
“哦，”关晴点头，“就是说他是富二代。”
怪不得那天自己看见他的时候感觉有怪怪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好命，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一辈子也不用和别人站起跑线。
王荣荣继续解释，这位年少的郑副总名叫郑多，靠着老郑董的关系，进了这家子公司，虽然兼着副总的职位，其实完全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偶尔才来公司报个道，走上一圈，签上一撂文件，就算完成了工作。
王荣荣看着关晴好奇的眼神，说：“这位郑总平生有三大爱好，女人，汽车，红酒……”
关晴认真的点点头，表示理解。
谁不都有些自己的爱好，以郑多的经济实力，当然更广泛特殊一些。
所以说——
关晴突然明白了，王荣荣的意思是这位郑少看上了自己？
饭粒突然呛到了气管里，关晴咳得面红耳赤，这个王荣荣，太有想象力了吧？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王荣荣说，“但不能不承认，以郑多的个性，谁都会往这方面想的。”
王荣荣介绍，郑多手下原来有一位女秘书，后来郑多把她成功的转型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就在关晴来声色的前几天，这位女秘书还在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关晴：……
王荣荣还要再说，关晴的电话响起来，是何茜打来的，询问关晴在什么地方。
在得知关晴还在吃饭后，何茜说维修公司打电话来说，上次送去维修的设备已经维修好了，要关晴下午去拿一下，另外还有一些印刷品，要去快印公司拿一下。
关晴放下手机，奇怪这些事情怎么都是客服部的工作！
王荣荣象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不用多想了，以后跑腿的时候多着呢。”
关晴赶到办公室的时候，何茜已经列好了一张清单，将关晴今天要去拿的东西一一列在了上面，从维修物品到各种印刷品，七八个列项，满满的一张纸。
何茜又交待了哪些是今天急要的，哪些是可以缓两天的，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大致位于哪个地方。
何茜语速飞快，关晴只恨自己少了象计算机一样可以储存的大脑，草草记了个大概后，就离开充满冷气的办公室，踏入炎炎的烈日中。
关晴很快就领略了这个城市七月流火的天气，下午的热浪袭人，连知了都懒得叫唤，空气不仅热，连流动都已经停止了，到哪都是沉闷而炽热的一团。
如果说中午是因为要解决吃饭这种关乎生存的问题，不得不走上大街的话，到了下午时分，就没人再愿意出门了，干什么都不如呆在空调房里强。
马路上彻底冷清下来。
除了大楼外面的空调外机转动时发出的巨大声响还在提醒着这个城市的存在，这里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座空城，所有的人在片刻之间都蒸发掉了。
关晴站在公交车站上，仔细盘算着。
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必须要精打细算，合理计算每一笔费用的支出，才能保证到月底的时候不至于过得太过寒酸，说起来交通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关晴借助手机上的导航地图，在几个点之间找出了几条最合理的路线，然后找到路线附近的公交车站，准备用尽可能节省的方式，完成下午的跑腿任务。
事实证明，虽然费用是节省下来了，可实在是累得够呛，几个点跑下来后，关晴左右手的东西加起来重量接近十斤，一个不小心，有些仪器还常往外蹦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间段的公交车相当空闲，只有寥寥几个人，所以当关晴拎着占据着两个人位置的大小包裹上车时，虽然引来了公交车司机不满，也没有说什么。
九 家花和野花
关晴计划好了，完成何茜布置的所有任务后，今天最后一站是去大自然快印拿样本，这是韩天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绝对马虎不得。
关晴推开快印公司的大门后，稍稍喘了口气，终于有个能蹭冷气的地方了。
关晴把大小包裹放下来，拿出旷泉水，往嘴里灌了大半瓶，刚才那一趟走，水份蒸发太快，几乎要让人变成干尸。
屋子里面凉爽多了，门内门外，冰火两重天，关晴站在空调前，惬意的放飞着自我，有空调吹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柜台里面几个打瞌睡的员工被惊醒了，支起脑袋，往这里张望。
关晴觉得凉爽得差不多了，向柜台人员说明了来意。
一个年轻小伙子从柜台后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向关晴说，“我们收到你们的传真后，立刻把东西安排下去制作了，可是不凑巧，半路上印刷机出了故障，到现在也没修好。”
关晴急了，“那该怎么办，韩总监说了今天要把样本拿给他的。”
“你说的是韩天韩总监吧，我认识他，都是老客户了，晚个一天两天没有关系。”
“这个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你和韩总监解释一下，他会理解的。”
关晴犹豫着，“可是……”
小伙子朝关晴看看，眼生得很，应该是个新来的，说，“这样吧，你留个韩总监的电话号码，我来和他解释。”
关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把韩天的电话号码留下来，让他们机器修好以后就立刻打印出来。
小伙子满口答应着。
虽然没有把任务全部完成，但这是关晴能尽的最大的努力了。
关晴在将近下班的时候才满载着物品回到鼎盛世纪大厦。正是下班的人流高峰期，电梯内开始人满为患。
关晴要赶时间，急匆匆走到电梯口，看见电梯门正慢慢合拢，关晴想要去按延时按钮，却发现自己实在腾不出多余的手来，只能连声喊着，“哎，等等，等等……”
她的叫唤声被淹没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电梯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皮包里的手机又一次叽叽呱呱的响起来，这已经是何茜第三次来催了。
何茜的嗓门显然一次比一次高，“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别人都已经下班了，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吧？”
换了平时，关晴也许会一口气爬上十一层，可是现在，她看了看大大小小的包裹，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人从大厅外走了过来，双手插在裤袋，脸上带笑，走路带风，一幅潇洒不羁的姿态。
是郑多——
关晴两眼放光，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忙说，“请帮我按一下电梯。”
郑多刚刚接到王义刚的电话，让他有空来公司一趟，有事商议，郑多刚好和朋友打完牌，闲得无聊，顺路就过来了，没想到碰上个求救的。
郑多天生长着一副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给人感觉一副半笑不笑的样子，他看了一眼关晴，觉得有点眼熟，没认出来。
第二眼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就是面试那天浑身都湿透了的那个求职者。
生活总是充满意外。
他对关晴说，“跟我来。”
郑多在前面走，关晴跟在后面，两人绕过大厅，经过一扇小门，来到大厦东侧的一间小客厅，这里有一部观光电梯，平时不对人开放。
郑多走进电梯，招呼关晴，“进来吧，这里是物管人员专用的电梯。”
关晴走进电梯，把包裹卸下来，长吁一口气，终于解脱了，自己的两条胳膊差点没断了。
关晴捏着发酸的肩膀，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慨着，那群人怎么可以这样见死不救呢，真是世风日下。
转头瞥见郑多。
“呃？这眼神，是在嘲笑自己吗？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样了，爱笑不笑吧。”
关晴还是讪讪的把手放了下来。
郑多瞥了一眼面前的人，两鬓的头发湿答答的，贴在耳旁，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颌，脸颊因为阳光的曝晒已经变得酡红。胸口的气息还没有平复，微微喘息着，润泽的嘴唇一张一翕。
没错，就是她，郑多差点没笑出来。
郑多想起了面试那天看见她的情形，浑身湿漉漉的，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狼狈不堪中带着些撩人的小性感，让他心里一动，当然这种心动充满了很大的随意性和暂时性，郑多几乎在第二天就把这种感觉忘了，甚至那个女孩的样子也开始模糊不清。
不过出于负责任的态度，郑多还是让那个女孩进入了公司，利用自己一点小小的权力，毕竟如果不是自己的汽车溅起的水花把她淋湿了，也许她不会有看起来的那么糟糕，就当是自己对她的一种偿还吧，至于她能不能在公司立足，那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郑多又朝关晴多看了一眼，这一次他发现，她长得其实不仅不糟糕，甚至还是不错的，与那些涂满了浓厚的象面具一样的化妆品的女孩不同，眼前不带修饰的她更加自然清新，象是野地里的一朵小花，没有温房里的玫瑰花的千篇一律的鲜艳娇媚，却自带朝露和香气。
除了一点，现在的她，活象春运时带着全部家当回老家探亲的农民工一样，使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抢不到火车上的一张座票。
郑多忍着笑，指指地上的包裹，“看来你第一天上班就收获良多啊。”
关晴回报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作为一个新人，与公司的高层保持距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关晴很早就明白的道理，更何况，从王荣荣口中得知对方是个花花公子以后。
郑多伸出手来，“我不介意帮女士拎一下重物。”
“谢谢郑总，不过这是我自己的工作。”
看来这个郑多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关晴有点受宠若惊，比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韩天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想到这里，关晴对郑多抱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电梯在十一楼停住，郑多突然伸手，把包裹从地上拿起，走出电梯。
关晴跟在后面，“真的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只是不想让人说我是一个不体恤下属的老板。”
郑多一直把包裹拿到客服部，在何茜惊讶的眼神中，放下包裹，耸耸肩膀走了。
关晴一迭声的道谢。
关晴一转身，看见韩天从办公室出来，冷眼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昂首就走了过去。
好象谁欠了他几百万。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就不能学学郑总，自己辛苦了一下午，即使不能给自己搭把手，好歹也说句鼓励的话。
关晴瘫坐在椅子上，觉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何茜埋怨说，“你怎么才回来，于颖儿和蒋自豪都下班了。”
关晴解释了城市公共交通的不便性，何茜有点哭笑不得，“客服人员的差旅费是可以报销的，每个月的上限是三百块钱。”
关晴气得不轻：“你不早说。”
何茜无奈的摇头，“谁知道这么热的天，你会拎了这么多东西坐公交车？”
关晴打起了小算盘，“如果不报销的话，三百元能不能算在工资里。”
“想得美，当然不行。”
关晴：——
何茜收拾了东西下班，临走时说，“如果韩总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待，你就下班吧。记住，临走时把咱们部门的办公桌清理干净。”
十 家有小贝
关晴把桌面收拾干净后，又看了一眼韩天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关着，关晴本来想把快印公司机器出故障的事汇报一下，既然韩天不在，就收拾了东西，也离开了公司。
这真是特别漫长的一天，关晴回到自己那间小公寓，就直接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
小贝过来亲昵地蹭着关晴的脸颊，小贝的身体热乎乎、毛绒绒的，蹭得人鼻尖发痒，关晴觉得瞬间被治愈了。
小贝在关晴脸上蹭来蹭去的，见主人躺着不动，开始撒起娇来。
关晴有气无力的抬起一只手，挠着小贝的痒痒，“我知道你饿了，可是我现在也很饿啊，我的晚饭在哪？”
这间公寓和这只猫都是郝洁留给她的，郝洁是关晴的同学兼闺蜜，半年前去美国读研了，临走时把这间小公寓借给关晴住，不收房租，条件就一个，帮她照顾好小贝。
小贝看上去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猫，性别为公，黄白相间的斑纹，除了比普通的猫体型更大一点，长得更肥一点外，没有任何高贵的血统，可它有一个无法描述的特点，别看他平时温顺乖巧，只要看见陌生人，尤其是男性，就会爆发出体内的隐藏属性，象极了某种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大型猫科动物的特点，各种撕吼咬叫，如果不把陌生人撵出屋去就绝不罢休。
郝洁曾经做过很多努力，比如把他送到养着大型犬只的朋友家中，结果却是小贝和大型犬只二哈在各种斗智斗勇后，成功地让二哈成为了他的帮凶，在把家中的鞋子全部找出来并咬坏后让二哈乖乖地顶包，如果不是朋友家里的监控最后说明了一切，被赶出去的就是二哈而不是小贝了。
郝洁也曾经试图把他送到宠物中心，关在笼子里的小贝虽然爪牙没有了用武之力，可当他把所有的力气花在恐怖吼叫上时，获得的效果却更加惊人，受他的影响，宠物中心几乎所有的猫狗都开始进入颠狂状态，工作人员最后不得不给小贝注射了安眠药，在见到几乎濒死一般的小贝后，郝洁最后还是不忍心，把它抱回了家。
几个月的接触下来，现在的小贝和关晴亲密的不要不要的，经过一阵的撒娇和催促后，小贝发现主人没有要给他喂食的意思，开始用头拱关晴的身体，小爪子在关晴眼前乱晃。
关晴让步了，“好吧，好吧，我去给你拿猫粮。”
关晴从柜子里拿出猫粮，小贝已经急不可耐的凑了过来，关晴刚把猫粮倒进食盒，小贝一撅屁股，把关晴挤到了一边。
“这个没良心的，过河就拆桥。”
关晴往小贝脑袋上打了个弹指。
关晴又躺回沙发上去了，现在的她真想变成一只猫。
有些睡意上来，迷迷糊糊中电话响了，是关奶奶打来的。
关晴这两天刚上班，关奶奶不放心，打电话过来询问。白天的时候关奶奶怕影响孙女儿工作，所以选择在傍晚的时候打过来。
关奶奶虽然不太懂工作上的事情，有些事她帮不上忙，但她知道她能给孙女提供的最好的保障就是一份关心和支持。
关奶奶的话题是离不开一日三餐的，用关奶奶的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现在拼啥都不如拼身体实在。
关奶奶年纪大了，说话有些唠叨，除了饭吃了没有，吃得好不好之类的，就是啥啥菜补心，啥啥菜补肺，啥啥菜补脑，等等，总而言之，多吃多补，多多益善。
关晴在电话里哼哼唧唧。
关奶奶问，“晚饭吃了没？”
“还没，今天下班晚了，来不及烧饭，点了份外卖。”
关奶奶不乐意了，“吃外卖怎么行呢，又没营养又不卫生，吃好一点，才有力气干活，你想吃什么，奶奶烧好了给你送过来。”
关晴急忙拒绝，奶奶住在北郊，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小时，关晴因为公司比较远，来往不方便，就住在郝洁的小公寓，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
关晴笑嘻嘻的说，“你就留着糖醋鱼和红烧肉，等我周末回来的时候再吃。”
电话那头叹口气，“年轻人上班，苦点累点没关系，但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要是真受了委屈，你就回来，奶奶这里总是有饭吃的。”
关晴心里暖暖的。
有后援团的人都是有底气的。
挂完电话，外卖也到了。
小贝闻到香味，扒着关晴的小腿，一跃身就跳到了关晴膝盖上。
关晴夹了半个肉圆给他，嘀咕着说，“小吸血鬼，我这一顿饭的价钱还比不上你的一顿猫粮。”
小贝吃得肚腹鼓胀，才回到沙发上，靠着它的专属靠垫躺下睡觉了。
这一晚关晴也睡得很沉，第二天起床时，除了胳膊有些酸胀外，全身又充满了活力。
关晴站在窗前，做了个深呼吸，又做了一套健身操，感觉元气满满，就算今天让她把整个城市再跑一遍，关晴觉得都没有问题。
关晴先把小贝喂饱了，然后匆匆洗漱了，七点钟就出了门。
关晴在小区门口的早点摊买了一份手抓饼，另外再加一个鸡蛋和一份里脊肉。
关晴想了想，今天的体力活是免不了的，为了避免下班前的青黄不接，又买了一根玉米棒和一袋牛奶。
卖早餐的阿姨看了眼苗条的关晴，麻利地把手抓饼摊好，装进一个袋子里，笑眯眯地说，“这么多两个人吃也够了。”
这么多很多吗？
不算很多吧。
关晴拿着袋子往公交车站走，边等公交车边吃。
等她把所有的东西吃下肚子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拿着一小盒豆奶嘬啊嘬的女孩子，觉得自己好象是吃得多了点。
关晴终于成了第一个到达公司的人，等她擦完办公桌，清理干净地板，同事们也陆续到了办公室。
何茜是第二个到的，对于关晴主动承担清洁工作的行为给予了肯定，同时又指出，除了客服部办公室，复印室和会议室也是需要客服部每天打扫的。
对于何茜的特别关照关晴当然是明白的。
当她拿着拖把在复印室打扫的时候，庆幸自己早餐多吃一点是十分明智的，这个复印室面积不大，十来个平米左右，但积压在墙角的灰尘和杂物简直令人匝舌，关晴不得不把各种机器设备小心翼翼地挪开，然后一点点地把灰尘清扫出来，再把机器移回原处。
关晴自己都被自己惊讶到了，她的身体里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能把一台一百来斤的复印机直接抬起来。
关晴想起以前看过的小品里面有一句台词，别看我长得瘦，骨头里面全是肉，形容自己还挺合适。
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踩踏声，进来了一个女孩子，小巧的脸蛋，精细的五官，个子不高，穿着贴身的职业短裙，全身都是小而精致。
关晴想起来，自己曾在面试的时候见过她，当时她坐在一群女孩当中，表情矜持，态度相当冷傲，看来她就是王荣荣说的被招进来的幸运儿之一。
女孩捂住口鼻，复印室内四处飞扬的灰尘令她十分不适，“你在干什么？”
“这里实在是太脏了，我全部打扫一遍。”
“你也是新来的吧，我叫谈雅心，在创意部做设计。”
“我叫关晴，在客服部做客服代表。”
谈雅心的表情有些错愕，“这难道就是客户代表要做的工作，在复印室打扫卫生？”
“应该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吧。”
谈雅心扁了扁嘴，“谢天谢地，幸亏我做设计的，这种活永远都和我搭不上边。”
十一 决不辞职
谈雅心小心翼翼的跨过地上的一堆垃圾，把文件放进复印机里，复印完以后，走出房间时，又转过身来，问，“公司和你签合同了吗？”
关晴说，“和我签了两个月的试用期合同。”
“你的试用期工资是多少？”
谈雅心赤裸裸的问话让关晴很不舒服，自己和她今天才刚认识，就直接谈论薪资的问题也太草率了吧。
谈雅心看出了关晴的犹豫，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关晴面前晃了晃，“知道现在请个保洁工多少钱吗，最起码是这个数，你的薪资要是低于这个数，他们就是在压榨你的劳动力。”
谈雅心一向奉行现实的利已主义，拿多少薪资出多少力，不是份内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动一下手指的。但和关晴一样，身为新入职者，她又遭受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所以看见关晴打扫卫生，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自然而然为她打起了抱不平。
关于薪资问题关晴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当初行政助理和她谈试用期工资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试用期以学习业务为主，工资是固定的两千元，转正以后，客服人员的收入分成两部分计算，一部分是基础工资，这部分的数额不高，另一部分是绩效工资，只有干得多，才能拿得多，因人而异。
这也是大部分公司客服人员的薪资模式，关晴觉得是合理的，就答应了下来。
关晴承认，谈雅心的话有道理，两千元招不到一个保洁工，但仔细想想，自己和保洁工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保洁工永远局限于他的保洁工作，区别只是在什么地方做而已，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的收入和前景是可以预见的。
换句话说，保洁这份工作没有选择余地，没有上升空间，而自己做清洁工作不过是为了更快的适应工作，融入公司，自己始终是有选择、有发展可能的。
如果只是出于对当前薪资的考虑，谈雅心的目光似乎太过短浅了。
关晴承认内心原来是有一些小波动的，但很快就释然了。
谈雅心又问，“你去参加这次的新人培训吗？”
关晴一头雾水，“什么新人培训？”
谈雅心再次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总监没有通知你下周开始参加新人培训吗？”
关晴摇头。
“好吧，就当我没问。”
谈雅心踩着纤细的高跟鞋，优雅的走出了复印室。
关晴回到大办公区的时候，看见何茜、蒋自豪和于颖儿的眼神有些异常，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她。
何茜朝韩天的办公室努努嘴，“韩总监刚刚找你。”
关晴有种不好的预感，忐忑的朝韩天办公室走去。
于颖儿突然起身，附在关晴耳边说，“韩总说话心直口快，你可别往心里去。”
关晴一下子警觉起来，心直口快，放在这儿可不是什么好词。
关晴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韩天正在看一份文件，明明知道关晴进来了也不抬头。时间一秒秒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这算不算是一种下马威？
关晴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有些不安。
韩天终于放下文件，抬起头，目光冷峻的看着关晴。
眼前这张脸大概是刚刚做完清扫工作，带着山楂般的潮红，灰尘和汗水揉杂在一起，在额边滴落下来，身上穿的是打扫卫生用的围裙，从上面存留的污渍来看，应该自从买来后就没清洗过。
怎么看都象个小保姆。
员工守则第一条，客服部员工要求着装端正，仪容整洁。
韩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从上次见过关晴面试时的狼狈样子，他就对关晴没有抱多高的期望。
韩天平静的语气中透着冷漠，“今天我接到快印公司的电话，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会有我的电话号码吗？”
“是这样的”，关晴解释说，“昨天下午我去拿样稿的时候，快印公司说他们的印刷机出了故障，要晚一两天才能把样稿打印出来，所以他们问我要了您的电话，说有事会直接和您联系。”
韩天静静听完，冷淡的说，“知道吗，你让我很失望，不，应该说，我从来没对你抱以希望。”
关晴咬着嘴唇，使劲掐着手指，这就是所谓的心直口快！
简直不是人话。
韩天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继续说，“我把这项工作交给你，你就应该尽一切办法去完成，可是你又把工作还给了我，这难道不是一种推脱？”
关晴辩解，“我已经把要求明确的告诉了他们，这是他们的问题。”
“如果我要的只是一个传话的人，我完成可以雇一个跑腿的，根本不用另外招一个客服代表。”
关晴心里翻江倒海，纵然她现在满腹的委屈，在冷峻的韩天面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何况你把我的电话号码交给别人，这是未经过我的同意就泄露我的隐私，以后会给我带来很多的不便，这是工作中的忌讳，明白吗？”
关晴突然想起那个店员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说他和韩天很熟的事，她有点后悔，自己当时应该想到的，如果他真的和韩天很熟，怎么会没有他的电话。
又中了人家的套了。
人这一生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别人的套路。
关晴无言可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韩天靠在椅背上，看来一切都很清楚了，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我觉得你并不适合这个岗位，客服部的事情繁琐而纷杂，要求客服代表不仅能吃得了苦，还要有强烈的责任心，对市场和媒体有敏锐的洞察力，这些都不是你能胜任的，或许你去前台更为适合。”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关晴心里咯噔一下，有那么一刻，她突然很想冲到韩天面前，重重地把桌子一拍，然后指着他的脸说，本小姐不侍候你了，你这个无情无义骄傲自大冷酷无情……的王八蛋，具体还有什么词就临场发挥吧。
然后甩头走出去，留给他一个很潇洒的背影。
事实情况是，关晴站着没动。
想象可以很丰满，可是现实很骨感啊。
如果她就这么走了，就相当于承认了韩天强加给自己所有的负面评价，换句话说，就是自己输了。
她又想起王荣荣说的，前台一直想到客服部工作的事。
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不就是便宜了前台？
关晴思索着——
韩天看着关晴通红的脸，说，“我可以帮你问一下行政部，前台是否有招人的打算。”
韩天拿出手机，拔通程娟的号码——
关晴突然抬头，大声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韩天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给我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我不能胜任客服代表这个职位，我立刻就走，甚至可以不要工资。”
韩天既有感于关晴坚决的态度，也被她稚气的话语给逗乐了，换上了一丝揶揄的口气，“我劝你与其在这里浪费一个月的时光，不如早点另谋高就的好。”
如果说刚才还因为自己工作上的失误有一丝愧疚的话，关晴现在的情绪则完全是被激怒了，眼前的这个人不仅自大傲慢，而且偏激自负，简直比以前的老板还要可恶一万倍。
关晴决定现在回去就给自家的马桶取名为韩天，然后把这两个字贴在马桶上。
但是现在，她要想办法留下来。
总有一天，她要用自己的行动反击他，让他为今天的无理言行后悔。
十二 成功有捷径
关晴直视韩天的眼睛，“谢谢韩总监的提醒，我是一个成人了，有权利做出自己的决定，如果你现在要把我辞掉，还要经过行政部的同意，支付给我违约金，不如等一个月后，如果我达不到你的要求，我会自动提出离职，到时也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韩天对于她的突然开窍有点惊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关晴吸了吸鼻子，“但我也有一个要求，作为一个新人，我要求享有和别的新人同等的待遇，我要求能参加新人入职培训。”
所有新招聘的员工都要到位于H城的总公司参加为期一周的培训，这是公司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韩天原本就没打算用关晴太久的时间，如果不是郑多非要把她招进来，并且安排在自己的客服部，韩天凭着自己一向敢说敢做的作风，早就让关晴走人了。
韩天觉得没有必要浪费人力和时间，所以这几天一直把关晴晾在一边，没有分派给她任何工作，更别提让关晴参加入职培训了。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突然强硬起来，那种斩钉截铁的态度让人不得不对她重新审视。
同时韩天也多了一份好奇，他想看看一个月后，关晴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韩天手下曾经有一名他很器重的客服人员，前不久跳槽去了别的公司，使得原本就工作繁重的客服部更加不堪重负。
韩天要求公司再招一名客服代表进来，而韩天之前在网上筛选了大量的求职信，从中挑选了一名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求职者，只等这次面谈过后，就可以将其招入麾下。可郑多却横插一脚，强行把关晴招进公司。
韩天与其进行一番激烈争论后，最后郑多搬出了自己副总经理的身份，才把这事定了下来。
韩天自然知道郑多的特殊爱好，这已经不是郑多第一次干预新人招聘，当年在招聘经理助理时，郑多不顾几位主管的反对，坚决要招聘一名上等身材和容貌，下等学历和技能的女孩，并且在让女孩成为他的助理一年后，成功地将其晋升为女朋友。
但那毕竟是郑多招聘自己的助理，依据他的个人偏好尚且情有可原，但这一次韩天要招的是自己客服部的人，郑多非要强行干预，就令韩天十分恼火了。
在韩天和郑多的争论中，郑多的理由也是相当充分，用他的话说，新人是一张白纸，更容易塑造和培养，对于客服部这种技术含量不高，需要与客户保持密切联系的部门来说，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更有助于打造本广告公司良好的企业形象，促进与客户的密切沟通和交流。
韩天反驳说，“郑总，客服部的事情应该是我比你更清楚吧，什么样的人更适合客服工作，我有自己的判断。”
郑多说，“韩总监，你可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从总公司调来子公司的，正是因为你的失误，才对公司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你难道还要和我来争论谁的判断力更好的问题吗？”
这是一桩以前的公案了，正好戳到了韩天的痛处，韩天无言以对。
如今面对着关晴，想起郑多的话，韩天依然觉得心头的怒火难以平息。
眼前的女孩除了高挑和美丽外，对广告公司和客服这一职位一无所知，凭着韩天多年的经验，这种一无学历，二无能力的女孩，如果生就一副天生的好容貌，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天赋白白浪费的。
通往成功的路有很多，拥有好的容貌就相当于比别人多一条捷径，而大多数人都是希望选择一条轻松，而不是一条充满艰辛的道路。
自己让关晴去快印店打印样稿的事，就已经很好地说明了她的能力，同时进一步验证了，他郑多有多喜欢一个人，他韩天就有多讨厌一个人。
这一切关晴当然都是不知道的。
韩天看着关晴的眼睛，对方的眼神中有一种让他出乎意料的坚定，有那么一霎那，韩天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两人无声地对视几秒后，韩天终于点头，“一个星期后来我办公室，告诉我你接受培训的结果。”
关晴走出韩天的办公室的时候，何茜，蒋自豪和于颖儿齐刷刷地转回脑袋，重新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
关晴坐在电脑前有些发愣，蒋自豪朝她吹了两下口哨，见关晴没有反应，敲了敲桌子。
关晴没好气的说，“我听着呢，有什么就说。”
“韩总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关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于颖儿用手肘推了蒋自豪一把，“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心情不好，你就别追着问了。”
于颖儿向关晴说，“韩总说话很直白，一向不给人留情面，但他是对事不对人，你不要往心里去，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这哪里是对事不对人，分别是对自己有偏见。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时间长了不把人逼疯才怪。
何茜端起水杯，饮了口茶，慢悠悠的说，“其实，那个大自然快印的印刷机坏掉不是一次两次了。”
关晴抬头：？
“他是咱们公司的合作单位，每次他们印刷任务量大，工作来不及完成的时候，就把这个理由搬出来。”
关晴明白了，他们大概是把自己的事情忘记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安排，见自己是个新人，就找了个老套的理由把自己打发了。
何茜说，“其实你应该亲自到印刷地点去验证一下的。”
好吧，关晴承认自己还是太嫩了。
看来要达到见招拆招，应付自如的地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话说回来了，作为主管，也不能随意训斥人啊，自己又不是存心要偷懒的。
十三 临走的准备
中午王荣荣来约关晴吃饭，两人还是去了上次的韩式餐馆，今天关晴胃口不是很好，王荣荣还在减肥中，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只点了一碗汤面，准备分着吃。
关晴明显看上去状态不佳，无精打采的坐着，拿筷子的手也是有气无力的。
王荣荣说，“这不象是你的作风啊。”
“天气太热，没胃口。”关晴随便找了个理由。
“难道不是因为被韩总训话了？”
“你消息还真灵通。”
不过芝麻绿豆大的事，客服部和创意部还隔着一个办公区，王荣荣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要知道，在咱们公司没有什么事是藏得住的，这是咱们公司的企业文化。”
这是什么企业文化？
不过是幸灾乐祸吧？
“我压根儿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关晴嘴硬。
“好吧，今天你心情不好，你说了算。”
服务员把面端了上来，王荣荣又拿了个小碗，分了一小半的面出来，在碗里一根一根的挑着吃。
关晴张口把面条往嘴里塞，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能治愈她的话，也就是食物了。
王荣荣看她一眼，忍不住说，“我猜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我不就是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别人，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不管怎么说，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是吗？”
这话说到关晴心坎里去了。
关晴放下筷子，反问，“难道不是吗？”
“啧啧，”王荣荣说，“我就说嘛，你心里堵着气，还不承认。”
王荣荣用筷子卷起面条，慢条斯理的塞进嘴巴，“在咱们公司里，凡事只看结果，不问过程，不要以为你尽力了，凡事就可以问心无愧。”
“主管们需要的是拿得出手的业绩，而不是一句我尽力了，那只能说明你的能力有问题。”
关晴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也无法反驳。
“站在韩天的立场，他需要的是能为他解决实际问题的人。”
“韩天手下曾经有个很能干的客服代表，为公司拿下了很多的客户，后来她跳槽去了别的广告公司。我想韩天肯定会把你和她做比较。”
能干，有多能干？
关晴有些不服气，但她不得不承认王荣荣说的有道理。
经王荣荣这么一开导，关晴觉得心口好象没那么堵了，吃在嘴里的食物也有滋味多了。
“怎么样，胃口是不是好点了。”
关晴默认。
王荣荣把最后一根面条也吃了，觉得意犹未尽，把手里的菜单翻了又翻，“他们刚刚上了个新品，酸菜年糕，看着图片好象不错。”
关晴也觉得肚子半饥不饱，空荡荡的，有点没着落的感觉，“如果你想吃，我奉陪。”
王荣荣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定，关晴的话打破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两人一拍即合。
王荣荣叹气，“得，只要跟你在一起，我的减肥计划是注定要失败的了。”
——
下午韩天把关晴要去总公司参加培训的事告诉何茜，让她帮忙安排一下。
关晴的吃苦耐劳是有目共睹的，何茜也希望关晴能够留下来，她鼓励关晴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参加培训，这是一个好机会，加油学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虽然听上去更象是一个好看的饼，关晴还是很感激何茜的鼓励。
于颖儿说，“怎么样，我就说韩总是嘴坏人不坏，其实他还是愿意给你机会的。”
关晴撇嘴，这个机会可是她自己争取来的。为了争取这次机会，她没少受韩天的冷言冷语。
说起新人培训，蒋自豪开始向关晴叙述起自己的一段往事，当年自己如何在美丽的H城遇见一位美丽的姑娘，并且陷入一段美丽却无疾而终的爱情。
于颖儿嗤之以鼻，“你究竟遇见过几位姑娘，怎么每次我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上次你对着前台说那姑娘是上海人，怎么今天又变成苏州人了？”
“她是哪里人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还是先喝口水歇歇吧，关于你们之间真挚的爱情我已经耳熟能详了，剩下来的还是由我来说吧。”
于颖儿转向关晴，“你知道一个没钱没颜没品位的男人怎么样才能把女孩追到手？”
关晴摇摇头。
“靠脸皮，只要他的脸皮练到金钟罩、铁布衫的地步，就可以把牛皮吹爆，天下无敌，唯我独尊，独霸江湖……”
蒋自豪说，“于姐，要不你歇一会儿，我去给你泡杯咖啡？”
于颖儿得意的说，“怎么，怕我揭你的老底？”
“怕你背了那么多台词一口气提不上来。”
——
明天就要出发去H城，临走前，关晴带着小贝回奶奶家，拜托奶奶自己不在的时候照顾小贝。
关奶奶帮着孙女儿一起收拾行李物品，一边不停叮嘱着出门在外的饮食和安全问题。
关晴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您老就别啰嗦了。到是小贝，千万看好，别弄丢了。”
关晴把猫粮和食盒交给关奶奶，叮嘱她一天喂食的量，食盒每天都要清洗，吃完了以后要给他喂水，不能用自来水，必须是凉开水或纯净水。
关奶奶说，“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什么样的猫我没见过，别说这只不过就是肥一点。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猪圈里的那头大母猪怀着猪崽跑到田梗边去偷红薯吃，不还是让我揪着耳朵给拖回来了，什么鸭啊、鹅啊，猫猫狗狗的我没有养过。”
“小贝不一样，没事尽量别让他出门。”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看他长那么胖，平时肯定光吃不动，到是应该好好出去溜达溜达。”
关晴又不厌其烦的说了一大通，关奶奶不耐烦了，“你怎么那么啰嗦，老了肯定是个比我还啰嗦的老太婆。”
关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