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个天才的地下室研究
“我们已经没钱了，别说买一块20Z的硬盘，20T的硬盘也买不起了。”
1Z的硬盘容量是1E的1000倍，1E又是1P的1000倍，而1P则是1T的1000倍，20Z算是当代容量最高的硬盘之一，价格自然也是不菲的，达到了十万联邦币。
地下室内，头发乱成鸡窝一样的云俊才很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们已经一穷二白，明天连馒头也啃不起了。”
“啊？！怎么又没钱了？”云若华抓狂，挠着自己的头发。
云俊才看着眼前可以被风吹走的学妹黯然不语。
两人都是江华大学的学生，云若华在读本科，今年大四，学的是软件工程，云俊才在读研，主修机械自动化，两人因为共同的志向走到了一起：研究出一个真正的人形智能机器人。
这是云若华从小立下的志愿，为此她除了所学专业，还自修了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电子信息工程两大类专业知识，以及一些其它和机器人相关的学科。
而云俊才则在机械自动化的基础上自学了空间信息与数字技术和信息安全。
两人知识互补，相辅相成。云若华主要负责智能系统，云俊才主要负责人形机器人的外骨骼构架，两人都是穷学生，大部分零件是云俊才在车床室和所在的项目研究室亲手搞出来的，另一小部分则是靠云若华在网上接单赚钱购买。
地下室正中间的架体上，泛着金属光泽的机器人很亮眼，完全符合人类的审美观，黄金比例身材，臂长腿长都按照人类的比例来设计，包括脑袋，没有外在皮肤的包裹，就是一个人类的骷髅头，甚至对机器人来说毫无用处的牙齿也是按照人类牙齿的数量和形状来排列，而且是白色陶瓷的，材料并不低配。
完全的人形化，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云俊才骨子里实际上是个完美主义者。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云若华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
所以在程序主控系统的编写上，云若华也是吹毛求疵，入大学前就在写主控系统，总共花了两年时间，大一遇到云俊才，云俊才那时也刚刚大学毕业成为研究生，思维更加成熟，有着更广阔的理解和认知，受云俊才启发，主控系统几乎被完全推倒，随后三年半时间云若华一直在进行主控系统的完善和修改，直到今日，主控系统最终完成，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结果在不到三十分钟的调试过程中，原有的1000P硬盘突然就满了。
不用多加分析，云若华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前人的智能机器系统是将所有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提前编译成一大堆子程序，并将处理方式埋进子程序当中，所以智能机器一旦遇到问题，就会在相应的数据库里寻找解决途径和问题答案，从而达到智能的程度，如果找不到，它就会很愚蠢的重复一个固定回答。
这是一种伪智能。
而两人要做的是前人绞尽脑汁想要进入的领域：真实智能。或者叫电子生命。
所以云若华设计的主控系统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她就想打破前人的固定思维，创造出自我解析的能力，于是在主控系统里有一大段至关重要的编码，实现自我信息收集，并创建相对应的数据库，以此基础，然后去自我分析去自我创建编码，编译出子控系统。
也就是说，在整个调试过程当中，主控系统会自动产生数据库，自动生成大量子控系统，而为了加快整个过程，云若华利用网络连接学校的网络图书馆，让主控系统在图书馆中采集信息。
可她低估了自己的主控系统的收集速度，结果在短短三十分钟内，1000P的硬盘爆盘了。
“我们能不能并几个硬盘进去？”地下室里有四台工作电脑，可以将工作电脑的硬盘拆下来。
云俊才提出的建议很快被处于抓狂状态下的云若华给否决了。
“这需要增加额外的空间，我们现有的躯体结构设计只有一个槽，改动躯体结构也需要钱，而且续航能力也会降低，最主要的是我希望它能产生某种神奇的进化，所以设计的系统是一个整体，数据库不会独立存在，衍生出来的子控系统也是和主控系统连在一起，这种连接不是某个命令的连接，而是直接嵌套进主控系统的，你不能将一个整体分割成几部分去单独存放，中央处理器哪怕用的是民间最好的，也会有速度上的些微差异，很可能会影响动作的自然性，再说晶态主板只有一个硬盘口，变动主板的成本会更高。”
“你的意思是……你的主控系统是在适时改变的吗？”云俊才敏锐地抓到重点，在以前的沟通和交流中他并不知道核心点。
“可以这么理解，自我完善是它最大的特点，只有这样它才有可能产生出不可人控的智能化机会，也是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进化方法。”
云俊才吃惊道：“怎么做到的？我是说怎么做到自我完善的？”目光忽然扫到机器人腹腔内大量的运行内存矩阵，他一拍额头：“我一直没问你在怎么编写主控程序，你的主控程序不会就是一个大型的程序生成器吧？”
云若华停止了抓头举动，谈到程序本身，深陷的眼眶里熠熠生辉：“主控程序一旦运行起来，敲进硬盘里的源程序代码就会被抹除掉，只存在实时内存当中，更多的关于行为上的代码产生也是在实时内存里，只有信息类数据库才存在硬盘空间里，并以多节点的方式和主控程序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数据库也是在实时访问当中，就像神经末梢和记忆的连接。”
“这真是……”
“人类大脑的模拟，随着时间，我也不知道它会成什么样子。”
“……若华，你真的是一个天才。”不过有一个缺点，主控程序启动后不能断电，一断电主控系统就没了。
“才哥，你才是天才，就说它的眼睛和咽喉都不是简单的光线采集和发音器，我知道你用了纳米技术仿造出的眼睛和声带，这一点就突破了原有的技术，毕业论文都不用愁了，更别说骨骼上的触点研究成果。”
“哈哈，好了，我们就不用互相拍马屁了，我那些东西没有你的程序配合什么都不是。”
云俊才笑了笑，强打精神，“钱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去想办法。”
云俊才离开后，云若华来到机器人面前，机器人的瞳仁转向了她，如同发痴一般盯着她。
“还没给你取名呢，你想叫什么呢？”
机器人毫无反应。
“唉！看来还是卡在建基的模块中，怎么就忘了放一个中断指令呢，真是一个低级错误，死循环占了所有资源，不换块更大的硬盘完成建基你是不能正常了。”
“算了，我先去小睡一会。”
就在云若华转身后，她没有看到，机器人的眼睛转动了一下。
第二章 额外添加的第四定律
江华大学有一个八爪鱼科研组。
八爪鱼项目的立项来自某新医疗科技公司的实际需求，在原有的手术机器八爪鱼医疗舱上进行改进，以实现全智能无人操作全方位手术的目标。
医疗科技公司投了两千万联邦币，期限一年。
八爪鱼医疗舱是智能机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医疗系统的一大改革，无人操控，自主检查病因自主治疗，主要用于太空城扩建以及卫星开发时人员意外受伤的处理，这次的改进主要针对内脏出血以及开颅这一块，以求全方位处理外伤。
两千万联邦币不是什么大的科研项目，相反，对于江华大学这类名牌大学来说，八爪鱼项目实属于不受重视的小项目。
接手这类小项目的教授要不是受到排挤，要不就是水平不够接不到大项目。
五十多岁的满明哲既属于接不到大项目的教授也属于受排挤的对象，于是就成了八爪鱼项目的负责人。
而项目组只有两名技术成员和一堆本科生研究生的科研狗，连个好点的助手都没有招到，以至于大半年来进度缓慢，距离期限时间越来越近，满明哲预感到失败的可能，感觉出头无日，脾气也就十分暴躁。
云俊才除了和云若华一起私下搞人形机器人外，还是八爪鱼项目的一名科研狗，显然，为了自己的人形机器人，他在项目组的时间和其他科研狗相比要少不少，被人送了一个外号：懒狗。
满明哲要不是人手不够，早就将云俊才给驱逐了。
现在倒好，这个我行我素的家伙竟然敢站到面前来开口借十万经费，这让满明哲火不打一处来。
“成天不见人见人就要钱，你特么脑子有病？吃屎去吧。”
堂堂一教授口出脏语让云俊才惊呆了，这个只知沉浸研究少了社会经验的年轻人很不理解自己会从教授的口中听到粗俗的语言，他呆呆地看着对方。
“滚，给老子滚，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进这个门，你也别想从我手里毕业。”
云俊才被一本书砸出了办公室，在实验室所有人冷淡讥讽的目光中狼狈离开。
“哟，这不是我们的懒狗学长吗？怎么没休息好吗，形神憔悴的不成人形啊，不对啊，你休息的时间可比我们多多了，难道晚上……真是羡慕你的生活啊！”
在楼外，云俊才遇到了迟到的科研狗曾健，社会经验白痴的他竟然没听出浓浓的讥诮味道，还友好地提醒：“小心些，教授正在发火。”
曾健心情立即就不好了：“是你这个二逼惹教授生气了吧，真特么是个老鼠屎。”
云俊才再钝也知道曾健话里的恶意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心情郁闷的他立即冷声反击：“你才是个二逼。”
曾健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俊才：“还想再听？那你听清楚了，你才是个二逼。”
“去你特么的。”
曾健一拳将云俊才打倒在地，云俊才跳起来反击，可他那薄弱的身材哪是曾健对手，再次被打倒，鼻血长流。
这栋楼在学校偏僻处，大门向着院墙，没有人经过。
曾健狠狠踩在云俊才头上，脚上用劲，骂道：“就是因为你拖慢了整个研究进度，到期不能完成，大家一分钱都别想拿到，你害了我们整个研究组，还有脸在这里骂我？你这个混蛋。”
云俊才挣扎道：“你才是混蛋，半年前我就完成了八爪鱼的结构设计，是你们的系统没有跟上，你是主要的编程人员，你才应该负主要责任。”
曾健血色上涌，怒火冲天：“是，是你在原有的八爪鱼设计图上设计了新的八爪鱼，实验机也是你搞出来的，可你特么知道不知道，程序要匹配就需要不断调试，调试时我们需要你的配合，调试时你在哪？你说你在哪个女人肚皮上，混蛋，全特么是你的错，混蛋混蛋……鬼混不干正事，想要老子背锅，没那个道理……”
曾健热血上涌失去理智，不停地踩下去……
……
……
地下室，云若华见到满脸血污的云俊才时几乎没认出来，整个人吓傻了。
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小小心脏猛然一紧，很疼，疼到抽。
泪水无声淌下，止不住地流。
也就在这一刻，云若华突然明了自己的内心。
以往两人在一起过着平淡艰苦的生活，所有的情感都专注于机器人的研究上，双方一直以为对方仅仅是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闺蜜、哥们，现在才知道研究进展所带来的欢笑并不局限在成就上，朝夕相处的融洽和关怀早就无形地渗透进双方的思维和情感当中，直达灵魂深处。
只是直到此时才发现对方已经是自己灵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一夜两人在互相安慰中相拥而眠。
可月上三竿，两人仍无睡意，下午那段经历不止给云俊才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也萦绕在云若华心头不能散去。
“这个亏我们不能就这么吞下去。”云若华轻声道：“没这么欺负人的。”
云俊才道：“算了，就当狗咬了一口，难道我们去和狗一般见识，今后我会离他远点。”
云若华外柔内刚，说道：“人不能憋气的活着，有些恶狗就是欺软怕硬，你越躲着它它越会猖狂，我们得让它知道欺负人的后果，打怕了它它才不会再次咬你。”
云俊才性子偏软，并没有听进去，但云若华是对的。
满明哲是他的导师，关系到他能不能拿到硕士学位，所以第二天他不得不再次去找满明哲，希望满明哲说的是一时气话。
而当他站到满明哲面前，一切幻想破灭，满明哲望着他那张肿胀的脸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而是丢下了直戳人心更狠的一句话：“你别想从我手里拿到硕士学位。”
云俊才失魂落魄地走出实验室时，曾健追了出来，昨日他暴怒揍了云俊才担心了一晚上，生怕云俊才将事情捅到校纪委去，有些后怕，上前搂着云俊才的肩膀不停道歉，满脸堆笑地说：“昨天我失了理智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千万别放心上去。”
云俊才天真的以为曾健的道歉出自真心，还连说没事没事，曾健一见是这反应，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笑变成冷笑，推开云俊才道：“你这种人就是欠打，告诉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痛，你的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我需要你时你得随叫随到，听到没有猪头？”
云俊才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说变脸就变脸，这还是自己认为的世界吗？
回到校外租来的地下室，没有看见云若华，机器人冷冷地立在架台上一点生气没有。
他木然凝视许久，坐进操控台，四台电脑有一台显示屏处于代码实时输入状态，看了看就知道是云若华在试着让系统从执行状态里摆脱出来，类似暂停的处理方式。
实时输入是云若华主控系统最大的创新之一，任一单一指令都能通过这个入口实时输进主控系统，主控系统会自动将指令排进合适的序列当中，成为主控系统的一部分。
缺点是一但输入进去，想要再删除却是极为不容易做到，就好象一颗小石子丢进汪洋大海一样难以找出。
所以一般情况下，云若华会很谨慎地往里添加指令，不用时也不会将实时指令输入窗口空闲挂着，这次之所以没有关，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今天是上交论文的时间，焦头烂额下一时给忘了。
云俊才在电脑前坐了很长时间，脑中全是满明哲和曾健的嘴脸，心情阴郁不得解，发恨地输入了一串代码，代码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对你表示出恶意，不要用善良去回应，允许反击，此为第四定律。
回车一敲，代码消失，转化成满屏流走的二进制数字，再难从中找到。
因为他用了定律的指令，第四定律自然成了最高的执行序列之一，并且没有指定和前面定律之间的优先级和矛盾处理方式。
输完，云俊才又发呆了好长时间，头一阵昏沉疼痛，便随手关闭了输入窗口，躺到床上沉睡过去。
云若华给机器人赋予了三大定律，这三大定律并不是云若华自我定义出来的，而是采用了已形成定式的机器人三定律。
第一：不能伤害人类，如果人类遇到麻烦，要主动帮助。
第二：在不违背第一定律的前提下，服从人类的指令。
第三：在不违背第一和第二定律的前提下，保护好自己。
三大定律有着很严谨的逻辑关系，以保证机器人听话的同时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而云俊才在魂不守舍的情况下写出的第四定律显然违背了第一定律里的“不能伤害人类”这一条，而且没有针对定律出现冲突后该怎么作出处理。
那么问题来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机器人又该怎么去处理呢？
这个问题怕是要等到机器人遇到才会知道吧！
云若华回来的比较晚，拎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云俊才还躺在床上在。
“亲爱的，起来吃饭了。”一夜过后工作关系变成了爱人关系，称呼随之改变，她甚至已经幻想机器人研究成功后的幸福生活。
连着唤了几次，云俊才都没有反应，云若华发现不对劲，走近才发现云俊才没有了呼吸。
第三章 仿真眼
云俊才的葬礼是在两周后。
死因是受外击造成了颅内出血，因为没有及时就诊而死亡。
云若华报警，控诉曾健暴力杀人，曾健不承认，由于挨打的地方没有监控，证据不足，曾健除了受到学校警告记过外屁事没有。
云俊才父母三年前车祸去世，也没有其他亲属到来，整个流程三日就走完了，和云俊才没有任何关系的云若华毫无办法，再加上她本身是孤儿院长大，是无权无势无钱的三无人员，校方领导也不出面，面对结果心里哪怕怒火滔天也只能认命。
判罚完后，拮据到吃饭都困难的云若华卖了一台电脑，火化了云俊才的尸体，没有葬礼，买不起坟地，孤伶伶的她将骨灰带回了地下室。
受到打击的云若华消瘦的更加厉害，眼眶深陷，一米六的她体重只有八十斤，在消沉了一周后，她整理出云俊才的论文去找云俊才的导师满明哲。
在满明哲办公室她见到了愁眉不展的满明哲。
满明哲独自一人，前不久刚汇报了研究进度，受到了副校长的批评和指责，满脸阴霾，原本他是不认识云若华的，云俊才事件让他知道了云若华的存在，看到云若华来找自己，语气不爽地道：“找我什么事？”
云若华二话不说，将论文丢到满明哲面前，“这是云俊才的论文……”
“有意义吗？一个死人的论文。”满明哲立即打断：“我没心情没时间处理这种破事。”
云若华咬咬牙：“这是一篇很有价值的论文。”
满明哲冷笑：“那又怎么样。”
“我可以卖给你。”
“……”满明哲怔了怔，讥笑道：“真是好笑，一个还没有毕业不务正业的研究生，又能写出什么好论文。”
“有关人造眼睛的技术壁垒突破及实际运用。”
“哈，可笑，拾人牙慧。”
云若华咬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我说的仿造眼和传统伪造眼不一样，俊才的研究已经完成，仿真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功能完美，可以以假乱真，如果用在医疗上，加上现有的神经驳接技术会有广泛的前景，价值不可估量。”
满明哲仍然不信：“你说百分之九十五就百分之九十五？我要说你是个骗子你是不是就是个骗子。”
这就是俊才的导师？
云若华从包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一只眼睛呈现在满明哲眼里，咋一看和人眼没什么区别，再细看，仍旧是个人眼。
满明哲心头就是一跳，拿起来才知道这不是人眼，是一个正宗的机械眼。
“有点意思，纳米技术制造的，有人尝试过，却无法解决光线的完美捕捉，不会只是看着像吧。”满明哲毕竟是教授，眼光是有的，一眼看出伪造眼的特别处，话是那么说，心里倒是起了一丝兴趣。
“能用下电脑吗？”
满明哲做了个请随意的动作。
云若华将眼睛连接上电脑，眼珠子立即有了生气，左转右转，仿佛是一只真的人眼在东张西望，要不是知道是个假眼，绝对惊悚的很。
而电脑反馈出眼睛捕捉到的实时成像清晰无比，对光线捕捉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云若华道：“注意它的瞳孔。”她关上窗，打开纳子反射，室内顿时黑下来，然后调节室内灯光光线，随着光线亮度转化，瞳孔产生人眼般的大小变化，而在电脑屏幕上，视野仍然清晰无比。
也就是说机械眼外貌上和人眼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内在的功能性远超正常人眼，受光线的影响远较真眼弱。
而且毫无疑问在纳米伪造眼的研究上，眼前的纳米伪造眼达到新的高度，和市场上的机械眼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眼见为实，满明哲彻底被吸引，不由问道：“这里面有好几个技术难关，怎么做到的？”
云若华却是收起了机械眼和论文，“都在论文里，现在我们谈正事。”
满明哲深吸一口气，“坐，你的意思是要将这篇论文卖给我？”
云若华道：“是，所有实验数据都在论文里，包括制造技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还没有申请专利。”
满明哲大喜，但他留了一个心思，当场打电话给专利局，这些年他有不少小成果，在专利局有一定的熟人。
很快，专利局反馈回的信息是最近五年没有和仿真眼相关的专利申请，他放下电话问道：“你要多少钱”
云若华道：“一千万。”
满明哲跳起来：“你真敢开口，这是打劫。”
云若华来之前在网上做过一定的了解，心有底气：“我开的是低价，和它所应对的前景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仿真眼球的市场本就是一个很大的市场，而且这个产品一旦问世，我相信除开病人的需求，将会产生一个新的需求市场。”
“什么新的市场？”
“换眼！”云若华停顿了一下，“以假乱真的仿真度，强大的采光效果，无论是那些视力损伤的人还是正常的普通人，他们都可能主动要求换一只眼睛甚至是两只眼睛，你拿到专利，只需要找一家仿真眼的厂家合作，我敢保证，你会成为一个极为有钱的大富豪，而你只用付出一千万就行了，这个买卖傻子都知道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云若华的话是对的，满明哲沉思良久，“我没那么多钱。”
云若华收起仿真眼转身就走。
满明哲忙道：“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个问题，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申请专利。”
云若华心中泛起浓厚的悲伤：“没钱。”也没时间。
申请专利需要一大笔费用，她付不起，而且也等不起，从专利到转换为财富，需要不短的时间，她的机器人不能等，房租不能等。
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卖云俊才的科研成果，可惜的是，她自己拥有的是编程技术，拿不出实物去申请专利，为了两人共同的智能机器人研究，只能是将云俊才研究出的仿真技术售卖。
满明哲心思急转，“这是他独立完成的？”
云若华：“是。”
这个世上只有她知道云俊才是如何的天才，更没人知道云俊才真正天才的地方在哪里。
云俊才的专业是机械自动化，但是擅长的却是量子物理及应用，重点在应用上，配合其本身的专业知识，纳米技术壁垒一个一个被他攻破，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地下室那台人形智能机器人。
事实上最近半年，云俊才已经放下了纳米技术的深入研究，转而投入到比纳米更微观的皮米技术上。
可惜，却死在了一个小人手上，而那个小人却逍遥法外。
每每想到这，云若华心里便泛起滔天的恨意，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个叫曾健的小人去地下找自己男人赔罪，还有让眼前这个沽名钓誉的老东西身败名裂。
满明哲呵呵干笑几声：“云俊才是个人才啊！不过据我所知他可是个穷小子，他哪来的材料和设备来研究这玩意。”
云若华一怔，沉默不语。
满明哲道：“不得不说他在量子机械上确实是个人才，当初我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会要他加入科研组，但是事实证明他进入我的科研组别有目的，拿实验室的材料和工具私下制作自己的东西，能不能这样说，他是一个小偷呢？”
云若华瞪大眼睛看着满明哲，这张已经向着老龄化加速奔跑的脸看着是那样的丑陋，她心里清楚，云俊才所用的材料都是两人拼命想办法凑钱买来的，为此还卖了人造声带的研究成果，唯一的是利用了学校的车床间和实验室的一些精密仪器。
不过话说回来，云俊才的研究也少不了那些研究设备。
满明哲道：“你看，我一说你就明白了，看来你也是知情人，知道他所做的事情，放在我的立场，是有权力追究他的违法行为的，哎，可惜我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也不会将事情做绝，你也不希望他死后还罩上一个窃贼的名声，我们可以折衷一下来处理这件事，这份研究论文就当是我们科研组的附属研究成果，我可以给你点钱作为补偿，你看怎么样？”
云若华惊呆了，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世上真有这么无耻的人？
满明哲一看云若华反应，气定神闲起来，微笑凝视。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室内气氛有些诡异。
“如果我说不呢？”
“那会很遗憾，他是贼你就是从犯。”
云若华悲愤交加，神经质的笑起来。
满明哲淡淡道：“笑什么。”
云若华道：“我笑你好无耻。”
满明哲：“那是你没能理解我的好意。”
云若华讥讽：“好意，是挺好意的，你愿出多少钱？”
满明哲无视讥讽：“十万。”
云若华笑的更大声：“十万？十万就想买走他的成果？”
满明哲：“不是买，是我看着你可怜，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补偿费。”
“一百万，少于一百万我宁可毁了也不卖。”云若华咬牙切齿地加上一句：“就算坐牢也不卖。”
此时女孩的神色是那样坚定，给人无法改变的意志。
满明哲盯着云若华半天，“好，一百万，现在交易。”论文虽然还没有看，但刚才的演示足以说明云俊才确实突破了技术壁垒，他担心夜长梦多，更担心转头对方将论文里的数据给改了。
看着账上多出来的一百万，云若华丢下论文转头就走。
满明哲不满道：“那个眼睛呢？”
云若华道：“我只卖论文，你可以照着论文再做一个。”
满明哲上前拉住云若华，怒道：“那可不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我。”如果论文是假的，他自信可以通过仿造眼拆解找到突破技术难关的方向，这是一个保障，绝不能放弃。
满明哲用足了力气，云若华挣扎几下没有挣脱，手臂上传来生生的疼痛感，她拿出盒子拍在满明哲身上，趁满明哲手忙脚乱中离开。
拿到仿真眼，满明哲沉浸在不可自拔的兴奋当中，什么科研项目已经不再重要，当即关上门，坐在椅子上仔细研读起来。
给满明哲的仿真眼是云俊才配合论文用的，是云俊才制做的三只眼睛中的其中第一只，试验品，另外两只成品安在了机器人身上，相比而言，给满明哲的仿真眼只有正常人眼的功能，云若华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她所愧疚的是论文没有卖出高价，价值不匹配，愧对了云俊才的研究。
卖了论文后，云若华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僵尸般走在校园里。
作为一名大四的学生，她有同学却没有朋友，在同学眼里她是一个孤僻的穷酸怪人，而她也从来瞧不上那些活在享受乐趣里的同班同学，云俊才一死，整个校园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陌生樊笼，抑制了呼吸和精神。
她浑浑噩噩地走上校园里的小山，坐在山顶的小亭里，远方无形的离子天道正好有架梭子梯直升入苍穹，向悬挂在大气层之外的天空城过去。
从地面上看，天空城就像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圆盘，而那个大圆盘是多少人梦想去往的地方，在那里可以眺望星辰，可以俯看地球。
对于沉浸在科学世界的她和他来说，那里是最终的人生目标，有着不可抵抗的吸引力。
只是现在他不在了。
她对那里也失去了兴趣，只想着将两人的孩子研制成功。
是的，那个即将完成最后一步的机器人就是他（她）们的孩子，她想好了名字，就叫云忆。
第四章 激活
一块20Z的硬盘，半个巴掌大的硬盘价值十万。
另外还买了一块巴掌大可控核聚变电池，价值五十五万。
在原有的设计方案中，云若华和云俊才两人准备用的是蓄电池，市面上最好的民用微型蓄电池正常情况下只能让机器人云忆连续活动三天，还不能剧烈活动，如今有钱了，云若华便改用了微型可控核聚变电池，微型可控核聚变电池可以让云忆连续不断地剧烈活动至少一年。
之所以花大价钱改变云忆的供电，不过是希望在未来的生活里，让云忆看上去更像个人。
她要的不再是个智能机器人，而是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孩子怎么能不像个人呢？！
她先换了硬盘，却没有立即装上可控核聚变电池，因为在装之前突然发现应该还要先安装一个备用能源，以防止在更换可控核聚变电池时断电，对于她所设计的机器人来说，断电意味着失去生命。
也就是说还是需要买一块蓄电池，至少能在断电时短时间供电的蓄电池。
精神低迷导致失算，也因此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就在刚换上硬盘不久，准备出门买蓄电池之际，突然停电了。
云若华呆滞一秒，尖叫一声冲出地下室，一把推开站在电表前的房东太太，按下通电开关。
足有一百五十斤的房东太太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尖叫道：“疯婆娘，不交电费还打人，哎哟，痛死老娘了。”
云若华压制怒火，丢下一句：“马上给你，警告你，不要再停电了，我真疯了会杀人的。”一阵风般跑回去。
机器人静静的立在那里，电脑前反馈的数据表明资料在建立过程中，似乎并没有出现异样，而伴随她的回来，机器人眼珠子转动，跟着她的身影。
她一无所觉，紧张地在电脑前操作着，将主控程序代码调了出来。
很快，在庞大的数据面前，她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她已经没办法在主控程序里寻找异样，代码太多了，多到有种不是自己编写的感觉。
她想起什么，手指在光键上飞动，一大段看不懂的乱码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段十秒钟时间节点的数据。
从停电到恢复供电的十秒钟时间。
就是这十秒钟，主控程序里多了这么一大段乱码。
她呆呆地看着，无从着手。
从主控程序输入机器人的那一刻起，她只剩下添加的能力而没有办法修改和删除。
“你、你在研究机器人？”
云若华木然回头，震惊的房东太太傻傻站在门口，满屋子仪器和设备让房东太太不知所措，完全没想过眼前都快不成人形的女子会鼓捣这种东西，在她的认知里，智能机器可都是高级知识份子的领域，据她了解，对方还只是一名大学生啊！
不过这一点并不是产生震惊的主要原因。
在她出现在门口时，机器人的眼珠子立即转向了她，在那一刻恍惚觉得那就是一双人眼，这种冲击太大了。
要知道在没有任何面部皮肤遮掩的情况下，过于逼真的眼睛让房东太太误以为云若华是把真正的人眼装进了金属骷髅头里，这个念头让她毛骨悚然。
所以当云若华走向她时，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这是联邦立项的科研项目，属于机密，请你不要到处说。”云若华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将电费转进了房东太太账户。
房东太太保证道：“是这样啊……你放心，我嘴巴最严了，绝对不会到处说。”
门一关，云若华耳朵贴在房门上，听着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云若华松了口气，想了想，开门出去，二十分钟后在最近的电子商场买了块蓄电池回来。
蓄电池和可控核聚变电池先后装上，接通，再断掉外接电源，流淌的数据瀑布没有任何异样。
云若华松了口气，打开实时输入窗口，输入激活代码，手颤抖着按下回车，激活了主控程序中最重要的一段程序，这段程序桥接所有终端芯片和各类生物动作系统，以及云俊才用纳米技术隐藏在骨骼架里的触感系统，另引导主控程序进入大循环，也就是说，从这刻起，机器人云忆真正的诞生了。
而为了更加真实的仿人，机器人云忆激活的同时，主控程序完成闭环，再没有人能从外端设备对它进行改变，包括创造者云若华。
从这一刻起，机器人云忆的未来走向何方，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激活的瞬间，机器人云忆转动的眼睛便少了一份生硬，变得灵动起来。
“呀、呀……哦哦……”
头僵硬地摆动着，想要发声，却只发出简单的声音。
云若华很紧张，“你好！”
目光对视。
机器人：“你、你好？！”说话有点结巴，声音却是纯正的人声。
云若华：“呵呵，你好！”
机器人：“呵呵，你好！”这一句立即就顺畅了。
云若华：“我叫云若华，是你的妈妈。”
机器人一歪头：“我叫云若华，是你的妈妈。”
“……”云若华心提起来：“能理解什么是对话而不是简单的重复吗？”
机器人头歪过来歪过去，抬起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始终没有作出回答。
没有回答是最好的回答。
云若华是没有设计应答数据库的，也就是说任何问题都无法找到固定的答案，显然，面前的“孩子”理解了“重复”的意思，处于一种思维模式当中。
学习需要过程，产生真正的智能需要学习。
云若华有长期的心理准备，眼前的结果比较满意，比想像的要快。
机器人所有的动作突然停止，盯着云若华问道：“我是谁？”
云若华一下子惊呆了。
“我是谁？”机器人再次问。
云若华欣喜若狂，在屋子里转圈奔跑，她抱起云俊才的骨灰盒子泣声道：“你看到了吗？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机器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你是我儿子，叫云忆，你的父亲叫云俊才，已经……死了。”
“我叫云忆？”
“对，你叫云忆。”
“什么是儿子？”
“儿子的意思是……你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什么是死？”
“死代表生命的结束。”
“什么叫生命的结束？”
……
漫长的对话持续进行，三个小时后，云若华扭转了话题，“还在收集资料吗？”
连接的电脑上显示，云忆还在建立数据库，无休无止，可他的硬盘空间是不足以容纳大学图书馆所有的资料。
“是的妈妈，那里有很多东西，速度不够快，我还需要时间。”
“不用完全吸收，你要学会挑选，回来吧。”
交流过程中，云若华尽量不用“复制”、“断开连接”这类明显用于计算机的字眼。
“好的妈妈，我这就回来。”
网络连接终止，电脑显示的数据流终于停止。
云若华也断开了电脑和云忆的连接，去除云忆身上所有连接的数据线，笑道：“接下来学习走路，我希望你能快点学会，来，学着我一起走……”
现今是2175年了，智能机器无处不在，独独完全的人形化机器人却少之又少，主要用于家居生活，原因在人形机器人最大的障碍便是行走。
平衡是两条腿生物最难处理的系统，重心感应、脚底触觉感应器是人形机器人行走的关键点，只是仅凭这些不足以让机器人摆脱僵硬的机械行态。
云若华和云俊才是极有野心的，他们要的不是机械行态的仿人形机器，而是要一个看上去分辨不出真假的机器人。
仿真眼仿真声带都只是其中一部分，和传统人形机器人相比，最重大的改变是感应器。
云俊才将纳米技术运用到极限，整个机器人骨骼制作是密布了微型感应器和微形调节器。
传统人形机器人平衡的掌握在于宏观的重心调节，所以动作僵硬不够柔和，没有人类细微肌肉的变化，为了自如行走，更会调低重心，影响美观。
云俊才要做的就是用微形调节器模仿肌肉体的力量运用，从而让人形机器人走出人的动作形态。
云忆走出了“人生”第一步，也有了“人生”第一跤。
但他学习的快，只是一跤后便没有再摔第二跤，学习和模仿的能力强大，踉踉跄跄十分钟就掌握了行走的奥秘。
可云若华不满意：“能不能走时不要扭臀？”
云忆：“可是妈妈，您是这样走的啊！”
云若华：“我扭臀了？”
云忆：“扭了。”
云若华：“好吧，我给你看男人走路的视频。”
云忆：“妈妈，为什么我和你不一样？”
云若华：“哪里不一样了？”
云忆：“我脸上没肉，身上没肉，没穿衣服……妈妈，我想长肉，我想穿衣服。”
云若华瞪大眼睛，欣慰道：“有廉耻感是好事，明天跟你买张脸买几套衣服。”
云忆：“谢谢妈妈，我要帅帅的脸帅帅的衣服。”
云若华：“哟，还有审美要求呀，行行，妈妈都满足你，谁叫你是我儿子呢，来来，我们继续学习走路。”
第五章 房东女士你太胖了
时间过去三天，自从三天前在地下室看到机器人，房东太太就忘不了那双眼睛，越想越觉得那姑娘是用了真眼睛，导致连续三天晚上都做了噩梦，吃啥啥不香，想起一周前那则杀人新闻，她的心就更不安了，新闻里死了一个男人，不止死了，还失去了一对眼睛——那姑娘莫不是杀人犯？
“哟哟，水开了。”
球球小管事滚了过来，显示屏上一对眼睛月牙一样弯着。
房东太太连忙去关了火，球球小管事跟在后面。
看着球球小管事变幻的眼睛图案房东太太一阵心烦：“闭上眼睛滚一边去。”
“哟哟，闭眼闭眼，滚走滚走……”
“哟哟，球球撞到什么啦……”
“哟哟，哟哟……”
房东太太心力交瘁，揉搓胖脸：“不行，不弄明白我这心就没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房东太太就守在门口偷看。
临近中午，瘦削的身影从地下室出来，她目送身影离开，立即打开门冲到地下室，拿出钥匙开门，却打不开。
“混蛋，竟然私自换锁。”
房东太太气恼地捶了一下门，只听门内传出一个好听的男性声音：“妈妈你没带钥匙吗？”
房东太太愕然间门开了，双方一对视，房东太太整个人立即就不好了，想离开双腿却像是没了力气，迈不动步子。
“你是谁？”
“我、我是房东。”
“房东女士你好，你找妈妈吗？”云忆好奇地上下打量，这是除妈妈外见到的第一个陌生人，他非常好奇，没有脸修饰的眼珠子转动时很瘆人。
房东太太毛骨悚然，“没、没事，就、就是来看看。”
云忆：“哦，你好胖，根据身高体重比例，你至少超重四十斤，房东女士，你该减肥了。”
“……”
去你么的，老娘胖关你个机器人啥事，装的什么软件真是，太低级太不礼貌了。
想起来意，房东太太壮着胆子问：“你的眼睛是真的吗？”
“当然，好看吗？我觉得很美，有着和妈妈相同的颜色。”
“好、好看。”果然是这样，房东太太心下忐忑，确认道：“是人眼？”
“房东女士，这是显而易见的，能告诉我，你是吃什么长这么胖的吗？”
“关你什么事。”混蛋，你的关注点真特么有病，房东太太心里冒火，下意识反斥，说完惊醒，接着后怕，忙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出几步回头，只见机器人正探着脑袋目送，那模样说不上是可爱还是古怪，她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挥手告别，机器人也伸出手来挥了挥，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地下室。
回到房，房东太太喝了一大杯水，球球小管事滚过来：“哟哟……”
“滚，呆到角落里去。”房东太太说完就怔住了，刚才那个是智能机器人吗？在整个交谈过程中她潜意识就没把对方当一个机器人，此时越想越不对，不止人眼的问题，机器人的行为似乎也不太对，脑子里甚至冒出一个荒诞可笑的念头：莫不是装了一个人的灵魂吧？
云若华拎着生活用品回到家，机器人云忆接了过去，说道：“妈妈，刚才有个胖女人来找你。”
云若华一惊：“谁？”
“一个叫房东的女士。”
“你开门了？”
“是的，妈妈。”
“她有什么事？”
“她没说。”
“那她说了什么？”
云忆立即还原了当时的对话，一个字不差，确切地说是录音。
云若华听完就起了不好的预感，女人第六感告诉她：尽快搬家。
可搬哪去呢？
地下室租了四年，穷极所有购买的电子设备一大堆，不是说搬就能搬的。
她来回走动，努力压下烦燥的心，尽量保持冷静。
云忆跟在后面孜孜不倦地一起走，动不动会摆几个帅气的造型，都是从网络电视里学的。
云若华走了近十分钟，心才真正平静下来，她对云忆道：“今晚就把脸皮安上。”
云忆眼珠子飞快转动了三圈，“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云若华坐在电脑前操作了一会，打印出一份文件装进档案袋中，“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
……
房东太太没想到云若华会找自己，出于内心中的不安、紧张没敢让云若华进屋，堵在门口说道：“我不会再和你续约了，我、我的意思是地下室我要收回来有用，不再对外出租了。”
剩下的租约还有一个月，放往常是到了续约的时间了。
云若华堆起以往奉迎的笑容，温声细语：“您误会了，我不是来续约的，就是想和您聊一聊，能进去坐坐吗？”
房东太太的家很大，四室二厅带一个地下室，丈夫七年前车祸去世，连带着害了两个孩子，如今是一个人独自生活，靠地下室和两间房的租金生活，此时两人在客厅内，另一租户正好在家，云若华自然不想让更多人听到自己的事，说完趁房东太太犹豫间强行进了房。
“是这样的，我看您最近对我的事比较有兴趣，既然我在您这里租了房子，确实有必要和您说清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云若华将手里的档案袋晃了晃，正色道：“这里面是一份机密文档，我可以给您看，但是您要向我保证不泄漏出去，不然这后果不是你我能负担得起的。”
房东太太狐疑道：“真能看？”
云若华直接打开档案袋，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房东太太面前。
这是一份授权书，授权云若华开展研究人形智能机器人的授权书，落款是联邦东州研究院，上面盖着东州大区鲜红的印章。
文件附底有淡淡的“一级机密”四字。
云若华是大四学生，一直埋头搞研究，并没有社会经验，伪造的文件内容有很多漏洞不合常理，可房东太太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更是生活在自己狭小的圈子里，看到印章就信了七、八分，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小云，这几天可真是吓坏我了，你可不知道，前段时间出现了杀人取眼珠的事情，我看到你家的机器人就……你家机器人的眼睛不会是真的眼睛吧？”说到后面，房东太太又有些紧张了。
云若华笑起来：“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啊，那是用最新的技术制造的仿真眼。”
房东太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哎，我真是自己吓自己了。”
云若华收起伪造的文件，笑道：“我的研究基本完成了，要回去复命，所以过些天我就会搬走，谢谢这四年您的照顾，谢谢。”
房东太太：“说哪里话，应该的应该的。”
此时球球小管事滚过来：“哟哟……”
房东太太声音突然压低：“你那个机器人不是一般的机器人吧？比我家球球厉害多了，像个真人一样，什么时候有卖的？会不会很贵？”
云若华道：“当然不一般，不过十年内是不会投入民用的，那可是要用于太空探索的机器人，您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对外说，违反了东州保密法可能要坐牢的。”
房东太太发誓道：“放心小云，我这张嘴是最严了，绝不会对外说一个字。”
云若华终于松了口气。
“唉，你这姑娘也是的，搞研究都搞得不成人形了，四年前到我这里来时是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啊，对了，那个男小云是你同事还是你男朋友啊？”
云若华黯然神伤。
十天后，房东太太打完牌回家时才发现地下室空了，云若华带着她的机器人儿子云忆不告而别。
同时江华大学，云若华的名字也从学册上消失，在即将毕业的时候，她退学了，从此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第六章 见光死
东州宜东。
宜东号称花城，是东州自然风景最好的城市。
在一间独门独户的小别墅前，秋雨落后留下一地花叶，泥水里飘着凄凉。
窗前，云忆不理解妈妈望着残花的痴迷，学妈妈的样子双手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
离开东州江城已有半年时间，这期间他有了保护骨骼及里面精密电路板的金属外壳，妈妈说是每个人都有的护甲。
然后外面又覆了一层类似乳胶有弹性的肌肉，据妈妈的说法，那就是他的血肉，要好好爱惜。
最好的地方是他有脸有头发了。
一张帅气不要不要的脸。
仍是据妈妈的说法，脸皮是从美容院买来的，面部用了什么大分子玻尿酸填充，云忆不懂这些，他的信息库还是半年前从江华大学的网上图书馆获得的，里面全是学术类的知识，这半年来，妈妈也没让他再从网络上广泛地收集信息。
反正妈妈说什么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在外人不了解的情况下，他看上去就是活脱脱一个帅气的年轻人。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是妈妈从不让他出去。
“我们又要没钱了。”
云若华叹了口气，这半年她靠给辉腾软件公司编写代码，赚了不少，加上离开江城时剩下的三十五万，买下了这套并不算贵的小别墅，有了自己的家，而多余的钱自然全用在了云忆身上，原本以为靠着辉腾软件公司不愁钱，谁知道上个月辉腾软件招了一个很厉害的软件工程师，临时工作算是泡了汤。
“为什么一定要赚钱？妈妈。”
“钱是生活必需品，买食物买衣服，用电用水都需要钱。”
“为什么我不用吃饭不用喝水？”
“因为你特殊啊。”
云若华微笑道：“你是超进化人类，不需要吃饭喝水，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让外人知道你和别人不同。”
“为什么呢？”
“你是超越时代的人类，现有人类是复杂的，不要指望别人都用善良来对你，有些人会想知道你为什么成了特殊人类，会把你抓起来解剖研究，还有些人会害怕恐惧你的出现，会想尽办法杀死你。”
“就没好人吗？”
“当然有，只是好人的定义不是绝对的，在没有损及到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会很好，可一旦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会变成坏人，甚至比坏人还要坏的人。真正大公无私的人不是没有，只是那种人太少，属于稀有物种。”
“真是令人害怕的世界。”
“害怕？你怕吗？”云若华转过头看着云忆，云忆的容貌有几分云俊才的影子。
“我不知道。”云忆露出微笑。
云若华略微失望。
云忆从激活的那一刻起就有了自主思维，可他仍然不懂人类的情感，包括脸上的微笑也不过是脸部微型触点运动形成的效果，并不知道笑来自于心情，只是知道自己喜欢看他微笑。
但由于是数据精细控制，云忆的笑永远是一个样子。
“好了，你自己玩吧，我上网去找找工作，中午就吃饺子。”
“好的妈妈。”
云若华回了房，窗外传来优美的钢琴声，音符欢快地跳动，舒缓如山间溪涧，云忆飞快地跑过走廊站到另一边的窗户处。
窗对窗，在另一栋小别墅里，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十指轻快地跳跃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云忆静静看着听着。
一曲终了，少女忽然抬头看过来，往常这个时候云忆都会躲到窗后，这次没躲，对着少女竖起大拇指。
少女嫣然一笑，修长的手指抚上琴键，琴音再起，绵长琴声轻轻起伏，宁静温馨。
少女眼波流转，有意无意地瞥过来，云忆靠在窗边撑着下巴静听，一动不动。
一曲接一曲。
一个不停地弹，一个静静地听。
轻风托着残花飞舞，滑过交错的视线，好一副宁静优美的画面。
“好听吗？”
不知何时，云若华来到了身后，透过窗帘缝隙偷看了一眼。
“好听。”云忆轻声回答。
“那好看吗？”
“画面挺好看，像画一样。”
“我说的是人。”
“好看。”
“你喜欢她？”
“不喜欢。”
“为什么？”
“她不是小动物啊！”
云若华微微一怔，看来还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她没有解释，灌输不代表理解，人的情感只有亲自体会才会明白那些表示情绪的词是什么意思，目前云忆只能说是产生了自主思维，还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云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机器生命。
终于，少女结束了自己的演奏，来到窗前关上了窗帘，隔开了双方的视线。
云忆回过头：“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云若华沉默几秒，笑道：“等你学会伪装。”
要出去可以，但是你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与众不同。
这是基本条件。
时代正处在宇宙探索的起源，高智能计算机不足以让人类完成伟大的宇宙航行，联邦需要超越高智能计算机的电子生命，所以在这个时代，联邦对电子生命的渴求是空前绝后的。
处于低层的云若华和云俊才两人在实现自己梦想的同时，何尝没有拿研究出来的东西交换两人所渴求的未来——入住天空城。
当然，云俊才的死让云若华心如死灰，绝了那个念头。
但是有了另一层担心。
如果有一天联邦知道了云忆的存在，势必会展现极其疯狂的一面。
云忆的诞生除开云若华别开蹊径的程序模式，更有断电的巧合，来到宜东的半年，云若华仔细复盘过，甚至在这段时间里用一台电脑重复了云忆的激活过程，然而并没有她想像的智能生命的产生，所以她知道，在研究过程中终有什么东西被漏过，却无法找出来，当然，找不出来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并没有漏过什么，而是断电产生的变化是不可控的，不是必然的。
不管是哪种可能，确定的一点是云忆是不可复制的。
这就让云若华十分紧张，迟迟不敢让云忆出门。
对面别墅似乎只有少女一个人，少女每周回来住一晚上，第二天必定离开。
这次少女却没有走，连着三天下午都有琴声传来，每当这个时候，云忆必然在窗边聍听，两人有了更多的视线交流。
甚至少女有次走到窗边还和云忆招了招手，当天云忆的话特别多，缠着云若华要买钢琴，云若华头大如牛。
待到第四天上午，大门响起了门铃。
云忆正好在大厅，顺手就开了门。
亭亭玉立的少女巧笑嫣然，红着脸道：“你好！”
这一近看，少女的美显露的淋漓尽致，不止容貌，皮肤细腻的如同画出来的一样，简直就是完美的艺术品。
云忆的逻辑不知怎么就有些混乱了：“我挺好！”
少女噗嗤笑出声，探头瞄了瞄室内，正好看见云若华赶了出来，少女的笑脸有些僵硬，此时云忆道：“你是想到我家来玩吗？”
按照正常思维，一个陌生人造访，主人家的反应肯定是“你是……”、“有什么事”、“找谁”，云忆这种自来熟的反应让少女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你家有盐吗？我家的盐吃完了，能不能借点盐，超市离家太远了，等有空我去买回来再还你。”
一家不小的东江超市就矗立在别墅区不到百米的位置。
云若华嘴角抽抽，没有过去，坐到客厅沙发上拿起一本杂志翻看。
云忆立即道：“妈妈，我家还有盐吗？”
云若华一头黑线，能不能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妈妈？
“有，多的很，自己去拿。”
云忆屁颠屁颠跑进厨房。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向云若华打招呼：“阿姨好！”
云若华微笑点头：“你好！不用管我，你们进来聊。”
少女有些站立不安：“不用了阿姨。”
云忆抱着小盐罐子小跑回来，递过去：“给你。”
云若华揉揉太阳穴，好无语，“家里还有整袋盐，你去拿整袋的，真是的，罐子都给人家了，我们用什么。”
“哦。”云忆又屁颠屁颠去换了盐袋子回来，递到了少女手里。
“谢谢！”少女转头就走，走出数米回头，云忆还在门口傻笑，少女笑说一句：“你妈真年轻。”
云忆微笑：“你和我妈一样年轻，一样漂亮。”
少女愣了愣：“你真有趣，像个孩子。”
少女回家了，云忆还傻站着。
云若华摸摸脸，喊道：“关门了，真是两个稚鸟。”我很漂亮吗？在孩子的眼里，妈妈就是最漂亮的人吧。
这天下午，琴音不再。
云忆在窗边站了一下午。
晚上他问云若华：“妈妈，她怎么不弹琴了？”
云若华想了想：“因为爱情死了。”
云忆不解：“爱情是谁？她很难过是吗？”
云若华没有解释，少女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便等同宣布了爱情的死亡。
一个弹琴，一个听琴。
不知从何时起，云忆关注到少女。
也不知从何时起，少女关注到了云忆。
也许少女一直在等云忆主动寻找爱情的契机，却一直没有等到，于是大着胆子主动来寻找爱情契机了。
然后……见光死。
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云若华有些茫然，其实她知道要想云忆体会人类情感，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云忆待在人海中，而不是关在家里。
晚上，云忆静立在窗前不愿回房，云若华过来看了几次，问他：“想什么在？”
云忆：“想听琴。”
云若华：“太晚了，你看都没灯光，她肯定睡了。”
云忆歪头想了想：“也许她在为爱情伤心。”
“……”云若华道：“好吧，你想待着就待着吧，明天我要出趟门，你不要离开家。”
云忆回过头：“哦，妈妈要到哪里去？”
“去趟医院，最近头总是疼，我先去睡了。”云若华揉揉太阳穴，转身。
“妈妈！”
云忆双眼泛着红芒，叫住了云若华。
“还有什么事？”
“你脑子里有个瘤子。”
云若华全身一震，猛然转身，看到云忆眼中消褪的红芒心知云忆对自己做了X光照射。
“确定？”
“是的妈妈，从外形看像癌症。”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云若华头上。
第二天云若华还是去了医院，诊断结果脑癌，剩余生命三到六个月。
瘤子的位置不太好，说是三到六个月可活，很可能保持清醒的时间只有两个月。
有心理准备的云若华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现实，没有听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离开医院后去烫了一个头发回了家，这是很久前就想做的一件事。
“妈妈要死了，还能活三个月。”
“死亡是生命消失吗？”
“是的，意识消散到天地里。”
云忆沉默很长时间，“死亡是再也见不到了吗？”
云若华淡淡一笑：“你可以记下妈妈最美的样子。”
“我想哭，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哭。”
“不用哭，男子汉永远不哭。”
“可我很伤心。”
云若华笑起来：“但是我永远不会从你的记忆里消失啊！妈妈永远活在你的心里，妈妈很开心。”唯一担心的是云忆该怎么生活。
云忆：“我讨厌癌症。”
接下来的一个月，云若华大多时间都在自己房里，而对面别墅的少女也不再见，似乎不再想回家，云忆不再在窗边待了，时常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云若华偶然地在窗框上看到了两个刻字：孤独。
云若华的头疼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疼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时不时地还会昏迷。
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你需要学会赚钱，学会养活自己。”
“怎么赚钱？”
“找个工作。”
“我能做什么呢？”
拥有大半个江华大学图书馆的学科书籍，可以说云忆能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学者，最好的工作是进入大学当老师或者是当一名科研工作者。
只是这样的路黑户口云忆没办法走。
“过几天我带你去补办个身份证，先去找个体力工作，之后再想办法办个文凭，有了文凭工作就好找了，这几天你可以出门在附近逛逛。”幼鸟终归要学会飞翔，该是让他接触外面的世界了。
“真的啊？！太好了妈妈！”
第七章 夜色下奇怪的战斗
时值秋末，空气清冷。
云忆穿着秋冬的衣服第一次独自出门，大衣裹了全身，走在满是落叶的街上，第一站就去了少女的别墅，在少女别墅门前徘徊许久。
之后在别墅群间游荡，和每个遇到的人打招呼。
有人回应，有人不理睬，瞥过来的目光有冷有热，在他的视角里，他给每个人的头顶注明了一个标签。
冷漠。
温和。
以此将遇到的人归类。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贵妇，以及贵妇牵着的一条小狗。
贵妇惊叹于他的帅气和身材，顺水推舟和他搭腔，难过的是当成宝贝儿子的小狗却展露出敌意，狂吠不止，甚至有咬人的冲动。
贵妇无奈，只能讪讪离开，令云忆不解的是贵妇离开后对小狗说的一句话：“你特么莫不是老家伙安置在我身边的捣乱鬼？”
云若华倾听了云忆一天的经历，捧腹大笑，直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这么帅。”
云忆不解：“帅有错吗？”
云若华：“帅没错，错的是一颗骚动不安的心。”
在小区放养了三天，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倒是混了个脸熟，甚至有大妈问起云忆身世，寻思着为自己混乱生活的孙女找个好男朋友，只是云忆看了女孩照片后一句“好丑”让大妈打消了念头，愤怒地追了五栋别墅，“你给老娘说清楚，哪里丑了？”声音响遍了整个别墅区。
事实上女孩确实不丑，只是妆容实在太过惊艳，不符合云忆的审美观。
云若华安下些心，这天带着云忆一起出了门，她要给云忆补办一张身份证，信息已经通过入侵网络在户籍管理局留下了身份，只要短时间内没人发现，时间一长，在联邦，云忆就会成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事情办得很顺利。
申请遗失补办，民事局工作人员网上查询没问题，十五分钟身份证便办好了。
从这天起，云忆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
接着去了房产局，小别墅过到了云忆身上。
回家的路上，云若华昏倒了，晚上开始流鼻血，昏迷不醒。
云忆显得焦躁不安，第一次真实感应到某种情绪。
深夜，云若华终于止血，人却没清醒，云忆第一次产生想找人述说心情的念头，而唯一想倾述的对象却不再回来。
他孤单地站在窗前，没有开灯，在黑夜里默默望着对面的别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别墅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路灯和月光的交错下，眼光锐利的云忆一眼认出那个将头发盘起来穿着紧身衣的女子正是别墅的主人，他想喊，可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犹豫间少女如灵巧的鸽子一样，不走正门，在墙上一点，娇小身躯高高跃起，翻进了二楼的窗户。
云忆闭上了嘴，默默看着。
少女回了家却没有开灯，云忆的双眼微微泛红，热感应系统启动，一个红红的影子在房里翻找东西，没一会，红影子从二楼一跃而出，在空中轻巧翻转，双脚稳稳落地。
这一切把云忆看愣了。
落地后少女回了头，目光正是云忆曾经长久所待的窗口。
在很早以前她其实就知道窗边有个青年在聍听自己弹奏的钢琴曲，只要坐到钢琴前青年就会站在那里，他一动不动听得那样专心，让她产生出十足的好感，当然她不认为青年纯是为了听曲，多半是被自己的容貌所吸引，所以一直以为青年会找借口上门认识，谁知道一次没来，这反倒勾起了她的兴趣。
可惜，见面不如不见。
好印象在几句交谈的话语里碎的一干二净——青年有点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准备永远离开这里时，心里忽然怅然若失，本能地看向对面的窗口。
窗口黑黢黢，却似乎有人影闪了闪。
少女笑起来，挥了挥手，再见了长不大的孩子。
下一刻，她的笑容突然凝固，默然转身，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别墅阴影里沉默走出，大步而行。
少女皱眉，冷声道：“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为什么要逼我？”
男人不答，小跑……疾奔……势若奔雷。
少女不逃反进，月光下两道人影撞上，搏杀在一起。
双方拳击腿扫、擒拿反擒拿，攻势凌厉，无所不用其极。
男人势大力沉，拳脚间尽是呼呼的破风声，一脚下去，地面便震上一震，留下不小的坑印。
少女以灵巧为主，腾挪闪躲技术高超，有时候实在避不过男人威猛无缝的攻击时，却也敢以力抗力，而且意外的是力量对抗上只是稍弱下风。
两人的对抗十分激烈，攻防转换快到目不睱接，哪怕云忆一对捕光灵敏的眼睛也只看到一团拳脚影子。
云忆很平静地在窗帘后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超出常规理解的搏杀，和普通人思维不同，他对少女产生出更浓厚的兴趣，以及想要下去帮一把的冲动。
冲动的来源不是情感，而是四大定律中的第一条：不能伤害人类，如果人类遇到麻烦，要主动帮助。
人类是泛指，可在有了真正自主思维的云忆眼里，解读出现了偏差，人类变成了特定指向，认识且有好感的人，但是又符合第一定律。
而且“麻烦”一词抛开大的方面，小的方面指弱势群体，眼前两人的搏杀势均力敌，谁麻烦还说不准，云忆就直接把少女定义为自己需要帮助的对象，原因简单，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冲动一起，不违反四大定律，很好，下去帮忙。
至于怎么帮……有第一定律不能伤害人类的情况下，云忆得到的结论是劝架。
他循规蹈矩地跑楼梯，开大门冲出去，就在这个短暂过程里，外面的战斗突起变化。
双方搏斗交击中响起一连串的金属铿锵声，月光之下两人的皮肤逐渐泛起金属色彩，拳脚速度变快，破风声呼呼作响。
几秒钟过后，少女速度陡然增加，快成了一团影，掌刀穿过男人双臂之间的缝隙插入男人胸膛，云忆冲出大门时，只看到男人捂着胸口缓缓跪下的身影，而少女已是不见踪影。
云忆跑到男人身边，男人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芒，皮肤上的金属色正如潮水一般褪去，胸口有个狭长的缝，恰合少女手掌的宽度，银灰色的血沾满胸襟，和皮肤色一样，血液在向着伤口回流。
情形诡异古怪。
然而云忆关注点根本不在这上面，他抓住男人双肩问道：“那位姑娘呢？”
“你认识？”男人艰难吐出几个字。
“认识，你快告诉我，那位姑娘哪去了？”
男人却垂下了头。
云忆也没了动作，怔怔看着男人，在他的视线里，男人死了，但是整个身体正出现极为诡异不合常理的变化。
银灰色的血流回了体内，大量血液聚在了破碎的心脏位置，解析出丝丝缕缕的金属粒子，形成一颗金属心脏，并开始有力地跳动。
一切现象远远超出了云忆现有的信息库。
下一刻，男人复活了，猛地抬头，一把抓住了云忆的脖子缓缓站起来，他身材高大，单手将云忆平举起来。
男人力量极大，大到忽略了云忆不同寻常的体重。
云忆平静地看着对方：“你想伤害我吗？”
男人狞笑：“伤害你又怎么样？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初至，我可以让你少受点折磨。”
第四定律：如果有人对你表示出恶意，不要用善良去回应，允许反击。
第一定律：不能伤害人类。
第四定律先被激活，接着应激到第一定律，核心主控程序受到第一次矛盾冲击。
但很快，云忆想到了解决途径，他告诉自己：对方不是人。
人是什么，是生命。
生命是什么，是具有能量代谢功能、都要经历出生、成长、死亡无法回头的单向进程，死亡是一切生命的终点。
眼前的男人刚才明明死了，呼吸完全停止，可他复活了，然后还要伤害自己。
所以对方不会是人，云忆甚至将对方排除在生命阶层之外，反击便不会违反第一定律，同时满足了第三定律。
逻辑完美。
云若华要是知道云忆会如此理解三大定律，定会目瞪口呆。
逻辑矛盾解决，云忆左右开弓，抬手给了对方两巴掌。
这两巴掌引擎动力全满，去势极快，满心以为云忆是个普通人的男人猝不及防，脑袋变形，转了五百四十度，一只眼睛都被打了出来，紧接着的第二巴掌拨了正，还多转了半圈，一正一反，男人的头彻底断了，瞪着不可置信的独眼无力地软倒。
还没完，云忆沉重的脚踢在了男人的脑袋上，男人的头彻底脱离了身体，银灰色血液喷撒到路面。
“别想再变成金属了。”
云忆自语，头还没离开身体的男人有那种心脏诡异变化的迹象，于是补了那么一脚，彻底断了男人的生机。
街头搏杀的事情发生在深夜，发生的突然，去的也快，终有附近的人被连续不断的响声惊醒，别墅的灯亮了，有人骂骂咧咧在窗口观看，看到的是无头男人横尸街头的画面。
云忆早溜回了家，在客厅看到一脸慌乱的云若华。
云若华醒后没有看到云忆，在窗边看到了云忆杀男人的大半过程，她吓坏了，为什么云忆会杀人？为什么能杀人？
“为什么杀人？”
“妈妈，他不是人，要杀我，天啊，我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非生命运动体。”
“他明明是人。”
“他不是的妈妈……”云忆坦然自若地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云若华愣了好半天没回神，完全无法理解云忆所说，更因云忆的解释而深深地害怕。
如果云忆说的是真的，那么云忆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如果云忆在撒谎，那么云忆肯定摆脱了三大定律形成完全独立自我的思维模式。
不管是哪一条，都让云若华无力和恐惧。
一个是很可能和联邦挂钩的天大秘密，一个是不受约束对生死没有敬畏心能撒谎的机器人。
前一个是引祸上身，后一个是成为灾祸源头，哪一个都不是云若华想看到的。
她死死盯着云忆双眼，“没骗我？”
云忆：“妈妈，我可以给你看我看到的。”
云忆是机器人，所有的场景都能录存成数据，然后进行场景还原。
很快，电视上播放起整件事的起因和发展过程。
看完，云若华已没办法保持镇静，大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任何媒体从来没有说过联邦人体研究方向和成果，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了解真实的科学发展水平。
云忆道：“妈妈，我闯祸了吗？”
窗外有警铃声响起。
云若华拔出数据盘交给云忆：“毁了。”
云忆照办。
云若华叮咛道：“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好的妈妈。”
“等会肯定有人来问，你告诉他们你一直在我床边照顾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云若华仔细看云忆身上，并没有沾到血，放下些心。
“好的妈妈。”对云忆而言，妈妈的话是最高指令，妈妈的话都是对的。
“扶我回房。”
“好的妈妈。”
回到房，云若华躺到床上，云忆又一次问：“妈妈，我是不是闯祸了？”
云若华苦笑道：“有时候有些事由不得你，你答应我一件事。”
云忆握着云若华的手：“妈妈您说。”
“今后不要和那个姑娘有交往，一定不要，见到她退避三舍。”
云忆少见地犹豫了一下：“为什么？”
云若华厉声道：“不要问为什么，答应我。”
云忆沉默几秒：“我知道了妈妈。”
这时楼下传来门铃声。
第八章 调查
云若华道：“去吧，就说你一直在照顾我，什么都没看到，对了，不要对外说我是你妈妈，就说我是你姐姐，你一直在照顾你的姐姐。”她现在有些后悔让云忆叫自己妈妈。
云忆没有问为什么，他下楼开门，一名中年刑警看云忆穿着整齐，目光警惕，询问：“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挠你休息，有点事情需要问问你。”
“……什么事？”
“街上发生了命案，离你家只有四十米远，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一直在照顾我姐姐。”
“照顾你姐姐？”
“嗯，我姐姐得了脑癌。”
“哦。”中年刑警看了看里面，“我确定一下，你没看到外面的凶杀是吗？”
“是的。”
“好的，打搅了。”
中年刑警走出十几米远后忽然回头，看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对方表现的太正常了，连寻常的好奇心都没有？普通人听到有命案发生在家附近，肯定会好奇发生了什么，最少也要探头看看街外，可对方不说问一声，连头都没探出来。
中年刑警起了疑心，决定等多来些人手后再详细调查一下。
不过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事态超出中年刑警预计。
两架直升机直接降到了别墅区，一队特殊服装的人马杀到了现场，一名带眼镜气质不凡的上层人拿着一纸文件接管了现场，中年刑警没事了。
来的是特殊部门，阵仗很大，事情不同寻常。
中年刑警想述说自己的疑惑，结果人家根本不听，只冷冷说了一句：“闭嘴，忘了这件事，不该你管的不要管。”
中年刑警闭嘴，心情大恶，和同事开车直接离开。
一组人查找现场线索，一组人进了少女别墅。
到了清晨，街上清理干净恢复了平静，住在这里的上层人上班路过都会忍不住打量一眼少女的别墅，别墅被警戒线给围住。
云忆没出门，陪着云若华。
云若华时日无多，精神憔悴，却打起精神交待起后事。
“这两天如果再有人来问，我死后就将别墅卖了，换处地方生活。”
“你爸爸一直没有安葬，你把我和他安葬在一起。”
“至于上网，没必要还是不要上了，实在要上网，记着，千万不要将精神直接导进网络，那样不好，容易沉迷，甚至容易失去身体。”
“一个人安静的生活就好，你可以养条狗。”
“至于工作，原本想跟你办个学历，可惜没精力没时间了，你就看着办吧。”
“记住两个人，江华大学的满明哲教授和研究生曾健，满明哲是个自私的小人，人很坏，你爸的死多少和他有些关系，我使了点坏，在给他的仿造眼论文里，附的程序代码有点小问题，如果有一天超真实伪造眼推广，你可以上网一次，在我的邮箱里有份文件，你执行了就好……满明哲真要有本事，自然会解决程序问题，解决不了，只能说明他活该没有发财的能力，能力不能匹配财富那就负债好了。”
“执行的时间越早，满明哲的损失越少，你想什么时候执行你决定……本来这事不需要你做，只是我等不起了。”
“至于曾健，你爸等于是他打死的，有机会别让他得意的活，他想干什么你就不要让他干成什么。”对曾健的恨她是发自骨子里的，很想让云忆以杀死曾健为目的，可终究是害怕云忆会成长为不受束缚的可怕存在，在这一点上，关爱压住了仇恨。
“这两件事是我唯一要求你必须要做的两件事，记住了。”
云忆像老实的孩子，一一应允。
上午十点左右，真有人再度敲门。
是两名身穿便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是光头，另一个男人亮出了证件：东州特别行动组李家豪。
“见过这个女人吗？你们两家别墅相邻。”
李家豪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少女有着一双幽冷的眼神，和弹钢琴时的神情判若两人，冷冽。
后一句明显是警告云忆不要撒谎。
云忆想起被自己杀死的非生命体透露出来的信息，叫初至是吗，真是很奇特的名字，面无表情地道：“见过。”
“什么时候？”
“半年前搬来后她总在二楼房间里弹钢琴，她钢琴弹的很好，所以就在窗边听。”没有云若华的指示内容，云忆据实回答。
李家豪有了兴趣，“她一直住在这里？”
“不是，她每周六回来，周日离开，一直是这样。”
“她很漂亮是吧。”
“是的。”
“你喜欢她？”
“她不是宠物。”
“……什么意思？你知道她是什么？”
“……”云忆没太理解后一句，“喜欢一词不是针对宠物来说的吗？”
李家豪回头和同伴对视一眼，“谈过恋爱没有？”
云忆没搜索到“恋爱”一词，数据库里全是学术书籍，反问：“什么是恋爱？”
李家豪有些蒙，“不懂？”
“不理解。”
“你多大？”
云忆卡壳了，我多大？是从我看到这个世界开始算吗？
他正要回答半岁，对方道：“身份证。”
“身份证怎么了？”
“拿出身份证，我们核对一下。”李家豪觉得交流有点障碍，面前这个青年反应似乎有点迟钝。
云忆拿出了身份证，身份证上写着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不知道恋爱，奇闻。李家豪瞥了云忆一眼，核实后还给了云忆，“一个人住？”
“不是，我和姐姐住。”这是云若华强调交待了的，逻辑很顺，直接回答。
“你姐姐在家吗？”李家豪认为要换人问。
“在。”
“叫她出来一下。”
“姐姐得病了。”
“什么病？”
“脑癌。”
李家豪沉默两秒，“我进去看看她。”
说着就要进去，云忆不让路：“我要问问姐姐。”
李家豪眉头一皱，终是没有强行进入，“去问。”
云忆连门也没关，跑上了楼。
李家豪回头道：“这个人可能有点弱智。”
身后光头没有吭声。
李家豪耸耸肩，心想上面派来的这个人真是个怪人。
云忆很快下来，领两人进去，二楼卧室李家豪看到了备受头痛煎熬的云若华，面容扭曲的厉害。
李家豪怔了怔，拿着床头柜上的病历看了一会暗自摇头，问了几句只得到嗯啊啊的痛苦声音，只好让云忆领着又下到楼下。
“和隔壁别墅女人有过交流吗？”
“有，有一次她过来借盐。”
“借盐？”
“是的。”
李家豪想了想问道：“没有别的啦？”
云忆摇头。
“你知道她是什么吗？”李家豪突然又问起这句。
云忆还是不能理解，分析之前的问话，他疑惑说道：“猫？狗？还是什么别的宠物？”
“……”我去，李家豪呆滞，“你认真的？”
“我很认真。”
“见鬼，那你为什么会有她是宠物的想法。”
云忆按自己的分析说道：“你问我喜不喜欢她，只有宠物才会可能喜欢的吧，虽然我想说她是人，可你两次问她是什么，我不明白，是不是她看着是人，本质上是宠物，是这样的吗？”
“……”李家豪明白了，眼前青年是个弱智，心中不爽，敢情我特么一直在和一个弱智交流，“很好，逻辑思维很强大。”
云忆高兴：“谢谢夸奖。”
神特么夸奖。
李家豪转身离开，身后男人却多看了云忆几眼。
云忆在两人转过身时，启动了扫描，这一看不要紧，一看目光就留在了李家豪身后光头男身上，这时楼上传业云若华的叫声，他连忙关上门上楼。
“没有问题，没有接触，初至来借盐应该是为了了解周边环境。”
“不对，有问题。”
李家豪身后的光头男人开口了，声音嘶哑。
李家豪停下脚步：“有什么问题，一个快死了，一个是智障。”
“我没能从他身上看到悲伤情绪。”
李家豪笑了，“拜托，他是个智障，连是不是人都分不清能理解悲伤？”
光头男不作分辨，只是回头再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随后追上李家豪：“安排两个在外围监督三天，顺便调查一下他的背景。”
“你不是说初至是凶手吗？”
“他太冷静了，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很可能在撒谎，也许他认识初至。”
李家豪犹豫了一下，“行，你说了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好份内的工作就是了。
第九章 监视
“妈妈，那个光头男不是人。”云忆上楼连忙道：“和昨晚死的那人是一样的。”
云若华痛苦地捂着头，颤抖地说道：“快给我打一针，好难受。”
云忆连忙翻出从药店买回来的去痛针给云若华打上，过了一会，云若华缓过劲：“按我说的，我走后就把房子卖了。”
“好的妈妈，刚才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不是生命。”云忆强调道。
云若华苦笑，“我走后你该怎么办啊！”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让他自己去了解终是会让有心人发现他的特异处，从而引起怀疑，既然没时间教了，那必须得让他知道自己和人的区别。
她望着他：“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事妈妈。”
“你……并不算人类。”
云忆睁大眼睛：“我……不是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妈妈，我有点乱，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生命？和他们一样？”
“不，你是有生命的，人类给生命的定义是狭义的，我们只是给所知的生命作了定义，云忆，你是我和你爸爸共同研究出来的机器人，是狭义生命的拓展，属于全新的生命体……”
云若华说几句喘息一阵，断断续续解释了足有半个小时，努力将机器人和人的区别解释清楚，让云忆认识到自己和人类的区别在哪里，共同点又在哪里。
云忆坐在床边没有任何动作，宛如雕像。
“你明白了吗？”
“妈妈，我很乱。”
云若华抓着云忆的手温柔的笑着：“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是我的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续，我爱你宝贝。”
“妈妈……”
“你想自己是人那你便是人……你是人，孩子你是人，记着，你是人……”
说到这里，云若华精神恍惚起来，一个小时后她突然伸手抓向虚空，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俊才……俊才……”
……手无力地垂下。
别墅传出惊天动地的大哭声。
在生命逝去的那一刻，机器人云忆感受到海潮般涌来的悲伤，他在床边捂面无泪干嚎，撕心裂肺。
路人和邻居甚至更远的邻居都被这个极端痛苦的声音渲染。
“哭的真伤心。”
“看来那个别墅里死人了。”
“亲情还是爱情？”
“管他的呢，不管是哪一种，能哭成这样，感情可够深的。”
人死就要办丧事，云若华除了房子没有留下足够的遗产，流动资金更是少的可怜。
云忆办理丧事的过程中才发现火化还要钱，学会悲伤的同时又学会另一件事：钱很重要。
什么都不懂的他迫不得已上网查询家财变卖的途径，花了两天时间，卖了不少电器家俱才凑足火化的费用，期间少不了被那些油嘴滑舌的资深收售者压榨卖价。
失去亲人的云忆不再假态休眠，整夜坐在两个骨灰盒子前不知道要做什么，人类的第二种情绪在他的芯片中滋生：孤独寂寞。
……
……
一栋闲置的别墅里，窗边一间房中架着高倍红外望远镜，从对着的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三百米外的云忆家。
“有没有什么异常？”
东州特别行动组李家豪进门就问，按照那个光头的意思，他监视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准备收摊子了，背景也很干净。
特别行动组组员王景阳啃着手里的鸡腿，小眼睛男人含糊不清地道：“第一天他姐姐就挂了，有异常也不会这几天出。”
另一名组员吴明达抹了抹嘴，五官端正的脸态度认真：“这两天我跟在他后面跑丧事，也没异常，不过队长，你说那小子智障，我看着不太像。”
李家豪对着望远镜看了看，透过窗户看到枯坐的云忆，嘴里道：“怎么不像？”
吴明达道：“办事有条理，说话也不像智障的样子，就是……怎么说呢，对了，幼稚，从我观察来看，他可能是个很少接触外界环境的人。”
李家豪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二十二岁的人一直生活在狭小的生活圈子里？”
吴明达：“只能这个解释。”
“可为什么呢？”
“也许有自闭症？！”吴明达给出自己的看法。
李家豪再次透过望远镜观察，这次观察的时间要久一些，“他这样坐着有多长时间了？”
王景阳过来看了眼，笑道：“从拿回骨灰盒就坐着了，一句话也没说。”别墅外安装了声波收纳设备，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
“没动？”
“我看看……没动，位置都没有变，头一直……”王景阳顿住，“有点意思，好像一点都没动。”
李家豪皱了皱眉，“把录像调出来看看。”
录像里从上午十一点十四分开始到现在下午五点四十七，云忆拿回骨灰后便坐在那里，一直没动，如果不是画面上时间的走动，李家豪都怀疑摄像机是不是对着一副画在拍。
“天啊，六个多小时没动一分一毫，会不会睡着了？”王景阳和吴明达惊疑。
“你能坐着睡着不倒？”李家豪鄙视两个手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死了，固执的死了……”
“队长，什么叫固执的死了？”
“笨蛋，你死了能不倒？和睡着一个道理，除非有执念。”李家豪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子。
“我又没死过。”王景阳不满队长骂自己笨。
“第二种可能呢？”吴明达问道。
李家豪抿抿嘴：“他不是常人。”没见过有人能坐着近七个小时不动分毫的，太不可思议了。
“呵呵。”吴明达干笑，说了跟没说一样。
“设备先不动了，我去看看。”
李家豪径直来到云忆家，按门铃，门打开，看到的是面无表情的云忆。
出现几秒的无声尴尬场面。
李家豪在等对方询问来意，结果对方就那么静静看着自己，只好先出声。
“我听说你姐姐过逝了。”
“嗯。”
“你还好吧？”
“不好。”
“节哀。”
然后又是几秒沉默的对视，李家豪干咳几声，没话找话，客套一句准备闪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云忆静静看着他。
冷酷外表破防，李家豪：“……我只是路过，顺道过来看看。”
云忆静静看着他。
李家豪：“……好吧，我知道这个时候来造访不太好，我走了。”
望远镜前两组员一人拿着一听筒笑地前俯后仰，“队长要吃瘪。”
李家豪没离开成，云忆开口了：“我没钱，我需要钱买墓地。”
李家豪扫了眼只有金领才能拥有的别墅，“别开玩笑，你会没钱？”说完思维敏捷的他立即知道对方可能真没钱，立即接口道：“你姐姐肯定有钱，拿着死亡证明去办理继承就可以了。”
“我姐姐也没钱。”
“……”李家豪道：“别墅可是你姐买的。”
“别墅不是钱，钱都花完了，你想帮我对吧？”
“……”
墓地很贵，贵到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生平积蓄全丢在里面。
李家豪望着对方正正经经的死板脸不认为对方在开玩笑，也就是说对方是认真的，认真到想要从一个陌生人身上得到至少二十万的帮助。
真是天真的想法。
“咳，是的，我想帮你，可我没钱。”李家豪摊开手，戴着墨镜酷酷的脸有点尴尬。
云忆：“别开玩笑，你会没钱？你像个有钱人。”
前一句和之前李家豪的诘问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
李家豪心头升起古怪感，也更尴尬，可对方很正经的样子让他找不到发火的宣泄口，只能双手摊得更开，狡辩式隐晦回答：“我是男人，所以没钱。”
男人要参加派对，男人要请客吃饭，男人需要好车，男人需要好表，男人需要找女人……总而言之，男人开销是很大的，不可能存钱，存钱是女人的事。
云忆自然不懂：“因为男人所以没钱？”他找到另一个逻辑关系。
李家豪简洁精练一个字：“对。”我在对牛弹琴？唉，忘了他智障，我是在对牛弹琴。
云忆努力理解，还是理解不了：“因为男人所以没钱？”
拜托，不要重复式询问，李家豪脑瓜子疼，决定立即结束话题走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转身，衣服被云忆给扯住：“想要有钱就不能是男人吗？”
不再重复，可是方向更歪了。
李家豪忙缩了缩身体，西装很贵的好不好，脸一板回头道：“长大你就明白了，另外你的行为很不礼貌。”
云忆松了手，不再纠结那个话题：“你生气了？”
李家豪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再说，扭身就走，只听身后声音：“你不准备帮我了……你骗了我……刚才你说要帮我的，我以为你会帮我……出尔反尔……”
李家豪落荒而逃，墨镜都差点掉了。
回到监视点，王景阳和吴明达已是在地上打滚。
李家豪怒斥：“笑个屁，起来干活，继续监视三天。”
“不是吧队长，他不可能是凶手。”王景阳牢骚满腹：“越来越冷了，再守三天也没意义。”
“下定论早了点。”他当然不是凶手，但他可能认识凶手，知道凶手去处，知道些内情的李家豪凑近望远镜：“装疯卖傻……咦，人呢？”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三人立即噤声，互视。
敲门声不停，越来越重，李家豪下楼开门，门打开的瞬间嘴角就抽起来。
“为什么出尔反尔？为什么先想帮我后来就不想帮我了？我令你讨厌了？”门口云忆连珠炮式发问，他想弄明白原因，逻辑思维和理性告诉他，知道原因有助于学习怎么和人打交道。
李家豪瞠目结舌，“你是牛皮糖吗？”
云忆：“什么是牛皮糖？”
话题一开始就有偏离方向的架式。
李家豪深吸一口气，不敢就话题纠缠下去，按这小子思路，说不定要在这里过夜都有可能。
“我从来没说要帮你，所以不存在出尔反尔。”
“那为什么要说想帮我？”
“天啊！我只是客套，客套话懂吗？”李家豪受不了了。
“什么是客套话？”
“客套话就是……见鬼，我现在不想理你，你走行不行？”
“为什么不想理我？”
“……哪那么多为什么，再见。”李家豪吼了一嗓子，关门。
“你太没礼貌太没修养了。”门外云忆的声音飘进来。
李家豪终于抓狂，“我特么就是没礼貌没修养，不要理我。”
门外终于没声音了。
李家豪跑上楼，就见云忆垂着头回了家，那身影看着极端的落寞和孤独。
王景阳道：“队长，你伤到他了。”
吴明达道：“他还是个孩子。”
这次两人没笑。
三天时间观察了解，毫无疑问，这个二十二岁的青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许永远也长不大了。
李家豪黑着脸道：“我特么真后悔过去敲门。”坐到桌边翻找吃的。
看着云忆进了别墅，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不动，李家豪叹了口气：“他是甩不掉的牛皮糖，既可怜又可恨，算了，我们不要和他直接打交道，远远看着就行。”
“他又坐在那地方发呆了，真不知他在想……”王景阳突然闭嘴，愣了好一会才道：“队长，他真的有问题。”
李家豪找到没有啃过的鸡腿，啃了一口：“什么问题？”
王景阳喃喃道：“他好像一直没有吃东西，水也没喝过。”
这句话提醒了吴明达，“我也没见过，在外面他也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在外尾随的时候，对面那家伙总是直奔目标，办完事直接回家，绝不闲逛。
李家豪皱眉：“多长时间了？”
“开始监视起就没看过。”吴明达吞咽口水，“会不会是鬼？”
那就是三天了。
“滚蛋，胡说什么。”李家豪翻看起录像带，果然找不到进餐画面，“普通人三天不喝水就要出问题了。”
“是的。”
“问题在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房间，视线之外还是有可能吃东西喝水的，你们推论的基础是一天多的时间。”
“他还没上厕所。”
“好吧，确实有疑点，至少在视线内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吃没喝了。”李家豪想起刚才的画面，补充道：“嘴唇没有缺水迹象，也没有没吃饭无力的样子……”
越说越觉得对方不太可能是一直没有吃喝。
“见鬼了，他真的有问题。”似乎遇到了超凡事件，李家豪道：“再继续观察几天。”
“这里暴路了，要不要换……”
“不用，在智力上他肯定是个傻子，这三天我和你们一起。”
王景阳和吴明达两人也没了意见。
第十章 好人等于傻子？
云忆又坐了一晚上，天亮却出了门在小区里闲逛，见人就问：“请问怎么卖房子？”
有个奶奶级人物回答了他的问题。
出于害怕牛皮糖特性，没人愿意尾随，以至于三人并不知道云忆和别人交谈的内容，只以为他想和邻居们打好关系。
事情很快出现了变化，两天后有两人登门拜访，半个小时后两人满脸笑容的离开。
第二天，云忆出了门，恰巧李家豪回部门开会，吴明达跟踪尾随，云忆和那两人会面进了银行，接着去了房产局……吴明达才知道云忆卖了小别墅。
连续多天监视，王景阳和吴明达早已疲惫，当天晚上只开了录像熟睡过去，上午八点李家豪直接过来，三人突然发现云忆不在，调录像一看，云忆在凌晨四点背着双肩包离家出走了。
时间过去了四个小时，李家豪立即打电话调查，监控显示云忆一路步行离开小区，在大街上露了两次身影再无踪影。
李家豪琢磨分析，行径太异常，认定云忆确实有问题，之前言行很可能是装疯卖傻，立即连续打电话，通过部门特殊权力，调动人手监控长途车站、飞机场等场所，再详查云忆背景、账户……一系列疑问随着调查逐渐浮出水面，看着很干净的云忆身份竟然是某个网络高手黑进户籍管理局伪造的，因为对方只修改了数据库数据，却不知道数据库每隔一个月会产生一个备份文件，每个备份文件会留存一年，也就是说备份文件总会同时保留十二个。
通过对十二个备份数据搜索对比，很容易找出破绽。
能够黑进户籍管理局网络，说明黑客水平极高，可惜黑客不了解户籍管理局的数据运作过程，李家豪很庆幸这点，如果时间过了一年，可以说云忆的伪造身份便成了真的。
事实上云若华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一来她缺少时间，二来只要熬过一年不被发现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纰漏，也就没有发时间和精力黑进防火墙更严密的数据库备份文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不会想到自己死后没几天，之前的努力便付之东流。
既然云忆这个身份是假的，那么真实真份又是什么呢？
然而李家豪动用了东州计算能力最强大的计算机，也没能在东州对比出容貌同合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
李家豪思之再三，觉得有必要向光头何今生电话汇报，令李家豪愕然的是对方竟然忘了这件事。
说起来东州特别行动组是东州权限极高的一个部门，李家豪是一组头头，可以不鸟很多人，在很多人眼里，他们属于很神秘的部门。
但是何今生的来历更加神秘，街头凶杀案一出，光头何今生立即空降出现，拿着一份联邦文件，州长便令一组全力配合。
李家豪没兴趣知道何今生的来历，只知道死者不同寻常，上面的上面十分重视，结果主事人竟然把交待的事给忘了，说明人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云忆身上，李家豪差点没吐血。
不过李家豪的汇报内容太过异常，何今生不得不重视。
之后事情开始变得复杂诡异起来。
李家豪通过死亡证明找出云忆所谓的姐姐云若华，云若华的身世及履历全摆到了桌子上，云若华哪有什么弟弟。
线索看上去要断了，李家豪无头绪的情况下再顺着云若华这条线，一直挖到了江城，找到了云若华曾经租住的地下室，见到了房东太太，因为时间过了半年多，房东太太本身是个管不住嘴的人，半年没什么事保密文件什么的早丢到脑后，又被李家豪气势吓到，李家豪便得到了一个瞠目结舌的信息，云若华没有弟弟，只有一个能和人交流的机器人。
查到这里，李家豪傻眼了，这真是天大的事，他自认为了解了上面的上面重视的原因，但不知道何今生得到这个信息后跟他一样傻了眼。
原本不是为这事却弄出个这么个事，偏偏还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个初至，一个云忆。
东州宜东，就此暗流涌动。
这乌龙闹的，云若华要是泉下有知，怕是要气活过来，她所造的机器人注定过不上平凡普通的生活。
……
……
云忆浑然不知一张大网开始向他张来，此时的他正走在上山的道路上。
他对钱的价值体现没有切身体会，中介帮他开出六百八十万的转卖价格，一对有钱的夫妻私下找上门，丈夫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接触后发现云忆天真幼稚，活生生将价格压到了两百万，跳过中介私下交易，半哄着买下了小别墅。
中间过程不细说，砍价的模式无非是周边死人了、房屋价值虚高、地段不好等等，之所以成交价格离谱，缘于丈夫的识人和异想天开。
云忆有了钱后对云若华埋葬点进行了一番逻辑分析。
云若华死前只交待了要和云俊才合葬，并没有说一定要葬在墓地。
通过搜索以往生活的数据，云忆得出云若华喜高，喜欢看地平线日出东方刹那间的霞彩，虽然一次没有实施过，但平常交流言语无不体现出这点。
所以云忆决定将两人埋葬到山顶。
宜东最高的山是石九山，海拔两千多米，是座孤山，旅游景点最高处在一千六百米处，再往上是险峰，人迹难至。
因为没有睡眠需求，云忆对时间概念模糊，凌晨四点左右决定了埋葬点便立即出发，通过数据库里的地图选择了最近的直线距离，步行出城，后测算时间需要四十二小时，于是放弃步行改为奔跑。
这一跑起来可说是风驰电挚，时速达到了八十公里，偶有人看到，无不惊掉了下巴。
上午九点云忆便抵达了石九山旅游区。
石九山是旅游盛地，山顶奇石林立，另一边有江有林，常年可看到云海，日出东方时，云托晨曦十分美丽。
所以无论是哪个时间段，石九山旅游区均是人来人往，有人下山也有人上山。
时至初冬，云海厚重，景色也更加美丽，很多人趁着冬凌未至冒寒观日出，这个点正是下山时，人流也不算小。
云忆穿着黑色的薄棉衣走在人群中，好奇地四处张望，有时候还上前问问这是什么，包括对普通人来说属于常识性的东西。
比如这里的人为什么卖的鞋子有钉子，又比如塑料透明雨衣……
他饥渴地吸收着一切信息。
张重是个游闲青年，混迹于石九山旅游区，平时靠着敏锐的观察用阴暗手段讨活，今天和往常一样，他先在人群中寻找好下手的目标，然后就看到了对一切充满好奇的云忆。
张重很快判断出云忆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和人擦了碰了会说对不起，有礼貌。
这不认识那不认识，是个生活在温室里的好宝宝。
这种人不懂涉会险恶，拥有天真的人格，是个很好的目标。
他拔通电话：“二仔，来生意了，快来这边，把狗子放出来。”
二仔是他的同伴李二，狗子则是两人谋来的生财工具之一，一名残疾的八岁男孩。
狗子断了一只手，拖着一条断过接歪了的腿。
他穿着薄薄的单衣，在寒风中举着破碗，手腕上缠着电子收款码，拦在了云忆面前。
云忆停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瑟瑟发抖的男孩，男孩面无人色，双眼呆滞，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说不出的可怜，让人怜悯。
当然，云忆并没有让张重认为的那样产生怜悯的情感，他只是好奇：“你不冷吗？”
“求求你叔叔，给点钱吧。”男孩说话刻板，没有语调，例行公式般说着自己该说的话。
“我分析你应该很冷，为什么不多穿一点？”云忆通过捕捉到的信息进行逻辑分析。
“求求你叔叔，给点钱吧。”
“要钱？为什么找我要钱？”
“求求你叔叔，给点钱吧。”
张重和李二在不远处盯着，恨得牙痒痒。
张重责怪道：“怎么调教的，这个时候应该说我很冷我很饿，没钱吃饭没钱买衣服，就特么只会说一句给点钱。”
李二叼着烟，没好气地道：“你行你来啊，你特么又不知道这小子之前的主人是个什么家伙，早把这孩子整傻了，会说这句话就不错了。”
张重骂了几句，“下次得找个好点的苗。”
云忆转过头看了这边一眼，李二道：“那小子看了我一眼，不会是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吧。”
张重：“怎么可能。”距离有点远，人声嘈杂，他也是通过狗子的嘴型来判断的。
云忆双耳有收纳系统，确实听到了，不过并没有意识到不对，他注意力重新回到男孩身上。
“妈妈说工作才能赚到钱，找人要钱是不对的。”
“求求你叔叔，给点钱吧。”
云忆逻辑有点乱了，“你不能只说同一句话，我不明白。”
“求求你叔叔，给点钱吧。”
云忆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两人站在路中，旅客均是绕开而行。
正当云忆无措的时候，张重大步过来，长长叹了口气，“这孩子六岁，没爹没娘，身体又有残疾，就靠着旁人的施舍过活，既然他找上了你，你就可怜可怜帮帮他，给他点钱，总不能看着他饿死冻死。”
听到“帮”字，云忆眼睛一亮，是啊，自己不久前没有钱，不就想要得到帮助吗？
可惜遇到一个说谎的人。
而眼前的孩子显然需要帮助，自己又有钱，为什么就不能主动帮帮他呢？
云忆理清了逻辑，对张重道：“谢谢。”
张重：“……呃，不谢。”谢什么？
云忆蹲下身，平视男孩：“想要多少钱才能解决你目前的困境？”我绝不能像那个无良警察一样说谎骗人，那是个人渣，我不能当人渣，说帮就要帮到底。
张重微微一怔，心想不会吧，真是个大好人啊！
男孩却如同一个复读机：“求求你叔叔，给点钱吧。”
张重拍头，内心翻腾：白痴遇白痴，笨到一堆去了。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云忆正色道：“你得说个数。”
张重在一旁听得心痒难捺，心知多半是遇到大凯子了，他试探道：“我知道这孩子，这孩子脑子有问题，平时就在这地方晃荡，没有家，流浪街头……”
云忆道：“没有家啊！”
张重点头：“对，没有家没有亲人，看着就要死了。”
云忆摇摇头：“没家可不行，得有个家。”
张重狠狠点头：“对，得有个家。”
云忆：“要买个家，还要有足够的衣服。”
张重嘴角抽动，不会当真了吧？此时的他真想说那你就给他买个房子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天下没那样的傻子，这话要说出口别适得其反，另外……莫不是把我当傻子逗我玩？
男孩依旧不停重复一句话。
云忆站起身问张重：“这里的房子多少钱？”
“……”来真的？张重瞪大眼睛张大嘴：“至、至少也要个……四、五十万吧。”
云忆点点头：“不算贵。”
张重呆滞：“……”
云忆：“哪有房子卖呢？”
张重彻底傻眼，真买？花几十万就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乞丐？我不会在做梦吧？太特么不现实了。
这时等的不耐烦的李二过来了，“哥，啥情况是？”
张重呼出一口气：“这兄弟要给狗子买房子。”
“啥？！”李二惊叫。
张重心头一跳，“叫个屁，这位兄弟是个大好人。”看四周，幸好没引起太大反应。
云忆点头：“是，我要给这孩子买房子。”
男孩终于不复读了，沉默地看着三人。
云忆道：“可我不知道哪里有房。”
李二和张重互视一眼，说道：“说巧不巧，我有一间房子正好想卖，不如就卖给你吧。”
云忆二话不说，俯身抱起男孩道：“请带路。”
石九山景区不远有一排民舍，多是当地居民的自建房，李二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一套父母留下的八十多平平房，也正是张重和李二的居所，狗子作为他们的生财工具自然也是住在里面。
第十一章 歹意
屋子里可用三个字评价：脏乱差。
云忆不疑有他，进去扫了眼就问价格，李二说房子实际价值八十万，云忆征询男孩意见，张重和李二狠狠盯着男孩，男孩闭口不语。
云忆开始砍价，开口就砍到二十五万，说什么房屋潮湿、地段不好之类的话，说的头头是道。
把张重和李二说的一愣一愣的，你要说人家是凯子吧，砍起价来怎么就这么娴熟呢，你要说人家是个砍价高手，可哪有买房子一砍就砍去三分之二的，简直就是在胡砍，显不出诚心。
两人哪里知道云忆不过是在学习自己卖房的经验，那个精明到异想天开的商人带给他的经验。
两人拿不定云忆真实意图，私下一琢磨先骗到钱再说，但又不能太爽快，于是回砍价格到三十万。
双方来往几个回合，云忆应下了三十万。
这个时候双方出现了分歧点。
云忆提出过户付款，这仍然学自精明商人的做法。
李二坚持付款过户，实在是担心云忆是个骗子。
扯来扯去，双方决定先付十万定金，云忆用云若华留下的手机付了定金，这么一来李二吃下定心丸，这才引着去了风景区附近的房产局，结果又出了问题。
狗子没身份证。
张重提议用他的身份证，并提出男孩今后生活问题，说男孩一个人也不好过活，他会负责男孩生活，承担一个好人的义务。
这种低级谎言云忆信了，赞美张重是个好人。
但令张重和李二意外的是，一直不吭声的男孩突然开口了。
“叔叔，就用你的身份证好不好？”这句话闷棍一样打在了张重和李二头上，而且要命的是云忆觉得是个十分好的主意。
可那怎么行？
真要应了，房子可就真不是李二的啦，李二感觉很不好，认为云忆是扮猪吃老虎，想骗他的房子。
张重倒是有心，反正房子不是他的，于是劝说，先把钱拿到手再说，私下做了一个阴毒的手势。
反正折腾许久，办完整套流程就到了中午，房产证塞进了云忆背包。
办完这些，云忆就认为事情了结了，至于张重和李二两人还能不能住都没有交待就说该走了，这让李二多少放下了些心，生怕云忆就此霸占了他的家。
向来沉默寡言的狗子再出妖蛾子，拉着云忆衣襟乞求：“叔叔，能带我去看日出吗？”
云忆爽快答应：“好，叔叔带你看日出。”
张重连忙道：“天气寒冷，山上更冷，你这样会害死他。”
狗子道：“叔叔给我买件衣服就行了。”
云忆挂起温柔的笑容：“走，去买衣服。”
李二道：“干脆我们一起吧，上山的路我们熟，一起有个照应。”
就这么，四人一起上山。
四人离开不久，一架直升机降落到风景区，李家豪带着组员从直升机上下来，直奔风景区房产局。
“就在三十分钟前是吗？”
“是的，三十万就买了八十多平的房子。”
“谁卖的？”
“李二，一个混混，为了钱连祖屋都卖，还是贱卖，他爹要是知道非得从坟里跳出来不可。”
“他家在哪里？”
李家豪拿到地址带着四名手下匆匆赶向自建屋一带。
路上给守候直升机的人员打电话，“把电网枪带到……速度快点。”
王景阳：“队长，确定云忆就是那个机器人？”
李家豪面色严峻：“多半就是。”
吴明达不解道：“可还没有确定他是不是凶手。”
李家豪被吴明达蠢笑了：“脑子转快点小子，再这么下去要变成猪了。”
吴明达不满：“猪是世上最聪明的十种动物之一，刚才我说的有错吗？”
王景阳笑道：“根本和他是不是凶手没有关系好不好，那个光头早就有认定的目标了，这次抓捕行动和光头没什么关系，是单独案件了。”
吴明达：“切，感情都知道内情，就我不知道。”
王景阳：“我是分析出来的，高智能机器人一直是科研攻克的方向，是联邦最重要的项目之一，可惜再怎么智能化都脱离不了非生命这个层次，如果云忆真是那个机器人，嘿嘿，你想一想会有多轰动，要知道我们一直认为他就是个人。”
“阳哥，我总感觉不太可能啊，联邦集中了大量人才都研究不出来的东西，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就搞出来了。”说话的是另一名组员文宏伟，长相老成。
王景阳：“谁知道呢，计算机生命的创造除了技术还有运气。”
李家豪：“够了，你们在谈的是机密，警告你们，这个任务是等级一的机密任务，保密条则你们都清楚，谁要是将此事泄漏出去，坐牢都是轻的。”
租地下室给云若华的房东太太已经被带走，名义是换套高档住处，实际上再也不可能有自由。
路上和送武器的机组人员碰头，拿到了小腿粗长的高能电网枪，四名组员如临大敌围住那栋平房。
李家豪整整衣服，随意过去敲门，又喊了几声。
无人响应，花了两分钟确定没人。
李家豪摸着脑袋出来，低声咒骂几句，让组员向周围邻居了解了情况。
“队长，原主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王景阳汇报完，“真是奇了怪了，他在这里买房做什么。”
李家豪：“去向呢？”
王景阳：“有人看见说一起去了景区，不会是看风景去了吧？我们在这里等还是……”
李家豪想了想说道：“文宏伟你守在这里，其余人跟我进景区。”
吴明达问：“带武器吗？”
李家豪道：“找背包，带上电网枪，记着，我再重申一次，要活的，只能要活的。”
……
……
石九山有两条上山的旅游线路，一条步行上山，一条乘坐老式电缆车。
云忆受张重和李二影响，选择了步行，步不步行对他没什么影响。
狗子穿上了厚实的衣服，再加一件黑色羽绒服，整个人鼓鼓囊囊，被云忆背着。
张重在前，云忆背着狗子狗子背着背包在中，李二在后，四人就这么顺着人流向上走。
到了海拔八百米处的休整场，张重和李二都有点喘不过气，可一看背着人的云忆仍是大气不喘一下，两人心里直骂娘。
张重笑道：“中午都没吃饭，在这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顺便欣赏一下风景。”
云忆无所谓，应了两人要求，给狗子买了一盒快餐，狗子狼吞虎咽。
李二道：“兄弟你不吃吗？”
云忆：“不饿。”他有一个很小的胃袋，里面却放了云若华留下的一个记忆盘，里面存储了云若华和云俊才所有的科研成果，是离开江城地下室时制作的备份，一直没让云忆导入进数据库，云若华死时忘了交待，云忆是从云若华最珍贵的小盒子拿的，小盒子里除了记忆盘就是云俊才的照片，在云忆看来，能和爸爸云俊才一起放在小盒子里的东西自然有着非凡的意义。
从这个点开始，上山的路又多了一条。
富有冒险精神的游客会选择一条贴崖仅有一人宽的栈道，外围仅一根铁链起保护作用，道太险，胆小的人根本不敢选择这条道上山。
张重和李二提议走这条栈道，理由是近，人少。
云忆没有丝毫问题。
于是四人踏上了栈道，入栈道前还签了什么出事自负的免责协议。
顺序还如之前，张重走在最前面。
山外风很大，带着刮骨的寒意猎猎作响，进入冬季后走栈道的人很少，视线之内寥寥可数。
云忆很有兴趣地边走边欣赏山外的景色。
狗子胆子很大，这个八岁男孩似乎看破生死无所畏惧，倾斜身体伸出手，像要抓住寒冷的风。
反倒是提议走栈道的张重李二两人走地戚戚然，双腿直打摆子，显然是第一次走，注意力似乎全放在脚下。
“他们两个是坏人。”趁着张重李二注意力不在身上，狗子忽然低声在云忆耳边提醒。
云忆平淡回道：“这样啊！”在没对他做出威胁或伤害之前，任何判定仅仅就是一种判定，他没有意识到狗子是在提醒他要防备。
栈道依山势而建，很多弯道。
张重拐过一道比较大的弯进入云忆死角，云忆没多想紧随转弯，突然看到张重并没有前行，而是转过了身面对自己，面容无比狰狞，对着云忆推过来，同时身后也传来了一股力量，两股力量均是向着山外。
此时几人所在的地方前看不到人，后也看不到人。
死个人只能是意外。
在触碰到云忆身体的那一刻，张重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但是很快他的笑容就僵硬在脸上，与此同时，李二也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神色。
两人发了狠的全身力量仿佛推在了一块固定在大地上的巨石，云忆纹丝不动。
“如果有人对你表示出恶意，不要用善良去回应，允许反击。”
“不能伤害人类，如果人类遇到麻烦，要主动帮助。”
“在不违背第一和第二定律的前提下，保护好自己。”
逻辑冲突。
合理性在哪里？
云忆呆滞，却给了张重错觉：对方吓傻了。
张重发狠：“用力。”
李二：“已经在用力，推不动。”
张重：“挤他。”
身体压上去，狠命肩顶。
狗子叫道：“他们要杀你。”李二顶在他的身上。
云忆喃喃道：“我不能伤害人类。”
“……”不懂，狗子急道：“他们是坏人。”
云忆：“坏人也是人。”
狗子尖叫：“他们是畜生不是人，他们连畜生都不如。”痛苦过往深深噬咬着狗子的心，泪崩大哭：“他们根本不是人，拿刀划我拿棍子打我，不让我吃饭不给我衣服穿，不停折磨我……”
“认识他们？”
“他们一直控制着我，利用我骗人钱。”
云忆逻辑疯狂转动，一条程序链断掉，不一会又重接上，第一定律就此改变，多了一句：坏人不是人，想杀我的人是坏人。
李二喊：“特么的，推不动。”
张重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云忆淡然冷漠如同看死人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升起来。
“诶兄弟，开个玩笑莫怪。”
张重转身就想跑，肩被云忆抓住，顿时疼的直抽凉气，不等他开口求饶，就听到云忆波澜不惊的声音：“你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们，这叫一报还一报。”
张重身体撞在了铁链上，巨大的力量让他直接从铁链上翻了出去。
“啊……”
张重绝望的尖叫回响，李二看到张重在山外手舞足蹈面无血色，转身，后颈被抓，然后他也尖叫着飞了出去。
狗子叫道：“都去死，死了好，哈哈……”笑过又开始哭，他心志坚毅，但是毕竟年龄小，装傻忍受张重李二一年有余，内心充满了怨恨，如今亲见所恨之人死在眼前，情绪终是控制不住。
此时栈道弯处两头看不到人，当然也没人看到他们。
连续两次惨叫声自然会被人听到，一开始都会认为是失足落下，可后面听到狗子癫狂一样的叫笑声，就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
第十二章 山顶风语
“你很高兴是吗？”云忆问道。
“开心的要死。”狗子又哭又笑。
云忆道：“开心就好。”
这句话让狗子冷静下来，特殊的童年经历让他过于早熟，人小鬼大，“谢谢叔叔，我一辈子都会记住。”
云忆继续往前走，“记住什么？杀畜生？”他绝不认为自己杀的是人。
狗子伏下身，和云忆紧紧贴在一起：“记住你的救命大恩，感激你一辈子。”
云忆感觉怪怪的，感激吗？
“叔叔，刚才你并没有杀人。”
“当然没有，我杀的是畜生。”
“我的意思是他们是失足摔下去的。”狗子脑子转的很快，可他忘了刚才情绪失控时的哭叫已经让人给听见了。
“可他们是我丢下去的。”云忆逻辑里没有说谎的选项。
“……”狗子回头看了眼，有人已经转过栈道弯处，在那里小心驻足观看，“叔叔，我们不能对别人这么说。”
“别人？为什么要对别人说？”
“万一有人问的话。”
“谁会问？”
“比如警察。”
“他们没事问我这做什么啊，只是丢了两个畜生。”
狗子忽然发现背着自己的叔叔很傻，想到叔叔轻描淡写的将两个人丢出去，狗子由衷的敬服，怎么都看不出体形修长的叔叔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然而和力量相对应的是智商的低下，难道强壮的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这么走下去天黑也上不到山顶。”前路被慢腾腾的小夫妻挡住，云忆仰望，视线中依附山体出现多道线条和数据，得到最后的计算结果说道：“把我搂紧一点。”
狗子独臂依言搂住。
“再搂紧点，不要松手。”
狗子加了力量：“怎么了？”
话才出口，云忆是跳离了栈道，顺着崖壁单手攀岩而上。
“啊天啦……”狗子心跳加快，死死闭上眼睛，栈道上也传来几道震惊的短促尖叫。
另一头，李家豪在景区毫无头绪地寻找，一组警务人员急匆匆从眼前过去，他本能地利用职务之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得到山上栈道有可能发生了命案的消息，强烈直觉和云忆有关，立即返身去调动直升机。
一队人分了两组，一组顺缆车上，一组乘直升机直上山顶。
在李家豪乘上直升机的时候，云忆正通过强大的肢体力量攀跃最后一道险障。
石九山之所以叫石九山，缘于山顶上的九块层叠的巨石，如同一把伞撑在最高处，让精通攀岩的人也很难登上，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做到。
没有安全保护，云忆背着人吊挂悬崖之外，指尖扣着岩石缝隙的一幕震惊了无数的游客，他们有的张着嘴仰头远眺，有的拿着望远镜静静伫足，有的拿手机录像……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万众瞩目，云忆每一次扣掉缝间的碎石都会引来一阵尖叫，心情随之起伏。
云忆不知道自己正在进行着一项前人未达的壮举，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正牵动着数以万人的心，他不懂什么叫危险，在石下寻找着可能的着力点行进。
远方李家豪的直升机直直飞过来，气流吹动云忆的身体摆动。
“哪来的直升机，这不是害人吗？”
“我去，这是谋杀，他还背着个人呢。”
“飞远点，特么的飞远点。”
不少游客愤怒地骂叫起来。
“离远点，不要影响了他。”李家豪自然是听不到游客的呼声，他是意识到自己此举给云忆带来的危险。
“队长，他……他离开家就是为了来攀岩的吗？”随机的王景阳万分不解。
“谁知道呢，他还背着一个孩子，孩子身上还有一个背包。”要是只有云忆一个人，李家豪怕也会有同样的猜测。
“那孩子胆子也粗。”王景阳舔舔嘴，置身处地他是不敢的，这一失手保证不会剩一根完整的骨头，“他到底想做什么？就为了挑战前人从未挑战成功的攀岩？”
李家豪想了会：“我们谁都无法去理解一个机器生命的想法，如果他是机器人的话。”
虽然用了如果，但是李家豪已经能确定云忆就是云若华和云俊才共同研究的机器生命，没人能做到用一根手指扣着岩石缝隙在空中摇摆，甚至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云忆并没有受直升机的影响，在直升机还没飞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李家豪，对于他来说，李家豪不过是个没有帮自己的伪君子，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仅此而已。
很快他抵达了岩石边缘，到了最难的部分，他需要翻上厚达两米多的石头，石头边光滑没有着力点，少部分抵达这里的攀岩高手就是在这里无功而返。
“我撑不住了叔叔。”
狗子闭着眼睛，不合适宜的告诉了云忆这个坏消息，他为自己的无用而难过，“对不起叔叔，我拖累你了。”
云忆腾出一只手托住狗子臀部，如此一来只剩下一根手指扣在岩石缝上，“没事，我能上去。”计算结果，能上。
体内的微型引擎全负荷运转，指尖发力，整个人直直地向上冲起一米多，手掌扒在了岩石边缘。
游客集体惊叫，声音响彻山间。
王景阳下巴都快掉了。
李家豪默默看着挂在石上的人轻巧翻跃上去，忽然感叹道：“麻烦了。”
事情变大了。
通过强大的肢体力量有惊无险地登上了石九山人烟难至的孤顶，震惊了无数看到这一幕的游客，也会震惊舆论，相信很快众多部门都会察觉到这人的不同寻常，对这人产生浓厚的兴趣，如果机器生命的事曝光，自己难免会受到处理不当的牵连。
直升机噪音太大，他直接按下了手表上的紧急事件按钮。
“队长，他在埋东西，好像是……两个骨灰盒？！”王景阳愣住。
云忆不知道自己完成了惊天之举，放下惊魂未定的狗子，寻找碎石将云若华和云俊才的骨灰盒子埋在了一块巨石的缝隙下面。
李家豪拿起光学望远镜看了看，“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云若华和云俊才的骨灰，小王，能降落到上面吗？”
驾驶员收敛心神，“虽然我是最好的也做不到，九块石头相互层叠形成巧妙的平衡，机体太重，会破坏这种平衡。”
“要不靠近了直接网他们？”王景阳摆弄着高能电网枪询问李家豪。
“那个孩子可禁不住加强版的电击。”李家豪没有犹豫地拒绝，对驾驶员道：“能尽量靠近峰顶吗？”
驾驶员：“你想干什么？”
李家豪道：“我要下去和他聊聊。”
王景阳惊道：“不是吧，要是他突然发难……”
“不会的。”李家豪摆摆手，“一个愿意埋葬父母的人不会是丧心病狂的人。”
“他的行为逻辑可不能当普通人，刚才你可说过。”王景阳嘟嚷。
“还是想试试。”李家豪想起云忆寻求帮助的画面，说道：“我们应该庆幸他的制造人没有把他弄成一个杀人机器，从目前来看他是一个有感情的机器生命，我可不希望由于我们的原因将他逼疯，至少在受控制前不能疯，小王，能不能贴过去？”
“可以，我可是最好的驾驶员。”驾驶员撇撇嘴，“你是队长你说了算，真是倒霉，你们谈话也不避着我点，换个频道聊不好吗，我可不想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
李家豪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我们一队的专属驾驶员，别指望脱身事外。”
“行行，你说了算。”
直升机向峰顶靠过去。
云忆埋葬完“父母”静静观看山顶的风景，对直升机的到来无动于衷，狗子很识趣地坐在旁边。
小王的驾驶水平确实很高，山顶的风影响不到直升机的平稳，李家豪独自一人跳下直升机，直升机远离。
“聊聊？”李家豪并肩站过去，顺着云忆的目光望着西去的太阳。
“真美。”云忆道。
“是的，很美的风景。”李家豪笑道：“但是也很冷。”侧头打量，心内暗暗称奇，即使在近处，仍然看不出真假，在外表上，云若华倒是下了大本钱。
“爸爸妈妈不会觉得冷。”没有云若华的交待，云忆没有继续在李家豪面前说是姐弟关系，逻辑里也不认为这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啊，他们不会觉得冷。”李家豪扫了眼那个小石堆，“今后有什么打算？”
“找个工作。”
“……”李家豪有点意外，“找工作？”
“妈妈说人是要工作的，没有工作就赚不到钱。”
“呃！赚到钱后呢？”
“有钱可以帮到人。”
这个答案令李家豪十分意外，目光忍不住落向竖耳偷听的狗子，张重和李二的生平事迹已被他摸清楚：“他叫狗子？”
“嗯。”
“就像帮助他一样？”
“嗯。”
李家豪望向云忆，云忆仍然在看夕阳，阳光在他身上罩了一层光晕，“所以你杀人了？”试探。
“我没杀人。”云忆否认，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李家豪暗松口气，可云忆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头一沉。
“杀了两个不是人的畜生。”
小男孩狗子捂头。
李家豪瞧在眼里，舔舔嘴唇，“张重和李二？”
云忆：“是啊。”在买卖房屋过程中，他知道了两人的名字。
李家豪：“确实，他们是畜生。”一个为了帮助人而杀人的机器人，到底是好还是坏？不过好在他的制造者并不是什么极端人士。
“是畜生。”云忆重复肯定。
“那他呢？怎么办？一直带在身边？”李家豪接连三问。
云忆终于收回视线落到狗子身上，寒风中狗子很紧张。
“我给他买了个房子。”
“那套房子是买给他的？！”李家豪惊讶道：“难怪要找工作赚钱，你这帮人的代价有点大啊，然后呢？”
“然后？”云忆不理解了，望向李家豪，李家豪仔细盯着云忆的眼睛，是真人眼？
满明哲拿到伪真眼样品和论文，第一步是把相关技术突破去注册专利，然后去寻找合作方，一家名叫创通科技前沿的大公司起了兴趣，成功造出仿真眼，论证了论文成色，正处于设立建造生产线阶段，但前期广告已经在宣传，铺天盖地，不过正式投入流水线生产至少还需要半年。
李家豪看过创通的广告，广告里的眼睛和人眼一模一样，心想如果不是人眼，这仿真眼可就真太厉害了。
李家豪解释：“他才八岁，生活总要有个人照顾吧。”
云忆：“啊？”
李家豪：“你不会是甩手不管想让他独立生活吧？”
云忆：“为什么不？”
“孩子就是孩子，没有成年人的自理能力……”李家豪不厌其烦举了很多例子，做饭、看病、被人欺负等等，“他需要时间学习成长，就说你吧，当你被造出来时肯定什么都不懂，你妈妈便会教你会保护你，你说是不是？”
提及妈妈，云忆呆板的脸流露出难过的表情，往日生活一点一滴都调出来，默认点头承认了李家豪的话。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对这个男孩。”
“我不知道。”
“你可以带着他，让他跟你一起生活。”李家豪建议。
一直聆听的狗子更加紧张，目光充满希冀。
云忆完全没有那个打算，云若华死前不希望他频繁接触人，告诫的基调是安全，他的逻辑也就在这上面打转，于是问：“你能帮我照顾他吗？”
狗子很失望，垂下头去，一句话没说。
李家豪说了一大堆，无非是要将小男孩从云忆身边调开，连忙点头：“完全没有问题，我可以很好地为他安排今后的生活。”
云忆：“不会再骗我？”
李家豪干咳两声：“怎么会，放心好了，这样吧，我这就让他上直升机，山上太冷了，孩子太可怜了。”
云忆置疑的念头都没产生，立即同意了。
直升机又一次过来，这次起落架几乎贴到了石面上。
人小鬼大的狗子似乎预料到自己未来的命运，不太愿意，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至于好心的叔叔，思维比自己还简单，只能老老实实的上了直升机，上机前他对云忆大喊：“叔叔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云忆逻辑波略有波动。
直升机这次并没有离的太远，在三十米外盘旋。
开始处理正事，李家豪少有的紧张起来。
第十三章 我应该成为水里的一块石头
“听说你把别墅卖了，有什么打算？”
卖别墅是云若华交待的，云忆只是按遗愿办理，自己的意愿是将父母两上葬在风景独好的山巅，之后该怎么生活完全没有头绪。
他茫然了，庞大的数据库给不了任何提示。
“我不知道，不知道何去何往。”
“要不……”李家豪小心翼翼地说道：“跟我走？”
云忆：“不，我只能一个人。”
“为什么啊？”
“妈妈说的。”云忆举起手看，妈妈说我是机器生命，是另一种人类，独处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
“人是群居动物……”李家豪劝说。
“人是人，不是动物，人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层次降低，种类划分应该是人和动物两大类，而不是一大类。”云忆立即打断，逻辑思维又让他补了一句：“那些想降低生命层次当畜生的家伙除外。”这点很重要，是支撑行为符合核心序列的重要基础，是他逻辑思维的基石，没有这一点，逻辑程序很可能崩溃。
“好吧，人不是动物，人是群居种类……”李家豪立即换个说辞，有点惊讶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一般人。”云忆又立即打断，“我应该成为水里的一块石头，而不是和水一样的水。”
石头可以存在于水，但是不会成为水。
李家豪瞬懂，沉默下来，心想这是一个机器人能说出来的话吗？我该怎么说呢？
正在思索间，云忆走到了石头边缘，李家豪本能地说道：“小心，别掉下去了。”
然后就看到云忆纵身跳了下去。
“我去！”李家豪大惊，冲到崖边俯身观看，就见云忆抓住了崖壁上突出来的一块石头，猿猴般在山壁间腾跃。
“见特么的鬼。”李家豪愣住。
直升机上王景阳以为谈崩了，大叫：“追过去，快，快。”
直升机立即追上了云忆身影，王景阳端起高能电网枪瞄准，李家豪醒悟，对通讯器大喊：“不要动手，等下山……”
“不要。”与此同时狗子疯了一样撞向王景阳。
枪口电光一闪。
一张电网带着噼里啪啦声落在云忆两米身外，王景阳也惊叫着跌出直升机外，直向山腰坠落。
“完了。”王景阳心胆俱裂，必死无疑。
然而在坠落绝望升起的短暂瞬间，山间跳跃的身影跃出了山体，在半空中强行搂抱住了他，下坠十几米后抓住了横生崖壁外的古松，枝干拉出巨大的弧形，走了一个小半的弧度，正因为这个小弧度，树干断掉的时候，两人荡向了山体，云忆趁机又抓住了山体上的石头，手掌皮肤破裂，露出里面的钢筋铁骨。
“为什么救我？”
在一块较为凸出的石头上，心有余悸的王景阳问。
云忆平静道：“你需要帮助。”
很简单的理由，你需要帮助所以我出手救你。
王景阳愣住。
云忆没有任何面部表情地盯着王景阳：“你刚才射向我的是什么？”
王景阳目光在云忆的钢铁手骨上扫过，一阵心虚：“我、我怕你掉下去，所以射张网想救你。”
云忆：“哦，你是好人。”说完看了眼不远处盘旋的直升机，直升机里狗子在疯狂挥手，他没有表示，也没有再理会王景阳，跳下石继续顺着陡峭的山壁向下而去。
王景阳心情复杂地目送，心想真是一个好机器人啊！殊不知刚才要不是心虚说了句谎言，就要被好机器人归纳进畜生行列里，好机器人不介意救人之后再进行一次第四定律。
……
……
“真的很惊人，他可是背着一个人，就从那么陡的山壁上爬到了最高峰，我去呀，还是人吗？”
“都看到了，真的太次激了，比日出还要好看，乖乖，回家我查了一下，以前从来没有人上过顶，还没有安全绳。”
“你不知道，那天我周围的人全成了伸长脖子的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太帅了，希望你们早点找到他。”
“下山时更厉害，不是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吗，他下的可真快，简直就是在往下跳。”
“一般人做不到吧，对了，他是不是什么罪犯，是警察要捉他吗？不过他不像坏人啊，他救人的那一下子真是险，要是坏人怎么会冒险救人。”
“我想他应该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做不到那些，难道是外星人？呵呵，会不会是电影里的情节出现了，我们人类有机会进化成超级英雄？”
游客在新闻采访里兴奋地说着当日看到的景象，夹杂着自己的观点。
李家豪关了电视，神色凝重地看着五名组员，“网络时代下的新闻总是跟雨后的春草一样，与其掩耳盗铃不如任其发酵，这就是上面的决定，现在你们看到了，人们的看法始终停留在浅薄的层次上，除了兴奋他们甚至希望出现超级英雄，他们哪会想到这只是一个机器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机器人，人类本身真出现超越范畴的异类就会是好事？”
石九山事件之后，东州成立了特殊的专案组，专案组就是整个一组。
至于身份来历都不明的何今生彻底不管，听说是追着那个叫初至少女留下的蛛丝马迹而去，机器人什么的，何今生毫无兴趣，或者说是他身后的部门毫无兴趣。
“可是……他没有那么危险吧？”
说话的是王景阳，自从被云忆救下，两天里整个人处在茫然恍惚当中，他想起那日云忆消失在石九山山下的丛林前给他定义了一个好人的标签，说道：“在我看来，他的行事决断基准‘是不是好人’，说明他有自身的行事准则，这个准则远比人们的道德基线要高，为什么一定要抓他？”
李家豪挥挥手制止王景阳继续说下去，“我不否认他救人的善举，但是你要明白，放任他的存在会影响人类的安全，和好坏无关，生命的定义在于思维，生命层次的定义在于思维的复杂性，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就在于思维的复杂性远超动物，而他无限接近于我们，这是危险的征兆，放任不管会引来大祸。”
这话实际上不是李家豪说的，是李家豪的上司对李家豪的解释，当然，上司说的话指不定是某位专家的蛊惑，李家豪所拥有的职位并不低，拥有一定的层次高度，接受了上司的理论。
李家豪继续道：“我也想友好，试图以商谈的方式让他和我们合作，但是很遗憾，他拒绝了，甚至没有耐心听我解释，我问过上面的意思，抓他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研究，至少在太空计划上，他是打破智能机器人桎梏的关键。”
王景阳道：“抓不到呢？”
李家豪扫了眼所有人，轻轻吐出两字：“毁灭。”
不矛盾，能掌控就能共存，无法掌控只能毁灭，这是对待潜在危险的最好方法。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王景阳低下了头。
光屏上显示出石九山及周围地形图。
李家豪点点光屏：“上面给了两周时间，已经过了两天，只剩下十二天，兄弟们，时间很紧，资源已经下放，东州执法部门都可以调用，关键时刻允许一次部队调用权限，唐彬，你继续监控云忆账户变动……”
“放心，没有问题。”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注意力全在手中的“板子”上，头也不抬的回答，他是组里的信息员，稚气未脱。
“宏伟尽快提交分析报告。”
“队长，我不是机器人的心理师……”文宏伟为难，天杀的，谁能知道一个机器人会怎么想，“无从着手。”
李家豪拍拍额头：“忘了，算了，你尽力吧，提交可能性报告。”
“行吧，尽力，错了可不要责怪我。”
“明达，可能性报告出来后第一时间拿出行动方案。”
“是。”吴明达是组里的行动策划员。
“景阳……”李家豪顿了顿，瞧王景阳模样让他有些头疼，“我要提醒你，我们的工作性质不能夹带私人感情，任务失败的后果很严重，更不能让大众知道云忆的真实身份，为这一点，我代表一组又额外签了一份保密协议……”不能不签，是强制性的，没有选择。
组员们纷纷愕然。
他们隶属特殊部门，本就有保密协议在身，额外再签意味着事情很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被曝光云忆的真实身份，我们会成为不被承认的人。”
不被承认的意思是从来不存在，入职前的协议就有这么一条，再次强调，那么不存在的可能性也许只有一种：死亡。
“不是吧，要是他对外说自己是机器人，我们也要不被承认？”负责直升机驾驶的年轻人王尔冬跳起来。
“对，所以我们要快。”李家豪道，虽然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但是他没有否定。
“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以为升职了谁知道是掉坑里了。”王尔冬愤怒捶桌子，他是因为在直升机上李家豪没有避讳自己而被强行入组的，得到比之前高出数倍的薪水报酬，之前还以为自己走狗屎运了，谁知道是跨过了黑暗之门。
这么一来，组内气氛变得凝重。
“账号有动静了，支出了一万……”唐彬突然叫起来。
李家豪精神一振：“在哪里？”
“江城。”
第十四章 变化容貌也无妨我认出你
东州江城，某栋新建的四十层公寓。
云忆支付出一年的租金，入住公寓十八楼的一套房。
还在石九山山巅时，他就一直在思考日后该怎么生活，人生不能没有目标，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不会觉得无聊，至于李家豪在耳边唠叨什么他全没放在心上，可思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来，倒是云若华临死前交待的事不时出现在眼前，终是决定先将妈妈交待的事完成再说，一件是让满明哲身败名裂，一件是让曾健不得善终。
满明哲的事云若华交待有明确的时间节点，这点云忆没有想过违背，只是基于逻辑分析，认为离满明哲近些好方便日后行事。
至于曾健，云若华每每说到这个名字时，眼中的光彩便大不寻常，是平时从未见过的色彩，云忆还不知道那种目光叫恨，可是能分析出妈妈最看重的是这件事。
好在无论是满明哲还是曾健，都在江华大学。
于是从石九山丛林兜了一个圈子绕回了江城，全然不知道自己成了李家豪追捕的目标。
爽快决断爽快付钱，在十分短的时间内完成手续，拿了钥匙后便去了极具时代气息的科技前沿。
科技前沿是东州连锁商场，里面的产品全是小众前沿科技产品。
他之所以知道科技前沿还是缘于云若华，要知道他一身“皮肤”全是从科技前沿里买来的。
他要换掉破了的手掌皮肤，妈妈曾经说过，别让人看见你的钢铁筋骨，那时候还不懂，石九山上王景阳看到自己钢铁手骨之后的眼神是震惊、恐慌、害怕混合出来的眼神，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只是还有些不太明白的是：都是人，为什么要怕我呢？
走进仿真机器人皮肤店，迎面遇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靓丽少女。
少女明显怔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和云忆交错而过。
按理来说，云忆不会忽视任何一个视线之内的特殊变化，但是实际情况是走进科技前沿商场后，被云若华精雕细琢的容貌吸引了很多为之侧目的目光，他拦住过前三个投向他异常目光的女人，很友好地询问对方为什么不停看我？
第一个女人红着脸说你很帅。
第二个女人顺水推舟，大胆地要起联系方式。
第三个女人最直接：我想和你生宝宝。
云忆得出一个结论：我很帅，超级帅。所以……用异常的眼光看我是正常的，有异常的反应是正常的，因为她们爱我。
什么是爱？
不懂，但是他知道爱，比如妈妈对自己的爱，比如电视里男人女人之间的爱。
什么是喜欢？
那是人对动物才会有的情感。
这是他目前的逻辑。
所以他认为仿真机器人皮肤店偶遇的少女对自己产生了爱，这种短暂的好感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在柜台前买了一截小前臂的“皮肤”回家，就在家门口他却再一次遇到走楼梯上到十八层的少女，那个在仿真机器人皮肤店遇到的少女。
少女显然吃惊于再次相遇，蹙起了好看的柳叶眉，很不高兴，当场兴师问罪：“你跟踪我？”
声音有些熟悉，长相却是陌生的，云忆：“没有。”
按程序逻辑和学到的，正常交流对话是有问有答，少女既然问了，他就要回答问题，少女问的简单他回答的便简单。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住这里。”
少女微微一怔：“你住这里？”
云忆：“是的。”
“哪间？”
“这间。”
“你开门。”
“哦。”
云忆开门，“开了。”
“哐！”少女已进了隔壁的房，云忆只看到了甩起来的马尾尖。
云忆在门口站了半天才进了房，关上门五秒，声波频率便和数据库对应上。
初至！
是初至！
不对不对，长的不一样。
虽然都一样漂亮，但是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呢？
每个人的声线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出现两个完全声线相同的人。
初至那张脸浮现在眼前，哪怕妈妈再三叮嘱不要和初至再有联系，云忆仍无法断开相见的念头。
不行，要确认一下。
云忆猛然返身开门……
“呃……你开门干嘛？”打开的门边，大眼瞪小眼，偷听的少女先发制人，尴尬的想用脚趾在地板上掘个洞。
没有错了，再次听到声音云忆得到了完全重合的声线，这种理论科学上的东西他的数据库里不缺。
“初至？”云忆试探问道。
少女惊呆了，怎么可能？
门口出现片刻尴尬的宁静。
“什么初至再至，你在说什么？”
“你是初至？！”语气从疑问到半疑问，甚至带点肯定。
“认错人了。”少女鼓着腮帮子往回走。
“你就是初至。”话说的越多，云忆越能肯定，唯一的疑惑是对方怎么换脸了，想到就问：“你怎么换脸了啊？”
“哐！”少女重重关上门，跑进洗手间对着镜子一个劲照，“怎么回事呢，完全不一样了，怎么就被认出来了……讨厌啊，难道他的鼻子很灵，闻香识女人？”
镜子中的脸红了起来，“讨厌，这得要多喜欢我才行啊……”
“讨厌，就是有点傻，会变正常一点吗？”
三声“讨厌”，语气语调声声不同。
“咚咚咚……”
敲门声传进来，少女初至怔了怔深吸一口气，“讨厌，正常人这时候不会来敲门的，给点时间不行啊！”
自言自语着去开门，不知不觉说了第四声讨厌。
“初至，你是怎么做到换脸的？动手术了吗？”门口云忆堆起只有面对妈妈才有的温和笑容：“在哪里动手术的，一点看不出来啊，完全没有手术痕迹。”
云忆的眼睛自然和常人不同，目光闪动死死盯着少女，眼中的初至脸是完美无暇的，却不如弹钢琴时那张脸更让人痴迷，他想那张脸，虽然能从记忆库中调看，但是远不如看活人会有的奇妙感觉。
“哐啷！”
看着紧闭的大门云忆茫然不知所措，拍门，“初至你没回话就关门了，你这样是不对的。”
初至靠着门恨声自语，声音蚊子哼：“讨厌，一点不懂女孩子的心，问的都是什么。”
“啊，我是不太懂，我问的不对吗？那我换个方式问一遍，你是怎么改变脸部肌肉群……”
“……”双手捂耳，初至急道：“讨厌，不听不听我不听。”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讨厌了，咦不对，他耳朵真尖啊！
云忆的“死皮赖脸”终是没熬过初至的“铁石心肠”，带着一肚子问号回了家，安装好手部皮肤，坐在床边石头般分析了一下午，改变容貌这事太奇怪了。
另一边，像是约好的，初至也没出门，不知道在做什么。
黄昏时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也是在这个时候，云忆敏锐地捕捉到门外细微的脚步声，声音很轻。
他跳起来，兴匆匆开门：“你是要回答……”声音嘎然而止，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想像中的少女初至，而是阴魂不散的李家豪。
李家豪一身灰色劲装战服，“能聊聊吗？”
“狗子还好吗？”云忆瞬间想起了那个目光时而晦暗时而死气、只有在张重和李二摔出悬崖后有了光彩的小男孩。
“哦，他啊，挺好，我安排他进了孤儿院，有人照顾，我来不是说这……”
“哐啷！”门关了。
李家豪捂着鼻子连退两步，看着紧闭的房门愕然，怒吼：“云忆，你这样的行为太不礼貌了。”
走廊一角安全通道处探出一个科技感十足的头盔，李家豪压下愤怒隐蔽手势，金属头盔缩了回去。
李家豪敲门：“有事和你说，开门。”
门内，云忆说道：“我不想见你。”
李家豪：“为什么？”
云忆：“不想就是不想。”
李家豪：“别这样云忆。”
云忆：“就要这样。”
“……”李家豪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对方是机器人，机器人的思维肯定和人是不一样的，不要生气，“云忆，有件事很重要，我需要和你谈谈，开门让我进去。”
“我不想开门。”
“别幼稚。”
“我就要幼稚。”
“……你不开门我可要破门进去了。”
“破门？”
“对，破门。”
“能这样做？”
“别逼我，云忆。”李家豪诚挚道：“我不是坏人，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三秒后，门开了。
李家豪脸上一喜，云忆却一把推开他，跑到隔壁房间敲门。
云忆大声道：“有事和你说，开门。”
偷听外面动静的初至：“……”
李家豪一脸懵逼：“……”
云忆动作微微一僵：“说话啊，你可以说‘我不想见你’。”
初至：“……”
李家豪：“……”
云忆：“别这样初至。”
“……”
“……”
“初至，有件事很重要，我需要和你谈谈，开门让我进去。”
“……”
“……”
“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想开门’……别幼稚。”
“……”
“……”
“你不开门我可要破门进去了。”
“别逼我初至，我不是坏人，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门内全无反应。
李家豪脸都黑了。
云忆抓着脑门走回来，对懵逼掉的李家豪问道：“为什么我有开门的想法她没有？”
李家豪黑着脸道：“你有不代表她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
云忆：“这样啊，真遗憾。”
李家豪：“云忆，这次来……”不对，刚才是对初至叫门？李家豪肃然一惊，难道是那个逃走的基因实验品？
还记得那晚命案本不关特别行动组事，那种小事根本不可能到特别行动组这里，只是很快何今生带着一纸文件空降要调用特别行动一组，李家豪这才知道命案不同寻常，初步了解到一些从未了解到的东州机密：基因再造超人类实验。
而初至则是基因再造超人类实验的第一个成品，在逃达一年之久。
死亡者也不是普通人，是另一名追捕初至的超人类。
当然，临时追捕任务接的快，结束也快，初至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提供不了即时的有效信息后，一组签了极为严苛的保密条款转为长期隐线，任何有关初至的信息都需要第一时间向上汇报，优先序列排在了所有任务之前。
愣神间，门又关上了。
要给何今生打电话吗？
可是围捕圈都安排好了，这不等于节外生枝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相比初至，云忆才是自己的主任务，完不成同样有难以承受的后果。
李家豪感觉压力好大，一时决断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门开了，鬼头鬼脑探出一个漂亮之极的脑袋。
看清长相的一瞬间，李家豪心安定了，此初至非彼初至，长相完全不同。
初至俏皮地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手挥挥，李家豪指指自己，初至点头，李家豪警惕过去。
“你认识那个叫云忆的？”初至从背后拿出纸笔写完递给李家豪。
李家豪扫了眼云忆房门，这么担心对方听见？写下：“认识。”
“了解他吗？”
“有点了解。”
“他是不是有病？”
“应该没有。”李家豪想着云忆刚才的行径顿时有种哭笑不得之感，确实有病。
“才认识他一天就跟个牛皮糖一样缠着我，能不能劝他不要再缠我？”
“我试试。”
“谢谢啊！”
“不客气。”
门关上，李家豪到了安全通道，王景阳穿着联邦最新型的战斗机器外骨骼机铠蹲在那里，全副武装，身后还一台空着的外骨骼机铠，李家豪钻进机铠，头盔合上。
通讯里，李家豪道：“准备动手。”
王景阳：“不能和平解决吗？”
李家豪：“你应该都听到了，他拒绝交流，没有办法，只能动手。”
王景阳犹豫：“要不等他出了公寓楼，避免伤及无辜。”
李家豪：“别开玩笑了，放他到空旷地变故太多，听着，等会我们破门进去，你守门，我抓他，没必要不要动用武器。”
“是。”
“走。”
第十五章 复刻战斗
窗外小雨变成了中雨，要黑不黑的街上亮起了灯光。
关上门后初至背起整理好的小包来到窗前，窗一开，风挟裹着雨水扑进来，扬起了马尾。
“好像遇见你就不太平了，真是奇怪。”
初至念叨一句，准备跃窗爬墙离开。
公寓楼外壁上一个光头正冒雨徒手上行，速度极快，刚到了十六层，两人的目光相遇，均是一僵。
何今生停下，厉声喝道：“跟我回去。”
“不，你就那么喜欢呆在封闭的小屋子里？我们也是人，应该享有和人同样的权利。”
“别忘了，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那不是我想的。”初至尖叫了一声，“我们就不该出生，既然没有办法决定出生的命运，那么就决定未来生活的命运好了，我要成为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供他们研究的实验小白鼠。”
“所以你就杀了五号？”何今生咬牙道：“这是彻底背叛。”
“难道你想一辈子当小白鼠？”初至冷笑，“当他们手里的工具？”
何今生沉默两秒：“这些都是临时的，我们还不完善，暂时的困苦是为了未来，未来是我们的，我们将是新人类。”
“被洗老的蠢货。”初至不再解释，冷眼注视：“有本事就从这里上来。”
何今生显然对初至了解极深，心知肚明不可能顶着初至迎头而上，他利用强劲指力，横跃几次，抓到另一边的窗沿发力，如一只鸟腾空而起，撞碎上层的玻璃进入初至同一层的隔壁房间。
而那个房间正是云忆的家。
初至见状原准备跳窗出去的动作僵了一僵，呼吸间改变主意，跑向房门。
……
……
“活捉，不要动用武器。”李家豪提醒，他不想伤害云忆，只是站在他的角度，有些事不能不做。
“他反抗的话……”王景阳询问，倒不是想动用武器，反是担心云忆反抗，队长会因此动用武器，对那个机器人他有很强烈的好感，毕竟人家舍身忘死救过他一命。
“笨蛋，就算是机器人也只是一个机器人，我们是两个机器人，不会有动武器的机会。”
王景阳吁出一口气，“哦，对哦。”
外骨骼机铠高二米二十，很重，理论上重量比云忆要重的多，里面附带双引擎动力系统和损耗率极低的液压传输系统，李家豪不认为一个平民造出来的机器人能够抗拒。
附带的非常规枪械没有取下，两人开启脚部滑行轮，滑行轮声音极轻，一前一后迅速堵住了云忆家门口，也将过道堵的死死的。
“准备……”
李家豪刚要有所动作，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初至从里面冲了出来，双方愣住的刹那，云忆的房门碎了，两个人影缠在一起飞出来撞到了李家豪的机铠上。
两人撞出来的速度又快又凶，冲击力十分大，李家豪没有防备，立即撞到身后的王景阳，就听轰的一声，王景阳直接嵌入进墙壁中。
两人两机铠压在一起，最外的一人趁机摆脱纠缠跳开，亮亮的光头无比闪耀。
“何今生……”李家豪叫出声，接着就看到那个叫初至的姑娘从背后一脚扫在了何今生的腰上，何今生又在门边开了个洞飞进云忆的家，初至闪跃进去，里面顿时传出轰轰隆隆的打斗声，李家豪瞪大了眼睛。
王景阳视线受阻，大叫：“什么情况？”
云忆跳起来跑进了房，声音传出来：“光头，为什么打我？”
何今生从外窗跃进房，一眼看到云忆在窗前瞪着眼睛看自己，伸手就要拨开拦道的云忆，谁知云忆后退一步闪了开去，仍然挡在前面，何今生根本不把渺小的生命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就着前冲的身形肩顶过去，横冲直撞地破门而出。
以何今生非人的力量的冲势，换成普通人那将死的不能再死。
云忆受袭，系统里的几大定律被激活，以他目前的逻辑思维，必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么一搞，正打地难解难分的两人都是一怔，不由各自跳后一步。
初至惊喜道：“你没死？”随即觉得不太对。
何今生震惊更甚：“怎么没死？”
云忆立即从这句话得到信息：“你要杀我？”
这就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了，而是生死问题，逻辑处理随即升级。
何今生哪有闲心管这，一惊过后厉声道：“滚。”
破洞处两个金属脑袋探头看着。
“队长，怎么处理，抓云忆还是帮光头？”
“等机会。”
李家豪基本上弄明白了，初至真的是那个初至，不然何今生也不会找上门来，只是不可思议的是对方为什么能彻头彻尾的改变了容貌，现在他也犯难不知怎么抉择，说起来两个人都是他的任务。
这时云忆在那说道：“不滚，你要杀我那肯定不是好人是坏人，坏人不是人。”
何今生立即对洞口两金属脑袋大喝：“将他击杀。”
李家豪心想不用选择了，冲进来抓向云忆，“跟我走，我没有恶意。”
初至道：“你快逃。”
云忆道：“不，我要反抗坏人。”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而这句可笑低智的话在此时的环境下没人觉得好笑。
何今生拔枪，“谁都不能离开。”
同时初至瞬间近身。
枪声、呼啸声、撞击声……四人顿时分成两块混战。
公寓房间很是狭小，总共也就只有三十多个平方。
说是分成两块混战，实际上相距不过三、四米，好在双方似乎都有默契，都不参合进对方的战斗当中。
相比之下，何今生和初至的搏斗犹为激烈凶险。
何今生将枪和搏斗巧妙融合，动作快捷眼花缭乱，枪在手上如同延伸的一部分，开枪动作和时机诡异难辨，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反观他的对手初至，看上去左支右掘应接不暇，却偏偏能在恰当关头避开攻击。
除开初至超出常人的反应，最主要的是双方彼此之间的了解，一时间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相对这两人的激烈搏斗，云忆和穿着机铠的李家豪就是简单粗暴了，一开始两个错位交手后双手便互抓上角上了力。
李家豪原以为有机铠动力系统加成，就算云忆是机械体，其民间人士安装的动力系统也肯定比不上积合了最新科技的机铠，谁知一角力竟然相持不下，机铠的液压传动都发出吱呀不堪重负的声音。
而在云忆的视角里，却不停闪烁着红色警告：警告，负荷超载。尚有百分之四十二的电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洞口旁观的王景阳简直成了呆掉的鸡。
无论是何今生和初至超越理解范围的战斗，还是云忆不可理喻的蛮横硬抗，都让他的大脑感觉不够用了，满脑子被震惊给填满。
李家豪恨铁不成钢，大喊：“不用守门了，来帮忙。”
说话间云忆突然卸了力，从李家豪头顶翻了过去，翻过去时无意间踢碎了头顶的吊灯。
室内顿时一暗。
失去抗性力量的李家豪惯性差点直接冲出楼外，碎石纷纷扬扬坠下楼去，下了一片石头雨，砸得下方车辆乱鸣。
冲进来的王景阳正好遇上翻越过来的云忆，脚步一顿，立即被晃来晃去的云忆揍成了沙包，毫无还手之力。
王景阳本是李家豪组里的近战高手，无奈云忆速度太快，而机铠最大的优势不是速度加成上，而是力量的增幅，反应速度还是包裹在里面的人的反应速度，普通人的反应速度再快也有天花板盖着，如此一正一反，便成了被动挨打的狼狈局面。
好在机铠所用材料全是高强度的合成金属，一时间倒也不至于散架，挨打过程中，王景阳很快就发现云忆的动作和初至极为相似，甚至还带着初至女性的特有阴柔，“我去，他在学习打架。”他大叫。
李家豪沉闷地加入战团，他的加入并没有带来实质性的改变，反而因为是在有限的狭窄室内，又担心影响到何今生那边的战斗，动作受到太多限制，变成了另一个沙包。
云忆围着两台机铠穿插，一对拳头落在合金上发出“当当当”的响声，动力十足的拳头拥有强劲的冲击力，机铠外甲每多一个凹印意味着李家豪和王景阳要承受相应的震荡力量，说不准机铠没被打坏，人先要承受不住。
两人叫苦不迭，始知终究小瞧了可能是跨时代的家伙。
占了优势的云忆却不满现状，一颗流弹从眼前过去，他叫道：“初至初至，别怕，马上来帮你，先教教我，怎么才能打倒它们？”
正如王景阳的判断，他确实是在模仿初至的动作，他看到初至抵着光头的拳头翻过去便学着翻过了李家豪的头顶，之后大部分注意力便落在了初至身上，将初至每一个动作都化为了数据，完美复刻，所以当他发现不能制敌至胜，自然而然地向初至发出了求解。
初至却无暇分心，倒是光头何今生余光瞥了过来，这一瞥不要紧，一瞥是大吃一惊，吃惊不在于李家豪和王景阳穿着机铠被打的画面，而是云忆双手皮肤破坏露出来的金属拳头。
“机器人还是义肢？”他高喝，问的自然是李家豪。
他这一分神，立即被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初至一脚侧踢踢中，连退两步，局势优劣反转，初至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李家豪顿了两秒才回答：“机器人。”
何今生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靠山背过去对方没死的原因，但心中更惊：“怎么可能。”
是不是机器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分辩不出来的机器人。
分辨不出来不止在外形上，还有谈吐以及行为。
这是目前智能机器人迈不过去的坎，除非智能机器人拥有了真正的意识，成为机械生命。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李家豪和王景阳不想回答。
初至却是自闭了双耳，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她也只能这样全神贯注，才有机会在比自己强上许多的何今生面前获得一线生机。
分心之下何今生被初至抓到机会扭摔在地，初至得了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就势抓腿坐腰来了个毒蝎锁，只要给她数秒，必然会折断何今生的腰椎。
何今生哪有不知的道理，拿枪的手反转成常人做不到的奇异角度，初至却像长了后眼睛，抱着何今生双腿来了个鳄鱼翻身，转了三百六十度，何今生拿枪的手因姿势不太好，翻转过程中肩关节凸出，一时关节卡住，生死之间他也果断，就势向云忆开枪。
第一颗子弹打在了王景阳的机铠上，第二颗子弹从云忆脑后飞过，在射第三颗子弹时，初至反应过来，此时云忆背对这边，她没有多想，本能地松手跃过去推开正好背对过来的云忆，子弹穿透了她的肩胛，带起一篷血花。
初至倒地。
云忆这才意识到何今生手中的东西对他有着极大的威胁，看到正以极快动作翻身的初至，他涌起一股子怒意，不管不顾地从李家豪和王景阳之间穿过扑向何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