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逛街是个体力活
接下来的几天，关晴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壹佰加的提案没有那么顺利，果然没过几天，她就从蒋自豪那里得知，壹佰加集团还是选择了聚鑫艺公司做他们的广告代理。
为此Jackey还和韩天吵了一架，理由很简单，整个策划案修修改改，Jackey和创意部门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客服部和双方洽谈了这么长的时间，眼看就差临门一脚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这个责任当然是在客服部。
王义刚也很不满，指责创意部和客服部没有尽全力，Jackey是无论如何不肯揽这个责任的，所以当着王义刚的面把矛头直指客服部。Jackey给出的理由是，何茜生病，关晴作为一个新人接手，再找不出比现在更适合出茬子的时候了，所以一向冷静处事的韩天也忍不住向Jackey爆了粗口。
蒋自豪描述这个新闻的时候还绘声绘色，把韩天和Jackey针锋相对的样子演绎得象亲眼看见一样，关晴刚刚才痊愈了的脚后跟又隐隐作痛起来。
今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发现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把几天来穿的布鞋换成了皮鞋，换上新鞋后连心情都变好了，一路听着爽脆的踢踏声，脚步也轻快起来。
走进韩天办公室的时候，她还故意多走了两步，在办公桌前绕了一圈才把文件递上。
韩天抬起头，朝她的鞋子看了一眼，“看来你的脚伤好了。”
“是的，还要谢谢韩总那天的帮忙。”
“鞋子很漂亮。”
关晴捂着嘴笑。
这好象是他第一次夸奖自己的外表，象他这么内敛的性格说这种话真是难得啊。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夸奖呢，虽说内在美很重要，外表美也是很重要啊。
“但是我觉得你穿那双布鞋更好看。”韩天说。
关晴：……
他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那双布鞋人人都说老土，于颖儿还说她奶奶有双和她一模一样的。
关晴悻悻的走出去，看来新鞋是白买了。
听了蒋自豪的话，关晴又担忧了起来。她感觉最近好象忧心的事特别多，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对于韩天的一举一动，她比对于自己的事更加在意，王义刚这种不分清红皂白的指责，让关晴既感到愤慨，又为韩天不平，同时也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有一种想要放声呐喊却说不出口的感觉。
上次他得罪了郑多，现在又顶撞了王义刚，难道他这个主管是不想干了吗。
想想都替他担心。
好在生活这部巨大的机器偶尔也会停转下来，给人以休憩的机会。
今年的中秋与国庆正好重合，连在一起放假七天，出于工作的性质，除去过年，声色从来没有放过超过三天的节假日，今年情况特殊，加上员工们强烈要求，公司放了七天假期，只是在假期内安排了值勤制，每个部门安排一个员工在节日期间值班，保证公司内不断人。
关晴要值两天的班，算下来还有五天的假期。
于颖儿又缠着关晴，让她代替自己值一天班，以实现自己计划已久的香港之旅。于颖儿软磨硬泡的，关晴终于点头。
于颖儿作了个飞吻，“回头给你带一瓶兰蔻的眼霜。”
关晴说，“我还用不着这个。”
“象咱们女人整天加班加点的，衰老得很快，现在用起来，已经不算早了。”
蒋自豪象猫儿嗅到了腥味，不失时机的说，“有没有男士型的，给我也带一瓶。”
“你要了有什么用？”于颖儿瞪他一眼。
蒋自豪把脑袋伸到了于颖儿跟前，指着眼睛说，“除了三天两头加班加点，还要风里来雨里去的跑，重活累活都我一个人干，你看看我，眼角是不是已经有皱纹了？”
低头正在做报表的何茜觉得蒋自豪矫情，插了句话，“男士有皱纹才有魅力。”
于颖儿嗤了一声，“皱纹搁韩总那儿叫魅力，搁他那儿只能叫衰老。”
蒋自豪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表情，转移话题说，“于姐，你跟谁一起去香港？”
“跟我一同学。”
“男的女的？”
“你问这干嘛？”于颖儿警惕的看着他。
“我是作为你的同事和朋友，对你表示关心，以前听说有个女生和男友结伴去香港购物，后来男友回来了，女生却再也没有回来，几年后有人发现女生被卖到某地下赌场坐台……”
于颖儿打断，“蒋自豪，你少胡说八道。”
“我只是提醒你，和一个并不了解的男人在一起是件相当可怕的事，尤其是和他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旅行！”
“我很早以前的同学，和我是同桌，也曾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怎么不了解了？”
蒋自豪故作深沉的说，“你不能只沉浸在对学生时代的回忆里，很多单纯的人到了社会这个大染缸后都变得面目全非，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知道他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同学？”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还是多关心你的租友吧，趁着这个长假，两人该洗洗，该涮涮，两口子同在一屋檐下过着多好。”
长假的最后一天总是特别漫长而闲散，到了点大家就打卡下班，头也不回地奔赴自己规划已久的长假计划。
关晴临走前在韩天办公室门口徘徊了一下，她本来想和韩天打声招呼再走，但韩天一整天都在王义刚的办公室开会。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留恋起工作来了，在桌子前磨蹭了一会，直到王荣荣来催，两人才一起下班。
王荣荣最近成功减肥十五斤，瘦了一圈的她迫不及待的要去买衣服，想抓住这个季节的尾巴把自己的小蛮腰秀上一把，所以一个劲的鼓动唇舌，让关晴陪自己一起去逛街。
小长假对于关晴这种单身乖乖女来说，意味着宅家刷剧刷某宝，外加爆米花和肥宅水，与其在家闲着增肥，不如和王荣荣出去走走。
王荣荣特别偏好那些隐藏在街巷小弄内的店铺，用她的话说，真正的大家闺秀都是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小户深院内，挂在大商场内打着几千数万牌子的衣服卖的都是衣服的附加成份，衣服本身的价值早已大大的缩水了。
两人跟扫货机器一样，走街串巷的把市中心街巷里的店铺逛了个遍，虽然累得腰酸背疼，收获却也相当可观。
王荣荣用相当实惠的价格买了五件款式质地都很别致的衣服，是那种走在街上既不会和人撞衫，又能吸引眼球的样式，连关晴也被她煽动着买了一套平时不敢尝试的套装。
手里的负重越来越多，两人终于不堪重负，找了一间门口有休闲座椅的饮品店，买了两杯饮料，坐下来休息。
王荣荣脱了高跟鞋，捏着酸麻的脚后跟，一个劲的喊疼。
关晴平时在客服部，跑腿的事多，从来不敢穿高跟鞋，常年踩着双运动鞋。上次难得穿了一次皮鞋，还被韩天说不如布鞋好看，所以还是换上了布鞋。
虽然少了份女性的婀娜美，但优势也是杠杠的，尤其是在逛街这种极需要体力的时候。
“你也会喊累，刚才看你的气势，我还以为你今天准备一直要战斗下去。”关晴说。
“任何收获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今天的成绩来看，身体上受点痛苦也不算什么了。”
再苦再累，也是王荣荣自己要出来的，再说看着满满几大袋的收获，想象着马上就可以变女神的样子，王荣荣认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荣荣的卡上已经没钱了，看了一下手机里的两位数余额，她叹了一口气，“怎么感觉没买什么就没钱了呢。”
“谢天谢地。”关晴说。
要不是这样，今天的买买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你觉得我买的衣服怎么样？”王荣荣很信任关晴的审美。
“很漂亮，和以前的你判若两人。”关晴认真的说。
王荣荣决定下次相亲时就穿它了。
七十四 你真的很漂亮
王荣荣指指关晴手里的购物袋，“你不知道我今天给你推荐的那身套装有多好看，简直象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没看见，店主眼里都发光了。”
关晴可没她有兴致，要不是受了王荣荣煽动，她才不会花大价钱把那么华而不实的东西买下来，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悔。
她原来的计划是拿这个月的工资给关奶奶买件棉衣，给小贝买点小鱼干之类的，现在看来至少小贝的那份是没有了。
王荣荣突然来了兴趣，把关晴从头到脚审视一番，“你这么好的底子，简直就是一行走的衣架，不打扮打扮实在是太可惜，我把我新买的鞋子借给你，你换上那身套装，保管今晚你是这条街上最惹眼的美女。”
大概每个人都有想看对方在自己的调教下上演麻雀变凤凰的戏码。
王荣荣苦口婆心的劝，还拿谈雅心做例子，说她纯粹一化妆品涂出来的脸，外加一堆胡里花哨的衣服，跟个画皮似的，还每天自得其乐的，象关晴这样的，实在不应该自暴自弃。
谁自暴自弃了？
换就换吧。
看她啰嗦得跟个大姨妈似的。
关晴跑去店里的更衣室把衣服换上了，又穿上了王荣荣新买的高跟鞋，踩着猫步就出来了。
王荣荣眼睛都直了，如果换上一副厌世脸，简直要让人以为是模特儿。
“啧啧，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平时就一干苦力的，着装当然只能低调着点。”关晴坐下来，露出一截嫩白的大腿。
“我看小开每次见你进进出出，眼睛都直勾勾的，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吧。”王荣荣开着玩笑。
“胡说八道什么呢，信不信下次没人陪你逛街。”关晴嘟囔着。
“好吧，看在你上次请我看演唱会的份上，鞋子我送你了。”
“但是，——”王荣荣又加个补充条件，“以后找到男朋友了，可别忘了请我吃饭。”
——
两人在路口分手，关晴穿着这身衣服，感觉浑身都被箍得紧紧的，举手投足都不自然起来。
路上被吸引过来的目光确实多了不少，有个等红灯的汽车司机看得都忘了开车，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被后面的汽车喇叭狂轰乱炸一番，才把脑袋拨正了，继续开他的车。
关晴心里好笑着，走到汽车站台等公交，被几个路人从头到脚打量着，这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应该是来坐公交车的。
关晴也觉得别扭得很，使劲往下拉着裙摆。
眼光扫过前方，看见对面步道上有个人经过，很挺拔的侧面，关晴的心猛的一跳。
一辆公交车呼啸着开过，遮住了视线，关晴再次试着寻找那个人时，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关晴摇摇头，应该不会，别人也许会看错，但韩天她不会看错。
马路对面有一间小酒吧，很安静的那种，两间小饭店，还有几间商铺，商铺已经接近打烊状态。
关晴觉得他的身影透着落寞，八成是往酒吧去的。
内心挣扎了一番，关晴决定亲自去验证一下，她穿过马路，向酒吧走去。
酒吧内的人不少，灯光迷离，光影交织，但关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韩天，他就坐在吧台前，低着头，握着手中的酒杯。
关晴犹豫一下，走了进去，坐到韩天身边。
韩天是在几秒钟过后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的，他抬起头，发现是关晴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接着露出明朗的笑容。
心底的阴霾一下子消散了。
关晴本来并不确定自己唐突的造访是不是合适，直到看见他的笑容，才彻底放下心来。
看见关晴的穿着，韩天皱起了眉，他指着关晴手里的购物袋，“去逛街了？”
关晴点头，不自觉得拉了拉胸前的衣领，韩天的表情让她很没自信。
“这不象是你的穿衣风格。”韩天的话中听不到一点赞美的语气。
“是王荣荣非要让我穿的。”关晴开始怀疑王荣荣的审美。
韩天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应该来这里，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
“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下，路上看见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
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到关晴身边，“小姐，能请你喝杯酒吗？”
在不断变换着颜色的霓虹灯光下，今天的关晴看上去格外迷人，低低的衣领，贴合身体的弹性面料，到大腿部位就戛然而止的裙摆，都让酒吧内的单身男士们有上前搭讪的冲动。
韩天冷着脸，向男人说，“她的酒我已经请了。”
男人看向关晴，征求她的意思。
关晴说，“对不起。”
男人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走开了。
韩天给关晴点了一杯果汁，两人默默的坐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集中到关晴身上，让韩天很不舒服。
这个地方只适合他一个人来，尤其在他感觉孤寂的时候，可是现在，他的世界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想出去走走吗？”韩天提议。
关晴站起来，她早就想走了。
夜晚的马路很空旷，两人踢踢踏踏的走着，脚步合拍，听上去象是一首动听的协奏曲。
关晴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些微妙，不知道是把韩天看作主管好，还是朋友好。
韩天也不知该从何谈起，这两天他确实遭遇了很多的不顺心，有工作上的也有生活中的。王义刚找他谈了几次话，目的很明确，快到年底了，必须要完成总公司订下的销售目标，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说服客户，让他们尽可能的投入更多的广告费用，至于过程，王义刚不想知道，也完全不在乎。
韩天来分公司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很清楚王义刚的作风，这个在声色公司工作了近十年的人，即使曾经有过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也早已在世事沧桑中磨灭掉了，近年来为了保证能安稳的退休，他把具体的业务交给手下，他的精力则更多的放在了维护和总部的关系上。
对于王义刚来说，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完成总公司下达的任务，不做大区内拖后腿的那几个名额就可以。
所以他对下属的要求是以尽可能小的风险，完成总公司下达的目标，平时的工作也以平衡和调停部门间的矛盾为主，至于究竟谁是谁非的问题，并不是王义刚关心的重点。
韩天知道在王义刚手下工作，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目前他别无选择，因为他所需要的资历和人脉还没有达到能让他独立的条件
在个人生活上，他的心情也是复杂的，Ala打了几次电话过来，要求和韩天见面，均被韩天借口拒绝了，他不想欺骗她，也不想欺骗自己的心，分手是难免的了，如果他和她之间还剩下些什么的话，也只剩下那些过往了。
可是任何一段关系的结束都会经历一番阵痛，他至今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Ala开口。
现在面对关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关晴陈述他和Ala的关系。
关晴把韩天的沉默当成了他在工作上不顺意的一种表达，以她现在的能力，她无法帮他什么，她只能在口头上给他支持，所以她说，“我觉得王总对客服部的指责是没有道理的。”
韩天笑了，“放心，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关晴关切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强颜欢笑。
韩天看出了关晴眼中的忧愁，他很欣慰。
她在关心他。
“可惜我做不了什么。”关晴说。
韩天有想握住她的手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两人走到了汽车站台，韩天说，“抱歉我今天喝了酒，不能送你回去。”
关晴点头，表示理解。
和韩天站在一起，即使是秋风很凉，关晴觉得心里是暖的。
“其实你今天很漂亮。”韩天由衷的赞美了一句。
“哦，”难得听他赞美一句，关晴觉得很受用，她说，“难道我平时不漂亮吗？”
说完她就脸红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挑逗吗，
还是自己先主动的。
韩天转过脸，很认真的看着关晴，“自从我在奶茶店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漂亮。”
七十五 长假
关晴已经给奶奶打过电话，准备长假的第一天就回老家。
关奶奶一早就到了路口，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数着出租车一辆接一辆的过去，一看见关晴，就迎上来要帮孙女儿拎包裹。
关晴今天抱着小贝坐车真心不容易，一连被好几辆出租车拒载，最后她拦下辆车子，师傅长师傅短的，说了半天好话司机才让她上了车。
关晴拎着大小包裹，还要抱着一只体重不亚于六个月大的婴儿的肥猫，累得不行，伸手要把小贝递给关奶奶。
“上次不是说了不要再把这个东西带来吗？”关奶奶很是不乐意，嫌弃的抓在手里。
“呃？你有说过吗？”事到如今，关晴只能装傻。
“看你这记性，还不如我个老太婆，你不是亲口答应我的？”关奶奶急着要证明自己的记忆力没有问题。
“奶奶，你也真是的，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你一把年纪的人，总不能跟个猫记仇吧。”
关晴其实也是没办法，她实在不忍心把小贝放在宠物中心，带回家去是她唯一的选择。
何况，关晴早想好了，带都带来了，关奶奶肯定不会忍心让她再带回去。
关晴一撒娇，关奶奶果然就不再坚持了，“好吧，不过可得说好了，你自己养的猫自己看着，它要跑出去惹祸我可不管。”
关晴一个劲的点头。
路上关晴跟着关奶奶，一边走一边听她家长里短地聊，关奶奶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恨不得把积攒了几个月的话全掏出来。
关奶奶平时一个人住闷得慌，逮着个人就聊个没完。关晴还有一个大伯和婶婶，和关奶奶前后村住着，伯伯想把关奶奶接到他家去，关奶奶不乐意，说自己手脚麻利，头脑灵光，远没到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一个人住着自由自在。
关奶奶的作息是极其规律的，上午到家门口的公共绿化带里给自己种的蔬菜浇水，挑嫩尖儿掐下来，回去当午饭烧，下午兜里揣个十几块钱，和几个老牌友凑起一桌打麻将，闲了去关晴大伯家串个门，坐下去喝口水的功夫，就拔腿走人。
村委会的人几次找关奶奶，让她不要在绿化带里种蔬菜，关奶奶振振有词，“允许你们种树，怎么就不许我种蔬菜？我一不破坏树木，二不也是给城市做绿化吗？”
村委会的不想和一个独居老人太较真，也就随她去了。
关晴在这幢二层楼的小平房住了十几年，每次回来都要感慨一下。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一个人，一条马路，一段关系，常常在某个不经意间就已经面目全非，而这幢小平房，时间在这里过得似乎格外地慢，依然是年少时候的模样，只是墙上的白灰掉落的更多了，裂了豁口的藤椅洞口更大了，门口的老榆树长得更茂盛了。
两人经过隔壁吴大妈家的时候，吴大妈热情的上来和关晴打招呼，正说着，“好长时间不见，小关越来越漂亮时髦了……”，眼神溜到了关晴手里的猫。
吴大妈立刻就住了嘴，脸也拉长了，咕哝了一句，“啥不好带非要带那个玩意儿回来！”然后吆喝着把场外的鸡全赶进了鸡窝。
看来上次把小贝养在关奶奶家的时候，小贝已经把吴大妈狠狠的得罪了。
关晴带着歉意向吴大妈打招呼，关奶奶突然想起个事来，后村的王阿婆家里正在闹老鼠，到处问别人借猫，要不就把小贝借给她使几天。
两人一商量，关晴也觉得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对王阿婆来说，可以帮她驱赶老鼠，对小贝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撒野的机会，就当是消耗他过剩的体力也是好的，至于饮食安全问题，关晴相信，吃惯了猫粮的小贝肯定不会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错把老鼠当成美味加餐。
所以关晴把小贝交到王阿婆手上后，王阿婆欢天喜地的抱着去了。
饭菜是关奶奶早就准备好了的，红烧蹄胖，连头带尾的红烧鱼，还有清炖老母鸡，每逢过节，这三样是少不了的，拿关奶奶的话说，没有鸡鸭鱼肉的，哪里还叫过节，现在的年青人，动不动就上饭店一顿快餐，方便是方便，把气氛和亲情都快餐化了。
关晴一边听着奶奶唠叨，一边往碗里夹菜，趁关奶奶不注意，偷偷把碗里的一根白头发捞了出来。
关晴嘴巴塞得没有空间，只能点头哼哼表示赞同。
关奶奶说，“今天前村的牛嫂看见你回来了，劈头就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了。每次见你回来都是一套相同的陈词滥调，我就不明白，我都不急，她怎么急成那样，被我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关晴含含糊糊的说，“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家孙女眼界高着呢，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要是没合适的，宁可单着。”
关晴几乎要把油乎乎的嘴巴亲到关奶奶脸上，别人家的长辈看着自家岁数老大不小的孩子都是天天催婚，唯独关奶奶从来没这习惯，总说自个儿孙女又不是地里的菜，到季节了就得卖，孙女眼光好着呢，要么不找，找到的肯定是个好的。
说起来这和关奶奶的经历有关。
关爷爷早年去世后，关奶奶也曾试着找过两个老伴儿，最后得出了一结论，冲着结婚去的婚姻，还不如不结。
这一点，在她自己的儿子身上也得到了论证，关晴的爸爸曾经是个船员，家境很厚实，娶了关晴的妈妈，象个金丝雀一样养在家里，夫妻两人聚少离多，时间一长，关晴的妈妈守不住了，和一个惯会花言巧语的痞子好上了，在关晴六岁的时候离开了家。
关爸爸为了维持一个别人眼中正常的家庭，经人介绍，在很短的时间里又为关晴找了个后妈，事实证明，两个没有感情基础和血缘关系，用利益牵绊在一起的人，撑起的家也是支离破碎经不起风雨的。
年幼的关晴开始了一段不堪的生活，在这个表面上完整平静的家庭里受着来自后母的白眼和虐待。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关奶奶在忍了数年后，终于在关晴被后妈饿着肚子赶出家门的那一天爆发了，将关爸爸喊来，让他选择是让女人离开，还是和女人一起离开。
女人那时候已经怀了孩子，关爸爸在痛苦地纠结了两天后，还是和女人一起离开了这幢小平房。
失去了人们口中的完整的家，关晴却觉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与其和没有感情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不如和疼爱自己的奶奶相濡以沫。
关晴一直觉得，自己和奶奶的脾气虽然不尽相同，但骨子里都是相当独立的，不是那种为了维持面子上的云淡风清而暗地里将所有痛苦默默消化的人。
关晴在家里住了两天，帮着奶奶收割菜地里的秋扁豆，一边也收割了关奶奶唠叨了两天的东家长，西家短。
自家种的菜，放在篮子里，拿在手里都是沉甸甸的。
象小时候一样，关晴提着篮子又往伯伯家去，把秋扁豆送了一半过去，伯伯和婶婶一家留她吃了晚饭，又让她捎回来一盒子麦饼。
到了晚上，关晴窝在房间里看书，这个房间有一阵子没住了，但在关奶奶的天天打扫下，角落里都洋溢着温暖的气息，晒得松软的被子轻轻一压，就能凹陷下去，枕头上带着阳光的气息，象块香甜的棉花糖一样。
关晴已经习惯了每晚都看一些广告策划类的书籍，顺便也看看韩天的动态。
韩天很少发朋友圈，偶尔会发一些广告界的动态，即使是一幅枯燥乏味的图片关晴都能仔细看上半天。
关晴拿着手机，想着几天长假韩天会用来干什么，和女友出去旅游，还是和女友见双方家长，或者和女友——
关晴摇摇头，自从在韩天的电脑上看过她的照片后，自己就一直逃不脱这个梗，有时候想着韩天的样子，Ala的样貌会慢慢浮现出来。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有点走火入魔了。
七十六 相亲
手机响了，是谈雅心的，这阵子各忙各的，关晴常常加班，谈雅心也忙着做自己的直播，虽然在同一个公司，但是有阵子没见面了。
谈雅心似乎是刚刚哭泣过，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一吸一吸的。
“我和他分了。”
“谁，是那个曹经理吗？”关晴有点没反应过来。
“还能是谁。”
“上次不是还谈得好好的吗？”
“他就是个骗子。”谈雅心慢慢平静下来，做了个深呼吸，说，“他离过婚，还有过一个女儿，要不是她的女儿打电话来，我还被蒙在鼓里。”
“嗯，这种情况——，”虽然感觉有些意外，但作为朋友，关晴还是尽量安慰她，“也许他并不是存心要瞒你，或许他想找个更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关晴总是习惯性的把人往好的一面想。
“我和他在一起几个月了，他一直都没有把实情告诉我，不是欺骗是什么，还对我信誓旦旦的，都是假的。”谈雅心愤愤地说。
“他是怎么向你解释这件事情的？”虽说对方有一个孩子，但毕竟已经离婚，关晴觉得事情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他要和我解释，被我拒绝了，我把他的联系方式也删了，他有一次还找到我家来，我让我妈把他赶了出去。”
“我觉得起码该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关晴觉得谈雅心做得有点决绝了。
“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我是不可能带着人家的孩子过日子的，再说了——”谈雅心吸了吸鼻子，“他每个月还要支付给前妻抚养费，他的房子和名下财产以后都要给他女儿一份。”
说了半天，这才是谈雅心最关心的实质问题。
“那你准备怎么办？”
“所以我主动提出了分手。”谈雅心果断的说。
关晴想起当初谈雅心撩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果断。
“好吧，你决定了就好。”虽然关晴当初就不看好这段恋情，但这种情况下，不适合再说什么过激的话让她雪上加霜。
“明天没事的话陪我吃个饭吧。”谈雅心的声音低低的，情绪很低落。
这种情况下关晴只能义不容辞的答应她。
谈雅心把约会地点和时间告诉关晴，让她明天千万不要迟到。
第二天关晴按时赴约，地点是在城中一家综合商超门口。
十分钟后，关晴见到了盛妆而来的谈雅心，谈雅心穿着件很少有人敢尝试的玫红色西服套装，胸前白色的蕾丝内衣若隐若现，下面是黑色的丝袜，使原本圆润的双腿显得更加纤长，在人群中看去象朵妖艳绽放的花。
谈雅心一脸神采飞扬，怎么也没法和昨晚在电话里哀哀凄凄的女人联系起来。
关晴本来想好了满肚子的话，准备安慰她那颗受伤的心，压根儿没来得及说出来。
谈雅心挽住关晴的胳膊，“他已经到了，咱们到楼上餐厅去。”
“他是谁？”关晴不解。
“咱们上去的时候我和你慢慢说。”
从门口到七楼餐厅的这段时间内，经过谈雅心的介绍，关晴总算明白了大概。
他是谈雅心今天的相亲对象，优质海归，现在一家国企任中层领导，介绍人是谈雅心的一位刚从国外回来的亲戚，他把大致情况向谈雅心说了以后，谈雅心立刻就同意了见面。
这转变也太快了吧，简直象川剧变脸。
昨天才和男友分手，还在电话里哭得象个泪人儿似的，今天就赶着来相亲了。
该有的哀伤，无奈，心痛呢？
看着一脸懵的关晴，谈雅心猜到了她的想法，说，“你别那么落伍好不好，难不成我要象个怨妇一样哭天抢地的你才高兴。现在已经是9012年了，为了一个贾宝玉，把自己哭得命都不要的林妹妹只会存在小说里。”
关晴使了个白眼，“既然你相亲，找我来干嘛？”
谈雅心讨好的说，“这不是让你把把关嘛，在女友的女友面前，男人们通常更容易露出本性。”
这又是什么渣女理论。
电梯上了七楼后，两人进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宽敞的隔间，身穿和服的服务人员，简约到极致的装饰风格，都表明这是一家高端的饭店。
服务员拉开包厢的移门，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站了起来，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彬彬有礼的请两人入座。
透过金丝边框的眼镜，男士投向两人的目光有几丝疑惑，迟疑着问，“你们谁是谈雅心小姐？”
如果说满分是一百分的话，这个问题一出口，谈雅心就在心中为他扣了十分。
谈雅心反问，“我大姨之前不是已经把照片给你看过了吗，难道我长的是大众脸吗？”
男士带上些许的歉意，“之前没有细看，我不太敢相信照片，现在的P图技术太厉害，照片和真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谈雅心架起一条腿，“那你现在看我本人怎么样，是P图脸吗？”
“不错，基本还是保持原貌。”
男士的话显然是自相矛盾，谈雅心对他的评分啪啪地往下掉。
服务员递上菜单，谈雅心也不客气，把菜单接过，先浏览了一遍，然后递给关晴，“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关晴知道自己今天就是个陪衬，怎么着也不能喧宾夺主，把菜单递给男士，“你先请吧。”
男士的动作很儒雅，用修长的食指把菜单翻了两页，赏心悦目的图片下面是昂贵的价格，男士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把菜单递给谈雅心，“还是女士优先吧。”
谈雅心没客气，招手叫服务员过来，菜单都不用看，麻利地报上一溜菜名，除了常规的刺身拼盘、天妇罗、鳗鱼烧以外，还点了鲍鱼味噌，海胆，烤牛舌等等。
“你还需要什么吗？”谈雅心最后问男士。
“给来一份寿司拼盘就够了。”男士的语气很平淡。
服务员用日式的礼仪鞠了一躬，甜美地问，“请问你们喝点什么饮料？”
谈雅心抬头，“你喝清酒吗？”
男士的表情有点呆滞，“我开车来的，不喝酒，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
关晴点了杯果汁，谈雅心则要了瓶高档红酒。
男士的脸色有点发白。
服务员把饮料拿上来，打开瓶塞，将闪着红玛瑙色泽的葡萄酒倒满酒杯，放在谈雅心面前。
谈雅心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杯脚，姿势优雅的端起来，用不破坏口红的方式，轻啜了一小口。
“谈小姐，你经常喝酒吗？”男士发问。
“偶尔吧，看什么场合，吃生鱼片的时候通常会喝一点，可以解生鱼片的腥味和肥腻。”
“看来谈小姐很喜欢吃日式料理？”男士试着从她的话中进行推理。
“还好，日式料理店的环境一般都比较安静，我不喜欢太嘈杂的环境。”谈雅心摆出优雅的姿势，拨弄着手上的白金戒指。
“看来谈小姐平时对生活的品质要求很高。”
“这有什么不好吗？”谈雅心对对方持续的发问表示不满。
“个人习惯，没什么好不好的——”
关晴看得出，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态已经明显比开始时冷淡了许多。
服务员很快把菜品端了上来，一道道鲜香色美的拼盘，造型和装饰都摆放得别致独到，仿佛端上来的不是即将就要吃下肚子、消化成一团团成浆糊的食物，而是一件可以永留于世间的艺术品。
气氛有点沉闷，汤勺轻触瓷碗，连声音都透着压抑。
谈雅心决定开始摆出自己的问题，“听说你是某国企的领导，一个月可以拿多少工资？”
如果说刚才男子的问话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谈雅心的话题则是一针见血，直入正题。
既然谈到了钱，男子干脆也不遮掩了，放下勺子，直视谈雅心说，“谈小姐觉得一个月要赚多少才符合你的要求？”
冲突开始升级，餐桌上的火药味十足。
七十七 值班
谈雅心说，“从一开始，你就不断地向我提问，并且对我的问题刻意回避，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诚意。”
“如果没有诚意，今天我根本就不会坐在这里，知道我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吗？”男子把筷子放下。
谈雅心把背挺得笔直，手里握着刀叉，和男子针锋相对，“你的意思是你来相亲浪费了你宝贵的赚钱时间？”
男子用雪白的毛巾擦了擦嘴，往餐盘旁边一放，眯起了眼睛，“能告诉我谈小姐的身高和三围吗？”
谈雅心眼神灼灼，象是一只在黑夜中凝视敌手的猫，“什么意思？”
“谈小姐不是要表示诚意吗，诚意应该是相互的，我可以把我的优势条件告诉你，你也应该把你自认为的优势告诉我，看看咱们是不是互相匹配。”
咳咳——
关晴呛到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谈雅心说，“相互匹配？我难道是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吗？”
男子摊开双手，“难道不是吗，相亲的过程就是一个明码标价的过程，给外貌、气质、收入、家庭条件、兴趣爱好这些硬件条件综合打分，最后找到和你匹配的分数段中的人。”
饶是谈雅心伶牙利齿，也被噎住了。
谈雅心想了下，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然后招手让服务员过来，“麻烦结下帐。”
服务员把帐单拿过来，谈雅心看了一下，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点了一通，然后把屏幕凑到男子面前，“1380元，三个人分，每个人460元，没问题吧？”
男子推了推眼镜，“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付不起帐？”
“明码标价的时代，还是各付各的最好，以后咱们就两清了。”
谈雅心转向服务员，“这是我们两个人的920元，先付了。”
关晴也十分配合地站起来。
男子看着几盘分毫未动的菜，感觉有点可惜，“怎么这么早就走？”
谈雅心理了理鬓发，“知道我一小时能赚多少钱吗？”
男子吃惊的看着她。
“象我这种级别的女主播，一个小时挣得比你一个月挣得还多。”说完谈雅心拉着关晴转身出了餐厅。
——
这应该是关晴最近碰见的最有意思的事了，想想就让人发笑。
晚上关晴忍不住在微信上和郝洁说了，郝洁也乐坏了，各种嬉笑怒骂的表情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我猜这个男的大概以前相亲的时候吃日料吃多了，怕又碰上一个吃完就走，没有下文的。”
“关键对方还带了一个人过来。”
“女朋友只能交一个，霸王餐却要两个人吃。”
……
郝洁说了一大通，关晴笑得收不住，回复说：“我以为她让我帮着看看，挑个饮品店什么的坐坐，没想到去了那种地方，点菜时他的脸色，那叫一个酸爽。”
郝洁说，“这种好事怎么我就碰不上。”
“我其实也没吃啥，就过了一回眼瘾。”
“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以后打死我也不去相亲。”关晴想起那个生动的场面就心里发怵。
“相亲的双方都是奔着结婚的目的去的，任何一个缺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并把对方放到假想出来的婚姻生活中去试探，而真正的爱情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吸引，它会让恋爱的双方互相包容对方的缺点，而不是刻意的去挑剔。”
学心理学的高材生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关晴感叹，“大概这是爱情越来越难得的原因。”
——
第二天，把小贝借去捉老鼠的王阿婆过来了，走进前屋就喊，“小关啊，快把你家的猫拿回去吧。”
关晴听到声音忙走出来，心里慌慌的，听这语气，肯定又没什么好事。
她小心翼翼的请阿婆坐下，关奶奶也过来陪着笑脸。
阿婆冷着脸把事情说了，原来小贝一开始不乐意住阿婆家，瞅着开门的机会就要往外跑。阿婆把本来预备留给自己的一条鱼烧了，用来招待小贝，才把它留住了。
夜间阿婆把它留在经常闹老鼠的一楼，锁上门窗，自己上二楼睡觉去了。一晚上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第二天她蹑手蹑脚下楼，原想着会看到一些老鼠被虐的血腥场面，可前后找了一圈，不仅老鼠没有看见，连猫也不见了。
猫是借的，少了没法交待，阿婆屋里屋外的找了半天，最后才在堂屋的房梁上找到了小贝。
小贝象是刚睡醒的样子，摇着尾巴跳下房梁，叫唤着问阿婆要饭吃。
虽然没有发现死老鼠，阿婆也不能就此否定小贝，决定再把他留在家里观察一下。
下午的时候，阿婆坐在长凳上磕瓜子，小贝趴在窗台上晒太阳，一幅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画面。
大概是瓜子的味道太香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只老鼠，沿着墙角缝儿就溜到长凳下面。
这还了得，大白天的老鼠在眼皮底下过街，把自己当成了睁眼瞎，好歹家里还养着只猫呢。
阿婆对着小贝一声大喝，差点没喊，“你的天敌来了，还不快上。”
小贝反应也很快，哧溜一下就窜上了房梁。
阿婆把事情说完，关晴的脸红到了耳根，忙不迭的向王阿婆道歉。
王阿婆唠唠叨叨的，还心疼着她这两天烧的鱼，关奶奶跑去地里，摘了一篮子菜送给她，又说了不少好话，阿婆才嘀咕着去了。
关奶奶埋怨关晴，“你养的这是什么猫，该抓的不抓，不该抓的乱抓，干脆扔了算了。”
关晴当然不同意。
所幸的是，小贝大概受了惊吓，接下来的几天特别听话，关晴把他从王阿婆家带回来后，他就一直老实的呆在屋里，关奶奶赶他出去他也不去，还没事就老往房梁上窜。
关晴只能摸着它的脑袋安慰它说，“咱们家没老鼠，你不用躲那么高。”
关奶奶：……
长假最后两天要去公司值班。关晴带着小贝要回城里去。
关奶奶一早就把糍粑糕和麦饼做好了，塞在关晴的背包里，让她当早饭吃。
关晴推不掉，说，“又不是以前上学，路上早餐摊多得是。”
“早餐摊点再多，有我做的好吃吗？”
“你怎么总把我当小孩一样。”
“那就对了，疼你的人才会把你当小孩，以后碰上一个总把你当小孩的，你可千万别错过了。”关奶奶说。
——
节假日期间客户们也在休假，没有什么工作，闲暇之余，关晴想起前任客服代表总结的一些经验心得，觉得可以借鉴一下。
最近商场的促销活动很多，各有各的创意和特色，关晴把能找到的这些商家的促销信息做了一下收集整理，又做了些导向性分析，同时把与客户相关行业的市场信息整理成了备注，发往几个客户的邮箱。
用韩天的话说，客户要求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一个合格的广告人，做到超出他们预期的，才是一个优秀的广告人，才能让客户觉得你是真正的为他们着想。
接近中午的时候，关晴突然听到有人敲了几下门，抬起头，郑多斜靠在门框上。
今天郑多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白色的修身T恤，下面是一条磨旧处理的牛仔裤，和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到是很搭。
郑多倚着门，声音象秋日的阳光一样，也是慵慵懒懒的，“我说关代表，什么事情做得这么专注，今年要是公司不评你做优秀员工，我第一个不答应。”
评不评得上优秀员工关晴不在乎，多加点工资就行。
“你来干嘛？”
关晴和郑多也熟了，知道他整个就一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今天来肯定也没有正事，心里就没拿他当正经领导，干脆懒得站起来了，说话也不那么客气。
郑多说，“这么好的天气，总不能闷在家里吧，随便出来走走。”
七十八 突如其来的大雨
郑多绕着窗边踱步，俯看外面的景色，秋日的阳光浓淡适宜，不温不热，又有落叶的陪衬，显出秋天独有的缤纷色彩。
郑多感慨，“从这里看下去景色还不错，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关晴没接他的话，自顾自的敲键盘。
郑多转过身，走到关晴桌边，拿起桌上的那盆绿植，用手指掐着叶片，“这是什么植物，家里的阿姨也养过，忘了问名字了。”
关晴急忙把绿植抢了回来，“这是我的幸运盆栽，别乱动。”
“哪幸运了，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自从有了这个，我的运气就变好了。”关晴说。
“你信这个还不如信我，我才是你的贵人。”郑多大言不惭的。
关晴想起他的黑色捷豹，脸又黑了。
郑多说，“听说你在客服部挺辛苦的，怎么样，要不要我找王义刚说下，把你调个岗，调到总经办来，做我的秘书。”
关晴差点从坐椅上跳了起来，“谢谢郑总，我在客服部做得挺好的。”
“是吗，所以节假日的安排你一个人在这里加班？”郑多抱着胸。
“那不是工作需要吗？”关晴其实也没什么底气。
“好吧，你什么时候想要换个岗位，和我说一声就行。”
郑多找了张椅子坐下，把腿架在另一张椅子上，抖着腿，关晴一脸嫌弃。
“上次送的花还喜欢吗？”郑多拿起一本客户资料，随便翻看着。
关晴本来想说花早就被她扔了，想了一下，觉得如果还想在公司混下去的话，领导面前还是要注意行言，随口说了句，“还好。”
“我说你家的猫怎么这么凶悍，要不要考虑换一下，换个温驯点的，波斯猫之类的，看着也顺眼。”想起那天被那只肥猫袭击的情景，郑多至今心有余悸，看来以后上门，得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关晴听着这话刺耳，“我就喜欢那样的。”
郑多耸耸肩，表示难以理解。
可越是难以理解的东西，郑多却越有兴趣探究下去，要是象电影一样，开头就能猜到结局，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
“今天天气这么好，想不想跟我出去兜兜风，我新买的宾利到货了。”郑多提议。
关晴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是刚认识了一个车模吗？”
“你是说上次在车博会上的那个吗？怎么，你吃醋了？”
关晴对于郑多爆棚的自信心无语，“要吃醋也轮不到我吧。”
“那就对了，你觉得有谁会跟宾利过不去。”
郑多换了条腿架上来，“我说你们女孩子怎么总想做别人的唯一呢，花园里那么多美好的花，你整天看着那么一朵，难道不腻烦吗？”
这理论和谈雅心到是可以凑一对儿。
关晴直翻白眼，“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你跟她们不一样。”
关晴不知道“不一样”三个字用在这里是褒义还是贬义，不过应该不是太坏，有那么一瞬间，关晴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当她对上郑多满不在乎的神情后，立刻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
郑多终于进入主题，说，“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次什么事？”关晴想不起来他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郑多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把腿从椅子上放下，“当然是做我女朋友的事，才几天功夫，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关晴想起那天晚上郑多向自己刚提出来的时候，自己好象还感动了那么一回，可是发现他的车子就是那辆8898后，她就把这事彻底丢到爪哇国去了。
“那个事啊，我当时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关晴觉得郑多不是理解力有问题，就是记忆力不太好。
第二次被拒绝了，郑多的自信心又遭受了一次打击，以前的无往不利的经验怎么到了关晴这里好象就不灵了呢。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弃，越是不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他就越有追逐的兴趣。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郑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有人突然走进办公室，把关晴和郑多都吓了一跳。
韩天提着个黑色的公文包，不露声色地走进来。
关晴的心跳了一下，他是知道自己今天值班，所以特意来的吗？
但很快她又有了一丝尴尬，不知道自己和郑多的对话，韩天听到了多少。
“郑总也在，真是难得，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兜风，不怕辜负了大好的秋光吗？”韩天每次看见郑多就冷嘲热讽，几乎想克制都克制不住。
“韩总今天不是也特意跑过来加班吗？”郑多说。
同样是尾调上调，嘲讽满满。
“我约好了中午和客户吃饭，顺路过来拿一份文件。”
韩天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握住把手，好象想起了什么事，微微侧身说，“对了，上次把郑总一个人留在蒸菜馆的事真是很抱歉，要是郑总今天不忙着陪女朋友，我请郑总喝一杯赔礼。”
郑多想起那天的事就堵心，韩天和关晴走了以后，老板拉着郑多左一句兄弟，右一句郑总，热情得象久别重逢的兄弟一样，还满嘴不着边际的胡侃，从顾客们暧昧的眼神来看，明显是把两人想成了断臂之交。
看来这个韩天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郑多斜睨了一眼韩天和关晴，两人的表情有点怪异，想起上次在蒸菜馆遇到两人的情景，心头涌上一丝疑虑，他们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赔礼就不用了，韩总还是少管我的闲事就可以了。”郑多也是冷冷的。
关晴如坐针毡，拿起文件走进韩天的办公室，试图打断两人的说话。
“韩总你看看这份调查表做得怎么样？”
韩天拿过文件，仔细看了看，把关键的地方圈圈点点，又交待了关晴几句，两人凑在一起商讨着。
一对态度认真的无懈可击的员工。
郑多感觉自己被彻底冷落下来，可他又无事可干，只能站起来，刚要离开突然又转过身，对着韩天的办公室喊了一句，“我不会放弃的。”
韩天愣了愣。
关晴心虚的瞥了眼韩天，她看见韩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韩天把需要的文件找了出来，放在公文包，然后对关晴说，“要是没有别的事，你今天就早点下班吧。”
说不清楚理由，关晴总觉得韩天的态度有些冷淡。
关晴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后，看了下表，已经接近四点，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来的，透过城市层层叠叠的高楼向远处看，黑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整个城市隐没在一团雾气中。
看来又将是一场毫不留情的大雨。
关晴匆忙赶到楼下时，还是被堵在了门口，大雨已经打落下来，前一分钟还是尘土飞扬的柏油路面立刻就淌起了小水花。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那么地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世纪鼎盛大厦的一楼大厅内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来避雨的，捋着半干不湿的头发，抱怨着变化无常的天气。
百无聊赖的等待中，关晴看着水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一个个的小水洼聚起来，又承重不住，破裂开去，最后汇聚成一条大水流。
她掏出手机，想找个人来给她送伞，可是又觉得这样的天气，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关晴叹一口气，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
无聊中关晴刷着朋友圈，大家正忙着抓住节日的尾巴享受着各种美好，有晒风景的，晒美食的，晒心情的……
于颖儿嘟着嘴巴，捧着在兰芳园买的奶茶，身后是一片胡里花哨的店铺招牌，图片下面还有一长串的点赞，以及蒋自豪不失时机的抬杠金句。
一阵大雨大风过后，雨势平缓下来，淅淅沥沥的滴落着，关晴看了下依旧灰暗的天空，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
关晴一头扎进雨里，往公交车站赶，希望在下一场大雨下来之前能赶回家。
七十九 职业病
关晴低着头赶路，细密的雨丝汇成水珠，顺着眼睑淌下，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一片。
有个人靠了过来，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关晴吓了一跳，脚下发软，差点没摔倒，一只手有力地将她抓住，让她找回了身体的重心。
关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睁大眼睛。
没错，是韩天，撑着一把黑伞。
“秋雨是最伤人的，怎么能不打伞就走。”韩天的语气带着责怪。
“韩总，你怎么在这？”
“我不是让你放把备用伞在公司吗？”
韩天的语气凶巴巴的，关晴有点委屈，其实她是带了把备用伞在公司的，只是上次被于颖儿借走后一直没有还给她。
他不是说去陪客户吃饭了吗，难道是特意回来给自己送伞的？
关晴突然就爱上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
伞不大，韩天把伞向关晴一面倾斜，自己站在迎风的一面，雨点大都落在韩天身上。
没有什么比同撑一把伞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了，两人并排着肩膀走，肩头避无可避的触碰在一起。
韩天的肩膀很宽阔，关晴有点想入非非，如果一直有这么宽大厚实的肩膀走在自己身旁，以后的路也许会更笃定一点吧。
关晴不敢看韩天，她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是红的。
韩天拿伞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关晴抬眼，她发现韩天有点异样，脸是红的，眼睛是红的，握着伞柄的手指关节却发白发青。
刚才韩天说话的时候，关晴就闻到了一股扑面的酒气，难道他今天酒喝多了。
两人到了路边，韩天把伞递给关晴，“拿着。”
“那你呢？”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打的回去。”
见关晴犹豫着，韩天几乎是把伞撞到关晴手里，然后转身走到马路边，招手拦出租。
关晴发现，跨下人行步道的台阶的时候，韩天脚下踉跄了一下，右手抚住腹部，微微弯腰，以一种异常于平时的姿势站立着。
关晴心里一紧，打着伞跟过来，她看见了韩天的侧脸，刚刚通红的脸颊现在转成一种苍白色，双眉间的褶子暗示他正在忍受着一种异常的痛楚。
“你哪里不舒服吗？”关晴问。
“没什么，有点胃疼。”
关晴没有犹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不顾韩天反对把他扶了上去。
司机问，“去哪里？”
“去最近的医院。”关晴说。
“不用，没什么大事，忍一会儿就好。”韩天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司机转头向两人瞅着，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关晴看见韩天倚靠在后背上，头侧向一边，嘴唇紧抿着，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坚定的说，“去医院。”
这一次她要做主。
出租车到了医院，关晴把他扶进急诊，在候诊区坐下，她跑前跑后的挂号缴费做检查，最后在韩天强烈的坚持下，她才放弃扶着他进就诊室的想法。
没想到韩天和出诊的医生是老相识了，两人一见面就聊了起来。医生开玩笑地说韩天是他见过的最不听话的患者，总是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可偏偏又是运气最好的患者，虽然每次都是喝酒引起的急性胃炎，却只是胃粘膜轻微损伤，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关晴，叮嘱韩天，以后不是一个人了，可不能再乱来了，万一变成慢性胃病就难治了。
他又交待了韩天一些注意事项，开了两盒药，让他按时服用。
出了医院，韩天的胃疼也止住了，他对关晴说，“我就说了没什么大事吧。”
关晴横他一眼，“别逞强了，医生都说了，再拖下去就成慢性胃炎了。”
关晴在马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韩天报了个地名，汽车到了目的地，韩天支撑着车门跨出一只脚，关晴想要跟着下车，被韩天拦住了。
“麻烦你把她送回家。”韩天对司机说。
雨还在下着，看着韩天微微佝偻的背影，关晴打开车门，撑着伞追了上去。
韩天走了几步，发现头顶上多了一把伞，有些不满，“你怎么还不走？”
“我送你到家，你没事了我再走。”
韩天不说话了。
雨细细密密的下着，关晴尽量把伞往韩天的身边靠。
两人走到门口，韩天掏出钥匙，插了几次无法对准锁孔，关晴接过钥匙，打开门。
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套房，与关晴那套粉色调，处处透着少女小心机的公寓不同，这间套房以灰蓝的冷色调为主，装修简洁大气，没有任何的点缀和装饰，客厅的蓝色星空背景墙让整个房间显得更加空旷。
关晴让韩天坐着，她把药拿出来，又倒了杯水，递到韩天手上，看着他把药吃完，心里觉得安定一点。
关晴想起以前自己有一次把肚子吃坏了，又呕又吐的，胃疼了一日，奶奶给自己熬了红糖牛奶，喝了一天就好了，也许治韩天的胃疼也能有效。于是关晴又在厨房转悠，但翻遍了冰箱和柜子，没有找到红糖。
韩天招呼她，“你过来坐着。”
关晴乖乖地坐下来，韩天的脸色舒缓了许多，脊背也重新挺了起来。
韩天喝了一大口水，解释说，“我这个胃病是以前和客户喝酒的时候落下的，平时不喝酒还好，一喝酒就要犯，今天为了应酬一个客户，多喝了几杯白酒。”
做客服这一行的，酒桌就是战场，要拿下一张订单，必须要在觥筹交错中经历一番刀光剑影，所以很多做客服的都有这个毛病。
关晴突然觉得，别看他平时总是无所畏惧的样子，其实他和自己一样，有时候也是很脆弱的。
“今天辛苦你了。”韩天说。
“不用客气，你不是也经常照顾我吗？”
也许人和人一起，就是为了相互照顾对方。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韩天说，“以前我在工作上对你比较严格，你不介意吧？”
这种上司对下属问话式的说话让关晴感觉很不自然，这种地方好象不太适合谈公事吧。
“当然是——介意的，”关晴眨眨眼，“不过看在你后来对我还不坏的份上，我已经原谅你啦。”关晴表现很大度的说。
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韩天看着她，被雨打湿的头发还没有干透，不施脂粉的脸上透着山楂一样的红，不象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关晴，又象极了自己认识的那个关晴。
韩天说，“郑多说得没错，客服部的工作很辛苦，你的付出和收入常常并不能成正比，至少目前是这样，如果你不愿意留在客服部，想调去总经办的话，我也能理解。”
关晴一愣，那么说，他今天是听到了自己和郑多的对话了。
郑多提出让自己去总经办，他不会真的多心了吧。
关晴急忙摆着手说，“我不会离开客服部的，虽然目前收入不高，但我相信以后咱们客服部会越来越好的。”
她涨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象个被冤枉了偷拿糖果的孩子一样，急着向老师澄清。
不知道是不是韩天的胃疼好了，还是关晴的话让他放下了心，他站起来，舒了一口气。
走到窗前，雨停了，天边一抹红艳的晚霞现了出来，已近傍晚，很有些古诗中“横烟秋水上，疏雨夕阳中”的味道。
“天快黑了，你早点回家吧。”韩天违心的说。
关晴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应该早点提出来回家才对，偏偏他先说了，好象自己赖着不肯走似的。
关晴站起身，经过门口的鞋柜时，僵了一下，鞋柜的最顶层，放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修长的鞋面，纤细的鞋跟，又让关晴想起那个小鸟依人般的Ala，象她那样的小个子，穿这种鞋子应该是最合适的。
关晴坐在出租车回家的路上心口还是有些发闷，每次她和韩天之间发生一些微妙变化的时候，Ala都会从某个地方不经意地跳出来，虽然只是以一件物品，一张照片的方式存在，却似乎无时不刻在暗示关晴，她才是韩天的所爱，而她关晴，只是一个想入非非的闯入者。
关晴离开后，韩天看着那双红色的高跟鞋，皱起了眉头。
八十 孤掌难鸣
就在韩天去见客户前，Ala到家里造访了一次。韩天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一段时间不见，她明显憔悴了不少，眼圈也有些发黑。
韩天考虑了一下，还是请她进来坐了，他为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捧着水杯，大口的喝水，韩天发现，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心疼的感觉。
Ala放下水杯，环顾了一下这个曾经属于她和韩天的爱巢，往日的温度似乎已经不在，秋天的凉意透过窗户渗透进来，连空气也是冷的。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Ala抬起头说，“我承认，过去的我做得不够好，我自私，虚荣，爱使小脾气……”
韩天默默听着。
“我也知道，我不该不相信你，对你用那些不光彩的手段。”
对方依旧是沉默。
“但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韩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真的知道错了。”Ala开始啜泣起来。
韩天摇头，“太晚了。”
Ala不甘心，她说，“咱们曾经有过美好的时光，五年的感情，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韩天，你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记，但是对不起，Ala——”韩天迎上她的目光。
Ala眼中升起了炽热的火焰，似乎要将一切触及之物烧毁，“是因为她吗？”
不用说，彼此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韩天不说话，就是默认。
“你难道要为了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女人，放弃咱们五年的感情吗？”
Ala知道，韩天是个重感情的人，感情和理智对他来说，就象左手和右手，互相依存，不能分开。
她想利用韩天的这个特点，把他再拉回自己身边。
现在的韩天无疑正在做着感情和理智的斗争，和Ala的感情只剩下了记忆，就象火柴燃尽后剩下的最后一点星火，如果仅凭着这点余温走下去，恐怕最后的结局是在彻底的冰冷中决裂，与其这样，不如留着对对方最美好的回忆，就此放手，让对方找到更合适的人。
更何况，是Ala自己造成了这一切，是她的多疑、猜忌和自私，把自己一点点的逼向了关晴，在Ala身上，韩天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每个女孩本来都应该很美好，可Ala显然已经在职场和生活的双重裹挟下，丧失掉了当初让他感到心动的纯真，而这一点，他在关晴身上又找到了。
思考过后，韩天决定向Ala坦白，“也许我还会有些恋旧，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在了，Ala，这样的我你会要吗？”
Ala的脸色变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站起来，用了全身的力气，“我不会祝福你们的。”
“等等。”Ala走到门口的时候，韩天叫住她。
Ala身体一震，转过身来，心中又充满了希望。
“请把属于你的东西带走。”
Ala恨恨的说，“如果你真的那么绝情，就把它们全部扔了吧。”
——
关晴回到小公寓，几次想发消息过去，询问韩天的身体怎么样了，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编辑了一大段文字，却又想起那双红色的高跟鞋，最终还是按了取消。
关心太过，显得有点喧宾夺主，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最后一天假期，关晴过得百无聊赖，她甚至怀念起上班的日子来，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她之所以那么怀念工作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某个人的存在。
关晴有时候呆呆地想，恋爱中的女人也许不是变笨了，而是变得自欺欺人而已，在现实和幻想中间，有些人宁愿一辈子选择幻想，而不愿去面对现实，这和智商无关。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关晴一样的想法，上班第一天，蒋自豪就带着生无可恋的表情坐在电脑前，和无精打采外加黑眼圈的于颖儿到是凑成了一对儿。
说起接下来的六天工作日，两人一致怨声载道，竟然难得的聊到了一块儿。直到别的部门的同事来询问关于香港之行的事情，于颖儿才恢复了些精神，绘声绘色地把几天旅行的经过说了，完全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之前有不少人托于颖儿带货，于颖儿帮他们都买了，她把东西全部分发到位，办公室热闹了半天后，以于颖儿为中心的包围圈终于散开。
于颖儿最后把一瓶兰蔻眼霜放到关晴桌上，“这是你帮我值班的报酬，怎么样，我对你不赖吧。”
蒋自豪已经等了半天，这时候才有说话的机会，“于姐，你总不会把我忘了吧？”
“哪能呢，你给我的朋友圈点了那么多的赞，说什么也得鼓励一下。”
于颖儿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子，推到蒋自豪桌上，“这个是你的。”
何茜和关晴都过来看，见盒子上面写着“老婆饼”三个字。
“于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去香港一趟，就给我带这个？”
于颖儿乜他一眼，“别不知足了，这可是正宗香港本地产的。”
那不还是一块饼吗，没准还不如家门口菜市场做的来得新鲜，蒋自豪暗自嘟囔着。都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大家都是同事，怎么送个礼物差别都这么大呢。
何茜用笔敲着包装盒上的“老婆”两个字，开导蒋自豪，“礼轻情义重，你要深刻体会小于的良苦用心。”
蒋自豪看着那几个字若有所思，想到一个问题，“于姐，你的那些照片都是谁给你拍的？”
“我同学拍的，你问这干嘛？”于颖儿警惕地看着他。
“说句真心话，站在同为男性的角度，你那个同学的审美确实有待提高，我们于姐这么青春靓丽的一个人物，竟然被他拍出了大妈的感觉。”
于颖儿瞄准了蒋自豪的头，准确无误的把手里的笔投了出去，“你说谁是大妈？”
蒋自豪眼观六路，敏捷的避过于颖儿的暗器，“现在承认了吧，你那同学就是一男的？”
“蒋自豪，你别想从我这儿套什么消息，我那同学究竟是男是女，你就慢慢猜着吧。”
——
每年到了秋天以后，各种节日纷至沓来，工作量也随之增大，广告业务应接不瑕，关晴已经连着加了两个星期的班，星期天也只休息了半日。
虽然忙碌，韩天把客服部的工作布置得十分有条理，各种轻重缓急，分工明确，因此大家也不觉得杂乱。
这天公司召开领导例会，何茜也去参加了，会议时间格外地长，一个多小时后，何茜回到了大办公区，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蒋自豪忍不住问，“何姐，不会咱们客服部又被王总点名批评了吧？”
“那到不是。”
何茜把事情三言两语说了，刚才开会的时候王义刚总结了这个季度的收益情况，公司在整个经济大环境不景气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业绩小幅增长，受到了总公司的表扬，王义刚兴致很高，意气风发地提出了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建议大家，尤其是客服部，要积极开发客户，争取订单，扩大公司业务规模，成为总公司的业绩标兵。
韩天在这个时候发表了意见，认为在网络化的大背景下，公司不应该无条件地开发新客户，而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在服务现有客户上，在为现有客户提供尽可能优质服务的同时，积极开发新媒体业务，寻求和数字服务公司的合作，开发媒体投放工具。
王义刚对于韩天的意见很不以为然，Jackey也适时地站在了王义刚这边，表示对韩天观点的质疑，整个管理层看见一边倒的态势，就是有人对韩天的意见表示赞同，也不敢公然在会上表态。
韩天孤掌难鸣，作为客服部的一员，何茜在为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的同时，也为韩天在心里叫屈。
对此关晴也是感同身受。在声色公司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接触了不少客户，关晴对于广告这一行还是有些体会的。作为手握资金的一方，客户通常对广告公司是不信任的，他们象是执掌经济大权的家庭主妇一样，精心打算着从她们手上花出去的每一分钱，试图用尽可能少的预算，获取尽可能多的收益，当某项商品或活动没有达到预期的收益时，他们常把原因归咎于广告公司，甚至忽略掉商品本身的问题。
关晴觉得，产生这种不信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客户和最后输出的广告之间，多了广告代理商这一环节，客户无法获知中间环节的运营过程，信息的不透明化导致他们越来越不信任自己的广告代理商，而日渐掘起的新媒体，通过程序化的广告投放平台，使客户可以绕开广告代理商，通过网络和手机，自行在平台投放广告，整个过程更加透明和公开化。
八十一 今非昔比
关晴是绝对支持韩天的观点的，抛开个人的感情因素，她也认为作为中间商的广告代理公司，将会朝着网络整合营销服务公司的形态发展，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作为职场新人，关晴无法为韩天提供话语权上的帮助，这让她觉得有些沮丧，她能为韩天做的，只能是一个肯定的眼神，或许一句支持的话语。
所以下午的时候，关晴鼓足了勇气，把想说的话事先在心中酝酿了一遍，然后泡了一杯咖啡，端到韩天的办公室。
咖啡很浓，浮着一层白色的泡沫，热气氤氲中，勾勒出一幅朦胧诗意的画面，让这个沉闷的午后变得鲜活起来。
韩天抬起头来，神情有点疲惫，看了一眼咖啡，又看到关晴的笑脸，所有的疲惫都消失殆尽了。
他也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
韩天伸手握住咖啡杯，暖暖的感觉传到四肢，“谢谢你的咖啡，上次送我去医院的事还没有谢你。”
“韩总不用客气，你不是也经常帮助我。”
也许因为人们需要互相帮助，所以才会走到一起。
韩天见关晴犹豫不定的样子，知道她有话要说，带着微笑看她。
“听说韩总今天在会议上发言了，其实，我觉得韩总的话是对的，我相信你。”关晴本来想好了很多自视有深度的话，从目前的营销规划到未来的行业发展，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韩天的目光，心里一慌就临时改了口，变成了土味十足的职业套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在讨好上司。
韩天会意的点头，他完全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气氛有点冷场，怎么看见他就脑子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了呢。
“咖啡，味道还好吧？”关晴恨不得掐自己一把，这话自己听着都觉得脑残。
“味道很好。”韩天笑了。
关晴彻底放弃了，她无精打采的转过身，韩天喊住她，“那个——”
关晴转过身来，韩天想了下说，“没什么，最近事情多，千万不要忙中出错。”
也许在办公室里谈论自己和Ala分手的事，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所以韩天又改变了主意。
关晴坐回到办公桌前，敲着自己的脑袋。
何茜朝关晴眨眨眼睛，“马来西亚的白咖啡，韩总还满意吧？”
何茜是有言外之意在里面的，上司和员工之间有一条界限，虽然有很多人蠢蠢欲动，时常想去试探一下，但没有十足的把握并不敢真的去触碰，而当别人去触碰这条界限时，又会引起大家的各种抵触情绪。
对此关晴不想说什么，有点事情不需要也没有必要解释。
将近下班时，韩天让于颖儿到他办公室去。
于颖儿一脸惊恐，努力思索着这两天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蒋自豪安慰她说，“放心去吧，要是半个小时后不出来，我就来捞你。”
半个小时过去，就在蒋自豪摩拳擦掌，准备进去捞人时，于颖儿出来了，涨红了脸，眼里蓄满了泪水，象随时都要决堤一样。
蒋自豪大生怜悯之心，说，“要不要来颗大白兔奶糖压压惊。”
啪嗒一声，于颖儿把笔朝他头上甩了过去。
反应迅捷，出手如风。
看来一切正常。
关晴探过身子，想要安慰几句，何茜说，“不用管她，过会儿就好了。”
于颖儿做事一向不用脑，被韩天训话也不是一次两次，大家已经见怪不见了。
“何姐，你太不厚道了，怎么可以对一个心灵受伤的人实施反复打击呢？”于颖儿撅起了嘴。
何茜撇撇嘴，心想你上次来医院探望时，不也是对我精准打击来着！
于颖儿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她，实在忍不住了，主动交待了原因。
原来上次何茜生病住院，把手上一个通讯公司的稿子交给于颖儿负责。这个通讯公司要做一次大型的营销推广，请声色公司制作一个广告的主画面。
对方不止一次地强调了要突出画面的创新性和突破性，还附带着发了一份品牌管理手册的电子文档。于颖儿接了稿子后，直接下了工作单，把创新性和突破性做为设计的重点要求提出来，交给创意部制作。
创意部也是竭尽全力，做出了一份相当有质量的设计稿。可是于颖儿把这份设计稿交给通讯公司时，却遭到了对方的无情拒绝。
于颖儿还没来得及尝试和对方进行沟通，通讯公司就已经把这项业务交给了别的广告公司。
韩天在仔细分析了原因后，最后得出结论，于颖儿在没有消化对方的品牌管理手册之前，就匆忙下了单子，致使遗漏了对方在手册中提到的设计方向和思路，相当于闭门造车，得到的结果只能是做出了一项虽然花哨但完全不符合客户要求的设计。
虽然没有亲耳听到，关晴也能想象出韩天对着于颖儿说话有多难听。
“别的都好说，关键是我这个月的奖金没了。”于颖儿趴在桌子上，吸着鼻子，肩膀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
蒋自豪适时的掏出纸巾，递过去，这次于颖儿没再拒绝。
何茜问于颖儿，“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打开过那份手册细看？”
“你生病那几天，我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事，这不是忙不过来吗，偶尔犯了小错误，也不用那么凶巴巴，象要吃人似的。”于颖儿被说中了原因，抬起头来，脸上讪讪的，眼泪却是一滴没有。
何茜才不吃她这一套，“关晴不也多分担了一份工作，怎么人家不出错，就你出错？你说没时间，我看把你找旅游攻略的时间拿两个小时出来就足够了。”
一句话把于颖儿堵得死死的。
于颖儿一生气，暗暗发誓这个星期不理何茜了。
今天于颖儿一天都生着闷气，除了关晴外，谁也不理，到了下班时间也没有急着走，而是将近七点的时候才和关晴一起下班。
两人走出公司，于颖儿提出一起去吃晚饭，放松一下郁闷的心情。关晴同意下来。
两人走在大街上，于颖儿被挂在橱窗里的一件衣服吸引住了，拉着关晴走了进去，这一逛竟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这里简直是一间隐藏在人间的宝藏屋，从衣服到包包，从头饰到鞋子，款式独特，风格迥异，充分展现了店主独具一格的眼光和品味，尤其深合于颖儿的心意。
于颖儿在店主的煽动鼓动和挑动下，几乎把所有的衣服都试了个遍，买下了其中的几件，又经过店主诚恳诚实诚挚的建议后，买了几件和衣服搭配的饰品，战斗力之顽强，与王荣荣有得一拼。
关晴本来还想着怎么开导她，看来现在都省了。
走出店门，于颖儿才感觉有点饿了，两人挑了一家甜品店坐下，点了两碗芋圆奶皮。
没有什么比买买买之后再来一碗美食更能治愈人心的了，两人吃得大快朵颐，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看来你都想开了？”关晴问。
于颖儿长出一口气，“想开了，他爱骂不骂，我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就行了。”
关晴：……
“不就是犯了个小错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的，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对我这种娇滴滴的女孩子各种毒舌，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真是白长那么帅。”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关晴好象想起了什么。
她刚进公司那会儿，也是在心里那样骂韩天的。
“咳咳——”关晴咳嗽起来。
于颖儿说，“虽然你不说，我知道你肯定没少在背地里骂过他，在这一点上，咱们绝对是坚实的同盟。”
谁和你是同盟？
关晴白她一眼，“韩总虽然说话不好听，在工作的问题上他可没说错，你是得用点心才是。”
“你怎么说话跟何茜一个调调，难道你们都被韩总收买了？”于颖儿的芋圆吞不下去了。
“你需要考虑的不是别人对你的态度，而是你自己的工作态度。”
于颖儿又哭丧起了脸，“你们合起来欺负我。”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当初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关晴很认真地说。
八十二 浪子回头
手机响了起来，于颖儿接起来，“我刚刚逛完街，准备回家去，你要是方便就顺路捎我回去。”
“就是那个和你一起去香港的同学？”关晴问。
于颖儿默认。
“上次一起去旅游，这次又主动来接你回家，多体贴懂事的男朋友，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关晴开着玩笑。
于颖儿吞吞吐吐起来，“跟你透个底，不过你可别和蒋自豪说，”她靠近关晴，“她就是一女的，根本不是什么男朋友，我中学时很要好的一个同学，最近刚离了婚，很失落，我就时常开导她，所以走得比较近。”
是女同学？那之前那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关晴突然顿悟，其实于颖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蒋自豪。
为了营造气氛，给蒋自豪制造压力，于颖儿故意瞒住了同学的性别，给蒋自豪一种潜在对手的威胁。
原来她一直都是在乎蒋自豪的，所以才会无师自通的玩起了爱情三十六计。
别看她嘴上厉害，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唉，口是心非的小女人！
——
沉闷的午后，办公区里响起一阵急促尖锐的声音，那是前台的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撞击发出的声音，象是一支高音的号角，宣告着公司里来了什么重量级的人物。
前台走到茶水室去，片刻后端着一杯咖啡出来，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回大厅。
关晴猛然想起，最近很少看见前台往客服部来了，韩天办公室的门口也没了她搔首弄姿的身影。
难道她对韩天死心了？
从这里看不到大厅的情形，于颖儿对蒋自豪说，“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她那么卖力，董事长来了也没见她泡过咖啡，你去看看，究竟来了哪位贵客？”
蒋自豪立刻就听话的跑出去了，两人平时拌嘴归拌嘴，在某些事情上的契合度还是相当高的，比如在探听消息方面。
蒋自豪去了没多久回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郑多来了。”
虽然郑多难得才来公司一趟，但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于颖儿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
“我和郑多聊了几句，听他说是来打卡上班的。”蒋自豪说。
这就相当新奇了，郑多来上班，还主动提出来打卡，不知道是为了作秀呢，还是要浪子回头了。
不过大家都觉得，浪子回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于颖儿问，“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重大会议？”
“好象没什么特别会议。”何茜想了想说。
“今天好象也没有什么美女要来面试吧？”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他是闲得发慌后的突然心血来潮。
蒋自豪郑重地说，“依据我的推理，郑多今天来上班和上次郑董事长来公司检查大有关系，郑董事长必定是对郑多放了狠话，如果他再这样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郑多在重压之下，顶不住老爹的威逼利诱，所以不得不痛下决心，洗心革面，重塑形象。”
接下来蒋自豪自导自演了一幕独角戏，把郑董怒斥浪荡不屑子，郑多乞求回头改新日的场景表演了一遍，绘声绘色的样子让于颖儿笑得差点没趴下。
蒋自豪还沉浸在忘我的自我发挥中，关晴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进来了。”
蒋自豪一秒钟停止表演，对着电脑正襟危坐。
大家的眼神都飘到了门口。
郑多今天穿了套灰色的西服，扣子扣得有板有眼，里面露出白色的衫衣领子，虽然没打领带，也是难得的正经打扮。
象个第一天上班的职场新人，郑多在大办公室里逛悠一圈，见人就打招呼，让同事们都有点受宠若惊。
郑多走到客服部办公区，何茜已经打起了招呼，“郑总，有阵子没见，越来越帅了。”
“是何代表吗，你要不是坐在这个位置，我都不敢认了，比我上次看见你的时候苗条许多，跟换了个人似的，有什么瘦身秘诀吗？”
何茜吃吃地笑，“也没那么夸张啦，不过瘦了五六斤。”
“我妈也天天说要控制体重，还让我留意一下有什么瘦身产品。何代表有没有什么好的产品介绍一下。”
“哪里有什么好的产品，不过是我自制的瘦身汤，郑伯母要是有需要，尽管打我电话，我一定把独家秘方倾囊相授。”
郑多微笑颔首。
“郑总好。”于颖儿也弱弱的说。
“这是于颖儿吗，客服部的第一大高音美女，人送绰号于喇叭？”
“郑总真会开玩笑。”于颖儿兴奋的脸都红了。
刚才还扮演双面人的蒋自豪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凑到郑多面前，“郑总，减肥的事我蒋自豪虽然帮不上忙，但以后要是有跑腿的活，尽管交给我，保证随叫随到，比快递小哥还方便快捷。”
郑多笑笑，拍了拍蒋自豪的肩，“听说你酒量不错，以后有机会较量一下。”
郑多转头看见象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关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关代表，新进的模范员工，以后有不少东西要向你讨教。”
关晴：……
看着郑多离去的背影，大家的嘴都合不拢了。
何茜说，“郑少是不是转性了，平时难得见他和人打招呼，今天怎么热情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于颖儿说，“不是他不热情，只是他平时难得来公司一趟，所以没机会见着他。”
“也是，郑少这么随和热情的一个人，怎么以前没发现呢？”何茜颇有些自责。
“你们有没有发现郑少长得和吴彦祖有点象？”于颖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何茜附和。
“他要是进军演艺圈，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何茜和于颖儿你一言我一句的，听得蒋自豪都快吐了。
何茜无视蒋自豪夸张的表情，感叹着，“做领导的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减肥不叫减肥，叫瘦身，不象我们说话那么土气。”
蒋自豪嗷嗷直叫，“那叫矫情，好吗？我说话时飙几个英文出来，人家就能把我当海归？”
“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眼看一场口舌大战即将开始，韩天从办公室出来，把几份计划书丢给大家，才算平息了这场纷争。
事实证明，郑多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难得来公司的他，在随后的日子里竟然三天两头地来公司报到，虽然有时只是来转几圈，到总经理办公室喝个茶，参与一下会议，但也是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同事们纷纷猜测，郑多是不是有接手公司的意向，毕竟，郑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诺大的资产早晚是要有人接手的，传言中两人关系再不好，为了郑家的将来考虑，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得赶一个出来。
来了这么多天，郑多在公司混了个不错的人缘，虽然有点游手好闲，但人气也是节节攀升，比如待人和气，说话风趣，体贴员工，还为公司拉来了几个客户，时间一长，甚至连他的花心传闻都变成了加分项，为郑多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尤其是在女同事中间，郑多三天两头的巡视工作成了大家枯燥工作中的一贴兴奋剂，私下里对郑多的谈论从隐私一直聊到了穿衣品味，用津津乐道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关晴很少参与这种讨论，不仅仅是她对郑多并不感冒，她感觉到韩天不喜欢这种办公室氛围。
有一次何茜和别的部门同事在谈论郑多的时候，被正好经过的韩天听见，韩天把何茜喊去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关晴看见何茜红了眼眶。
关晴进公司这么久，从来没听见韩天对何茜说过一句重话，看来这一次是触到了他的底线。
这天关晴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让韩天签字。看韩天写字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光看那一手潇洒飘逸的字，都能让关晴目眩好一会儿。
今天韩天拿笔的手却有点迟滞，关晴的目光让他有点分神，他生硬的签完字，关晴拿着文件走到门口，韩天喊住她，“周末有空吗？”
“呃？”关晴转身，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事要让她加班。
“我有两张音乐会的票，我想这个周末——”
韩天思考着，怎么把“我想请你一起去听”这句话表达得更加婉转一点。
这两张票他在一个星期前就买好了，他的打算是把自己和Ala分手的事在音乐会上和关晴坦白。
可是买票容易，发出邀约却是一件很难的事，在工作上侃侃而谈的他，涉及私人问题时竟然说不出口，错过了好几次向关晴开口的机会，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八十三 主题游乐场
关晴心里咯噔一下，又是票？
不会又是Ala给的吧？
关晴想起上次在演唱会上遇见Ala的事，多好的一场演唱会，心情全被她给破坏了，后面的演唱会关晴一直都是无情无绪的坐着，以至于演唱会结束后王荣荣意犹未尽的拉着她夸夸其谈时，她连话都接不上。
如果能把票换成现金奖励该多好。
韩天考虑着怎么把话说出口，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韩天接起来，然后眉头拧了起来。
电话是程娟打来的，她向各个部门传达王义刚最新发布的通知，经郑多提议，为了促进员工之间的交流和团结，增加员工的工作热情和凝聚力，公司将把每个季度超额完成的利润分拨一部分出来，设为专项活动基金，为公司员工提供诸如旅游、聚餐之类的福利。
这个周末将举办第一次活动，细则已经发往各部门的邮箱，程娟让大家注意查看具体的通告。
韩天的计划被打乱了，既然这个周末公司另有安排，他只能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改成“没有什么，公司周末要举办活动，你看一下通告。”
关晴嘀咕着，走了出去。
整个公司没过多久就彻底沸腾了，公司成立至今，除了逢年过节发些礼品外，从来没有别的集体活动，那些诸如旅游之类的福利，似乎是来自于外资和国企的传说，象他们这种中小本土企业的集体活动一向是只有节假日在办公室加班时的集体吐槽。
通知的最终细节出来了，公司将安排员工在本周末到邻近城市的一个大型主题游乐场游玩，统一乘坐大巴车前去，周六早上集合，晚上回来。
这个活动受到了以年青人为主的大部分员工的欢迎，气氛之热烈比过年放假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主题游乐场最近几年在全国范围内都很火热，公司里去过的人也不少了，可因为是第一次集体活动，大家都是异常兴奋，早早的在网上找好了攻略，很多细枝末节的问题也讨论了好几天，兴奋的跟个小学生春游似的。
为了这次出行的着装问题，于颖儿纠结了很多天，把家里的衣服全部排查一遍后，觉得没有一件是合适的，决定在网上再买两件新的。
于颖儿把几天来加进购物车里的衣服拿给关晴看，让她为自己挑一件合适的。
关晴划动着屏幕，把这些衣服翻看了一遍，除了颜色有明显的差别外，这些衣服大都是窄肩收腰，萝莉感十足的可爱套装，看得关晴有点视觉疲劳。
关晴随便指了一件，“这件不错。”
于颖儿歪着头，“模特儿穿着是不错，我穿会不会显胖？”
“应该还行。”关晴看着自己电脑上的文件。
“要不这一件怎么样？”于颖儿点开一身粉红色的蓬蓬裙套装。
“也可以啊，很漂亮。”关晴目不斜视的。
“真的假的？”于颖儿对关晴马虎的态度很不高兴。
何茜插话说，“那天万一你要坐高空飞椅一类的项目，穿这样的裙子不是要走光了。”
“这到也是。”听何茜这么一说，于颖儿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蒋自豪靠了过来，“选衣服这种事应该交给我这种专业人士，”他煞有介事地用手一指那件包臀微喇的鱼尾长裙，“听我的，这件准没错。”
于颖儿把他的头推了回去，“什么眼光，我们都觉得不好看。”
“女为悦已者容，女人穿衣服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吗，你应该多咨询一下我的意见就对了。”
“滚——”
关晴把客服部参加活动的人员名单交给韩天的时候，明显看到他眼底有一丝失望。
他甚至连碰都没有碰那张名单，只扫了一眼，淡淡的说，“放这里吧。”
“那么，韩总你去吗？”
话说出口关晴就后悔了，这好象不是她应该问的问题。
最近怎么总是言不由衷呢。
“玩得开心点。”韩天抬起头，淡淡的说，同样也是言不由衷。
周六的天气不错，在这个雨水越来越多的城市里，人们总是格外珍惜阳光，尤其是秋天，当阳光和斑斓的色彩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人的心情也跟着五彩缤纷起来。
高速公路两旁的景色乏善可陈，同事们坐在大巴车上窃窃私语。王荣荣今天感冒，正在家休养，谈雅心要做直播，也是分身乏术。何茜带了男朋友来，两人从一上车就粘腻在一起，关晴就和于颖儿坐在一起。
经过千挑万选，于颖儿今天还是穿了那件蒋自豪建议的鱼尾裙，上面搭配一件白色的贴身毛衣。
讲真心话，关晴觉得这件衣服的样式本身距离图片就有相当大的差距，加上于颖儿有些肉嘟嘟的肚腹，穿出来的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但就象蒋自豪说的，衣服是穿给男人看的，只要于颖儿在乎的那个人觉得好就好。
蒋自豪坐在两人后面，和别的同事聊得不亦乐乎，偶尔过来和于颖儿聊几句。
虽然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关晴还是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几遍，没有发现韩天的身影。
关晴有些失落，其实想想也是，这种熙熙嚷嚷的场所，韩天怎么会喜欢呢，更何况这个活动是郑多提出来的。
到了目的地，游乐园的停车场上已经是车满为患了，这个主题游乐场所占地面积有2万平米以上，内设几大主题鲜明的区域，几十个在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端游乐项目，还有大型演艺秀，烟花秀，每逢节假日能吸引上万的游客前来游玩，可谓男女老少皆宜。
何茜是第一次把她的男朋友展示在同事面前，在车上的时候已经收到了不少同事的调侃，一下车就带着男朋友玩失踪了。
蒋自豪自告奋勇地当起了领队先锋，带着同事们四处乱逛。因为大家爱好不同，很快就各玩各的去了，只有于颖儿拉着关晴，跟在蒋自豪后面，组成了一支三人小分队。
蒋自豪提议玩秘境飞车，遭到了两个女生的强烈反对，蒋自豪又把两人带到魔幻擎天，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于颖儿就是不肯上去。
站在地面往上抬头，那些被巨大的机器带到半空的年轻男女，虽然个个因距离过远而面目模糊，但他们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依然十分清楚，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听着就足够让人胆颤心惊的了。
于颖儿说，“你少来忽悠我，我今天来可是找乐子的，没事花钱买罪受干嘛？”
“这就叫体验生活，生活不应该只是吃吃喝喝，还要感受各种刺激，你没有看见有人就爱看恐怖电影吗？”蒋自豪耐心的开导她。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坚决不自虐。”
蒋自豪本来还打算来一出英雄救美，可眼前的两大美女都不买帐，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
三个人把游乐项目都参观了一遍，于颖儿和蒋自豪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式的争论，最终达成了一致，去玩碰碰车。
这个应该是男女老幼都适宜的项目了，童年的时候，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赛车梦，而碰碰车则用一种简单便捷的方式帮助每个人实现了这个童年的梦想。
三个人又体验了一回儿时的欢乐，用成人肆无忌惮的方式，蒋自豪在场地上乱转，故意把别人的车子引在一起，撞成了一堆，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关晴和于颖儿两头追截，都被蒋自豪溜走了，恨得于颖儿牙根直痒痒。
三个玩了几回，直到场地工作人员对害群之马的蒋自豪进行了驱逐，三人才嬉笑着跑出场馆。
安静下来后，三人坐在梦幼蘑菇形制的长椅上休息，于颖儿和蒋自豪还在谈论着谁的车技更好一些，关晴心头突然浮上一阵惆怅。
这会儿韩天又在做什么呢？
蒋自豪买来饮料和小吃，三个人吃饱喝足后，感觉战斗力满满，开始商量下一个应该体验的游乐项目。
蒋自豪把手机拿出来，又翻了一遍攻略，最后得出结论，如果今天不去鬼屋看一看，这个地方算是白来了。
于颖儿经不住蒋自豪撺掇，最后还是拉着关晴一起去了。
八十四 鬼屋的试炼
三个人走到鬼屋场馆门口，见和别的人满为患的场馆不同，诺大的一个地方，门口冷冷清清，连一个排队的都没有，只有一个朝天鼻孔、牙齿外翻，长得比女鬼好不了多少的女工作人员站在入口处。
于颖儿走到入口处，狐疑地朝里面看了看，见一眼望不到头的狭长通道内一片昏暗，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里面造风机的作用，一阵阵的冷风往外吹，还隐约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果然不出所料，差点又被蒋自豪给忽悠了。
于颖儿拉起关晴就要走，蒋自豪又发挥起他的专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走在前面，有什么事他担着，保证让大家觉得不虚此行。
于颖儿说，“你要是能让咱们公司的人都进鬼屋，我们就跟你走一趟。”
“这可是你说的，关姐也听见了，不许反悔。”蒋自豪不失时机的说。
关晴也同意下来。
游玩了半天，同事群里这时也是一片热火朝天，大家纷纷晒出了自己游玩时的糗照，小开晒出了一张乘坐天堂舵手时机器自动拍下的照片，鼓足了气的腮帮子，暴起的眼珠，流到下巴的哈喇子，被同事们一致评选为公司年度最佳照片。
作为活动的发起者，郑多也在照片下点了赞。
同事们问郑多怎么不来，郑多称自己正在附近朋友开的一家农庄喝茶，此话一出，引起了大家一片哄声，纷纷鼓动郑多一起来参加活动。
蒋自豪自然也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并且在群里号召大家一起去鬼屋试炼。
蒋自豪把自己给关晴和于颖儿拍的合照放在群里，出于职业习惯，附上一段广告性的文字，“公司的两大美女都报名了，豪气盖世的男儿们，你们还在等什么，走，一起征伐鬼屋去。”
气氛逐渐热烈，报名的人数节节攀升，最后郑多的头像也亮了，“算我一个。”
有了领导的带头，接下来的文字几乎全部是复制粘贴，一长溜的“算我一个”。
蒋自豪和大家约好了进鬼屋场馆的时间，时间一到，几乎所有的同事都来了。
蒋自豪对于颖儿说，“这下你总得说话算话了吧？”
于颖儿和关晴虽然认为蒋自豪有作弊的嫌疑，但面对这个结果也只能认了。
郑多来的时候，同事们都已经齐集在门口，蒋自豪正在给几个胆小的女孩子做思想工作，他模仿王义刚的口气，告诉大家要有集体意识，在工作和生活中要学会协作互助，有乐同享，有难同当。
郑多的出现无疑给犹豫不定的女同事们增加了不少士气，尤其是郑多说，“今天进鬼屋的改天请你们吃烧烤。”
大家立刻众志成城地团结在了一起。
蒋自豪主动请缨带队，并且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让大家对他放一百个心。为了防止走脱，大家排成一个长队，后面的人拉着前面人的衣服前进。
于颖儿跟在蒋自豪后面，紧紧拉住了他的衣摆，生怕一松手就走丢了。关晴和另外几个女孩走在最后，场馆里很黑，大家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这里的鬼屋果真是名不虚传，场景布置、道具和音乐都做得十分逼真，幽暗的通道，泛着绿色荧光的磷火，如鬼魅呓语一般的呻吟声，还有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阵阴风，处处让人毛骨悚然。
走了没多长时间，蒋自豪就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来这个地方，特别不该逞强走在第一个，脚下的任何一步，都可能会触发某个机关，例如从上面掉下个大蜘蛛，或者从隐藏的石壁里闪出一个两眼冒光的鬼魂。
通常面对这种情况，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后跑，可是他现在转不了身，身后的于颖儿还把自己拽得死死的，卡得他脖子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偏偏这个场馆还不是一般的宽敞，走过昏暗的黄泉路，穿过骷髅遍地的埋骨场，又经过鬼哭狼嚎的血海深渊，大家越走越心惊战颤，毫无退路的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颖儿早就吓得闭上了眼睛，全凭蒋自豪摆布。蒋自豪横横心，一把抓起她的手，加快了脚步往前赶，后面的人来不及跟上，队伍开始越拉越长，人员开始七零八落起来。
走到一处停尸房的时候，蒋自豪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屋里垂满了白色的灵幡，他必须用手撩起灵幡，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路边的一具棺木突然发出叽叽嗄嗄的声音，砰地一声，棺材板掀翻开来，一具干尸从棺木里坐了起来，昏暗中看不清脸，好象没有五官，也许是戴了个头套，或者——
队伍中立刻有人惊叫起来。
更让人恐怖的是，那干尸动了，还从棺木里慢慢跨出一条腿……
蒋自豪抓起于颖儿的手就跑，后面的人一哄而散，既然不能后退，大家就用逃命的速度往前跑。
队形彻底打乱了。
关晴今天穿了双高跟鞋，被后面的同事猛推了一把后，猝不及防摔了一下，等她重新站直身子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关晴四肢发冷，额头冒汗，连大声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跟我来。”
有人在关晴身边说了一句，关晴觉得好象来自天使的一声呼唤，接着关晴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
关晴一个激灵，发现说话的人是郑多时，长吁了一口气。
郑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帽子，说：“戴上，遮住眼睛。”
关晴乖乖照办，郑多的牵引象是大海中航行的指南针，为迷路的船只指引着正确的方向，耳边虽然依然是鬼哭狼嚎，但关晴的心跳慢慢安稳下来。
踉踉跄跄走了一段路，感觉眼前一亮。郑多把她头上的帽子拿开，关晴才敢睁眼，外面秋光潋滟，自己已经站在了出口处。
关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郑多抓着，急忙甩开手，“怎么到了外面也不跟我说？”
“我拉着你走的感觉不好吗？”
要论撩人的本事，郑多绝对是业界高手，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把持不住了。
关晴瞪他一眼，这次他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想起刚才的一幕，关晴还是心有余悸，“这个鬼屋也太变态了，有必要做得那么逼真吗，吓死人不偿命啊。”
郑多耸耸肩，“一般般吧。”
关晴狐疑的看着他，大家都被吓得不轻，看他的样子，没人事一般，看来他的胆子倒也不小，以前小看他了。
“糟糕，”关晴一抹额头，“刚才还有个女同事走在我后面，不知道出来了没有，不会被僵尸吓到吧？”
“不用担心，那个僵尸是工作人员扮的，原本是为了吓唬蒋自豪的，蒋自豪跑了，他不会故意吓唬小女生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出僵尸？”关晴乜他。
“我就是想吓唬一下蒋自豪的，谁知他跑得比谁都快。”郑多坦诚的承认。
原来是这家伙故意让人假扮僵尸，还故意走在队伍最后一个，是存心想来一出英雄救美吧。
关晴刚刚对他有的一丝好感立刻被抹杀了。
同事们三三两两的坐在场馆外的草地上聊天，十几分钟的时间，象是到幽冥地狱走了一趟，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感觉真好。
感慨一番后，大家回过神来，开始进行秋后算帐，若不是蒋自豪这个带头的第一个临阵逃脱，后面的队伍就不致于散得一塌胡涂，大家也不会吓得够六神无主，回想起蒋自豪之前的信誓旦旦，大家一致声讨起他来。
郑多和关晴从场馆出来后，也毫不留情地加入拍砖的队列，强烈指责蒋自豪的背信弃义。最后郑多提议，把请大家吃烧烤的任务转交给蒋自豪，才算平息了众怒。
晚饭是在游乐场内一个小型的西餐厅吃的，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把餐厅的座位占去了一大半，别的游客还以为这里被某个团队包场了，干脆也不进来了，西餐厅成了声色员工们的专属场所。
餐厅内的饭菜质量实在是强差人意，打着西餐招牌的牛排和通心粉，完全是用铁锅炒熟的中式做法，还弥漫着一股生酱油的味道，大概是看准了玩得身心疲惫的游客们没精神也没时间跟餐厅较真儿。
关晴朝餐厅的那一头看去，郑多正在和几个同事聊天，不知说了什么，女同事听得娇笑连连，捂着嘴直不起腰来。
关晴突然有点想入非非，如果在鬼屋牵住自己的是韩天，而不是郑多该有多好。
八十五 烟花下的告白
凭心而论，郑多其实还是挺有魅力的，虽然人花心，还不务正业，但外形不错，尤其是凭他雄厚的家庭财力这一项，就已经可以让人忽略其他所有的不足。
起码在很多女孩看来是这样。
但他和韩天相比较就微不足道了。
关晴甚至觉得连比较都是多余的，韩天就是韩天，他的这个人，包括一切的优点和缺点，构成了韩天这个人的完整的特质，少了任何一项特点，他就不是那个关晴所熟悉的韩天了。
可是关晴有时候觉得韩天象是一只饱含着珍珠的海贝，小心翼翼地向关晴打开自己的硬壳，展示柔软的内在，可当关晴就要触摸到那颗珍珠的时候，他又把自己闭合了起来。
坐在关晴对面的蒋自豪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平白无故的揽了个请人吃烧烤的活，还是郑多交待下来的，想推也推不掉。
蒋自豪算来算去，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本来他的计划是下个月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一辆汽车，现在看来是要延期购车计划了。
于颖儿一反平时冷嘲热讽的态度，安慰他说，“这个月辛苦点，多做两单客户，你要是没时间，你手上的客户我帮你打理。”
对于于颖儿的仗义相助，蒋自豪感动得筷子都拿不住了，他一拍桌子，说：“有你这句话，这个任务就是再难我也要杠下来，你等着吃烧烤就行。”
何茜正在啃一块筋头巴脑的牛排，咬得实在费劲就扔到了男朋友的盘子里，听见这话转头说，“要我说，蒋自豪你请谁都是应该的，就是于颖儿不用请。”
关晴不明白了，“为什么？”
于颖儿用筷子敲着何茜的桌子，“别以为你带了男朋友来就有人撑腰了，你要是胡说八道我一样不给你留面子。”
何茜不理会她的威胁，凑到关晴耳边一通耳语。
原来蒋自豪跑得虽然快，但自始自终没忘记带着于颖儿，两人冲到出口处的时候，蒋自豪还保持着把于颖儿搂在怀里的姿势，跟个鸡妈妈护小鸡似的，于颖儿则一只手环着蒋自豪的腰不放。
两人到了室外，拉着手又笑又跳的，看那架势，象大地震后的劫后余生一样。
这一幕被正在不远处的何茜抓个正着。
何茜说的时候，还添油加醋的，语气和表情无一不到位，真实的还原了当时的现场，关晴听得笑个不住。
于颖儿恨恨地对何茜说，“鬼屋里的情况特殊，当时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能抓到个人就跟抓到根救命稻草似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那么暧昧了？”
何茜往嘴里塞了一口通心粉，“好吧，就当我没说，不过吃烧烤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否则我可不能保证这事不会传到别人那里。”
过了七点半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游乐园内绚丽的灯光亮起，夜游模式开启。这时候大部分人都会聚在梦幻城堡区前面的广场上，等待烟火晚会的开始。
何茜和男友依偎着坐在一起，十指相扣，这样的夜晚总是能激起人们心底最柔软的一面，看着一朵朵在天空绽放的烟花，恋人们憧憬着自己的爱情能象烟花一般的美好。
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公司的单身男女们开始对异性表示出一种异常的关怀，连眼神都脉脉含情起来。
于颖儿和蒋自豪也坐在草地上，肩并着肩，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柔声细语的方式说着话。
关晴知趣地离开，留下两人独处，走到离广场较远的一张长凳上坐着。
烟花升起，绽放，落下，消失，天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每一个过程都美得令人窒息，关晴觉得，象流星一样，也许烟花也是因为它们的短暂，所以总让人觉得格外的美好。
“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关晴从遐想中回过神来，郑多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和她只有一拳的距离。
关晴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相信心灵感应吗？”
关晴斜他一眼，“单方面的那不叫心灵感应，只能叫心怀不轨。”
郑多转过脸，看着关晴，焰火在她的脸上涂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光泽，忽明忽暗的，她的瞳孔也成了一朵花，绽放着迷人的光彩。
“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关晴眯起眼睛，“那到也不是，只不过我不确定郑总对多少女孩说过这样的话。”
郑多摸摸下巴，“为什么女孩子总是要求自己是唯一的那个？”
关晴无语，三观不合的人注定是无法沟通顺畅的。
她转头看起了烟花，幻象着此刻身旁坐的是另外一个人。
郑多也抬头仰望着，“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去公司的时候越来越多？”
“呃，好象是——”关晴喃喃地说。
“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呃，为什么？”关晴看着烟花有点失神。
郑多一脸黑线，情节完全不照理想中的发展啊。
“因为我想证明给你看我真正的实力。”
有个烟花在天空突然炸裂开来，发出嘭的一声，关晴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问，“你刚才说什么？”
郑多要哭了。
“我上次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你想好了没有？”郑多换了个话题。
这个问题自己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
关晴怀疑他的记忆力有问题。
郑多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少有的郑重其事，“如果我说你将会是我唯一的女朋友，而且是往结婚方面发展的那种，你会愿意吗？”
关晴张大嘴巴，周围太嘈杂，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郑多的渣男属性她是了解的，以前他的所作所为充其量只是对年轻异性一种充满挑逗性的撩拨，关晴从来没相信郑多会真的对自己动过心，而郑多的表现也一再证明了这点。
关晴仔细地看着一本正经的郑多，对方不象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我——能问下，为什么偏偏是我受此殊荣吗？”
“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想找一个我喜欢，我父亲也喜欢的人当女朋友，正好你同时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你父亲也喜欢的人？”关晴的脑回路一时有些不够用，她思考了一会，才把这句话的隐含意思想明白。
郑多的女朋友是很多，他喜欢的也不少，但他那老古董一样的父亲喜欢的就相当有限了，为了维持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并保证这种优渥的生活可以不间断地持续下去，郑多必须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郑多随后的解释也证实了关晴的想法，郑董虽然只有郑多这么一个公认的儿子，早年还曾经营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婚外恋，这段婚外恋的结果是除了引发一场原配和小三之间旷日持久的家庭大战外，郑董还多了一个私生子。
现在郑董老了，小三也人老珠黄了，可那个私生子却长大了，成了朝气蓬勃的有为青年，自己白手起家，开了一家电脑公司。
人最割不断的就是亲情血脉，郑董对这个私生子本来就有一种愧疚的心理，想补偿他曾经失去的父爱，尤其是在对象寄生虫一样游手好闲的郑多彻底失望后，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直到郑董提出要立遗嘱，将公司全部的股份和一半的家产留给私生子的时候，郑多和他的母亲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两人经过商议后，想法不谋而合，眼下当务之急是郑多回到公司上班，并尽早结束浪荡的生活，找一个郑董喜欢，郑多也不讨厌的女孩结婚，只要他们的孩子出生，郑家的血脉得到了延续，郑董就会打消那种荒唐的想法。
郑多把这个故事说完后，关晴听得眼睛都不会眨了，这种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情节竟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活脱脱的一出狗血大戏啊！
焰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完的。
郑多最后问，“我今天可是够坦白的了，从来没和别人说的家事都给你掏了底，你觉得怎么样，同意做我女朋友吗，或者说是未婚妻？”
八十六 若即若离
关晴机灵灵打了个寒战，未婚妻这三个字太刺耳了，让她浑身不自在。不过能得到别人的肯定，尤其是郑董的欣赏，关晴还是有点飘飘然的。
烟花结束了，好象从仙境一下子跌落到了凡间，周围的人纷纷散去，涌向出口的队伍人潮汹涌，大家神情也恢复了往日的漠然，仿佛刚才绚烂的烟花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关晴很快从沾沾自喜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站起身来说，“恐怕我要让郑总失望了，这个重任我可担不起。”
郑多似乎已经有些习惯被关晴拒绝了，在他眼里，这也是关晴一个很迷人的特征，太容易就得到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产生厌倦，所以他更坚定了决心，在关晴转身的时候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回去的路上关晴一直在回味这句话，不会放弃什么，自己吗，还是巨额的家产？
大家还是乘坐大巴返回，或许是大家都累了，一路上说话的人很少，不断向后倒退的路灯晃得人更加昏昏欲睡。
何茜阖目，把头歪在男友肩膀上睡觉，于颖儿拿着手机翻看着今天拍的照片，偶尔托腮沉思着。
关晴把微信圈翻了几遍，同事们晒出了大量的旅游照片后，收获了众多未能成行的其他同事的点赞，连王义刚也表达了活动很圆满，以后还要多举行这样的活动之类的意见。
唯独韩天始终没有回复一句。
关晴作了无数个猜测，也许他今天忙了一天，一直没有看手机，也许他看过了照片，有点懊悔今天没有同行，也许……
回到公寓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想起今天郑多对自己说的话，关晴纯粹当作一件难得的奇葩事，虽然不用太过当真，但绝对不是一件坏事，拿来向人吹唏一下还是不错的。
同事当然是信不过的，能当自己的情绪消化包的自然是远在美国的郝洁了。
关晴估摸着郝洁起床没多久，正是吃早餐的时候，就发了个信息过去，把郑多向她表白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那边很快回复了一连串狂轰乱炸的表情包，附带连珠串似的文字，“交上狗屎运了哈，灰姑娘秒变白富美！”
“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我要求不高，只要一个大大大红包。”
“你做了他女朋友以后，要保持低调，如果他向你求婚，一定不能太快答应，否则别人以为你是奔着他家的财力去的。”
“不行，如果他向你求婚，你还是尽早答应下来，以免被别人抢了先机，象他这样的富二代，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可不在少数。”
……
如果不是关晴打断，她能把一个人的对白没完没了的持续下去。
关晴说，“你现在就回国，我立刻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我到是想，可人家的爸爸不同意啊！”
又是一串无奈、叹息加流泪的表情。
关晴打字，“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
“好吧，不和你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是不肯将就的人，不过说实在的，这种机会实在不多，多少女孩一辈子都盼不来，你确实你要放弃？”
“你难道没看出来，郑多说的就是一个交易，难道要我押上自己的全部去和他做交易？”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郝洁突然彻悟，“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关晴犹豫起来，似乎他和韩天之间是有点什么，可又什么都不是，用哪个词描述都不合适。
“你还是老实交待得好，要不然被我回来抓个现形，你就死得难看了。”
暧昧，关晴只能用这个词描述了，她和韩天之间，一直保持着这种暧昧的状态，谁也不捅破，谁也不先跨出那一步。
关晴把她和韩天的事大致描述了一遍，郝洁那边又是一片炸毛了的表情，“我说得没错吧，我以前就说，你的主管有霸道总裁的气质，大有发展的可能，结果还真是不出所料，哈哈哈——”
“以后叫你神婆行了吧，别得瑟了，快说以后怎么办。”
“完了完了，你这下是真陷进去了。”郝洁还在自我发挥。
“你要是再不正经，我就要挂了。”
“好吧，”郝洁说，“我还等着听八卦呢，就指点你一二吧，你要是觉得他是合适你的人，就应该主动出击。”
“我一个女孩子第一个表白不太好吧。”
郝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感情这种事情不存在谁主动谁被动，为了保住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心，把一辈子的幸福都弄丢了，多不值。别忘了，你可是已经奔三的年纪了。”
关晴一脸黑线，这是什么理论，二十七岁就是奔三，过了三十就得奔四了？
“可他是有女朋友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谈恋爱还要讲先来后到吗，找到了合适的人就要自己去把握，不要指望天下掉馅饼，幸福也是一样，自己不去追求，好运不会主动砸向你，再说了，你也很讨厌他女朋友不是。”
手机那头一通专家式的谆谆劝导，说话头头是道，好象是过来人一样。
关晴满心腹诽，别看郝洁说得好听，其实自己压根儿就没正经谈过一次恋爱，论对感情的体会，也许还不如自己丰富。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对待事不关已的事物时，似乎总有一对火眼金睛，能帮当事人深刻挖掘出事物的本质，并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搁到自己身上时，智商简直不如一个小学生。
最后郝洁说了一句，“我可警告你，别光顾着和他欢度春宵，把我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我回来可饶不了你。”然后就结束了这次聊天。
完全是莫虚有的罪名，关晴郁闷了。
——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客服部照例先开了一个部门会议，把上个星期的工作做了一下总结，又布置了这周的任务。
韩天主持会议，他说话的时候格外的冷静，眼睛象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不带一丝情绪上的起伏。
这种太过平静的态度让关晴有点窒息，她使劲捕捉着韩天眼中的信息，对方却直接避开了关晴的眼神，只在何茜和蒋自豪他们的脸上停留，甚至在和关晴交待任务时，眼神也故意一带而过，完全没有了往日那一抹刻意的凝望和留恋。
直觉告诉关晴，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开完会议后，大家走出韩天的办公室，关晴故意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象被什么粘滞住一般。
“周末玩得开心吗？”
韩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终于对上了关晴，漆黑的眸子，象深沉而平静的大海。
“还好，”关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表情冷淡韩天的没有给她继续的勇气，关晴还是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关晴走出去的背影，韩天从抽屉里拿出那两张已经过期的音乐会门票，眼中出现了一丝的忧伤。
接下来的几天，韩天似乎有意无意地冷落关晴，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待，韩天避免一切和关晴的私下接触，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关晴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还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借着去办公室汇报工作，创造了几次和韩天单独相处的机会，可看着韩天冷淡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关晴心塞得很，好几次对着电脑发愣，还差点把商品概念单给填错了，被何茜发现后，问她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这天中午王荣荣来找关晴一起吃饭，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花甲米线，现在正是新店开业的优惠打折期，关晴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被王荣荣拖着来了。
店面不大，半敞开式的，长条椅，小方桌，装修虽然简易，店主显然把他的杀手锏放在了色香味的香字上面，在熬汤方面做足了功夫，浓汤花蛤混着蒜泥的气味一直飘到了街道上，隔着几个店面都能闻到。
王荣荣靠眼明手快才抢到了两张座位，点了两份米线，关晴看着红油沸腾的砂锅，问，“你的感冒好了吗，吃这么油辣的东西？”
王荣荣擤了擤鼻子，“没事，以毒攻毒，感冒才能好得快。”
“好不容易减了肥，吃这个不怕又长回去？”
“这几天感冒，在家喝了两天粥，瘦了三斤，偶尔吃一顿开开胃应该没事。”王荣荣特别擅长安慰自己。
吸饱了鲜汤的米线很快在碗里膨胀起来，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挑动起来的不仅是胃口，还有舌头深处的味蕾。
米线和花甲，简直是天生的绝配，让吃了几天淡饭的王荣荣豁出去了，既然底线已经放宽了，再低一点又何妨。
王荣荣又点了一份炸鱿鱼圈，胖了可以再减，反正减肥这件事，是女人一辈子要做的事。
八十七 子虚乌有的传闻
王荣荣灌下几大口汤后，瞥见对面的关晴一脸食不下咽的表情，说，“这可不象是你正常的表现啊，怎么去了一趟游乐园回来胃口变差了？”
“这和游乐园没关系。”关晴无精打采的往嘴里塞了一口米线。
王荣荣换上一副促狭的表情，“你这不对啊，怎么看也不象是恋爱中的样子？”
“你说谁在谈恋爱？”关晴手里的筷子僵住了
王荣荣把脸凑过来，“我听人说你和郑多好上了，是不是真的？”
关晴的手被砂锅烫了一下，疼得直疵牙，“简直是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大概就你们客服部不知道，这事在别的部门都传开了。”
王荣荣的话简直象晴天霹雳，让关晴从头麻到脚，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了，“没，没有的事，骗你是，是小狗——”
王荣荣乐得米线也顾不上吃了，“我最喜欢小狗，来，先叫两声听听。”
关晴狠命掐王荣荣的胳膊，“你究竟听谁说的？”
王荣荣笑着讨饶，断断续续地把知道的说了出来，无非是关于郑多和关晴在游乐场的一些状似亲密的举动，只不过经过各种脑动大开的臆想和添油加醋的加工后，演变成了两人谈恋爱的传闻，虽然没有具体的细节，也足够让关晴手足发凉的了。
王荣荣说，“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能被郑总看上，是多少女孩子求之不得的事，你不用反应这么激烈吧？”
关晴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她把韩天这几天的表现连贯起来回想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肯定是他听到了自己和郑多的传闻，心里不快，所以对自己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
依着韩天的性格，这也是能理解的，这么自尊的一个人，面对一段还没有开始的感情，就遭遇到一个强大的对手，除了袖手旁观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信心和勇气去争取这段不确定的感情。
关晴想明白了以后，又想到一个头疼的问题，是哪个该遭天打五雷轰的，把这事给传出去的？
她问王荣荣是从哪里听来的，王荣荣也说不清楚，她是从两个正在闲聊的同事那里听说的，毕竟那天去游乐场的同事不少，谁都有嫌疑。
王荣荣说，“其实我还是挺羡慕你的，你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郑多看上你很正常，别看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都是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
关晴压根儿没时间去考虑别人，她想的是怎么向韩天解释。
店里又拥进来两个女孩，是前台和财务部的出纳，两人交头接耳地说得正欢，没看见坐在角落的王荣荣和关晴。
关晴心里咯噔一下，是了，就是她了。
在游乐场那天关晴就发觉前台不太一样，有意无意在自己周围出没，常常关晴一个转头，就能发现不远处的前台刚把头转回去。
平时关晴与前台不在同一个部门，共事的机会不多，两人也保持着尽量不接触的默契，加上距离前台朝自己泼菜汤的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关晴也没再放心上，可是看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有些人不出手，是因为她一直在寻找机会。
王荣荣还在絮絮叨叨，想从关晴这里还原些事件的真实始末，关晴说得口干舌燥，差点没指着天地发誓，王荣荣才信了两人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王荣荣说，“你可是想好了，错过了这个村，以后就没这个店了。”
关晴没好气的说，“你们说话怎么都跟商量好的，全是一个套路，一个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有什么好的，谁要谁拿去？”
王荣荣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哀叹一声说，“可惜人家看不上我呀。”
韩天冷落自己的原因找到了，可怎么解开这个误会却是个大难题，毕竟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纸，谁也没有捅破过，现在关晴向他解释什么都不合适，但是有一点可以证明，韩天对自己确实是相当在乎的，否则也不会拿空穴来风的传闻这么当真。
关晴彻底没辙了，只能又去找郝洁这个自封的爱情专家请教。
郝洁逮着机会就和关晴开玩笑，“放着富二代不要，偏要找一个整天对你若即若离的，何必呢？”
“你只要负责出主意就行，哪来那么多废话。”关晴怕她又絮叨个没完，直接表明立场。
“好吧，其实办法很简单，只要解释清楚误会就行了，关键看你敢不敢走出这一步。”
关晴犹豫了，“这种事让我一个女孩子来做，不太合适吧？”
“谁让你直接表白了，是含蓄表达，含蓄——懂吧？”
关晴完全不得要紧，郝洁恨不得直接飞回中国，狠敲关晴那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最后郝洁想了几个点子供关晴参考，关晴觉得套路有点熟悉，好象在哪部电影里看过，她问，“这个会不会太俗套了？”
郝洁说，“越是俗套的东西就越有群众基础，说明是被人民大众认可了的，经过了无数次大众检验的，又不是喊广告口号，为了吸引所有人的眼球，啥破玩意儿都能吹出古今少有天下无双举事罕见的套路来。”
关晴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关晴拎着一个大礼品袋，于颖儿他们好奇，探头往里看，里面用深色的塑料袋捂得严严实实的，扎着口子，什么也看不见。
面对大家的追问，关晴说是网上买给小贝的猫粮，蒋自豪仔细闻了闻，还真带点腥味。
这天韩天照例又有工作处理，到了点还没下班，何茜和于颖儿几个也不敢早走，不紧不慢地拖了半个小时，看看办公室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两人实在坐不住了，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
于颖儿推了推还趴在办公桌上的蒋自豪，“一张工作单填一个多小时还没写完，你是写小说呢？”
蒋自豪不耐烦地说，“催什么催，韩总不是一直强调，成功赢在细节，要深入了解客户需求，明确任务的市场目标，为客户和广告之间架起一座畅通无阻的桥梁，才能……”
于颖儿打断说，“得了，别背语录了，你就算把整本营销书都背下来，也还是个打工的。”
“打工的又怎么了，马云不也是从打工开始的？做人要有理想。”
“不知道是谁说过有理想的人都在喜马拉雅的山顶上躺着呢。”于颖儿毫不留情的怂回去。
蒋自豪一副义正词严的表情，“那是征服高山必须付出的代价，没有前人的英勇献身，哪有后来人的成功登顶，虽然他们死了，但这些无名英雄的名字将永远被人铭记。”
于颖儿火大了，拿起皮包要拍上去，“又是你有理？只要你做什么，理都占你那边，行了吧。”
“这就是你不对了，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动手了。”蒋自豪见机不好，摆好姿势，随时做好后撤的准备。
两人自从游乐场回来后，就恢复了针尖对麦芒的状态，一天不拌嘴，肯定是哪一方今天不在公司。
关晴回想起两人放烟火那晚的卿卿我我，怀疑象是昨日梦境一样。
何茜用嘴朝门口努了努，几个同事正朝这里张望着，关晴立刻明白过来，这两天别的部门的同事来找蒋自豪兑现当日请吃烧烤的承诺，蒋自豪以这两天工作忙，要加班为由，推了又推。
看来今天又是铁定要加班了。
于颖儿背上她的小挎包，潇洒地一甩长发，“既然你工作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本来今天别人给了我几张电影票，想找个人一起看电影的。”
蒋自豪：“……”
办公室里就剩下关晴和蒋自豪。看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蒋自豪才把那份工作单写完，站起来伸个懒腰，看韩天办公室的门关着，对关晴说，“到了这个点才下班的，也只有咱们了，拿着搬砖头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你说咱们如果自己不对自己好一点，还有谁会心疼咱们，走，我请客，咱们吃烧烤去。”
关晴虽然也是饥肠漉漉，但好不容易捱到这个点上，再饿也只能扛着，今天她可是有任务在身。
“我的工作一时半会怕是做不完，你还是先走吧。”
蒋自豪凑过来，说：“怎么样，要不要哥帮忙？”
关晴赶忙摇头，朝韩天办公室一指，“印刷公司刚刚发消息过来说，样册打印出来了，韩总正想找人去拿呢。”
“我先走一步，关姐保重。”
蒋自豪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