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旅途中
晚上的时候关晴接到郝洁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开口就问小贝怎么样了。
关晴很不满的说，“你也不先问问我怎么样了，我在你心目中还不如一只猫？”
郝洁说，“小贝要是能打电话，我肯定第一个先问候你。”
关晴没好气，“他活得滋润着呢。”
“情绪不对啊，需不需要我给你做做心理辅导？”
“谢了，心理学大博士，我现在好得很。”
“别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这么长时间也不发张照片给我，小贝长胖了没有？”
“我觉得你学错了专业。”
郝洁：“？”
“你应该学兽医才对，这样才能更好的为你的猫服务。”
电话那头的人大笑，“你不会和一只猫争风吃醋吧？”
关晴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
郝洁聊了几句自己在美国的生活，然后问关晴最近怎么样。
关晴把新近入职的事大概讲了，着重介绍了韩天，当然没忘记加了一些不太动听的形容词，最后说，“我已经考虑好了，两个月试用期一过，我就主动辞职。”
“你不会真的和那个韩天较真吧？”
“他以为只有他才能炒别人鱿鱼，我也一样可以炒了他。”
关晴想起今天和韩天的谈话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当时她就发狠，等到哪一天她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了，韩天就是想留她，她也绝不回头。
“万一两个月以后你不想走了呢？”
关晴嗤之以鼻，“那不可能。”
“人生可是充满了意外——”
“你到底向着谁？”
“好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这还差不多。
——
两天后，关晴和谈雅心一起乘上去H城的长途汽车，参加为期一周的新人培训。
H城是声色广告公司的总部所在地，距离W城大概四个小时的车程。
这个城市曾给关晴留下过美好的回忆，作为一个风景优美的旅游休闲型城市，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吸引大量的学生族前来游玩。
当时关晴和郝洁她们也一起来过，和朋友结伴出游，去什么地方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享受那一份自由自在的散漫，以及和朋友在一起时的那种毫无羁绊的随意。
关晴她们曾经在承载着无数历史记忆的十里长堤上留下足迹，也在留有许仙和白娘子浪漫传说的高塔下拍照留念，慵懒的下午，挽着胳膊一起逛商业街上形形色色的店铺。
走累了，就到酒吧间去坐着聊天。
关晴至今记得她们去的那间酒吧门口有一棵粗壮的老槐树，浓密的枝枝叶叶向四周蓬勃得伸展，树阴把半个屋顶都遮盖住了，一直垂到了屋顶的露台上，酒吧的名字就叫槐念。
正是下午阳光最惬意的时候，酒吧内没有什么人，关晴和郝洁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坐在靠窗的圆桌边，说着自己或远或近的梦想。
本来就不擅饮酒的他们，一杯鸡尾酒下去后，都有点口不择言起来。
女生举着酒杯，情绪哀伤地说，“关晴，反正你是不用愁，你长得这么漂亮，在这个颜值至上的时代，走到哪里都会有公司要你，实在不济，找个有钱人嫁了，婚后相夫教子，没事就出来泡个吧，喝个咖啡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多惬意的生活。”
郝洁说，“看你那点志向，男朋友还没找呢，已经想着嫁为人妇，相夫教子了，若是我的后半生只围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转，我非要疯了不可。”
“你家里条件好，当然不用自己打拼，随便给你两套房，就算当个包租婆都能一辈子无忧。”
郝洁说，“他们现在天天盼着我毕业了就回去帮忙经营养殖场，我才不走他们给我安排的路，我早就想好了，大学毕业了我先去打两年工，攒够了钱就去国外留学，学习社会心理学。”
“郝同学，现实一点吧，你今年已经二十四了，等你学成归国，就快奔三了，错过了最好的年龄，你觉得还能找到优质男吗？再说了，女孩子那么高的学历，谁敢娶你，没看见《红楼梦》里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林黛玉多读了点书，所以整天愁天愁地，悲秋伤春的，搞得年纪轻轻的就夭折了。”
女生的话无疑激起了公愤，关晴和郝洁都要上来掐她，“你怎么说话尽向着男生，你是我们女同胞的一员吗？”
“你别歪曲经典，人家曹雪芹先生的原意可不是这样的。”
“自己没实力，想靠着结婚改变命运的，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林黛玉就是最好的例子。”
女生最后一个劲的求饶。
郝洁坐回沙发上，捋捋头发说，“我可不是为了找结婚男才去求学的，我的目标是等我有实力了，要睡遍天下的帅哥。”
女生要喷了。
关晴悠悠地叹气，“女权主义的年代终于要来了——”
那吵吵嚷嚷的场面至今还在关晴脑中挥之不去。
那是大学最后一年的毕业季，大家都将在不久的将来踏入社会，在人生的转折期，连青春本身都在不安的骚动着，接下来该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对于每个女生来说都是很迷茫的。
吵闹过后，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阳光透过修剪得疏密有致的枝叶照进来，投射在复古磨旧处理的咖色地板上，让原本沉静的酒吧间多了几分内敛和温润。
关晴眯眼看着远处高低错落的巨大建筑，开始憧憬起自己即将开始的工作和生活。
或许在多年后的一个午后，自己也会站在某幢高楼大厦的某个办公室里，面前是宽大的落地窗，在历尽人间百态后，怀着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心情，用俯视的姿态重新审视这个城市。
而她希望这一天能够早一点到来。
——
关晴坐在汽车内，回忆着往事，她把后背贴紧座椅的靠背，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如果可以还能小睡一会儿。
四个小时的路程，光靠回忆往事，并不是那么快就能打发的。
关晴身边坐着的谈雅心，正拿着一瓶指甲油，小心翼翼地给手指涂上红色。
谈雅心涂得很仔细，象是在进行一项细致的艺术创作。
前面有一辆小轿车毫无征兆的变道，为了躲避车辆，司机紧急刹车。
大巴车一顿，谈雅心的手失控般滑动，指甲油抹到了手指头上。
谈雅心一边拿出纸巾抹着手指头，一边恨恨地说，“都是该死的美甲师，本来说好了昨天帮我做指甲，她却临时有事取消了预约，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见人？”
谈雅心抬起手，看着自己浓淡不一的手指甲，一脸愤恨。
关晴觉得她未免小题大作，说，“咱们是去参加培训，又不是面试，不必面面俱到吧。”
“听说给咱们做培训的是总公司的高级顾问和大区经理，可不是平时想见就能见着的，也许咱们辛苦打拼十几年，也坐不到那个位置，这是个给他们留下好印象的机会，当然要精心打扮一下。”
关晴摸摸脸颊，只抹了一点滋润霜的皮肤摸上去很柔滑。
自从她上次面试时被雨水弄花了脸后，就再也没用过化妆品。
谈雅心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指甲涂到强差人意的效果。
谈雅心又掏出化妆镜，准备给自己补下妆，突然惊叫一声，用手抚着额头，痛苦不堪地说，“天呐，我忘了带口红了。”
十五 快捷酒店
关晴想起自己包里有一支常备的口红，打开皮包，把口红拿出来，“就用我的吧。”
谈雅心拿膏体在手背上试了下色，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颜色？”
“水桃红的。”
谈雅心把口红塞回关晴手里，“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老土的颜色。”
关晴难得才化一次妆，显然有点跟不上潮流，拿着口红看了半晌，思忖着这种颜色是什么时候变老土的。
“现在流行的是斩男色。”谈雅心补充一句。
关晴有点发懵，“斩男色是什么颜色？”
谈雅心看关晴的目光象看外星人一样，“啧啧，你是地球人吗？斩男色都不知道，看来注定是和爱情无缘了。”
一支口红竟然关乎到了终身大事，关晴当然要关心一下，赶紧虚心的向谈雅心请教。
谈雅心说，“斩男色，当然就是可以斩获男人的心的颜色了。”
“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颜色喜好，万一有男人不喜欢涂口红怎么办？”关晴提出疑问。
谈雅心瞪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哪个男人不喜欢娇艳欲滴的那种？”
什么时候穿衣打扮不是为了取悦自己，而是为了取悦男人了？
关晴想自己大概真的有点落伍了。
车上的时光有些无聊，两人聊起了公司的几个领导，不知不觉聊到了郑多，象郑多这样，年轻而又单身的，通常是年轻女孩的话题中心。
谈雅心之前听到了不少关于郑多的八卦新闻，现在正适合拿出来打发时间。
谈雅心说，“你听说过郑多的风流韵事了没有？”
自从郑多上次帮关晴拎包裹，关晴对他的印象到也不坏，虽然她听王荣荣说过一些郑多的事情，但本着事不关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关晴从没主动打听过。
关晴摇头。
“郑多曾经有过一个女助理，长得相当不错，后来也不知是女助理先勾搭的郑多，还是郑多先去挑逗的女助理，反正两个人就这么好上了，谈起了恋爱，就在咱们进公司之前，那个女助理怀孕了，未婚先孕，大概感觉没脸再呆在公司，就辞了职，住在郑多的别墅里，听说现在天天闹着要和郑多结婚，可是——”
谈雅心扮着鬼脸，“这种事情你也知道，明显有借着孩子上位的嫌疑，所以遭到了郑多父母的一致反对，结果是现在的郑多，里外不是人——”
谈雅心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说完了看一眼关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
关晴只是好奇，郑多家的事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谈雅心讲了这么长时间的单口，感觉有些意味索然，问，“你究竟在不在听？”
关晴想起了前老板对自己骚扰的事，这种事总体来说都是两厢情愿，各取所需，个人的选择不同，没有谁对谁错之分。
生活就是在不停的做选择，选择一条路，意思着必须放弃另一条路，总有人选择不同的道路，并承担相应的后果。
既然是八卦，听听就行了，不用太往心里去。
关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谈雅心叹一口气，“要是郑多没那么花心该有多好。”
谈雅心突然想起来，转过头，“我听说是郑多力排众议，才把你从众多求职者中挑选出来，是不是真的？”
联系起谈雅心刚才谈论的郑多花心的问题，这个话题明显带有暗指的意味，让关晴很不自在。
关晴说，“我的实力可不比任何求职者差，放在客服部，那就是大材小用。”
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以关晴的资历，本来是可以就任文案一职的，如果不是那天出了点意外，她也不会当这个客服代表。
谈雅心意味深长的看了关晴一眼，对于这种事情，所有的解释总是显得苍白无力，即使辩解的一方有充足的理由和证据证明自己与这些流言无关，但人们热衷于暧昧和八卦的程度已经远超于事件的本身，以至于事件原来的真相往往被人们选择性的忽略。
“也是”，谈雅心最后还是接受了关晴的解释，“郑多估计现在正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也无暇他顾了。”
“要是能和郑多结婚，人生起码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谈雅心靠着椅背，微仰着头，喃喃地说。
言语中的艳羡之意溢于言表。
——
声色公司的总部位于H城繁茂的地标中心，关晴和谈雅心到了目的地以后，没有停留，就直接去了总部的多功能大会议室上课。
课程紧凑而严密，除了来自分公司的新人，一些老员工也都来这里学习。作息时间安排严格，除了中午有四十分钟的午餐时间，整整一天都呆在会议室看PPT，由总公司的顾问和主管给学员们授课，晚上就住在总公司安排的附近的快捷酒店里。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关晴和谈雅心跟着学员们入住到快捷酒店。酒店的位置不错，附近有酒吧一条街，毗邻商贸购物中心。
关晴惊喜的发现，这里距离关晴和郝洁以前来过的那间酒吧不远。透过窗户，就能看到沿河而建的一排欧式风格的酒吧建筑。
关晴和谈雅心同住一个标间。坐了半天汽车，又高强度的上了一下午课程，关晴一回到酒店，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酒店的床虽然硬梆梆的，被单上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漂白粉的味道，但好歹为人提供了一个休憩的地方。
刚躺到床上，关晴听到卫生间传来一声惊呼。
关晴忙赶到卫生间，看见谈雅心一脸惊恐，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雪白的墙上有一只被摁死的蚊子，带着干透了的血迹，格外醒目。
一只蚊子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关晴躺回床上，敲着后背，大巴车坐得她腰酸背痛的。
谈雅心捏着鼻子走出卫生间，“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大的公司竟然给咱们安排住这种酒店，房间又小又脏就算了，卫生间还有一股异味。”
谈雅心把房间检查了一遍，电水壶的把手是断的，橱柜的移门是坏的，衣架是缺了口的，空调的扇叶是不会翻转的。
除了那个“损坏物品照价赔偿”的告示牌是好的。
谈雅心跌坐到床上，心力交瘁，“让我在这种地方住上一星期，我非要发疯不可。”
关晴把头埋在枕头下，瓮声瓮气的说，“那还能怎么办？”
谈雅心噌地站了起来，“不行，我宁可自己掏钱去找酒店，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一秒。”
关晴打着呵欠，“你去找吧，找到了再和我说。”
谈雅心果断收拾了行李，离开快捷酒店，半个小时后，谈雅心打电话给关晴，告诉她自己在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订了个房间，问关晴要不要一起过去住。
关晴在睡意朦胧中接起电话，婉拒了谈雅心的好意，现在的她，只要给张床就能睡着，管他是什么酒店。
十六 学习是唯一出路
第二天一大早，关晴匆忙吃过早饭后，兴冲冲的赶到总公司。
学员们还没有到，关晴摊开资料，先把昨天学过的内容温习一遍。重点是背诵部分，这部分内容涉及到冗长的人名地点和年代，相当的枯燥。
关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象个参加早读的小学生一样，拿着书本读得抑扬顿挫的，还一边摇晃着脑袋。
谈雅心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到，脸上打着粉底，但再浓的粉底也遮不住眼底下的黑眼圈。
谈雅心坐到关晴旁边，皱起眉头，“关同学，你这是在干什么？”
“背书啊。”
谈雅心低声说，“你别那么一本正经的好不好，别人会觉得你的智商有问题的。”
几个学员转过头来看她们，谈雅心觉得自己坐在关晴身边，连着自己的智商都被人看低了。
关晴不太明白，“我以前在学校里就有这个习惯，背不出来的地方就只能死读，读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背出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谈雅心满脑袋黑线，“没那么死脑筋好不好，你还真把培训当回事情。”
“不是说最后还要考核吗？”
谈雅心压低声音，“走个过程而已，新人的必修科目，难道考核不通过公司还能不要你？”
关晴想了想，谈雅心说的有道理。
她继续拿起笔记本摇头晃脑。
走过程也是要有实力的，现在还轮不到自己。
拼命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
今天的课程格外的枯燥，主要分析如何在当前的经济环境下拓展公共关系。
主讲人是一位身体发福，发际线后移的中年男子，说话带着浓重的本土口音，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听上去和外面聒噪不绝的蝉鸣到是颇为融洽。
到了下午，学员们都昏昏沉沉，一个个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谈雅心更是直接玩起了手机，把抖音刷得不亦乐乎。
只有关晴把笔记摘录得头头是道。
一天课下来，学员们直呼比上班还累，走到外面，开始呼朋喝友，一起约着去市中心玩。
关晴还要回去整理笔记，婉拒了大家的建议。
谈雅心昨天换了酒店后，晚上又刷手机看直播刷到凌晨，所以今天累得不行，决定直接回酒店补觉去。
关晴回到酒店后，把这两天的内容温习了一下，感觉收获不少，对于广告这一行也算是入了个门。
看得累了，关晴走到窗边，向外眺望。
夜幕中的H城光芒闪耀，做为一个休闲旅游型城市，它既有大都市的奢华靡丽，也保留了作为一座千年古都积淀下来的文化内涵。
那些横贯于城市间的连绵不尽的河道，诉说着这个城市几近被人遗忘的沧桑历史，而那些飞跨百米长河、象征国际最尖端科技的桥梁建筑，关晴觉得它们连接的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是体现这座城市从古到今从未间断过的一种文化脉络。
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有一丝沁凉，在房间闷得久了，关晴想到外面去散散步。
冥冥中一切都自有安排吧，关晴没想到在多年后，又能来到这个城市，走过当年和郝洁她们一起走过的酒吧街。
酒吧并不远，穿过两条马路，就可以看到一片灯红酒绿。
当关晴站在酒吧门口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棵粗壮的老槐树，可是店名却已经换了，装修风格也完全面目全非，吧内的音乐震耳欲聋，风格迥异。
一切都在变化，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关晴有些失落，正要转身离去，一辆红色的宝马悄无声息地停在酒吧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帅气的年轻男子。
关晴小声的惊呼，“郑多。”
郑多打开另一侧车门，从车里走出一窈窕的女子，女子向着郑多莞尔一笑，搀着他的胳膊，款款地往酒吧间走去。
两个人的步伐和摆动的姿势都是那么的合拍，简直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难道她这是郑多的女友。
关晴想起谈雅心说的话，什么现在的郑多里外不是人，忙得焦头烂额，郑多看上去悠闲自在，相当的享受生活。
只是他怎么到H城来了。
周围的环境很嘈杂，郑多没有留意到关晴，和女子一起走进酒吧。
关晴摇摇头，和自己无关的事，少管为妙。
关晴回到快捷酒店的时候，将近十点，关晴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向韩天汇报一下这两天的学习成果，就发了条微信过去，把今天的学习内容简单做了个总结，又陈述了一下自己的心得。
然后等韩天的回应。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学得这么认真，好歹也得说句什么话鼓励一下吧！
关晴怀着满满的期待，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有消息了。
关晴抓起手机，是一张关晴刚才发的学习心得的图片截屏，只不过照片上多了几个红色的圈圈。
韩天在图片下回复，“有不少错别字，要注意细节。”
关晴甩了手机，气得想吐血，见过不近人情的，没见过这么不近人情的。
说句好听的会死啊。
算了，忍着吧，谁让他是给自己发工资的呢。
关晴回了条消息：“韩总提醒得很对，以后一定注意。”
其实内心是抗拒的。
事后关晴还觉得不解气，拿起枕头猛砸一通，心里想象着它是某人的替身，看着他在自己手下被砸得塌塌扁扁的，关晴才舒服多了。
倒头睡觉。
手机响了，关晴拿起来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关晴“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耳熟，“还没睡觉的吧？”
“你谁呀？”
“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电话那头声音随随便便的。
“郑——总？”关晴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我问人事部门要的。你们就住在附近的快捷酒店吧，怎么样，有兴趣出来吃宵夜吗？”
关晴脑子转得飞快，不久前他不是还和女友一起去酒吧的吗，怎么又喊自己去吃宵夜了。
“你，不是应该在W市吗？”
关晴假装不知道看到他和女友去酒吧的事。
“我这两天回老家来了，听说你们正在总部培训，我顺便过来看看。”
郑多的父母虽然在H市，但郑多平时在W市工作，在W市买了一套别墅后，难得才回父母那儿去。
他不是应该陪着怀孕的女友吗？
关晴不愿多想，也懒得多想，现在的她除了想尽快抱着松软的枕头睡觉外，对宵夜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关晴对着手机屏幕打着哈欠，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可是我已经睡了。”
电话那头依旧是随意的口气，“好吧，改日再约。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欠他的人情？难道是上次帮自己拎包裹的事？
这种小事也算！
十七 购物达人
第二天依旧是枯燥紧张的培训，今天讲课的是一位曹姓的经理，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气质儒雅，谈吐不俗。
曹经理使用了大量PPT讲述了来自奥美、电通等全球知名广告公司的经典案例，来说明广告对于促进销售、打造品牌，甚至扭转公司命运的至关作用。
关晴不停地做着笔记本，这些来自广告行业拗口的专业词汇以及冗长的英文拼写几乎超过了她学生时代背诵过的任何一门课程。
关晴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苦逼的年代。
关晴发现，身边的谈雅心今天好象有点特别，昨天还拿着手机无精打采，今天却精神抖擞，始终抬着头，脊背挺得笔直，使得身体的曲线格外凹凸有致。
谈雅心用嘴角咬着笔头，一副专心致致，学习得欲罢不能的样子。
培训结束后，谈雅心拉住关晴，“没事陪我去买衣服吧，富隆大厦距离这儿不远。”
坐了一天，关晴只想回酒店葛优躺，“过两天就要回W城了，再说现在又不是促销季。”
“促销季都是挑剩下的衣服，能有什么好货，这个时候上的新款才好呢。”
关晴想起手机钱包里的余额已经不多了，自己还要想法支撑到月底，再说象富隆这种精品商厦，一件衣服至少要抵上两个月的工资，还是眼不见为净得好。
“咱们那里不是也能买吗，在这里买了还要带回去，大包小包的多费事。”
谈雅心如实交待实情，“我这次就带了三套衣服过来，明天我就没有新衣服可以换了。”
“又不是和男朋友约会，用得着每天换一身衣服吗？”
“这是基础投资，不能省。”
谈雅心撒娇似的拉着关晴，“你陪我逛街，改天我请你吃饭。”
关晴被谈雅心半拖半拽地往富隆大厦去了。
富隆大厦果然是女士的购物天堂，一楼到五楼，全部是女士用品，从化妆品到鞋帽配饰，从国产的到原装进口，任何收入和阶层的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专属品。
谈雅心直奔女装部，带着极大的热情和强烈的探索欲望，几乎把每个专柜里的衣服都试了一遍。
虽然关晴多次提醒她，某些款式一眼就看出并不适合她，但谈雅心执拗地认为，只有试穿过并且反复对比过后，才能挑出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款。
关晴帮谈雅心拎着挎包，看着谈雅心象只花蝴蝶一样，在试衣间进进出出，把一件件的衣服往身上套，又一件件的脱下来，开始还能给出些中肯的意见，后来干脆习惯性地点头，给予一致好评。
谈雅心对于关晴这种不甚了了的态度有些不满，反复考虑过后，决定还是回到第一个专柜，买下了第一次试的那两件衣服。
关晴打着呵欠说：“接下来的三天一天一身衣服也够换了，不用再买了吧。”
谈雅心拿过售货员手上的计算器，把数字键摁得啪啪作响，一通加加减减，计算器上显示的数字是五千多。
今天不是周末，售货员一天都没做出几单生意，看准了谈雅心是个大方的主，讨好的说，“这件套装要搭配丝巾才好看，现在我们有满千就减百的活动，原价一千的真丝围巾只要四百，你看要不要买一条？”
售货员向谈雅心展示着一排五彩斑斓的丝巾，谈雅心想象着自己戴着丝巾，在风中轻舞飞扬的景象，心里开始蠢蠢欲动。
这一堆丝巾少说也有五六十条，依着谈雅心的性子，只怕不把它们试一遍是不会罢休的。
眼看到了危急存亡关头，关晴坐不住了，站起来义正词严的指出，“这种翻领的套装本身就很好地衬托出脖子的线条，如果搭配丝巾只会让脖子显得更短。”
谈雅心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决定采纳一次关晴的建议。
两人拎着装满衣物的购物袋，走出专柜，正准备搭电梯下楼时，一对年轻男女迎面过来。男士穿着一身名牌，女士青春靓丽，想让人不注目都不行。
谈雅心失声惊呼，“郑总——”
关晴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出门撞了何方神圣，总是遇见这个花心大少。
关晴又仔细看看了郑多身边的女孩，怎么好象和昨天的不大一样。
虽说关晴脸盲，见过一次的人记不太住，可昨天酒吧前的那个女孩高个子，一头长直发，今天这个短发波波头，中等个子。
头发可以剪短，但个子总不能变来变去的吧。
郑多向两人打着招呼，“这么巧，我带朋友来这里逛逛，这里购物环境还不错。”
女孩亲昵地依偎在郑多身旁，一脸甜蜜的笑，根本不怕看见熟人。
到是关晴觉得有些心虚，象偷窥到了秘密一样，向两人尴尬的微笑。
谈雅心说，“郑总怎么也到H城来了？”
“我到总公司开个会，顺便回家去看看。”
“我都忘了郑总原来就是这里的人——”
谈雅心还想再和郑多聊几句，他的小女友已经在旁边使劲扯郑多的衣袖。
郑多看了看两人手里的购物袋，说，“我是这里的VIP，可以享受带朋友在贵宾室休息的服务，你们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去休息一下，只要报上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就可以了。”
看着郑多携着女友离去，谈雅心露出艳羡的神色，“今天我说来这里没错吧，竟然遇见了郑少，听说这里的贵宾室只对高级VIP会员开放，我虽然来购买了几次，但从来没有资格享受过服务，今天托他的光，咱们也去享受一下有钱人的待遇。”
关晴走得双腿发酸，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跟着谈雅心去了。
这间位于大厦顶层的贵宾室象一个空中大花园，中间一块最大的空地是停机坪，四周修花种树，用相当巧妙的方式把活动区域分隔开来。
台球室，歌厅，按摩房，咖啡厅等休息区之间有穿花长廊贯通，虽然没有什么客人，服务人员却个个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得毕恭毕敬，准备随时为客人们服务。
两人报上郑多的名字和手机号，迎宾人员在柜台登记以后，把两人迎了进去。
两人在咖啡厅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从这里可以俯览整个H城的景色，从窗外看去，夜灯闪烁的H城，象是天河落到了人间，美得不可方物。
谈雅心把全身都陷进松软的沙发里，感叹着，“不同的高度，不同的视角，看到的景色就是不一样。差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啊。”
服务员递上菜单，上面印制着精美的西式甜点，谈雅心不敢吃太多的甜食，只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和一份法式松饼，然后把菜单递给关晴。
关晴见菜品后面没有标注价格，正想着这样一份甜点会花去她多少的工资，谈雅心说，“给她来一份和我一样的吧。”
服务员微笑着去了。
关晴说，“这里的东西应该很贵吧。”
谈雅心轻笑，“放心好了，这里的东西不用花钱。”
“不花钱就随便吃？”
“当然了，你以为VIP是随随便便都能进的？”
不久服务员端上菜品，松饼是刚刚烤出来的，浓厚的巧克力浆滴垂在焦黄的饼面上，一直漫延到薄如蝉翼的骨瓷托盘上，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十八 考核
谈雅心叫住服务员：“要加入你们的VIP需要什么条件？”
“大宗商品除外，单次购物满五万，或者年购物额满三十万。”
谈雅心听了朝关晴直咂舌。
谈雅心觉得自己刚才那几件穿着光彩夺目的衣服突然黯然失色，下意识地把购物袋往身后塞了下。
关晴没有留意谈雅心的动作，逛了这么长时间，肚子空空的，既然点心送上来了，就开吃吧。
关晴咬了一口，点头说，“松饼做得不错。”
谈雅心沉浸在一种颓靡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这里的VIP客户！”
“嗯，那就可以天天来吃松饼了——”
谈雅心朝关晴直翻白眼，“你怎么那么没心没肺的？”
关晴不满道，“要来这里的是你，来了以后各种羡慕嫉妒的也是你，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谈雅心叹口气，“我也就这点爱好了，发泄一下情绪也不行吗？”
谈雅心性格挑剔，除了关晴愿意陪她逛商场，帮她拎购物袋以外，她还真找不到别人了。
谈雅心提议，“难得来一次，咱们再去免费蒸个桑拿怎么样？”
关晴把最后半杯咖啡一口气喝完，看看手机，“快九点了，我还要回去整理今天的笔记呢。”
“没让你当学霸真是可惜。”谈雅心翻白眼。
关晴坚持要回酒店，谈雅心也只能跟着回去，两人离开商场后，谈雅心回她的四星级酒店，而关晴回她的快捷酒店。
关晴把今天的学习笔记整理过后，又写了一些自己的心得，发给了韩天。
这一次她特别注意了错别字的问题，以避免韩天象上次一样，在鸡蛋里挑骨头。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韩天回复了，在关晴的一段笔记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这段笔记是要求对一句广告名言作出自己的解释，这句名言是，“好的广告不是要诉求对象说多妙的广告啊，而是我一定要把他买来试试。”
关晴的解释是，“好的广告不在于广告本身有多么吸引人，而在于它能在多大的程度上阐述了商品的附加价值，能够激起多少顾客的购买欲望。”
韩天指出，“这里还要添一点，在现代商业世界里，除非你把你创作的东西推销出去，否则，任何独具匠心的创意都是毫无价值的。”
关晴反驳，“我引用的是老师的原话。”
“你的学习能力停留在小学阶段吗，你不知道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判断吗？”
关晴气结。
她怀疑韩天是不是强迫症患者，如果不给自己挑点毛病出来就不舒服。
但她还是很违心的发了句“嗯嗯，韩总说得很对。”
对方回：你不用勉强自己。
关晴：——
第二天关晴一大早赶到公司会议室。
谈雅心今天上课时换上了昨天买的那件V领束腰连衣裙，明亮出挑的撞色设计，十分贴合的腰身，加上今年流行的不规则裙摆，让谈雅心成为学员中最瞩目的一个。
自从那位曹姓经理为学员们讲课以来，谈雅心就表示出极大的听课热情。当然她的热情不在于做笔记，而是表现在专注的眼神和不断变换的坐姿。
这天曹经理在论述关于消费者的心理时，引用了古希腊一位医生的医学研究，将消费者从气质上分成了四类，分别为胆汁型，多血型，黏液型和抑郁型。
曹经理一一分析了这四种气质在进行购买行为时的不同偏好和习惯。
这时谈雅心举起了手，“我有不同意见。”
曹经理停下来，请谈雅心发表看法。
谈雅心娉娉婷婷的站起来，“曹老师，我认为这种粗略的划分是远远不够的，实际上，我曾经仔细观察，消费者在进行购买活动时受到的是性格、修养、观念、气质和情绪等各种因素的综合影响，而这些综合因素投射在个人行为上所产生的差异，和不同月份出生的人之间的差异正好吻合，简而言之，把消费者按照星座而不是气质来划分更为恰当。”
这个论点颇为新奇，学员中间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曹经理把课本放在讲台上，饶有兴趣地问，“你的理论有什么依据吗？”
“曹老师的这套气质理论是根据公元前五世纪的希腊医生所作出的医学研究，明显几个世纪过去，这套理论已经与现代人的观念格格不入，而我的理论则是有实际的例子可以证明的。比如拿我自己来说明，我是白羊座，最大的特点就是热情，阳光，乐观，坦白率真，缺点就是缺乏耐心和恒心，以自我为中心。具体体现在消费心理上，就是对时尚和潮流充满强烈的热情，不会放弃每一次对新鲜事物的尝试。体现在购买行为上，就是容易受周围环境、售货员以及其他消费者的影响和感染，会因一时冲动买下不必要的东西……”
“换一个例子来说，”谈雅心朝曹经理眨眨眼睛，“如果曹经理愿意告诉我你的星座，我就能推测出你的购物行为和特点。”
底下一片嘘声，学员们开始讪笑起来，因为一个不相干的话题，就牵扯出对方的星座来，这究竟是学术讨论还是撩人。
曹总监抱着胸，一脸很有兴致的样子，“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白羊座，可是我在购物时，相当受理智的支配，只有在权衡各种利弊得失后才会下决定，你该如何从星座角度解释这种行为？”
这显然是给谈雅心出难题。
“那就只有两种解释，第一是你根本就不是白羊座，你是故意给我出难题才这么说，第二，你确实是白羊座，在你的天性中，你有冲动购物的意愿，但经过你长期刻意的锻炼和自律，你克服了这种天性，但这种长期的自律让你非常的压抑，你经常会有一种想肆意购物，冲动一次的欲望。”
不得不说谈雅心的分析有独到之处。
曹经理不置可否，用默认结束了这个话题。
底下学员们议论不一。
谈雅心坐下后，关晴凑近她，好奇地问，“你是从哪里看到这套理论的？”
“这是我独创的理论，怎么样，比起你没完没了的做笔记有用多了吧，不费吹灰之力就吸引了曹经理的注意。”
原来一切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关晴对谈雅心的应变能力以及这套独创的理论还是服气的。
中午的时候，学员们聚在一起讨论两天后的考核，听说优秀者可以拿到证书，考核结果还会发到分公司的主管那里，以示鼓励。
这对新员工来说是个获得关注的好机会，但大家兴奋之余也有些担忧，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要达到优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谈雅心照例刷手机刷得不亦乐乎。
关晴问谈雅心，“你对这次考核有没有把握？”
“考核是次要的，我可是有长远考虑的。”
关晴没明白过来她的长远考虑指的是什么。
十九 没有意外
关晴对于这次考核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整个星期她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读书背笔记，斗志比当年高考冲刺时还要昂扬，即便不敢说名列前茅，拿个优秀应该是没问题。
考试的时候关晴如考神附体，手不停笔，一气呵成，做完一张卷子时，发现旁边的谈雅心正做苦苦思索状，卷子有一半还是空白的。
成绩是在下午出来的，分为优秀，良好，及格和未通过。关晴和另两个学员在优秀之列，老师宣布结果时，大家并不意外，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谈雅心也顺利通过了，成绩达到了良好，还有少数几个学员则在未通过之列。
对于这个结果，有不少学员是有质疑的，尤其是对于谈雅心的良好成绩，私下里学员们没少议论，毕竟她在考试那天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
但议论归议论，无凭无据的，谁也不愿主动去挑这个梁子。
关晴也觉得好奇，悄悄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谈雅心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甚至得意的说，“我就说你那一套死读书的方法已经过时了。”
具体的关晴再怎么问她，她却是不肯说了。
考试结束后，谈雅心给自己补个妆，拍了几张自拍照，然后和今天顺利通过考试的消息一起，发到了朋友圈里。
看着一大排的点赞，谈雅心心情特别好，她拉着关晴说，“看你整天素面朝天的，这么好的底子，白白浪费了，要不我也给你化个妆，保管效果惊艳。”
谈雅心化妆技术娴熟，给关晴打了粉底，上个眼影和腮红，点出鼻翼的高光，拉长眼线，最后化龙点睛的一抹亮色唇彩，生成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
谈雅心拿出手机给关晴拍了照，又转发给关晴，“怎么样，都说刘晓庆和普通人之间差了个毛戈平，你和大明星之间差了一个我谈雅心。”
关晴自己看了也觉得不错，就顺手转发给郝洁。
恰巧这时一条微信进来，关晴手指一动，就把照片转发了出去。
那条微信是韩天发在客服群里的，韩天下指令说，“下午一点半到我办公室开个会，没有带脑子的都带好脑子过来。”
蒋自豪：“收到。”
何茜：“收到。”
于颖儿：“收到。”
接着是关晴的美女照。
关晴这时才发现照片发错了，手忙脚乱的想撤回来，可是已经晚了。
蒋自豪：“这个小姐姐好漂亮。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何茜：“不会是关晴吗？”
于颖儿发了个惊恐的表情，“关晴？你是去培训的还是去整容的？”
蒋自豪：“关姐不会是来向我们推销化妆品的吧？”
于颖儿：“捂脸。”
韩天发话了：“关晴，你不好好上课，乱发什么照片，存心捣乱吗？”
语气之严厉，隔着屏幕，关晴感到心脏一阵发颤。
关晴把照片撤回：“手误，手误，不好意思，韩总，你们继续。”
韩天：……
其实照片拍得还是不错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学员们和几位老师来到附近的一家饭店，因为是散伙宴，规格比平时要高，摆了满满的一桌菜，还有几瓶红酒。
学员都向曹经理和几位主管敬酒，对多日来的指导表示感谢。
谈雅心也分别向几位老师敬酒，最后走到曹经理面前，举起酒杯说，“曹经理，谢谢你这几天来的教导，让我获益良多，曹经理才华横溢，资历丰富，不知道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工作方面的事还要向曹总监多请教。”
有个学员打趣说，“曹总监这么帅气，别的方面的事也是可以请教请教的。”
学员们各种起哄。
谈雅心脸不红心不跳，要了曹总监的手机号码后，又向他敬了一杯酒，全程眼波流转，巧笑倩兮，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关晴小声问谈雅心，“你要向他请教什么工作上的事？”
谈雅心瞪她一眼，“你别那么死脑筋好不好？”
——
吃过饭以后，公司还是安排大巴车送学员们回去。谈雅心先回四星级酒店去取行李，关晴则直接到快捷酒店门口等车。
半个小时以后，谈雅心拖着行李箱，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出现在马路对面。
隔着马路，谈雅心朝关晴挥手大喊，“快帮一下忙，我马上要窒息了。”
谈雅心穿过马路，把购物袋塞到关晴手里，然后瘫坐在行李箱上，喘着气说，“我一路过来都拦不到出租车，看着时间来不及了，只能跑过来。”
谈雅心揉捏着肩膀，“糟糕，我的胳膊没有知觉了。”
关晴对于她随手卸包袱的做法很不满，抗议说：“衣服是你自己要买，酒店也是你自己要住的，你纯粹是自作自受。”
“你就帮我这一次忙，回去我把衣服借你穿几次。”
关晴正想说，咱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尺码，电话响了。
关晴接起来，是郑多的声音，“听说你们培训结束了，要回W城，我也正要回去，要不要搭我的顺风车？”
关晴想起他两天换了两个女朋友的事，心里就不大自在，推辞说，“我和谈雅心一起，又有很多行李，怕是挤不下吧。”
“三个人没问题。”
“那你的女朋友呢？”
“她不跟我回去。”
“还是不麻烦郑总了，我们坐公司的大巴车回去，也挺方便的。”
谈雅心听出来是郑多的声音，抢着要接电话，关晴不情愿的把电话给谈雅心。
谈雅心说，“郑总，你真的太贴心了，总是在我们急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谈雅心和郑多说清楚了地点，郑多挂了电话。
谈雅心抑制不住地兴奋，“郑多是我见过的最帅最体贴的老板了，我谈雅心怎么这么幸运，遇上这么好的老板。”
关晴对于谈雅心的擅作主张很是不满，把购物袋推她怀里，“你去坐小车，我坐大巴回去。”
谈雅心急忙拉住她，“不是说好了一起的吗。”
“说郑多是花花公子的是你，要坐他的车的也是你，你有点准则好不好？”
“我这不是想早点回家去吗，等大巴车把学员们送回家，又得多等上几个小时，再说了，这不是郑总自己提出来的吗？”谈雅心委屈巴巴的。
两人还在争论，一辆红色宝马在酒店门口戛然而止，优良的制动性使车子即使在100km/h的时速下，也能瞬停，两人都被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
郑多摇下车窗，向两人露出潇洒的微笑。
二十 女朋友
谈雅心向郑多打着招呼，把行李一股脑儿塞进后座，然后拖拽着关晴一起坐进去。
郑多发动汽车，从引擎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车子飞速的驰离了酒店。
风驰电掣的感觉很好，自己俨然成了马路上的焦点。谈雅心说，“郑总，我们坐你的车，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吧？”
“你说我的哪个女朋友？”
“你有几个女朋友？”
“如果单指女性朋友，一起吃过饭，逛过酒吧和商场的话，那就多了去了。”
哼，玩文字游戏，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多渣。
关晴撇撇嘴，把头转向一边。
谈雅心还不死心，想从郑多嘴里套几句实话出来。
“郑总真爱开玩笑，听说你的女朋友已经怀孕了，是不是真的？”
“呃——”郑多微微侧头，“这么关心我，你是急着想喝我的喜酒呢，还是急着想喝我儿子的满月酒？”
谈雅心觉得有点无趣，靠在坐椅上，不说话了。
郑多轻笑一声，依旧目视前方。
谈雅心这样的女孩他见得多了，明显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
郑多打开了敞蓬，闷热的空气瞬间散尽，空气变得凉爽无比，谈雅心看着一辆辆的汽车被无情地抛在后面，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忍不住要高声大叫起来。
“郑总，你究竟有几辆汽车？”
“不多，大概七八辆吧。”
谈雅心吐吐舌头，“七八辆还不多，我只要有一辆就心满意足了。”
郑多笑笑。
沉默了一会，谈雅心忍不住又问，“郑总，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汽车？”
“男人喜欢车子，就象女人喜欢衣服是一样的。”
哦，谈雅心想，衣服可以随便换，车子可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谈雅心的兴奋情绪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几滴雨点滴落在脸上，开始下雨了。
七月的天气总是多变，晴雨不定的，不一会儿雨就下得有模有样。
谈雅心只能重新坐回密封的车厢内，也许是因为座位上放满了她的包裹，极大的挤压了座位空间，谈雅心觉得特别不舒服。
谈雅心还想问这问那的，郑多好象没什么谈话的兴趣，打开了车载CD，音乐缓缓流淌出来，是美国当红的歌手JustinBieber的一首慢歌，略带颓废的情绪让关晴觉得昏昏欲睡。
手机响了，谈雅心低头，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想掩都掩饰不住。
“什么事情乐成这样？”关晴问。
谈雅心扬起手机，得意地说：“H城之行，圆满完成任务。”
关晴好奇的凑过去，看见正在和谈雅心聊天的头像，正在那个斯文的曹经理，“他和你说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到家了？”
“问候一句，用得着乐成这样吗？”
“这说明我们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迈出了第一步？
关晴明白了，谈雅心指的是和曹经理交上了朋友。
这个曹经理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不仅风度翩翩，谈吐从容，听说还是未婚。
关晴挤挤眼睛，问，“你看上他了？”
谈雅心靠在关晴耳边说，“他是负责华东的大区经理，年入百万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收入应该算是很丰厚的了，难怪谈雅心培训期间一直精心备战，原来就是为了将他拿下。
看着谈雅心十指不停地点着手机屏幕，和对方聊得不亦乐乎，关晴不停打着哈欠。
这几天关晴熬夜背笔记，再加上快捷酒店的房间隔音效果差，关晴每天都被一对小情侣半夜闹腾得睡不着觉，一大早又被一对老年夫妇的咳嗽和敲打声吵醒，一个星期以来都没有睡过好觉。
关晴疲乏至极，靠着窗玻璃就睡着了。
关晴是被汽车喇叭声惊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过道里的汽车排起了长队，喇叭声此起彼伏。
下巴好象有点湿润，关晴下意识的擦了擦，好象是口水。
“什么，口水——”
自己好象不久前还坐在一辆宝马车里。
关晴急忙睁开眼睛，正对上后视镜中郑多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关晴一下子挺直了腰，讪讪的说，“到W城了吗，怎么也不叫醒我，谈雅心呢，下车了吗？”
“我把她先送回家了，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有叫醒你。”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世纪鼎盛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我正想把你叫醒，发现你的睡姿实在有点，嗯，别具一格，所以欣赏了一会。”
郑多刻意在欣赏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关晴脸颊有点发烫，显然这是刻意的嘲讽。
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何方神圣，每次都是在最为狼狈的时候碰到郑多，他那颗放浪形骸的心中，肯定把自己视作最为无趣无品的女孩。
关晴和他对视了一眼，从他嘴角扬起的那抹略带嘲弄的微笑中，关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之所以会送自己回来，正是为了显示他高高在上、可以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中的优越感。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既然有些事情没办法改变，那就做好自己吧，自己心安理得就行。
关晴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四点，来得及回一趟公司。
道过谢之后，关晴打开车门。
郑多说，“谈雅心说她累了，直接回了家，你确定现在还要去公司吗？”
这人是公司的领导吗，说话怎么都不站在自己公司的立场？
“既然回来了，我总该和韩总监汇报一下培训的结果。”
郑多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头发，“忘了你是个勤勉的员工，随你吧。”
关晴刚跨出汽车，郑多又加了一句，“我帮你的忙也不少了，是不是也该感谢我一下？”
关晴愣了愣，哪有自己赶着要送别人回家，完事了还要问别人要回报的。
心里这样想着，关晴脸上还是对这位老板笑眯眯的，“郑总说的很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关晴开始纠结起来，该送上一份什么礼物好呢。
“请我吃饭吧。”郑多不假思索。
关晴为难了，象郑多这种公子哥儿，有什么是没吃过的，贵的自己请不起，便宜的他也看不上。
看关晴犹豫，郑多说，“我这人吃饭一向不挑，前提是别人请客就好。”
关晴一边答应着，一边想着这人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在回公司的路上，关晴开始盘算着怎么应付韩天。
关晴一走进办公室，发现何茜，蒋自豪和于颖儿三个正愁眉苦脸地对着电脑干坐着，看见关晴也没有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关晴说，“我回来啦。”
何茜朝韩天的办公室努努嘴，“你回来得真是时候，我们刚刚在部门会议上被韩总训了一通。”
关晴朝韩天的办公室看看，韩天正冷着脸在打电话。
关晴把迈出去的腿缩了回来，避其锋芒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二十一 人生实苦
关晴从背包里掏出三瓶奶茶，“快下班了，要不要来一杯提提神？”
蒋自豪第一个把奶茶接了过去，“关姐果然最懂我的心，人生实苦，职场尤甚，如果不能时常给自己来点甜，都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于颖儿说，“想喝奶茶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关姐出去培训了一趟，回来气色都变好了。”
“关晴和你差不多大吧，别一口一个姐，好象自己有多嫩似的？”
“这是谦称，懂吗？咱们做客服的，尤其要注意礼貌用语，男的都称哥，女的都称姐，保证出不了错。”
“我这儿有糖，你叫我一声姐，我就给你。”
“没问题，管你叫阿婆都行。”
于颖儿把手里的笔朝蒋自豪掷了过去。
这里何茜把大概和关晴说了。有个客户迟迟没有收到要求订做的海报，一气之下投诉到王义刚那里。
作为总经理，王义刚不会直接和底层员工沟通，而是让韩天负责解决。韩天发现这个客户是于颖儿负责的，所以把于颖儿，还有整个客服部的员工都痛斥了一番。
何茜叹口气说，其实这个海报的事于颖儿也是挺冤的，于颖儿早就开过工作单，交到了创意部，可是因为这个客户特别挑剔，一份海报前前后后修改了很多次，客户总是不满意，让创意部的员工们不胜其烦，最后大家把海报丢给了一个新来的助理设计。
这个助理设计刚上手，对业务不熟悉，不知怎么修改了几次后，把稿件弄丢了，也不敢对人声张，把这事瞒了下来。时间一长，负责跟踪这个客户的于颖儿也把海报的事忘个精光。
客户一段时间后发现没有人和自己联系，打电话过去一问，竟然连稿子也找不到了，就大发雷霆，直接找到了王义刚，要公司拿个说法。
说起来这件事客服部和创意部都是有责任的，可王义刚只让韩天负责处理这个问题，没有提及创意部的责任，让整个客服部很没有面子。
“是哪一个客户？”关晴问。
于颖儿没好气的说，“唛好味公司，一年也不过十几万元的业务量，为了一张宣传海报，反复修改了无数次，每次驳回来的时候，只说不好，具体哪里不好也不说清楚。我把稿子退给创意部重做，创意部却说是我们没有和客户沟通好，修改过几次后，谁也不肯再接这个单子。”
关晴想起王荣荣说的，客服部和创意部是两个水火不融的部门，想来原因就是在这里。
“现在怎么办？”
蒋自豪说，“王总现在要求韩总解决这件事，韩总已经向唛好味沟通过，可那个市场部经理还是不依不挠的，坚决要求以后的业务不要我们几个插手，要韩总亲自跟下去，韩总这不是刚才向我们发了一通火吗。”
蒋自豪哀叹，“象我们这种底层劳动人民，最后都只能沦为上层阶级的出气筒。”
于颖儿说，“就算成为韩总的出气筒，也好过成为那个市场部经理的出气筒，她就是整个一又臭又冲的火炮儿，还是早上吃了大蒜没刷牙的那种，反正打死我也不会再跟她的单了。”
一旦发起牢骚来，大家都是感同深受，话题开始源源不断。
何茜说，“人家觉得自己是客户，客户就是上帝，理所当然的享受服务，而咱们是服务部门，专门为客户的，处处都要低她一等。”
“她不就是因为给钱了，觉得自己了不起，好象咱们是光拿钱不干活的。”
“就她那点做广告的钱，养活一个人的工资都不够。”
……
关晴朝办公室看了看，韩天已经打完了电话，正思考着什么。
就在关晴外出培训的这几天，前台一直没闲着，她找到韩天，提出想到客服部来工作的要求。
前台来公司已经一年多了，对于这个象花瓶一样，琐碎而不讨好的前台工作并不满意，一直想调去更有升职潜力的客服部门。
前阵子公司招新人，前台就主动向程娟请缨，想调去客服部，郑多却把关晴招了进来，填补了客服部的空缺。
后来前台偶然听说韩天对关晴并不满意，曾经劝离关晴主动离职，觉得机会来了，趁着关晴外出的时候，又再次向韩天抛出了橄榄枝。
直到郑多的电话打进来之前，韩天其实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让前台替换关晴的位置。
郑多在电话里说，“我听说你想把关晴调去前台？”
韩天对待郑多一向是礼貌中透着冷淡，“我还在考虑中，郑总有什么意见吗？”
“如果你不想让她留在客服部，我就让她过来做我的助理。”
韩天蹙眉，“再设一个副总助理，有这个必要吗？”
郑多这个副总根本就是个挂名，除了出席一些会议，给文件签签字，根本没有什么要务处理，副总尚且是闲职，副总助理就更加没有必要了。
郑多的前任助理后来会成功转型为郑多的女友，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闲出来的。
“我以前的助理离职后，很多琐事都要我亲自过来处理，非常不便，我想再要个助理有问题吗？”郑多在电话里质问。
就在这一刻，韩天决定把关晴留下。
“郑总想再要个助理我无权干涉，但是关晴不行，虽然她目前还不能很好的胜任这个职位，但基于她在培训期间的良好表现，我至少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什么时候你改主意了告诉我。”
韩天挂了电话，看见关晴推门进来。
韩天看了看她，不知怎么想起了那天她误发在群里的照片。
韩天承认，其实对方还是长得相当不错的，只是自己被她面试那天的狼狈印象先入为主了。
“韩总，我回来了。”
一个星期不见，对面的女孩明显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尖了，应该是吃了些苦的。
韩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切还顺利吗？”
“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希望以后能在工作中学以致用，谢谢韩总对我的信任和栽培。”
关晴自己都有点吃惊，什么时候也会喊起口号来了。
都是形势给逼的，
在严峻的生存环境下，喊几句口号算什么。
想在江湖走，全靠脸皮厚。
但是韩天好象不吃这一套。
他看看手表说，“你明天再来吧。”
意思是她可以下班了。
可是关晴站着不动。
韩天看着她，皱了皱眉，“还有事吗？”
“韩总，”关晴有点紧张，就在几分钟前，她做了个决定，“我想，能不能让我接手唛好味的单子？”
这让韩天有些出乎意料，他扬了扬眉毛，“你知道整个客服部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唛好味吗？”
“正是没人愿意，所以我才想试试，反正，目前的情况已经是最差的了，即使我搞砸了，也不会出现更坏的情况。”
这个不管怎么说，勇气可嘉。
韩天认真的想了想，“我同意你去试一试，如果你最后决定不接这个客户，我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关晴吁一口气，“谢谢韩总。”
“因为我答应过你，让你做满两个月的试用期，我说到做到。”
关晴对韩天刚有的一丝好感，又在瞬间被无情掐灭了。
关晴走出办公室，暗骂韩天活该被王义刚训话，回到办公区，发现何茜他们已经走了。
二十二 回家
关晴攥紧电话机，韩天已经把唛好味市场部陈姓经理的手机号码给了她，关晴决定现在就试一试。
她用公司的固定电话拨通对方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随之传来的是一个中气十足，分贝可与女高音媲美的声音，“真是难得，你们竟然还想着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你们全体失忆，把我给忘了呢。”
“怎么，是王总要扣你们工资了，还是你们良心大爆发，想起打电话给我。”
“还是想起问我要这个月的广告费了？”
对方说话一气呵成，关晴都没有插话的机会，趁着陈经理换气的功夫，关晴见缝插针的说，“陈经理，我是声色公司新来的客服代表，我叫——”
对方换过一口气后就把关晴的话打断了，“我不管你是谁，反正出了事我就找你们王总，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王总求着我，让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早就找别的广告公司去了，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找不到一家象样的广告公司……”
“陈经理——”
关晴试着插话，可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
“真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怎么做事的，换了我是你们总经理，早把你们全给炒鱿鱼了——”
再后来就是短促的盲音，关晴拿着话筒，愣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的名字，就被对方一通不问青红皂白的抢白，还夹枪带棒的，把客服部所有的人都骂了进去。
果真象于颖儿说的，就一又冲又臭的火炮儿。
关晴有些委屈，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毕竟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针对的并不是她一个人，自己根本不用独自消化她的情绪。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位陈经理绝不是个和气的人，接下来免不了有一场硬仗要打。
自己揽下来的事，硬着头皮也要上。
关晴认真考虑了一下，电话里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能面对面解决。
打硬仗之前准备工作是必须的，看来今晚免不了要加班了。
关晴开始在电脑中寻找唛好味的稿子。
“你怎么还没有走？”
王荣荣正要下班，经过办公区时，和关晴打了声招呼。
抬起头，关晴发现天已经全黑了，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
关晴看见王荣荣，好象迷路的人在黑暗中看见了火光一样，赶忙把王荣荣拖拽了过来，“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你不是刚刚才培训回来吗，怎么客服部就你一个人在加班？搞得好象全公司就靠你拯救一样。”
“我是在拯救我自己，要是这次不能完成任务，我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关晴把接手唛好味的事说了。
王荣荣撇撇嘴，“要我说，这个客户丢了就丢了吧，咱们公司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那可不行，王总交待给了韩总，韩总又把它交给了我，行不行总得试试。”
在关晴的再三要求下，王荣荣找到存档在电脑里的唛好味的海报，一共修改了七次的样稿，全部打印了出来。又架不住关晴的“虚心求教”，把海报上的关键要素分析给关晴听，关晴一边在笔记本上做着笔录，一边不厌其烦地向王荣荣问这问那。
王荣荣说，“你也就是碰上了我，否则还真过不去这个坎。”
关晴不是学设计的，在一些专业词汇上，听着有些费力，王荣荣说得口干舌燥，气得要拿笔敲关晴的脑袋。
关晴说，“我这不是新人速成吗，当然只能麻烦你多花点功夫了，你要是帮我把这个客户拿下了，不光是客服部，创意部那边也是大功一件。”
“得了吧，这个客户早就恶名在外，要不是王总发话下来，谁愿意接这桩吃力不讨好的活。”
关晴想起何茜说的话，问，“王总批评韩总的事你也知道了，说起来韩总和你们创意总监Jackey是平级，为什么王总老是向着创意部？”
“广告公司卖的就是创意，创意部是公司的核心部门，最终的产品输出都是靠创意部完成。如果说创意部是广告公司的大脑，别的部门只能称之为手和脚，协助创意部进行工作，重要性当然不能和创意部相提并论了。再说了，韩天调来分公司才半年时间，根基和人脉自然不能和Jackey相比。”
“韩天是新来的？”
虽然知道韩天不在办公室，王荣荣还是朝韩天办公室里看了一下，说，“你不知道，其实韩天原来是总公司的设计部经理，因为犯了一个错误，使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所以调到分公司担任客户总监，虽然从职务上来说升了一级，其实上是被调离了核心部门。你来了这些日子，相信也看出来了，韩天的性格并不适合客服部，这个职务对他来说压力不小。”
关晴好奇，“究竟是什么错误？”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王荣荣摇头。
原来那个对自己横眉冷对的人遭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物压一物，谁也不比谁好过。
想到这里，关晴觉得心里觉得平衡了一些。
关晴打着呵欠，从世纪鼎盛大楼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华灯初上，夜晚的W城分外迷人，远处的、近处的灯光连成一片，闪烁成璀璨的夜市。
关晴掏出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关奶奶打来的。她拔通关奶奶的电话，电话那头有些气乎乎的样子，“你就忙成那样，到现在才想起回我的电话？”
“我这不是培训回来后，又加班到现在，奶奶不会真生我的气吧？”关晴撒着娇。
孙女儿一撒娇，电话那头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我已经烧好饭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真是我的好奶奶。”关晴朝电话里吧唧亲了一下。
电话那头心满意足的挂了。
关晴回到小公寓的时候，关奶奶已经把红烧鱼烧好了，齐整的一条，摆放在餐桌上。
关晴坐下来开吃，嘴巴一时忙得没功夫说话。
关奶奶问了几句关于培训的事情，关晴挑了个大概说了，吃得太快，有点噎着了，赶紧喝几口汤。
关奶奶一边说着吃饭的时候别说话，一边问，“我说孙女儿，你养的那只猫，叫什么贝来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关晴：“呃——”
“我养他那几天就没消停过，趁我不注意就溜到外头去，成天追人家吴大妈养的鸡，弄得鸡飞狗跳的，人家吴大妈气不过，从别人家里抱了只狗回来看鸡，结果你猜怎么着？”
关奶奶喘了口气，接着说，“结果他把那狗追得躲到屋里头不敢出来，后来人家吴大妈找上门来了，说再不把你家的猫关好，就要把他打死。这不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给哄骗进了笼子。接下来两天他又整宿整宿的叫。”
关晴听愣了。
关奶奶捶着腰，“那天为了抓他，还把腰给扭了，这两天又没睡好觉，头疼得厉害——”
“奶奶你没事吧，我给你捶捶。”关晴放下碗，给关奶奶捶着背。
“行了，我的老骨头还结实着呢，这点小事还是经得起的。”
“吴大妈那边也没事吧？”关晴没想到小贝能搞出这么多事来，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它送到宠物中心去。
关奶奶一摆手，“不用管她，她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抱只狗来养着，说得好听叫看鸡，其实成天撺掇着那狗去咬猫，活该他被猫欺负。”
关晴：——
关奶奶最后说，“不过，下不为例啊，以后可别再想让我帮你养猫了。”
下一次，你老指不定早把这话给忘了。
关晴哼哼着，使劲夸关奶奶烧的菜好吃。
关奶奶最乐意的就是被人夸手艺好，一高兴，连腰都不疼了。
关奶奶又叮嘱了几遍，才动身回家去，关晴留不住她，把她送上了汽车才回家。
二十三 感性与理性
关晴打着饱嗝躺到床上，她的不良情绪总是能被一顿简单的美食消化掉，而且这种能力之强大让她自己也感到吃惊。第二天过来，所有的不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晴伸个懒腰，感觉身体里的活力就象早上的阳光一样，具备了穿透一切的能力。
关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她要去拜访唛好味的陈经理。事先她已经给唛好味公司打过电话，得知陈经理今天在位于城西的一个办事处。
这个办事处地处偏僻，关晴转了几趟车才找到地方。工作人员接待了关晴，并告诉她陈经理正在参加会议，让她先等一下。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关晴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墙上挂着的装饰画。
这些装饰画以乡村题材为主，大都反映了丰收和收获的景象，彩色鲜明，手法写实。柜台上还放着几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身形高大，衣着鲜艳，和各种人物摆拍合影，笑得阳光灿烂。
关晴猜测照片中的主人公就是自己要见的人。
整个接待大厅内的装饰也是以酱红色为主色调，配以红色的实木家具，墙上还挂着一串形似红辣椒的装饰物，一派喜庆欢乐的乡土气息。
关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反反复复地数着墙上的红辣椒，数到第三百零九个的时候，工作人员接了个电话，说陈经理开完会了，让关晴进去。
深吸一口气，关晴走进市场部办公室，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身形丰满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前，厚嘴唇，圆脸膛，肤色黝黑，手上虽然戴着玉镯，但并没有使她看上去更高雅，反而使她肉鼓鼓的手腕显得更加粗壮。
典型的东北女汉子的形象。
关晴知道，应付这种快嘴快语的北方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开门见山，拐弯抹角的只会增加对方的反感。
关晴介绍了自己，把来意三言两语的说了。
陈经理沉着脸说，“于颖儿呢，她现在没脸来了吗？”
虽然唛好味以前的单子都是于颖儿跟的，但于颖儿从来不愿和陈经理多费口舌，更别说亲自上门，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QQ商谈，文件也都是通过网络上传，所以陈经理从来没有见过于颖儿。
“以后贵公司的业务由我接手，我初来乍道，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陈经理指教。”
陈经理咄咄逼人，“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我正要想打电话给你们韩总，你既然来了，我就直接和你说好了，刚才我们总经理召开了例会，对你们公司一惯拖延的工作作风非常不满，对负责广告业务的我也提出了批评。我觉得这个责任应该由你们来负，从今天起，如果你们不能让我满意，今年的广告费我是不会交的。
陈经理刚刚被老板训了一通话，正找不到人发泄，关晴就找上门来了。
唛好味至今还拖欠数十万元的广告费用没有交纳，尽管这不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但对公司来说，失去唛好味这个合作多年的老客户，就意味着公司失去了往日的竞争力，在当今广告公司竞争激烈的市场，声誉是声色公司最看重的东西，这也是王义刚不肯放弃这个客户的原因。
关晴说，“我今天并不是来讨要广告费的，而是来向陈经理道个歉，同时也和陈经理商讨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需要改进的。”
关晴彬彬有礼，陈经理的怒气消减一些，但一句道歉，并不能解决问题，在唛好味公司的地盘上，一切规则都得由她来定。
陈经理说，“没有什么好商讨的，一句话，我对你们的设计不满意，改，还得再改。”
“修改是肯定要的，我只是想和陈经理再确认一下修改的方向，这样既可以节约陈经理的时间，也可以节省我们公司的人手。”关晴笑眯眯的。
她已经看出来对方是一个更偏重于感性思维，而不是理性思维的人。
“我真不懂，明明可以通过电脑上传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你非要跑一趟，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我很忙，知道吗，下面还有几个会议等着我参加，现在却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会耽误陈经理很多时间，我只是觉得在电脑上看图会受到色差和环境的影响，可能会和看到的实物不太一样，何况有些问题当面交流说得更清楚，我会把陈经理的要求记录下来，回去再和创意部门沟通，避免中间产生偏差。”
关晴打开公文包，把她让王荣荣打印的电脑稿拿出来，说，“这些都是以前修改过的稿子，一共改了七次稿子，陈经理始终觉得不满意，我觉得一定是我们哪里出差错了，没有把陈经理的要求很好的传达给创意部。”
关晴把稿子一张张平摊开来，A4大小的纸张放满了整张桌子，“这些稿子按您的要求，有些地方做了很大的改动，比如版面和底色，有些只是轻微的修改，比如字体的移位和阴影，虽然我们尽了很大努力，想达到您的要求，但很遗憾的，总是事与愿违，我觉得一定是我们对您的要求理解得不够透彻，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向陈经理认真讨教。”
关晴拿出笔记本和笔，一丝不苟地象个采访名人的记者一样，准备认真地记录下对方的每句话。
态度和用词都无懈可击。
陈经理把几张图稿拿在手里翻看，修改了这么多次的海报，她已经忘了最初的稿子是什么样的，在她看来，她所有的不满意都缘自广告公司人员的业务水准低下，以及对自己的敷衍塞责。
虽然对方不止一次的向自己提出过修改建议，但一向在事业上顺风顺水的陈经理对自己的审美能力很有信心，她觉得在海报方面，自己比广告公司更为了解市场和消费者的心理需求，但具体要做出什么样的效果，陈经理其实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每一次广告公司把图稿发过来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还不够好。
关晴指着一张图稿，“您看，这第一张海报，客服部根据您的要求，把唛好味公司所有要求推广的产品都放入其中，并进行了简要的介绍，可是您觉得画面太过杂乱，要求着重介绍几款主打产品，我们就删去了一些，可是您又觉得保留的产品不够具有代表性，于是我们修改了第二稿……”
关晴一口气将七张海报被否决的原因都说了出来，然后问对方，“是这样吗？”
陈经理反驳不出什么，只能点头。
关晴提议说，“我觉得之所以陈经理一直不满意，关键还是在于找不到产品的定位，我做了个调味品市场的分析报告，我觉得在目前调味品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下，唛好味应该做出适合自己经营策略的海报广告，而不是盲目跟风，和别的调味品打大同小异的广告。”
关晴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当前几款卖得比较火的调味品海报展示给陈经理看，最后建议说，选取一款唛好味独具特色的产品，在延续原有风格的基础上，结合新产品的特点，创造出含有新标语和新亮点的一款海报。
陈经理翻阅了一下这份分析报告，对于数据的详尽和观点的中肯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自己经营的这个品牌多年来一直处于夹缝中求存的状况，在营销模式上也始终是在模仿大牌的风格，而广告公司也没有为自己做过任何定位，所以她始终是在跟着感觉走。
经过考虑后，陈经理最后决定，以唛好味最近推出的一款火锅底料为主打产品，制作一款以红色为基调的宣传海报，关晴又按照以前的海报为范本，和陈经理敲定了大致的布局和风格，陈经理决定让声色公司再做一次试试。
二十四 谁说女孩的战斗力不行
关晴从唛好味公司出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关晴匆忙赶回声色公司，向韩天汇报今天的经过。
说完以后，关晴还提出了自己对海报的设计构想，可以以红色为底色，用色上使用鲜明的互补色，突出产品特点，增加视觉冲击力，构图方面可以参考经典的调味食品系列的海报，使用传统的框架构图。
韩天有点惊讶，关晴的学习能力超出了他的意料，仅仅和客户接触了一次，就能够使用相当专业的术语，提出明确的建议。
“你所提建议的根据是什么？”韩天进一步发问。
“根据我对唛好味市场部经理的观察和分析，我觉得她是一个个性鲜明，爱憎分明，比较偏好传统的人，在色彩方面，喜欢强烈而浓烈的颜色。”
关晴一边思索一边说，“在我和她的交谈中也验证了我的想法，我觉得她更倾向于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判断事物，而不是善于听取专业的意见，所以咱们以前偏重于设计感的海报并没有得到她的青睐。”
一直以来，韩天并没有对唛好味给予足够的关注，出了这次事故，他觉得自己也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虽然他同意让关晴去试一试，其实并没有对她抱以太大的希望，更多的是为了让她通过与客户的实际接触，得到一次真正的历练，体会做客服这一行的艰辛。
可关晴积极主动的态度，张驰有度的应变能力让韩天第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但他不是一个擅长将表扬放在嘴上的人，只是微微的点头，表达自己的肯定。
关晴在韩天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但是他没有表示异议，说明自己这次没有搞砸，关晴在心里松了口气。
韩天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寥寥数句后，挂断电话，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刚刚接到唛好味陈经理的电话，她希望以后由你来负责唛好味的业务。”
这么说，对方是认可了自己？
第一次出手就大获成功，关晴有些自鸣得意。
但韩天没有让她得意太久，敲着桌子说，“虽然她认可了你，但并不代表她就会接受修改过后的海报，更不能保证唛好味今后还会把业务交给声色，咱们需要时间重建她对咱们公司的信心，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真是个抠门的主管，连一句表扬的话都舍不得给。
虽然关晴腹诽着，从韩天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这两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是自己接手的第一个单子，一个良好的开端预示着成功的一半。
虽然目前成功对关晴来说，仅仅是在声色公司立足站稳，度过试用期而已。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于颖儿听说自己不用再跟进唛好味的单子，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这桩烫手的山芋给甩出去了！欢欣之余，对关晴感激涕澪，嚷着要请关晴吃饭。
中午的时候，于颖儿拉着关晴一起去饭店，回头一看，蒋自豪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于颖儿质问。
“谁说我跟着你们了，我去吃饭，正好碰上你们走在我前面而已。”蒋自豪打着哈哈。
于颖儿选了个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的中餐馆就餐，挑了张大圆桌坐下。
两人刚坐下来，蒋自豪也进来了，走到两人的圆桌旁，挨着凳子就要坐下去。
于颖儿勾住凳子腿，把凳子一拉，蒋自豪一个坐空，差点没摔下去。
蒋自豪说，“万一我摔残废了，你可要负责我的后半生。”
“谁让你这么厚脸皮，有谁请你坐了吗？”
“我不过碰巧也来这里吃饭，想和你们拼个桌，你们白占着这么一个大桌，多浪费资源？”
于颖儿才不信他，“你明知道今天我请客，所以过来蹭饭的吧？”
蒋自豪拍着胸脯，“我蒋自豪什么时候小气过，今天要不是看见关姐在这，我才懒得搭理你。”
蒋自豪转向关晴：“关姐，你来客服部这么长时间，天天帮我泡水倒茶，怎么着我也该回报一下，今天这顿饭我请，要吃什么随便点。”
于颖儿表情亮了，“是不是真的？”
“我蒋自豪说过假话吗？”
于颖儿抢过菜单，“我来点。”
于颖儿专挑贵的点，油闷大虾，红烧鳝糊，手抓扇骨……
蒋自豪脸都青了，说，“夏天还没过，你吃那么多肉也不怕发胖？”
“没事，今天多吃点，明天饿一天就行了。”于颖儿合上菜单。
蒋自豪劈手把菜单夺过来，交给关晴，“你不要喧宾夺主，今天这顿是我请关姐，应该让她来点。”
蒋自豪瞥了一眼关晴瘦得没有几两肉的胳膊，心想即使不是素食者，也不会是太能吃的主吧。
关晴慢条斯理的翻着菜单，看见菜单上有一道特色菜——红烧蹄胖，不禁想起了奶奶烧的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蹄胖，不知道这里的味道和奶奶的比起来怎么样。
“来个红烧蹄胖吧。”关晴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蒋自豪双手扶住桌子才没摔下去。
这年头还有吃得下蹄胖的女孩子？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想收也收不回来。
蒋自豪捂紧了口袋，这个月又得多吃几回泡面了。
实事证明，不是女孩子吃得少，而是她们在不同的对象面前，表现出的胃口也是截然不同的。在蒋自豪这样性别感较为模糊的同事面前，于颖儿和关晴一点都没拿捏女孩子该有的矜持的模样，战斗力杠杠的，和蒋自豪有得一拼。桌上五个菜，包括红烧蹄胖，最后个个都光了盘。
蒋自豪暗暗心惊，真人不露相啊，以后说什么也不敢在女孩子面前逞能了。
于颖儿用纸巾抹着嘴，“蒋自豪，你看我们多为你着想，为了省钱，海鲜什么的都没点。”
什么物种是只求食量不求质量的？
蒋自豪默默的把这句话吞了下去，打击面太广，他会死的很难看。
结帐的时候，关晴提出来AA制，关晴刚把手机掏出来，于颖儿一把拉住她，“蒋自豪都说了他请客，你这样做，他会很没面子的。”
“还是于姐懂我。”
蒋自豪皮笑肉不笑的笑着。
回公司的路上，于颖儿和关晴并排走着，一顿饭让两人的友情也迅速升温。
于颖儿牵住关晴的胳膊说，“你这次帮了我的大忙，为了唛好味的业务，我的白头发都长了不少，尤其是那个陈经理，典型的一更年期妇女，你去见她的时候，没少被她喷口水吧。”
关晴深有同感的点头。
于颖儿含了歉意地说，“我其实不是不想和她沟通，是她太过强势霸道，一言不合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心里对她产生了恐惧，所以不愿意和她多接触，这不是一拖就把唛好味的业务给拖了下来。”
关晴点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个人还是公司之间，最好的关系是相互尊重和平等，这是一切持久发展和合作的基础，任何一方打破这个平衡必将导致关系的扭曲。
于颖儿心情不错，把唛好味交给关晴后，以后可以少操很多心，她说，“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我一定全力相帮。”
二十五 老油条
关晴忽然想到王荣荣曾经私下议论韩天的话，本着幸灾乐祸的精神，问，“听说韩总原来是总公司设计部的经理，因为出了事故才从总公司调到咱们公司，究竟是什么事故？”
于颖儿低声说，“这事我曾经听一个已经离职的客服人员说过，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看于颖儿一脸严肃的样子，关晴郑重的点头。
“听说韩总曾经拒绝接手一个大广告主的广告业务，这个广告主是总公司的一个大客户，平时都是广告公司巴结着的，他一怒之下中断了和总公司的合约，使总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韩总为什么要拒绝这桩业务？”关晴不解。
于颖儿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广告主提供资金，广告公司为其制作广告，广告主就是广告公司的上帝，尤其是那些大客户，往往占到了广告公司绝大部分的业务量，所以广告公司总是不遗余力的满足其要求，唯恐广告主不满意而另投别处。
象韩天这样主动拒绝广告主的要求关晴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也是，象他脾气这么冷傲的，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另类的事来。
于颖儿说，“说句实在话，别看韩总说话难听，对员工还是挺不错的。”
言不由衷吧！
关晴有些不以为然。
何茜收到了韩天的命令，让她指导关晴开始做一些基础的工作，例如汇总数据，填写工作流程进度单之类。
在声色公司，所有的客户都由客服部负责接待管理，客服人员按照客户的要求开具工作流程进度单，然后移交给创意部，由创意部完成制作后，交还给客服部，客服部通过审核后，最后将成品交给客户，形成一个完整而有序的循环。
关晴学得很是认真，每次处理数据时都要核对好几遍，加上她对业务不熟悉，常常是别人都下班了她还要继续留下来加班加点。
接近下班时间，何茜手头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看了看钟，还有五分钟。何茜起身去饮水机边倒水。
水桶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冒了几个小水泡后再也淌不出水了。
何茜转身走了回来，放下杯子，咽了口口水润润嗓子，忍忍吧。
于颖儿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她刚刚见完客户回来，热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淌汗，连唾沫似乎都被蒸发掉了。
走到饮水机边，于颖儿拉开阀门，水桶象个得了绝症的老人一样，不停咳喘着，流下最后一滴泪
客服部只有蒋自豪一位男士，平时换水桶都是他义不容辞的任务。
于颖儿走到蒋自豪身边，用手敲着桌面，“该换水桶了。”
蒋自豪刚刚被客户催稿催得心烦意乱，挥手说，“去，正烦着呢。”
换水桶是个体力活，不是靠嘴皮子就能解决的，除了蒋自豪外，于颖儿还真就找不到别人了。
于颖儿把声音放柔，腰也弯下来了，“我说蒋自豪，你在电脑前坐了这么久，要不起来活动一下，脑力活和体力活搭配着干，才更有效率。”
“活动就不用了，我昨天刚去过健身房，现在四肢关节还酸疼着呢。”
于颖儿没辙了，直接推他，“蒋自豪，你没发现水桶没水了吗？”
“发现了又怎么样，反正渴的又不是我。”
蒋自豪从桌上拿过可乐，当着于颖儿的面喝得咂巴咂巴响，还表情夸张的长呼一口气，舒畅至极的样子。
于颖儿又想拿笔敲他的脑袋，想想还是忍住了。
“你帮我把水桶换了，以后我请你喝可乐。”
“这话我听了多少次了，上一次换水桶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来着。结果可乐没喝着，连吃饭都成了我掏腰包。”
说起上次请客吃饭的事，蒋自豪还有些愤愤不平。
“不就是请了次客吗，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下次我请。”于颖儿拍着胸脯。
两人这里正吵着，关晴坐不住了。
不就是换个水桶吗，多大点事儿？
关晴走到饮水机边，提了下水桶试了试。嗯，和以前在奶茶店打工时的盛奶桶差不多。
关晴提了口气，手上和腰腹一齐使劲，轻喝一声，把水桶扛在了肩上，再往下顺势一倒，稳稳的放入饮水机里。
关晴拍拍手，走回办公桌。
何茜几个看得目瞪口呆。
同时愣住的还有刚走出办公室的韩天。
这算不算是隐藏技能。
妥妥的加分项。
“蒋自豪，”韩天开口。
蒋自豪一个机灵，忙转过身来，“韩总有事？”
“这两天去健身房了？”
蒋自豪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他的直觉告诉他后面将会有个大坑等着他。
“练得肌肉酸疼？”
“有点。”
“那你明天开始就不要跑外勤了，在公司做数据和文案。”
蒋自豪的头一下子变大了，虽说他嘴上成天喊着跑外勤累人，其实相比于内勤的工作他更愿意跑外勤，时间自由不说，还能抽空出去溜个弯，办点私事，比成天闷在办公室里做数据，一不小心就要出错挨骂强多了。
蒋自豪说，“也就是有那么一点酸疼，过了今天应该就不碍事了。”
“真的不碍事？”韩天说话始终是一本正经的。
蒋自豪诚恳的点头。
“换水桶也不碍事？”
蒋自豪哭丧着脸点头。
“以后把水桶换好了，在健身房就不用练哑铃了。”韩天走的时候又扔下一句话。
于颖儿和何茜都捂着嘴笑。
关晴看着韩天的背影撇撇嘴，为了让蒋自豪换个水桶，绕了这么一大圈，至于的吗？
不过也算是秉公执法。
——
自从接了唛好味的单子，关晴每天都要往创意部跑好几趟，催着他们将海报及早赶出来。
制作稿子是需要时间的，只要在工作单要求的期限内完成就行，但客户们常常希望是越快越好。客户一催稿，客服人员只能催着创意部尽快完成。
创意部手上的工作也是排得满满当当，不少老员工们还各有各的脾气，常以自己的喜好和时间表行事，甚至一言不合就闹情绪，任你客服部催得再紧，他只我行我素，为此创意部和客服部之间没少闹过矛盾。
负责制作唛好味海报的是小开，小开是个入职三年的老油条了，平时工作就吊儿郎当的，自认为空有满腹才华，却无人能识，所以只能屈居于声色这种小公司。
关晴是新人，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小开对于唛好味的单子根本不放在心上，任凭关晴天天跑创意部跑到腿软，催稿催得耳边生茧，他还是该休息就休息，该上厕所就上厕所，到点打卡，迟一分钟下班都不干。
关晴昨天就已经和他下了最后通碟，交稿时间最晚不能超过今天，就是加班也得把稿子做出来。
小开嘴里嗷嗷答应着，就是迟迟不交稿，关晴就差没搬张椅子坐在他身边了。
小开说，“你爱坐就坐吧，反正我也没女朋友，你坐这里，咱们正好聊聊。”
关晴有火发不出来，只能抖着手上的进度单说，“这上面的日期可是标注得很清楚，今天最后一天，一定要把稿子做出来的。”
小开说，“最近单子这么多，再给我两只手也做不过来。”
“你和你们总监可是都是在工作单上签了字的。”
“你以为这是法律文件，签了字就终身有效？这里可是广告公司，谁知道哪天会来多少单子，个个都说是急要的，我也不能光顾着你的，让人说我偏心不是？”
小开说得振振有词，关晴一时还辩驳不得。
二十六 圆满完成任务
根归结底，客服部和创意部是平级的部门，客服部没有权力约束创意部，所以工作单上虽然大家都签了字，可是真正按照单子执行的却是寥寥无几。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讲道理不行就来蛮横的，关晴心一横，学着于颖儿的样子，双手叉着小腰板，“那我可不管，反正你签了字就得负责。”
这一招还真有效，小开在电脑上打开唛好味的稿子。
做了没多久，小开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走，关晴狐疑的跟着他。
小开笑嘻嘻的，“身边多了个女保镖到也不赖。”
“你不把海报做完，我就一直跟着你。”关晴脾气也上来了。
“你要跟就跟，我现在要上厕所，只要你没问题，我也没问题。”
关晴窘了，自己也不能真放着手上的活不管，成天盯着他，只能隔一段时间就去催他。
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关晴又来找小开，谁知他的办公桌前空空如也，随身物品也都拿走了，显然是已经离开了公司。
关晴气不打一处来，向王荣荣问了小开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那边根本就不接。
关晴只能向王荣荣求助，王荣荣无奈的说，“我做文案的，想帮你也没办法啊。”
关晴回到自己办公桌前，闷闷不乐，性急的陈经理已经催了好几次，今天要是再交不出来，她只能打电话和她解释，请她再延迟一两天。
想起陈经理那连珠炮加机关枪似的狂轰滥炸，关晴想想就发怵。
于颖儿对关晴的遭遇表示同情，两头受气的事她也没少经历过。
突然象猫发现了老鼠一样，于颖儿敲敲关晴的桌子，朝门外点了点头，关晴转头，看见小开趿着他的大头皮鞋无精打采的走了回来。
于颖儿拉起关晴，“还等什么，赶快拦住他。”
两人上前把小开围在中间，一副瓮中捉鳖，看你再往哪里跑的架势。
于颖儿的脸差点凑到了小开脸上，拉开嗓门直吼吼，“别以为关晴是新来的，就不把她当回事，告诉你，我们客服部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今天稿子交不出来，你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于颖儿的大嗓门是出了名的，她这一嗓子，声音准能传到王义刚的办公室去。
同事们都转头来看，小开没辙了，象被警察押着的犯人一样走回办公桌。
有件事他一直没想明白，刚才他走到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小开猜是关晴打来的，干脆就没接。
很快又有一个电话进来，显示的号码是王义刚办公室的内线。
王总是很少会直接和基层员工打电话的，小开吓了一跳，立刻接起电话，电话里的男声说总公司刚刚发了个急件过来，让他立刻回来处理，小开只能又把车开了回来，这一回来就证明是自投罗网。
小开在于颖儿和关晴的围追堵截下，只能把已经接近完工的唛好味海报全部完成。
关晴走后，小开又打开公司的邮箱，发现所谓的急件不过是一封抄送给各个部门的安全检查通知。
带着疑问小开把电话打到王义刚办公室，秘书接的电话，说王总今天下午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既然不是王总打的电话，那个男声是谁？
小开仔细回想，清朗而带点冷峻的声音，很象是客服总监韩天。
关晴顺利拿到稿子后，对于颖儿的义气相助很是感激，虽然她一直没想明白小开都已经离开了公司，怎么又会返回。
关晴把图稿发给陈经理，因为这份图稿是关晴和陈经理事先就沟通好的，市场定位很明确，完全符合陈经理心目中的样子，所以一下子就通过了。
关晴很高兴，立刻把图稿发给了印刷公司进行制作。
一天后，关晴拿着散发着新鲜油墨气味的海报，亲自赶到唛好味公司，交给陈经理过目。
大暑节气的W城炽热得象个大烤炉，关晴赶到唛好味的时候，连太阳穴都发红发烫，汗珠顺着发丝直往下滴。
陈经理带着挑剔的眼神把海报看了一遍，然后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我和你们公司的于颖儿合作了一年，至今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虽说现在通讯很方便，一个邮件就能把文件送达给对方，但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出来跑跑，业务是靠腿跑出来的，不是靠在办公室里用鼠标点出来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为了跑业务，脸上天天晒得掉一层皮，鞋子都磨破了几双，才有了公司后来的发展壮大……”
谈起那些苦尽甘来的日子，陈经理滔滔不绝，象是一个前辈对刚入门的徒弟传授经验一样。
关晴连连点头，听对方的语气，唛好味的业务应该是保住了。
果然感慨结束后，陈经理说，“广告费用我会在月底的时候打到你们公司帐上的。”
回到公司，关晴向韩天汇报了结果，韩天点点头，这个结果他已经预料到了。
见关晴站着不动，韩天问，“还有什么事吗？”
“多亏了韩总的支持，问题才能够圆满解决。”
关晴发现自己的奉承能力是越来越强了，已经可以做到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不用给我戴高帽子，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的功劳。”韩天淡淡的。
关晴走出门去，心里没少嘀咕，说实话也不好，说假话也不买帐，真是个变态。
韩天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弯了一下。
——
客服部这次顺利解决了唛好味的问题，大家都很高兴，关晴作为新人，来公司没多久就立了大功，更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建议是蒋自豪提出来的，大家商议后决定一起去饭店聚餐庆祝。
就在大家为了去什么地方而吵得面红耳赤时，何茜说，“你们有点觉悟好不好，这种事不是应该让韩总拿意见吗？”
以前客服部的员工聚餐时也曾邀请过韩天，但韩天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虽然这次大家也没指望韩天会答应，但出于对主管的尊敬，觉得还是请示一下比较好。
这个任务落到了何茜身上，何茜身上走进韩天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脸上是难以名状的表情，韩天听说要为关晴庆祝，一口答应了下来。
“韩总说他会来的。”何茜说。
蒋自豪一拍桌子说，“关姐，还是你的气场最强大，以前请了韩总多少次他都没答应。”
接下来的问题是去哪个饭店聚餐，既然韩天已经答应下来了，这个问题就由韩天来决定吧。
蒋自豪在客服群里发问：“韩总，你觉得去哪里聚餐比较合适？”
韩天：“你们决定就行。”
蒋自豪一向钟爱撸串：“烧烤店怎么样？”
于颖儿：“我这两天脸上长痘呢，烧烤之类的一概谢绝，我建议去吃日式料理，口味比较清淡。”
眼下正是月底工资未发，青黄不接的时候，蒋自豪还在愁买什么牌子的方便面比较省钱，哪有闲钱去吃日式料理。因此他立刻表示反对，还为此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前不久还嚷嚷着要抵制日货，要我说，任何一个有节操的中国人都不该去那种地方。”
眼见一场骂战在所难免。
韩天说话了：“既然是为了给关晴庆祝，你们是不是应该问一下她的意见？”
蒋自豪：“韩总说得太对了。”（鼓掌）
何茜：“鼓掌+1
于颖儿：鼓掌+2
最后大家把聚餐的地点定了下来，就在本市一家人气很旺的火锅店，理由是大家围坐在一起，同吃一口大锅，更加有一家人的感觉。
二十七 聚餐
虽说是夏天，火锅店的生意却是比冬令时节还兴旺。一边吃着热油沸腾的火锅，一边喝着沁入心脾的冰饮，体验着冰火两重天的酣畅淋漓，对苦逼的上班族来说，实在是为数不多的快事之一。
韩天还没有到，大家先点了一个麻辣牛油的锅底。
于颖儿拿着菜单，一口气选了十几道招牌菜，毛肚、虾滑、捞派肥牛、脑花、羔羊肉卷、鲍鱼等。
于颖儿还要再点，蒋自豪说，“你脸上不是长痘吗，这些东西比烧烤更容易长痘。”
于颖儿从包包里掏出两罐凉茶，“不怕，我早准备好了，吃火锅必备神器，保管光吃不上火。”
蒋自豪对关晴和于颖儿的战斗力早就见识过了，为了以防万一，觉得还是自己点菜比较安全。
他从于颖儿手中夺过菜单，拿笔勾勾画画，选了几个蔬菜，还有几个点心。
结果遭到了于颖儿和何茜的一致吐槽。
何茜说，“怎么又是白菜，为了减肥，这周的水煮白菜我已经吃得脸都黄了。”
“火锅中的肉食吃多了容易引起色素沉着，多吃白菜可以生津养胃，利尿通便，清除体内毒素，最关键的一点，还能美白肌肤。”
蒋自豪象一个医德高尚的老中医，语重心长的劝说着他那执迷不悟的病人。
“这个不用担心，美白肌肤我有兰寇美白精华液。”
于颖儿从包包里掏出一瓶润肤霜，往桌子上一拍。
蒋自豪瞪着她那华丽丽的大挎包，不知道过会儿还能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来。
何茜把菜单递给关晴，“今天这顿饭是专门为你庆贺的，一来祝贺我们又多了个新同事，二来也祝贺你初来乍到就拿下了唛好味这个难缠的客户。”
关晴也不客气，荤素搭配着又点了几个菜，服务员推着推车把菜拿上来时，汤底也开了。
红油沸汤在锅里突突的翻滚着，带动着汤底的红枣、桂皮、参须一齐上窜下跳，大家估计韩天也快到了，先把菜放入锅中涮起来。
火锅中热气升腾，象极了很早以前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火锅的情景。
那时候关晴还小，父亲还没有去做水手，在家没事就给一家人煮火锅，母亲则在一旁准备火锅食材。
关晴总是待不及待地伸手往锅里夹丸子，母亲拍着她的手说，“丸子还没熟透呢，再烧一会吃。”
那时候的关奶奶，总是盛一大碗米饭放在关晴面前，“别光吃菜，火锅太油腻，要和米饭一起吃才能消化，否则会上火。”
“什么是上火？”关晴眼前出现哪咤头上顶着一团火焰的画面。
“上火就是嘴巴长泡，脸上长痘。”
关晴就嚷嚷，“奶奶为了让我吃饭，整天骗人，我才不要吃米饭，我要吃丸子。”
——
热气氤氲上来，关晴的眼前有点雾蒙蒙的。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异常，关晴一抬头，是韩天来了。
大家很自觉的往两边移了移，把中间的主位让出来。
韩天脱去了工作时穿的西装和领带，剩下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少了几分刻板的帅气，多了几分随意的洒脱。
见大家有点拘束，韩天有心调节一下气氛，“你们动作很快嘛，菜都已经上齐烫熟，就等着我来吃了？”
“要不怎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蒋自豪不失时机的说。
“来公司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和大家吃饭，是我对大家不够关心，你们不用拘束，想吃什么随便点，想说什么随便说。”
韩天说得很真诚，关晴听着却有点刺耳。
关晴点着头，嘴里塞着丸子，眼睛却飘向别处。
又是老掉牙的主管对下属的客套话。
于颖儿对待工作马虎，平时没少被韩天训话。现在对着他，总觉得有点心虚，这时也赶紧夹起肉片，假装沉浸在美食的诱惑中。
蒋自豪是制造气氛的高手，晃下脑袋就能想个段子出来，于是声色并茂的说起以前的一桩往事。
那时蒋自豪才进入声色不久，和一个客户喝酒。客户是北方人，酒量豪放，在酒桌上一杯杯的灌蒋自豪，蒋自豪为了拿下这桩业务，也豁出去了，在酒桌上喝下去的酒，跑到卫生间再吐出来，回到酒桌上再继续喝，几个来回，把胃都快吐出来了，客户就是不肯松口。
后来韩天亲自赶来，替下蒋自豪，只一杯酒下去，客户就被韩天说得心悦诚服，顺利把单子签了下来。
蒋自豪说，“咱们公司说起酒量和人品来，除了韩总，就没有人能让我蒋自豪服气的了。”
何茜和于颖儿都交口附和。
韩天淡淡一笑。
关晴愣了一下，印象中好象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其实他笑的时候一点也不难看。
韩天借机普及一下做客服的关键，“喝酒也是有技巧的，当你纯粹为了签单而喝的时候，你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被别人灌酒是难免的。咱们做客服的，不能让人觉得咱们是有求于他，而要让客户觉得他选择咱们是一种等价交换，甚至是一种增值服务。”
“韩总说得好，为了韩总这句话，我就该好好敬韩总一杯。”
蒋自豪让服务员拿几瓶啤酒过来，倒满了，先喝了一杯。
经过多年酒桌上的打拼，于颖儿和何茜也都练出一身半斤白酒不倒的本领，这时气氛一打开，两人也都伸手撸袖，要和关晴喝上几杯。
关晴睨了韩天一眼，见他淡定的看着自己，嘴角似乎还含着笑意。
关晴心一横，不就是两杯啤酒吗，大不了吐个两回，也不能让他小看了。
忍着满嘴的辛涩，关晴直着脖子把啤酒咽了下去，一抹嘴，铿锵有力的将杯子掷在桌上，很有些英姿飒爽的样子。
蒋自豪竖了个大拇指，“关姐，你能来我们客服部，不仅是客服部的幸运，也是我蒋自豪的幸运。”
“酒后吐真言，现在开始说实话了？”于颖儿冷嘲热讽。
何茜也趁热打铁，“你是不是想顺便把终身大事也解决了？”
韩天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抱着胸，听着他们打嘴仗。
蒋自豪向韩天诉苦，“韩总，你看看她们满脑子污秽，把我蒋自豪想成什么了？我的意思是说别看关姐弱不禁风的样子，干起活来却一点不含糊，扛得了电脑，换得了水桶，把我以前的专属活都干了，你说是不是我的幸运？”
于颖儿说，“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大男人，让人家女孩子来换水桶。”
提起这事，大家一致对关晴隐藏的力量表现出极大的好奇，旁敲侧击的打听着，说不定身边就潜伏着一个空手道高手。
关晴往嘴巴里塞着丸子，“其实我也没费多大的力，随便一抬就抬起来了呗。”
随便一抬就抬起来了？
想起自己每换一次水桶都要喘上半天，蒋自豪泪崩了。
于颖儿往关晴碗里夹了几块虾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多吃点。”
关晴一抬头，见韩天颇有兴致的看着自己，跟看外星人似的，弄得关晴没了胃口。
她悻悻的放下筷子。
“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吃。”韩天转了视线。
一句话让气氛达到了顶点，这不仅是韩天第一次参加部门的聚餐，还主动承担起了买单的任务，大家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只有一点让蒋自豪不太满意，这句话早点说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去吃日式料理了。
二十八 醉酒
饭店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关晴喝了两杯啤酒，觉得脸颊和额头都要烧起来了，嘴唇象抹了胭脂一样，皮肤也粉嫩透红得象个小婴儿，看得蒋自豪都有些醉了。
韩天也多看了她两眼，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也无法和当初那个狼狈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力出了问题。
难得和主管一起吃饭，大家轮流向韩天敬酒表达谢意，韩天今天心情不错，脸上的表情始终是轻松愉悦的。
最后关晴摇晃着站起来，大着舌头，向韩天说，“我能进入客服部，全靠韩总帮忙，韩总平时没少对我照顾，我，我敬韩总一杯。”
韩天皱了皱眉，“你醉了。”
“不，这杯酒我一定要敬韩总，韩总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关晴脚下有点发软，扶着桌子，才站直了身子。
见韩天坐着不动，关晴主动把杯子伸过来，示了一下意，仰头一口气喝下，然后露出一个无意识的笑脸，她发现，原本辛涩的啤酒好象也没有那么难喝。
蒋自豪唯恐气氛还不够热烈，见关晴主动要敬酒，很快就又给关晴满上。
“咱们客服部别的不敢称第一，喝酒的本事是没人敢和咱们比的，你问问于姐和何姐，她们刚来客服部的时候，都是闻到酒味就脸红的小白兔，现在哪个不是可以在酒桌上独挡一面的女汉子。”
关晴扶着额头，“我有点头晕。”
蒋自豪不依不挠，“关姐，从你刚才拿杯的姿势，我就知道你是个女中豪杰，别说这几杯，就是再喝两瓶下去也是小菜一碟。”
蒋自豪又叫服务员拿上来几瓶啤酒，带头先干了一杯，关晴拿起酒杯，听见韩天说，“喝不了就适可而止吧。”
谁说我喝不了，总是这么小看人。
关晴仰头就喝光一杯。
放下杯子，眼前的景物开始打转，大厅里明亮的灯光越来越刺眼，白茫茫的一片在眼前闪着，耳边众人的说笑声也模糊起来，象是有一架直升机在天上盘旋，发着嗡嗡的噪音。
除了关晴外，在座的都是久经沙场的人，几瓶啤酒下去根本就是面不改色，除了韩天，没人留意到关晴的变化。
关晴觉得虽然视力和听力的功能退化了，胸中却有一股胆气直往上冲，将平时畏手畏脚的感觉一扫而空。
关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打着嗝，端着酒杯凑近韩天说，“我说韩总，有一句话我一直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今天我要和你理论理论。你，你以前凭什么看不起我，面试的时候扔我的求职书，上班第一天就说要炒我鱿鱼……”
何茜急忙拉住关晴，“你喝醉了吧，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关晴甩开何茜的手，把饱含酒气的二氧化碳喷到韩天脸上，“你以为你是总监很了不起啊，告诉你，谁炒谁鱿鱼还不一定呢。”
“别人都说咱们公司的客服部就是专门接客户口水的，你作为总监，就是一个大痰盂，大马桶，哈哈哈——”
何茜和于颖儿他们看得呆了。
反应过来后，于颖儿和何茜各自拽住关晴的肩膀，把她按在椅子上，让她喝几口开水醒醒酒。
关晴觉得还没尽兴，满肚子的话不吐不快，她甩开何茜的手，继续说，“你现在也看见了，我关晴要是，要是较起真来，谁也拦不住，你要是不服，就——”
何茜捏起个小蕃茄，塞进关晴嘴里。
于颖儿把桌子啪得嘭嘭响，向蒋自豪怒吼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你自己要喝酒，非要拉着关晴一起喝，现在她都神志不清了，你说怎么收场吧？”
蒋自豪忙不迭地把关晴手里的酒杯夺下，一迭声说，“关姐，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劝你喝这么多酒，你有什么脾气就冲我来发，韩总他是无辜的。”
韩天：——
蒋自豪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刮子，忙着改口说，“韩总，你看我也喝糊涂了，关姐她喝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我们现在送你回家去。”何茜拉起关晴。
于颖儿也过来帮忙，两人拉起关晴，一边一个，架着她往外走。
到了饭店外面，何茜招手叫出租，这里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段，一连过去了几辆出租车，都是满载。
韩天结完帐，走到门口，“我没喝什么酒，还是我开车送她回去吧。”
何茜和于颖儿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这么大度的领导上哪里去找？
两人把关晴塞进韩天的车里，看着汽车消失在黑暗中，于颖儿心头涌上来一丝不安，她对何茜说，“韩总不会把关晴抛尸荒郊吧？”
何茜严肃的点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于颖儿：……
汽车行驰在马路上，路边光影交错的霓虹灯光投射在窗玻璃上，呈现出一种绚烂而又诡异的色彩。
韩天看了眼侧躺在后座的关晴，刚才还咄咄逼人、气势如虎的人，现在有气无力的躺倒在座椅上，抚着小腹，一脸痛苦欲呕的表情。
前面的十字路口红灯闪烁，韩天一个急刹车，关晴身子往前一冲，趴着座椅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过了红灯，韩天把车子靠路边停下，打开车门，关晴踉踉跄跄的走出来，没到垃圾桶，就蹲在路边的绿化带嗷嗷直呕。
等关晴站起来的时候，头不晕了，五脏六腑终于安顿了，夜晚的凉风吹过，大脑也开始清醒过来。
嗯——，自己刚才都经历什么来着。
她扭头看见韩天，浑身一震，象被打了一击闷棍，记忆在脑中重新凝聚起来。
喝酒，敬酒，骂人，呕吐……
关晴情愿自己不要清醒过来。
韩天靠着车门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吐完了吗，吐完了就上车。”
上，还是不上，关晴考虑两秒，还是坐了上去。
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总得想法收拾吧。
关晴摇下窗户，夏季的夜晚风很轻柔，带着融融的暖意和夜来香的味道，可再香的夜来香也吹散不了车内污浊的空气，那一摊呕吐物还留在后座上，白花花，粘腻腻的。
关晴看了一眼，觉得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
“那个——，韩总，真是对不住，我今天喝多了，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关晴有点语无伦次，“要不您找个洗车店停一下，我帮您把车洗洗。”
“不用了，你确保你自己能走回家就好。”
他现在肯定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然后抛尸野外。
关晴连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她已经想起了在酒桌上对韩天说的话。
生存还是死亡，顺从还是反抗，这是摆在眼前的问题。
关晴使劲揪着头发，“真是糟糕，刚才的事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怎么，你不记得说过的话了？”韩天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关晴把抱枕往头上撞，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从小就不敢碰酒，只要一喝酒就醉，一醉就尽说胡话。该死，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韩天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表演。
“那个，如果我说了什么胡话，韩总不会往心里去吧？”
韩天面无表情地说，“你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我骂了一通而已。”
关晴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的模样，把眼睛和嘴巴一齐瞪大，然后将表情固定住三秒钟，最后拍着脑门说：“真是对不住，我一定是被酒精迷失了本性，那肯定不是我的真心话。”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酒后吐真言？”
关晴嘴里发苦。
乐极生悲，刚才酒桌上是爽了，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严重的后果。
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收拾我。
韩天笃定的把着方向盘，淡然的说，“做客服代表的，怎么能喝这么一点就醉倒，以后我带你好好练练。”
看来他的复仇计划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