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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恭长先生     下八仙txt下载     下八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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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花子

    “世人皆言人间苦,不知幽冥苦更深。”九月初的J市,正午的街头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路人行色匆匆生怕在太阳下多待一秒,路边的一处树荫下一大一小两个叫花子紧挨在一起,半眯着眼懒洋洋的靠在墙上。

    “老花子,给,”小花子小心翼翼的在泛黄的袖口里掏出一小半吃剩的炸鸡腿放到老花子身前皱巴巴的报纸上,“你每天就蹲在这里嘟囔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去街上自己要点去,你是没看到,快餐店,烧烤摊上吃剩的肉可多了。”一边说,小花子一边舔了舔黑黢黢的手指,一脸满足的样子。

    “好了,老花子,我得走了,整天坐在这里发呆,你这样跟等死有什么区别。”拍拍屁股上的土,小花子稚嫩的声音把老花子逗乐了。

    “小家伙。”微笑着看着小花子远去的身影,老花子收起身旁的报纸,从来到J市开始,这张报纸就从未离开过他,转眼也有几年的时间了。随意的把报纸塞在口袋里,之前被炸鸡沁湿的地方,油渍竟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被蒸干的水渍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那支放在上面的鸡腿,也不知去了哪里。

    短短的时间,另一边的小花子已经跑到了路口的位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家伙摸了摸口袋接着开心的笑了起来。也许是见惯了世态炎凉,老花子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在刚来J市的时候三五天不吃东西也是常有的事。

    大概是三年前,老花子为了躲避十来年不遇的大雪在附近的火车站好似冬眠一样睡了过去,满身的恶臭加上呼噜声使得没有人愿意靠近他,车站叫来了附近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想要把老花子送走,哪知三五个小伙子也没能把他搬走,好在老花子休息的地方在车站的角落里,平日里也不会影响到别人。打这开始,车站方面也就没再提及此事。大雪洋洋洒洒的一下就是七天,等到老花子这一觉儿醒来时眼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个跟他打扮相似的小孩。孩子年纪不大,细嫩的手臂上还有些淤青跟划痕,小臂的位置一处溃烂的伤口触目惊心。孩子白嫩的脸上满是长久以来留下的黑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老花子身前不知道谁留下的一整个白面馒头。

    看到这副情景,老花子不由的笑出声来。“想吃?”故意把馒头拿起来使劲儿吸了一口气。孩子跟着咽了一口吐沫,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盯着馒头。

    “不吃?”孩子的这一举动引起了老花子的好奇,张大了嘴狠狠咬了一口。就在老花子张嘴的同时,小孩子也好似自己在吃馒头一样跟着张了张小嘴,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理会被老花子放在自己眼前的馒头。

    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儿,老花子心里想着,张嘴又把刚吃进去的雪白的馒头吐了出来,“呸,呸,难吃死了,”老花子这次理都没有理会小孩子,随手将剩下的大半块馒头丢在了他身旁。“这该死的天气,回去喽,再不走过一会儿又要下个昏天暗地了。”小孩子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看着老花子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老花子的身影,他一把抓起被老花子丢在地上的白面馒头,在又一场暴风雪中狼吞虎咽的咀嚼起来……

    “不食嗟来之食,有意思的小家伙。”望着马路对面蹲在角落里撕咬鸡腿的小花子,模样跟三年前吃馒头的样子如出一辙,“若是以前……还是算了吧。”老花子暗自忖度还是放下了自己想过多次的念头,这个小家伙算是老天赐给自己在平淡日子里的一点乐子吧。摇了摇头放弃了自己可笑的念头,老花子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自己路口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流浪。

    J市九月初的天气,用老花子的话讲就像是徐娘半老的已婚大肚婆一样,首尾是风韵犹存的清爽,正中是一言难尽的炎热,若是黄昏时再下点小雨,那就是说不出的舒爽了。老花子就这么靠在环山公园边的一处长椅上,这里是下雨时他常去的地方,四周高耸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的雨滴,在这样下雨的天气公园门口推着餐车贩卖食物的商贩总是会将所剩不多的食物留下来给他。今天的雨同样不大,天色却是墨一样的漆黑,还不到七点的样子周围的房子除去一家房产中介外都已经关门下班了。

    “大姐,您看的这家已经是小区里最小最靠边的位置了,价格也是整个小区最低的,您再嫌贵,可就是有点难为我了。”屋子里,一个小伙子苦口婆心的对门口处要走的中年妇女说着,“大姐,您要公园附近的这所小区那价格就一定不会太少的,我也是刚毕业,您是我接待的第一位客户,为了您业主那儿我可是前前后后跑了五六趟,您怎么样也要看一眼再走吧。”

    “看什么看,当初说好了总价不高于一百万的,两个月前我来看房子,不到一百万的房子还有四五套,这么你给我挑来挑去整个小区最便宜的这套都已经一百一十万了?你当我们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女人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红色的裙子,脸上画着浓妆就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看着中介的小伙子。

    “大姐,两个月前马路对面的棚户区还没有要拆迁,这件事我已经跟您解释过很多遍了。”小伙子有些着急,语速也越来越快了起来,“马路对面一拆迁,等到再过几天拆迁款下来了,连这套房子都会再涨很多的。”

    “什么?还要涨?”女人双手插着腰,“要不是你,说我是你第一个客户,一定要给我找一套性价比最高的房子,我会一等再等,等到现在连房子都买不起吗?你这个骗子,你等着,我要是买不了房子,我就去消协投诉你。”女人说完,扭头离开了,边走还不忘边回过头来,指着小伙子骂道:“你这个骗子,想多赚我中介费,做梦,就一百万一周内找不到,除了退我中介费我还要告你违约,告你欺诈,想骗我,你给我等着。”说完一脚踩到了水坑里,溅起的水花打在红色的裙子上,血红色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一片漆黑里,说不出的诡异。

第二章 中介秘闻

    小伙子被女人的话气的不轻,沉思许久又从生气转而变得害怕起来。此时的中介已经没有了客户,工作人员除了他自己外就只剩一个正要下班的老同事在。僵硬的打了个招呼,小伙子就坐回自己的工位,陷入了沉思。如何在短短一周里找到女人心仪的房子对他来说似乎变得越发的困难。

    老花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就像是过去这些时间所经历的一样,对这个世界而言他就如同一个看客,只是这部戏的主演与入戏的深浅不同而已。天越来越阴,头顶的树冠渐渐开始遮挡不住越来越大的雨势,老花子休息的地方原本干燥的长椅早已被雨水打湿,凹凸不平的石板没多久就已有了不少的积水。

    J市的暴雨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压城的黑云已消散的七七八八,小伙子收拾心情关上了屋里的电灯借着路灯锁好了卷帘门。经历了一场大雨,马路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湿热的天气把残留的雨水变得粘稠起来。已是八九点的样子街上就已经鲜有人烟,除去零星驶过的出租车的喇叭声就只剩下隐隐约约中盘旋在头顶乌鸦的鸣叫。

    就在这时,小伙子看到远远的在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位步履蹒跚的白发老人,不知是行动不便还是眼神不好,老人就像是没有看到来往的车辆一般,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走来。

    只是一回头的功夫,小伙子并没有在意,转身拉了拉卷帘门,确定上锁后掏出身上的自行车钥匙,准备回家。

    “放哪儿去了?”小伙子下意识摸了摸左边的裤兜,又摸了摸右边,都没有找到,明明自己早上锁好车子以后放到裤兜里的。

    “小周。”

    “哎。”听到有人叫自己,小伙子并没有在意,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接着一个瘦骨嶙峋的手掌托着小周的车钥匙,把它送到了小周眼前。

    “啊?”小周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一个趔趄差一点从自行车坐上摔了下来。手掌的主人是一名看起来年过七十的老者,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在昏黄的路灯下已经分不清是蓝色还是黑色,一根根整齐的银发排队似的贴在脑后,刚刚过马路的大爷?小周这才认出来眼前的老人就是刚才无意中看到的过马路的大爷。

    可能是看小周还未接过手里的钥匙,老人并未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一双浑浊的眸子盯着小周。

    今天遇到的人都太奇怪了,小周心里想着,赶忙接过钥匙打开锁,连谢谢都忘了说一句骑上车子飞快地离开了。

    下过雨的J市夜晚,对不少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好消息,这意味着很多人都能告别空调,享受一下难得的微凉。

    “您行行好。”

    “去去去,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你们这些臭要饭的,你抓紧离开这儿,别在我门口堵着。”

    乞丐常常是一个城市里最先苏醒的那部分人,原因无他只是单纯的饿。

    “您行行好。”乞丐充耳不闻,就只是简单的重复这一模一样的动作,机械的弯着腰嘴里振振有词的说。

    “说过多少遍了,没有,快给我走。”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上门的乞丐,公园旁的房产中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行色匆匆的租客,焦急出售的卖家,不一会儿每个人都进入了忙碌的状态,只是没有人发现,昨晚最后一个走的小周一整天都不见踪影。或许是急着给昨天的大姐寻找房源,直到傍晚小周才一瘸一拐的来到店里,坐在工位上开始不停的联系客户。

    之后的几天里,小周像是变了一个人,每天傍晚才来店里上班,没有人知道他具体在忙什么,只是有时在电话里会依稀听到公园边的房子,一百万之类的词语。

    天气渐渐转凉,老花子依旧会每天懒洋洋的躺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小花子时常会捧着一块馒头蹲在长椅旁边,学着老花子的样子眯着眼睛观察四周。“老花子,最近这边怎么那么热闹啊?”

    “拆迁。”

    “拆迁?那是不是公园也会拆了啊?是不是以后我就不能来这里找你了?是不是……”小花子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连手里的馒头也不吃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老花子,眼睛里含着眼泪,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老花子了。

    “臭小子。”老花子满不在意的翻了翻身,回过头去随口说了句不会。这下可把小花子高兴坏了,大咧咧的用并不干净的衣袖擦了擦眼眶,继续开心的吃着手里的馒头。”公园倒是不会拆,不过着一拆迁就不知道会拆出什么牛鬼蛇神喽。小子,吃完干粮早点回去,这世道没那么太平了。”背对着小花子,老花子话音刚落竟然双手抱胸打起呼噜来,任凭小花子再怎么叫他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这两年,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中村、棚户区之类的拆迁越来越频繁,随之而来的,老旧小区的拆迁、改造、升级也越来越频繁。作为J市中心位置的环山公园,对面的老旧小区早在几年前就被政府列入改造拆迁的名单,虽然背靠山脉正对公园,但因年久失修已经没有多少年轻人在此居住,留下的更多是不愿搬走的老一辈还有因房价便宜购买房子的“外来户”,很显然前几天到访中介公司的红衣服大姐就是其中一位。

第四章 警局

    招呼着手下配合赶来的救护车把尸体拉走,老钱简单的交代两句跟小胖子打了声招呼就带队回去了,只留下三四个警员将现场采集来的指纹、物品等跟小胖子带来的人进行交接。

    小花子一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跑了过去,此刻已经回到了老花子身边用胳膊肘顶了顶他把自己看到的有声有色的讲给他听,可老花子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直到小花子讲到那个吃着烧饼满脸挂笑的小胖子时,老花子微微转过头,想到什么似的。“那个小胖子是用哪只手拿着饼吃的?”

    “那谁能看的清,左手?”小花子挠了挠头,“还是右手来着?应该是右手吧。”

    “那他什么是用了一张黄纸抱着烧饼,烧饼只吃了半口……”

    “你可神了老花子,你快说你怎么知道的,你快说嘛。”

    一连询问了几个问题,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老花子把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情一一与小花子核对,接着又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打起呼噜来。小花子眼见老花子越睡越沉也没再打扰他,一路小跑找别人打听刚才的事情去了。

    老花子并未睡着,只是一件在他眼里的小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有些偏离自己的设想令他想到了一些过去的经历,一时间不想说话而已。

    市局坐落在距离环山公园五六公里外山脚下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广场后,说来也巧这座广场就是平日里小花子跟另一帮年龄相仿的小乞丐一同居住的地方。小花子性格单纯,好奇心特别强,对他来说在这里住既可以躲开人贩子又能每天打听打听局子里的轶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老花子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小花子回来以后倒是在这帮小乞丐那儿听说了不得了的传闻,一个叫油条的瘦瘦高高的小家伙中午在警局后院看到几辆警车往局里运送了一桶桶的白酒跟大米,两名身穿警服面无表情的警员在前开路四个身着白色长衫,医生模样的男子架着担架,担架旁一个胖胖的年轻人右手扶着担架一路跟随着。

    “之后我就被看门的大爷发现了,嘿嘿。”油条嘴巴咧开嘿嘿的笑着,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警局里每天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可小花子跟他们不同,几天来他一直觉得老花子的行为很反常,他虽然没有多问但心里一直对此有些好奇。

    “怪不得王大爷让我今天晚上喊你们过去呢。”小花子灵机一动,装作想事情的样子。这一举动引起了原本分散在附近的一大群小乞丐的注意。

    油条距离他最近,咧着嘴问道:“什么啊?”

    把小乞丐聚在一起,小花子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警局今天遇到了一件大案子,白天把不少警员派出去查案了,就在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后院看门的王大爷还招呼我说今天中午剩了很多饭菜,等后厨给他送过去咱就过去大吃一顿,怎么样?”

    除去极个别离家出走或者被人贩子拐跑后逃出来的以外,小乞丐们大多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先天疾病被家里人抛弃的,平日里他们很难从别人那里乞讨到什么粮食吃,警局里也早就了解这些孩子的情况不过跟救助站反复联系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他们只能在能力范围内,给这些小乞丐们提供一些食物跟穿过的旧衣服,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救济了。

    小乞丐们听说晚上会有不少吃的,聚在一起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小花子趁机拉过来两个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小乞丐,吩咐他们把附近落单的乞丐都叫过来有福同享之类的话说了一大堆,之后自己蹲在一个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建在广场后面,警局正门并没有几处停车的地方,来往的车辆大多都从警局后门出入,好把车停在后院的停车场上。一直到七点钟左右的样子天完全黑了下来,警局后门的王大爷刚打开屋子里的电灯,就看到不远处小花子领着一群小乞丐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一群小孩子里面,除去小花子也就油条还算机灵了,见小花子跟王大爷说了几句,王大爷笑呵呵的拍了拍小花子的额头,招呼自己跟他俩一起向食堂走去。

    “你们剩下的小家伙就在门口等着,谁也不许进来,谁要是敢偷偷溜进来,以后可就再也没好东西给你们吃了。”王大爷知道这是一帮可怜的孩子,也知道他们平日里要顿热饭吃不容易,故意黑着脸,只是希望这几个小家伙能安分一点。

    等到小花子跟油条把一大锅加热的饭菜抬出来,等在门口的小乞丐全都一拥而上,有的手里拿着平时捡来的碗筷,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争抢起来。

    王大爷有六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笑眯眯的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也跟着乐了。

    “小花子,你小子慢点抢,食堂还有呢,后勤那边说了,只要你几个平时不闹事学点好,今天管饱,嘿嘿。”

    人群中数小花子吃的最香,往自己碗里塞了满满一大碗,在门口不远处的墙根底下有滋有味的吃着。经过的人看到这副景象也习以为常,J市警局的后门时常会出现这番画面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有的人认为这是在职责范围内帮扶弱势群体,也有的人认为他们是在作秀,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五章 夜探包不凡

    七八点的警局依旧是灯火通明,“包头,您确定今晚您自己在这儿待着?“。警局主楼旁边有个破旧的平房,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屋顶的瓦片也早在风吹雨打中渐渐的由枣红色变成了暗黑色,与外观截然相反的是,屋子里的空间很大,在最内侧的一间屋内,一名身穿白衣白褂面带白色口罩的人对着小山似的身影说道。

    若是小花子在,一定能看出身前被叫做包头的人就是一早出现在公园旁,手里拿着黄纸烧饼的小胖子。此刻的包卜凡依旧是左手拿着黄纸,黄纸里空荡荡的,右手放在身边蒙了一块白布的刘远的尸体上,准确的说右手与白布之间还隔着半块吃剩的烧饼,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平日里笑眯眯的包卜凡现在出奇的平静,没有回答白衣人的问题,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看到这里白衣人识趣儿的关上屋门退了出去。

    一桶桶白酒摆放在屋子四周,包卜凡的两旁被人用大米粒摆放出阶梯的形状,端坐在浓浓的酒气与昏黄的灯光里,包卜凡一身黑色中山装,胸口刺着大大的祀字。“姑妄言之孤听之,明灯暗路酒如丝,料应厌做人间语,爱听粟田鬼唱诗。“包卜凡嘴里默念着,像是在吟诵着某种口诀,话音刚落,封闭的屋里酒气越来越浓像是聚集在他的面前,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屋里唯一的一盏电灯啪的一声暗了下去,月光透过缝隙斜洒在地上,刘远的尸体在地上的影子竟然坐了起来,拿过额头被包卜凡按住的半块烧饼吃了起来,另一只手凭空一抓像是把身前的酒气抓在手里竟是大口喝起酒来,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门口小花子的眼里,屋内就只有呆坐着的小胖子包卜凡自己。

    原来下午当小花子听油条说包卜凡拉着刘远的尸体回到警局后,小花子就找了个身形跟自己相仿的小乞丐,趁自己跟油条去后厨抬饭的时候跟自己调了包,然后故意让小乞丐在吃饭时尽量多的引起门口王大爷的注意,好让自己更加顺利的溜进警局。

    原本小花子只是好奇,也没抱希望自己可以正巧碰到包卜凡或者跟这起案件有关的警员。谁知道刚进院子,小花子发现好多正要下班的警察,为了不被发现,他一路沿着墙边的阴影来到了一所破旧的老房子跟前。房门的左边挂着白天见过的小胖子的照片,下面还写着“包卜凡”三个字后面还跟着特别顾问的字样,很显然这间屋子就是那个小胖子的房间了,小花子心里想到。老屋的大门紧闭却没有上锁,小花子感觉四周有凉风吹过,沿着门缝向屋内流动,这可引起了他的注意,顺着风向,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屋门,发现屋子里漆黑一片并没有任何人,大门正对的一面墙上,是一副古朴的水墨画,一个身形巨大的胖大汉赤裸着上衣,身旁是一群恶鬼模样的人挣扎着似要啃食大汉的样子,大汉的胸口与包卜凡一样刺着一个“祀”字。

    这副恶鬼食人的图画着实吓了小花子一跳,他想要打开身后的木门逃离这里,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一样跟着周身流动的风向更里面的屋子慢慢挪去。呆立在门前,小花子看着包卜凡的眼睛与之前在门口的壁画上看到的大汉一模一样空洞无神,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前方,小花子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想要走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这一步。

    屋内月光下地面上的影子已经吃完了包卜凡手中的烧饼,呆滞片刻接着拿起包卜凡右手的手臂开始啃食起来,与此同时,包卜凡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层汗水。

    “孽障,你还挺贪心的。”包卜凡依旧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黑暗,嘴里似有似无的说道。“吃了我的“祀食”便可减五载苦役,一口血肉可减十载,怎么还不想开口吗?”

    地上的黑影顿了顿身形,丝毫没有理会包卜凡的意思。这刘远生前必定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包卜凡心里想到,左手手腕轻挽,凭空变出一张黄油纸来。地上的黑影见到黄油纸像是见到克星一般,挣扎着在刘远尸体停放的案子上几乎挣脱出来,紧接着漫天的酒气四散开来,顺着门口的缝隙直吹到小花子的脸上,让他一时难以站稳。

    “谁?”

    听到外面传来的响动,包卜凡将手中的黄纸贴在刘远尸体的额头上,起身来到门前。作为警局的顾问,包卜凡这间屋子平日里除去自己跟几名白衣的手下没有人会来,当初有名警员不顾警局的规定,陈包卜凡不在偷偷溜了进来,不知看到了什么在被人发现时这名警员早已意识不清,说话疯疯癫癫的,在被警局安排回家静养的第二天死在了家中,据他父母讲,在临死前他一直用头撞墙,嘴里还机械的重复着“回去,回去”之类的话。

    这件事在警局里一传十十传百,甚至是周边以及那名警员的家附近也有这样的传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包卜凡的这间破屋子,包卜凡的身分也在警局里变得越来越神秘起来,原本就是警局特别顾问的他更是被传言成一个民国时期活到现在的能人异士。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包卜凡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浓烈的酒气,“祀食”怎么会异常的?聚集在屋内的酒气外泄,导致死者身体内最后一丝亡魂也随之消散,这也就意味着想要通过之前的方式在刘远的尸体上问出什么问题已经是不再可能了。

第六章 赤红石

    偷偷溜出大门,小花子来到广场上距离油条不远的地方座下,环抱着手臂感觉自己像是掉入冰窟一般的寒冷,却又不停的冒着冷汗,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鬼使神差的进入到房子里,是如何来到小胖子包卜凡的屋前,又是如何在看到地上“吃人”的影子后逃命一般穿过大门回到这里的。

    “对,在这里停一下。”包卜凡站在一排监视器后面,指挥身前的年轻警员一点点回放刚才破屋前那一路监控的影像,画面里,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在贴着墙壁的阴影处走出来,接着贴着门缝溜进了自己的房间,怪不得刚才刘远的怨魂会突然失控,包卜凡接着往下看可怎么也没有找到这个小小的身影从自己屋里出来的影像。在看过了自己屋前直至后门后院的所有影像后,包卜凡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事已至此,刘远的尸体也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通过刚才祀魂的过程来看,正如他所想刘远并非是猝死那么简单,看来要查明真相只能从普通案件的角度入手,寻找疑点了。

    包卜凡虽然面带笑脸却依旧浑身死气沉沉,直到他离开,监控室执勤的两名警员才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他们没发现的是,包卜凡之前站着的位置,一道浅红色的足印只出现了一会儿接着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几天里,警局依照包卜凡的指示临时调来了刘远工作单位那一片的民警,审讯了一整天与刘远有过接触的人并没有发现异常,不过在当天刘远接触到的所有人中,高建国夫妇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包卜凡的注意。

    依旧是大咧咧的坐在审讯室里,高建国的妻子一边叫嚣着警察非法拘禁守法公民,一边威胁录口供的民警要起诉他,另一边的高建国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甚至是有些过于安静,一板一眼的回答着民警的问题。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什么时候。”

    “就是去中介问他我们家房子是怎么回事儿,谁会记得几点几分,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民警无奈的瞥了一眼高建国的妻子,正要开口问下一个问题,一直默不作声的高建国突然开了口。

    “下午十七点二十左右。”

    “地点。”难得得到回应,民警一边记录一边接着询问。

    “环山房产中介。”

    “房产中介?”稍作犹豫,民警接着说道:“你们去中介的目的是什么,找死者有什么事?”

    “废话,去中介当然是买房子,不然还能去干嘛,吃饭吗?”高建国左手按在妻子膝盖上,示意她不要说话。“我们是去向他了解事情的,一件家事。”

    持续了近半个小时,高建国详细的向民警说明了去找刘远的整个过程,至于自己过世的父亲在房屋买卖合同上签字这件事只字未提。

    “钱队,笔录。”接过从隔壁审讯室刚拿出来的口供,钱四海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仔细翻看,而是对着身后的包卜凡说道,“怎么样?”

    “你自己看。”包卜凡的手里,同样是刚在隔壁审讯室拿出来的报告,而审讯的对象是刘远的同事,恰巧是案发当天见过高建国夫妇的人。

    一路上忍受着妻子的吵骂,沉默的高建国回到在J市临时落脚的酒店时不小心踩翻了门口拐弯处一个叫花子的破碗,也许是这几天心情不好一项沉稳的他踉跄几步后竟然恶狠狠的盯着叫花子看着,这种眼神转瞬即逝,可就这一瞬间的表情被叫花子看了个正着。

    “建国,你干嘛呢。”听到妻子的呼唤,高建国的脸色才缓缓变了回来,看着地上被自己打翻摔破的旧碗,高建国俯下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五十元钱,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警队里一间小小的会议室内,钱四海详细的比对了几分口供后纳闷的嘀咕着,“高建国故意隐瞒了自己亡父房子被卖的事实,可这跟这起案件又有什么关联呢?”

    桌上放着的几分报告的内容基本一致,除去在时间与对衣着等环境的描述存在着偏差外,就只有刘远同事口供里提及到的高建国夫妇找刘远询问父母的房子跟夫妇二人所说的要卖房子存在着明显的不同,或许是家事不想让外人知道呢?钱四海习惯性的从一个罪犯的角度出发思考这些问题,发现这件事跟刘远的死二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刘远家在外地,家中唯一的亲人—刘远的父亲也在前年患病去世了,刘远在J市有过一段婚姻,但也仅仅维持了半年就宣告离婚,因此刘远过世后的几天内,仅有刘远生前单位方有人出面询问此事。而案件也因后续证据不足,经法医鉴定后被作为突发性心脏病处理了。

    一间破旧的瓦房,墙壁上被人用油漆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头顶的瓦片早已残缺不全,几个杂草在月光的映射下摇曳着身影,屋内摆放着一条朱红色的长凳,老花子坐在正中央,手捧着破碗,破碗中两粒石子随着老花子手腕抖动而发出清脆的击打声,令人不解的是,老花子的对面,小花子满脸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老花子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不一会儿一阵黑烟从小花子额头冒出,缓缓飘向老花子的碗中。原来小花子从警局后出来不久只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冷,渐渐失去了意识昏死过去,就在小花子刚昏过去不久,老花子出现带走了他,并把他带到了着间破屋里面。

    随着石子的敲击声越来越弱,老花子手中的碗里像是被人倒入了一碗墨汁一样,黑色的“墨汁”随着抖动左右摇摆,好几次几乎倾洒出来,老花子在碗口用茅草摆了一个“天”字,这才将破碗放下,一股酒气蔓延开来,紧接着碗中发出了尖锐的叫喊声。

    正是着一道被包卜凡唤醒的怨魂附身在小花子的身上令小花子昏死过去,即便如此,想要小花子醒来,老花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

    用手指在墙上扣下一下快红色的墙皮,老花子把墙皮放入碗中,向左搅动着。紧跟着大喊一声“归去”,碗中的“墨汁”像是蒸发了一样,凭空不见了,只余下两颗深红色的石头留在碗底。

第七章 祭与祀

    收起了这两颗吸满了怨气的石头,老花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银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正是白天高建国踢翻老花子的碗后给老花子递钱时被他从手上摘下来的,在月光的映照下,戒指上也泛起惨白的光芒。

    正当老花子细细打量起戒指的同时,小花子醒了过来。

    “老花子?”揉着眼睛看着身前的老花子,小花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被他带到这间茅草屋里来的。“老花子,你听我说,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公园里见到的那个小胖子吗?”小花子的意识中只记得那天自己偷偷溜进警局看到的事情,警局角落里的小屋子,屋内奇怪的壁画,包括包卜凡在房间内右手按着蒙了白布的尸体,这些事小花子全都一股脑地对老花子说了出来。“再后来,我闻到一股酒气,酒气过后只觉得浑身冷冰冰的,接着那个包卜凡好像是发现了我朝门口走了过啦,在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

    “小子,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听完故事老花子没有丝毫震惊,好像这些事本就是合情合理的存在着一样,依旧是看着手里的戒指不紧不慢的说着,“这还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上古时期,人类尚未开智,在面对很多自然或超自然的现象时人类显得十分渺小,他们无法对例如生老病死,昼夜更替等进行合理的解释,如同野兽一般对这些存在着天然的忌惮。向未知的神秘屈服仿佛是生命原本的惯性,人当然也不列外,随着越来越多神奇的事件发生,最早一批人类开始学着向初升的太阳、夜空的繁星、甚至是山和湖泊进行跪拜,以求得安宁,这就是早期祭祀的雏形,而渐渐的这部分向天神,地祈,人神祈祷以求福泽后世平息灾祸的人被后人称之为“祭”。

    “那,包卜凡就是祭对吗?”老花子所说的一切远远的超出了小花子的认知,他低头思索良久缓缓地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老花子笑了笑并未回答,“所谓祭,只是人们对天神地祈敬仰的演变,但人类世界里还有比高高在上的神邸更加可怕的东西——人心,渐渐的人们发现即便是祈求苍天以保太平也避免不了人间祸乱的发生,为了安抚人心,与亡灵、生魂、鬼祟等沟通,“祀”开始出现,也就是你看到的那副壁画上白鬼缠身的内容。祭者拜天,祀者奉鬼,祭祀的传统自古流传至今并不只是神话传说那么简单,上古时期的水神共工便是身撞不周,以肉奉魂的“祀者”。”

    “那老花子,你也是祀吗?”这些事情对小花子来说如同天书奇谭,今晚对他来说注定是不眠的一夜了。看着角落里嘴角泛白似睡非睡的小家伙,老花子知道想要破解包卜凡招魂带来的影响,不只散了刘远的怨魂那么简单,这道怨魂只是怨气的载体罢了,刘远本就死于非命自身怨气极大,又被包卜凡施秘法勾回最后一丝亡魂,想要完全破解怕是要去一趟那所被卖掉的房子才有机会。

    “我啊,就是个吃百家饭度日的老叫花子。”老花子没有”祀”那些过阴勾魄的本事,无法直接在刘远的怨魂上问到什么问题,不过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老花子自有其他办法。

    于此同时,酒店大厅里,正要用餐的高建国洗手时发现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不见了,平日不爱说话的他变得有些焦躁和不安,随便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幌子,离开妻子回到了楼上的客房。一圈又一圈按压着原本戒指所在的位置,“一定是把他丢在哪儿了。”高建国小声嘀咕着,没有看到身后走进来的妻子。

    “你把什么丢了?”

    “没,没事。”高建国从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颗药丸,小心点放到妻子喝水用的杯子里,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给,温的。”,平时回到住处高建国总会先给妻子接一杯温水,他的这一举动丝毫没有引起妻子的注意,喝完水,妻子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一阵头晕昏睡过去。

    这天夜里十二点,一道黑色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被高大强卖掉的老房子门前,这是一所上个世纪留下的老旧厂房里面的职工在宿舍,房子不高一共只有四层,家门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破自行车,旧被子就被这么随意摆放在各家门前,因为是老房子的缘故楼梯上已经开始有大片大片掉落的墙皮,发出潮湿腐烂的气味。楼道里没有灯,近十年没有回来的高建国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五米开外的拐角处,老花子戴着脸色苍白的小花子足足等了有一个小时,北方城市人们休息的早,十一点时楼道里就没有了住户家里亮着的灯光,就在小花子靠在墙上把头贴在老花子肩膀几乎昏睡过去,“老花子,这人是谁啊?我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他。”高建国刚一出现,小花子浑身不自觉的抖动起来,虽然着抖动并不是十分剧烈,但也引起了老花子的注意。如果刘远的死真的跟他有关那么这件事也就不难理解了,小花子身上有刘远留下的怨气,高建国跟这件事有关,刘远残留的怨气就必然会对他产生反应。

第八章 遗灵往事

    此时的高建国借着月光来到了二楼楼梯口处的一家门前,这应该就是他之前的家,看到四下无人,从袖口处掏出一根三寸来长的铁棒,在墙壁上轻轻敲打起来,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分辨,或许是怕吵醒里面的住户高建国敲击墙壁的力道很轻,一连敲了四五块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小花子处于好奇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盯着高建国,没多久高建国半蹲着身子在一块暗红色的墙砖上连续敲打起来,像是确认什么一样。收起铁棒,高建国伸出双手用如同镊子一样夹着砖上的缝隙把一整块红砖抽了出来。把左手伸进砖缝里,高建国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再次确认过周围没人这才掀开一角之后长舒一口气把手帕再次盖好塞到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把被他抽出一块砖头的墙壁复原后,高建国小心翼翼的离开了,等他离开后,老花子来到了刚才高建国所在的位置,轻车熟路的抽出那块刚被插进去的红砖。小花子依旧站在拐角的位置没有靠近,准确的说是不敢靠近,直到老花子从怀里拿出一枚银色的戒指塞到洞里又将砖头塞回去以后,小花子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

    小花子的问题解决了,老花子便又恢复到之前天作被子地作床的状态,除偶尔跟小花子逗逗闷子外,就这么一直在长椅上躺着。

    “老花子,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咱们见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被警局抓起来了。”小花子听警局里的人说,几天前警局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信封上写着“包卜凡亲启“的字样,起初大家都没在意,正想要把信丢掉的时候,包卜凡出现把信件拿了回去,没人知道信件的内容是什么,不过当天下午警局紧急出动了一队人马,在高建国快要登机之时把他拦了下来,并第一时间从他身上搜出了张被白纸包裹的照片还有一封署名为刘兰芝的信件。信件不长,确详细记载了高家不为人知的过往。

    四十年前的高大强是锅炉厂有名的技工,干活利索为人和善,不仅如此,这个待人谦逊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新婚的妻子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二字。从此以后,高大强更是每天没日没夜的辛勤工作,他觉得有自己美满的家庭做后盾,一切都是值得的。

    随着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高大强夫妇也渐渐老去了,两个双胞胎儿子的性格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儿子高建军上学后结交了一群社会闲散人员早早的辍学在家,反倒是小儿子建国踏踏实实的一路上到中专毕业,在附近的学校里当起了老师。

    事情发生在一个深秋的傍晚,满身酒气的高建军拎着酒瓶站在自家门口听到了小弟建国与父亲的对话,言语中透露出他好了两年的对象想要他父母搬到自己刚分配的小房子里,把这间大房子作为两人的婚房被高大强不由分说的拒绝了,性格懦弱的高建国显然是被自己对象逼急了,大喊着不同意就要高大强卖掉房子,自己跟他们分开过。高大强没有想过一向乖巧的小儿子会如此对自己,而此时满身酒气的高建军也回到家里,本以为会帮着自己管教建国的高大强没想到高建军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要他卖房子,要跟老两口分家,巨大的落差让高大强急火攻心一气之下抄起身边的菜刀嘴里嚷嚷着,不由分说与喝了酒的高建军扭打在一起,高建国看到父亲与哥哥动起手来,本要上前拉架却不想被高大强撞了个满怀,而父亲的胸口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斜插着显得尤为扎眼。自己的哥哥在扭打中失手杀死了父亲,这是高建国无法忍受的,把父亲送到医院谎称自己回家时发现父亲倒在血泊里的高建国之后卖掉了房子辞去工作,一走就是近十年再也没有回来过,而高建军则变得本分起来,照顾着他的母亲。至于这封信落款处的刘兰芝正是他俩的母亲,这封信是刘兰芝写给高建国最后一封家书,被十年来偷偷回家探望的高建国藏到了家门口的墙壁里。当年高建国辞去工作南下G市也并非是他口中下海经商而是远走他乡躲避风声去了。

    高建国本来就是个性格懦弱的教书匠,因为长期被哥哥欺负加上妻子蛮不讲理的欺压使得他渐渐变得心里扭曲起来,“又是一桩家庭闹剧引发的惨案。”包卜凡站在窗前感叹着,他知道这件事与刘远的死,小周的失踪并没有直接联系,并无直接证据表明刘远的死与高建国有直接关系,就连手中唯一有利的证据——刘远的怨魂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还有那个给自己写信的神秘人,或许他还知道些什么,公园边高建国家的老房子的位置已经开始动工,不久后那一带就会被夷为平地接着后会无数崭新的建筑破土而出。把玩着手里被神秘人一同送来的银白色戒指,与在高建国身上搜出来一家四口合影里高大强手上带着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作为一名扶民安魂的祀者,包卜凡觉得整件事情的背后还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入夜,泥泞的公园街道旁,在工地值班的柱子刚跟一帮工友喝完酒,摇摇晃晃的来到一台挖掘机旁扶着机器想要撒尿,远远的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建筑的废墟里翻找着什么。“哎,我说,工地上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你想捡垃圾去别处捡去。”看着自己的叫喊声不起作用,柱子快步走向老人。“我说你这个老东西,我说话你没……”一把抓住老人的肩膀,老人这才缓缓地回过头来,身前的人瞳孔涣散面色苍白,任凭柱子抓住自己,用干瘪的声音说道“小伙子,你有看到我的钥匙吗?”

第九章 簸箕山

    “老花子,你说高家的房子究竟是被谁卖了?那个叫刘远的中介真的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吗?还有那个失踪的小周,还有……”自从亲眼见过那晚包卜凡神奇的手段后,小花子对这件事更加好奇起来,仿佛要将心里的疑问一股脑的说个干净。

    “谁知道呢,或许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也说不定。”

    “那你是怎么知道到这些的,那个包卜凡也是神神秘秘的。老花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啊,”看着小花子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老花子故意卖了个关子,“我就是个要饭的老叫花子而已。”

    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穿行,小花子紧紧跟在油条的身后不敢离开半步,陡峭的山路加上周围不时发出的杂响让他一刻也放不下紧张的心情,回想油条所说的话,小花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

    与他们不同,油条并不是无家可归才到J市乞讨的,油条的家就在J市周边的簸萁村,因为父母走的早,他与八岁的弟弟从小跟爷爷相依为命,油条没有上过学,从五六岁起为了贴补家用不让爷爷那么辛苦,油条就只身来到J市沿街乞讨,运气好时,一天就能要到一二十块钱。油条之所以那么瘦也是因为他把大部分的钱攒了起来,每天只是吃点垃圾桶**出的别人吃剩的饭菜。

    “油条你别着急,说不定小弟只是晕了过去,没有事情的。”小花子是油条在J市为数不多的朋友,二人年纪相仿相似的经历让小花子十分理解把钱看的比生命还重的油条。

    “小花子,同村的郭大娘说我爷爷一连哭了三天,眼睛都快哭瞎了,我怎么能不着急,小弟还那么小,他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油条带着哭腔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简单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加快了赶路的步伐。“过了那座山神庙,就快到我家了。”

    顺着油条的手看过去,一座低矮的屋檐出现在眼前,与其说是神庙,不如说是祭台更为贴切,瓦房有半人来高,里面端坐着一座神像,神像前还放着一盘贡品,显然不久前有人还来过这里,晚上山里雾大,透过漆黑的树影以及朦胧的雾气小花子隐约间感觉山神的塑像两眼泛着绿光,显得十分诡异。

    “喂,快走了小花子。”只是片刻,油条已经落下小花子很远的距离,远远的站在山坡上挥手呼喊着。

    一直走了很久,满头大汗的俩人终于回到了油条家里。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下,油条的爷爷搂着怀里的小孙子已经睡着了,嘴里时不时的会发出呜呜的声音。怀里的小男孩白白净净的五官跟油条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显然这就是油条口中所说的弟弟了。小心翼翼的吹灭煤油灯,油条带着小花子退出房门,来到郭大娘家。

    油条带着小花子来到村子另一头的郭大娘家里,郭大娘嘴里叼着旱烟示意两人座下,没等油条开口,郭大娘长舒一口气说了起来。

    两天前的中午,油条的弟弟跟同村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孩一起进山里采摘山货,因为距离J市不远又身处深山,簸萁村的山货这两年变成了城里人封为珍宝的美味佳肴,以前少人问津的簸萁村里一下子涌进来不少收山货的人,而山货之中又以野山菇最为抢手。两个孩子从小便在长在山里那儿的菌子多那儿的山菇大心里是一清二楚,中午进山,没一会儿背上的竹篓就已经装了个七七八八。

    “牛蛋,一会儿咱俩分开行动,你去东边的林子里,我去下面看看,过一会儿咱就在山神庙这里集合。”牛蛋也住在簸萁村里,父母常年外出打工,自己跟姐姐一直借宿在姑姑家,虽说簸萁村距离J市并不算远,但是由于蜿蜒的山路簸萁村一直没有得到开发,因此村子里的人们过的并不富裕,姑姑一家本就生活拮据,再加上自己跟姐姐两人,虽说姑姑对他们很好但也受到了不少来自于姑父堂哥的白眼。也正是这样的生活环境使得牛蛋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更加要强,也正是如此,听油条的弟弟说要进山采山货的时候牛蛋想也没想的同意了。

    簸萁村名字的由来跟村子后面这座簸萁山离不开关系,听村子里的老人讲,原本这座山叫做破旗山,因为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有两支军对峙,在古代,陡峭蜿蜒的簸萁山可谓市绝佳的天然工事,进可攻退可守的地理位置也造就了此处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双方一连对峙了七天七夜,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一方将士已经早早按照指定的计划安排士兵手持军旗站在高处的林中,突然号角响起,慌乱中另一方士兵分不清敌军进攻的方位与路线只得仓促逃跑,而进攻的士兵早以军旗为号,沿着军旗指向的方向一路追杀敌军,这一仗大获全胜。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胜利持续了没多久,山谷中突然升起了阵阵白烟,在地上血色的衬托下雾气由白转红,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将士们不敢逗留纷纷退出山谷,但站在高处手握军旗的士兵为得到命令,留在了山谷里面。后来人们时常会在山间见到有人挥动一个破旗,破旗山也就因此得名。一直到后来“破四旧”这个饱含神话色彩的名字才被摒弃不用,破旗山这才改名为簸萁山。

    说回牛蛋这边,两人分开后不久,牛蛋就来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林子,只见林子里长满了山菇,这种菇无毒无害,平时村子里的人会用它们下面吃,年老一点的还会把它们晒干泡水喝,如同泡茶一般,味道十分鲜美。不一会儿的功夫,牛蛋就将竹篓塞满了,转身向约定的地方走去。傍晚十分,山里的湿气太重,牛蛋越走越发现身后林中渐渐涌出一股雾气,雾气越来越大不一会儿方圆五里之内已经看不清楚了。

第十章 传言

    牛蛋紧了紧背后的竹篓,扶着路边的树干继续朝来时的小路走去,牛蛋想要呼喊同伴的名字,也许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远处传来击打金属发出的声音让牛蛋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声音越来越近白雾里映射出一个黑色的人影,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皮肤干瘪发紫的瘦高身影扛着一杆满是破洞的大旗,摇摇晃晃的在浓雾中走了出来,牛蛋被眼前的发生的一切吓得不敢出声,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后偷偷看着。眼前人影的打扮分明是一位古代的将士,高举的大旗上面一道道血迹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直到浓雾散去时,牛蛋早已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而牛蛋惊奇的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就是之前与油条的弟弟约好的山神庙,油条的弟弟不知何时躺在了山神神像前昏死过去,被赶来寻找俩人的村民背回家时已是深夜,油条的弟弟从那时起就一直昏迷不醒,村里的村医也没能看出什么问题,此时的牛蛋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他死死的抓住姐姐的胳膊焦急的向所有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包括白色的浓雾,浓雾里的人影,第二天牛蛋竟然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的床上,牛蛋的死更是为这件事情蒙上了一层阴影,簸萁山的传说又从老一辈人的口中提起。

    “郭大娘,牛蛋不是就住在咱家旁边吗?”油条好奇的问道,“按理儿说自家孩子刚走,怎么一他家点动静儿都没有。”牛蛋姑姑家就住在赵大娘家隔壁,经油条这么一说,小花子想起刚才经过旁边牛蛋家门口时还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据油条说,他们这儿未成年的孩子夭折后,尸体是不允许抬进屋门的,即便是火化后的骨灰也不可以,只能放在棺木里摆在院子中央由亲人守在一旁,七天后才能下葬。之所以将遗体摆放在家中的院子里又不能放进屋内各地有各地的说法,一种是说小孩子死在外面灵魂会随着遗体回到家中防止做了孤魂野鬼,另一种说法跟前者截然相反,是说孩子贪玩,屋子里阳气太重,小孩子的亡魂会贪恋人间烟火不肯随勾魂的阴差离去。但不管是哪种解释,将棺木放在门前的传统是不会变的。

    郭大娘紧皱着眉头思索着,放下手里的烟袋在石凳上敲打几下,“作孽啊。”郭大娘越想越生气,“他们是想栓娃娃。”

    “栓娃娃?”

    看着小花子跟油条俩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郭大娘沉思片刻重新塞好烟丝点燃了旱烟。要说这栓娃娃,还得从早年间说起。

    传闻清朝年间,簸萁村有一户郭性人家,老郭平日里为人忠厚老实,不过在那个年代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大多都没有好日子过,这老郭三十多岁了还未娶上媳妇儿,父母走得早家里就他光棍一条。后来经同村的大娘介绍,老郭认识了隔壁村的小寡妇,现在有句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放到古代更是如此,不过老郭一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一辈子图的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并不在乎那么多诗书礼仪,没多久就把小寡妇娶过了门,跟着小寡妇过门的还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半大小子。

    后来的日子里,老郭家没少受同村人的冷嘲热讽,不过老实巴交的老郭跟他那个小媳妇关起门来过日子,倒也清净。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初小寡妇带来的半大小子发奋图强在城里考取了功名,而就在这之前的两三年,老郭媳妇儿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簸萁村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何时出过这等大事,也不知村民哪儿来的风声,老郭一家从被人冷嘲热讽变得门庭若市,许多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全都登门拜访,有送粮的有送物的为的就是能让老郭在大儿子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自己家里不争气的后代能在城里谋个一官半职。

    好景不长,当郭士根也就是老郭的大儿子骑着高头大马回乡之时,见到的竟然是自己年仅两岁的弟弟的尸体。老郭本就是个庄稼把式,在他心里儿子比天还大,此时看着怀里年幼的小儿子,老郭抱着哭成泪人儿的媳妇儿,目光呆滞的看着郭士根,不知说些什么。

    村子里没有郎中,郭士根询问爹娘也没有得到回应,只好向同村的村民打听。看到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郭士根,村民们那儿还有当初对他冷嘲热讽的模样,一个个笑脸相迎杂七杂八的说起事情的经过。

    郭士根这才知道,因为村子里没有郎中自己弟弟是得风寒医治不及时而死的。放在那个年代,死于风寒对于偏僻山村的村民来说是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虽然心里悲痛,郭士根还是尽力劝慰着爹娘。看着放弃劳作,日渐消瘦的爹娘,郭士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自己以后不能陪在爹娘身边,如今两人茶饭不思劳务不做,没有人陪伴他也放不下心。

    后来村子里一位年长的老妇人给郭士根说,幼儿死后不过七天,把尸体放在土地公公的神像前,头顶放一只烧鸡,双脚绑着茅草,这样可以把孩子的魂魄留在身体里,可以起死回生。郭士根信以为真,连忙找来帮手,不顾爹娘的阻挠把小弟的尸体从棺木里抬出。可去哪儿找土地公公的神像呢?打听了村里所有人,最后在常进山的猎户那里得知山间的溪谷旁有一尊老旧的神像,应该就是土地山神的神像。因为簸萁村代代相传着山鬼吃人的故事,出去村里的猎户外很少有人进山,郭士根也不知猎户所言是否属实,但眼见七日之期将近,郭士根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两个随从进了山。

第十一章 栓娃娃

    “等那郭士根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幼儿,仔细看看正是他几天前过世的弟弟,这件事由村子里的老人口口相传直到今天,这就是村子里流传的栓娃娃的故事。”郭大娘磕了磕旱烟,沉浸在故事里的小花子跟油条两人才回过神来。

    “大娘,你说的栓娃娃不过是村子里流传的故事而已,有谁会真的相信啊。”小花子不以为意的打着呵欠,郭大娘所讲的故事太过神奇,小花子相信没有人会真的相信这些事情。

    与小花子不同的是,油条好像想到些什么,拉了拉小花子的衣袖,“小花子,你还记得咱们回来时经过的那座山神塑像吗?”油条说完,还顺手指了指背后来时的山路。

    小花子这才回想起之期在神像祭台上看到的贡品,“油条快走,咱们过去看看。”说完不等油条起身,小花子抢先一步跑出了郭大娘家。

    “哎,那么晚了,你们两个小东西干什么去?”

    进出簸萁村的山路只有一条,两人顺着来时的小路走了没一会儿小花子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微弱的亮光,亮度不强但在漆黑幽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扎眼。拽了拽油条的胳膊示意他放慢脚步,两人在距离亮光不足十米的位置,找了一块大石头藏好,探出头来打量着。

    “当家的,你说这样能行吗?”说话的是一个个头中等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给走在前面的精壮男人照路,自己则是低着头心事重重的跟在他身后。

    男人没有说话,只顾着自己迈开步子向前走着。

    “当家的,你倒是说话啊,村里人都说是咱家害死了牛蛋,等哥跟嫂子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看到男子一声不吭,女人变得更加焦急。她是牛蛋的亲姑姑,哥嫂在牛蛋很小的时候就出门打工去了,把牛蛋和他姐姐留给自己照顾,虽说日子过得很苦,但在她心里一直是把牛蛋当成自己孩子那样照顾的,可眼下,牛蛋进山回来不知染了什么怪病,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她怎么跟哥嫂交代,说着说着停下脚步哭了起来。看着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陈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本就不同意女人让牛蛋姐弟俩住在自己家,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自己真是“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

    “行了,山神爷爷就在前面,你留下歇会儿把,我自己过去。”女人一直这样也不是回事儿,男子安慰了几句独自一人抬着牛蛋的尸体走到不远处的山神神像前。

    如同来时看到的景象一样,透过山间淡淡的薄雾,神像的双眼泛着时隐时现的绿光,细细打量,被一块暗红色的破旧斗篷包裹着,神像身上的彩绘大部分已经脱落残存的部分也因风化等原因变得模糊不清了,从外观看去这座神像已经有不短的年头了。

    “油条,这座山神神像在你们村有多久了?”躲在石头后面的两人小声嘀咕着。

    “很久很久了把,我听爷爷说打他记事起这神像就是这个样子了,村子里的人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或是遇到山洪林火都会来这儿祭拜,可灵了。”

    正说着,另一边的男子已经将牛蛋的尸体平放在山神神像前,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小心翼翼的放到牛蛋头顶,然后用一根搓成粗绳的茅草拴在牛蛋左右两个脚踝之上,再用一根细线一头绑着茅草绳,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上。把这一系列工作做完,男子恭恭敬敬的对着神像磕头跪拜,之后来到女人身边找了个树桩座下。

    北方的小山村昼夜温差很大,熬了很久的小花子环抱双手在胳膊上用力揉搓好让自己身体保持温暖,一旁的油条早已经背靠大石头睡着了,不远处的夫妻也靠在一起半眯着眼睛睡着了。

    也许是气温越来越低的缘故,山间薄薄的雾气逐渐浓稠起来,头顶上乌鸦还在呱呱的怪叫着,林子里不时有野兽经过轻微的脚步声。

    突然,小花子看到神像旁边的草丛里发出了奇怪的声响,一只雪白的兔子猛地在草丛中蹿出,没跑两步一头撞死在神像上,大片鲜红的血液顺着神像流向牛蛋的尸体之上。突发的变故另小花子困意全无,隔着浓雾他仿佛看到牛蛋的身体自己觉得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泛着幽幽的绿光蹲在地上捧着烧鸡撕扯起来。

    “牛蛋?”

    小花子睁大了眼睛,显然这一次亲眼所见的情景比在包卜凡屋里见到的更加令人不可思议,一只小孩的鬼魂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小花子屏住呼吸,继续观察着“牛蛋”的一举一动。黑影不高,周身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在朦胧的月色里与身前神像的眼眸交相呼应着,黑影笼罩在浓雾之中看不清样貌,只是从轮廓上看起来与躺在地上的牛蛋是尸体及其相似。黑影蜷缩在一旁机械的撕咬着烧鸡如同一只野兽一般,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山神神像,慌乱的丢掉烧鸡,黑影想要向另一个方向逃走,刚跑没两步,双脚就像是被人用绳子捆住一般交错缠绕在一起,跌坐在石板上,仿佛神像对它来说是极为可怕的东西。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黑影这才发现地上牛蛋的尸体,发出低沉的呜呜的吼声消失不见了,接着牛蛋的身上泛起了如同黑影身上一模一样的绿光。“砰”的一生,原本平躺的尸体笔直的坐了起来,小花子在斜侧里看到,“牛蛋”空洞的眼神依旧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烧鸡不放。

第十二章 鬼娃牛蛋

    “小花子你别抢,我吃完这一口就给你。”油条睡得很死,任凭小花子如何摇晃他就是不醒,这可急坏了小花子,他生怕出生惊动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你快醒醒啊。”小花子低声说着,尽力控制住不停发抖的两条腿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即便如此,小花子的举动还是引起了“牛蛋”的注意,僵硬的站起身,“牛蛋”摇摇晃晃的在神像前面的石板上行走行走起来。

    小花子迫不得已用手捏住了油条的鼻子两侧,这个方法果然有效,下一秒因为呼吸困难的油条就醒了过来。

    打掉小花子还紧紧捏着自己鼻子的手,油条开口抱怨道:“小花子,你……”干嘛俩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山路上那个步履蹒跚朝自己走来的小东西吓坏了。“牛,牛蛋。”小花子赶忙用手捂在油条的嘴上,防止他发出更大的声音。

    “牛蛋”的脚下是被男子绑好的细线,睡着的男子只觉得手腕上的线在被人用力的拉扯着,猛地惊醒过来。

    “老婆子,你快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男子惊讶的喊着。

    “这是咱们家牛蛋?牛蛋真的是你吗?”醒来的女人在听到男子的叫喊后朝神像的位置看去,“牛蛋”小小的身子也正扭过头来歪着脑袋朝这边看着,刚一回头,女人就发现“牛蛋”的眼睛里并没有瞳孔,从他小小的身体里发出“吼”的一声,如同盯上猎物的野兽一般露出了一排泛着寒光的獠牙。

    “鬼啊!”女人高呼一声昏死过去。

    眼前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牛蛋”被两人的惊呼所吸引,小花子透过月光依稀看到它双手着地,如同野兽般四肢并用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爬去,不一会儿消失在浓雾里。

    “小花子快跑,”油条不由分说的拉起小花子的手,却发现小花子用力挣脱着,不愿跟他离去,“小花子,你在干嘛,别发呆了快跑啊。”油条把小花子当成这个世界上除了弟弟跟爷爷外最亲的人,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小花子死在这个怪物的手里。就在两人还在原地拉扯的时候,林中的另一端发出了女人的惨叫声。“你这个畜生我跟你拼了。”随后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油条,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小花子坚持着,随手在一旁的树枝上扯下一根粗壮的树枝。油条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答应跟小花子一同过去看看,但也仅限于“看看”而已,如果有什么意外,他还是会第一时间拉着小花子离开的。当然这一切只是二人的假象,因为凭“牛蛋”的速度,他们两人很难有从它眼前逃跑的能力。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地上捡起一大块石头,油条将其抱在怀里,紧紧跟在手拿木棍的小花子身后。

    漆黑的树林加上浓雾几乎剥夺了两人的视野,小花子走在前面心里也不自觉的打起鼓来,身前传来“当啷”一声,二人立马变得十分警觉,小花子把木棍死死抓住抵在胸前,脚底下放慢了前进的步伐,过了片刻他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被自己踢翻的山神像前的贡品。

    “山神爷爷保佑,山神爷爷保佑。”油条自幼胆子比较小,要不是小花子坚持不走,他说什么也不会选择留在这里的,他也有些后悔不过现在逃跑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别无选择的他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不离的跟在小花子身后。

    此时小花子的心里也打起了鼓,从刚才的叫声来看,二人很有可能已经遇难了,此时“牛蛋”或许就在迷雾里伺机行动,于是小花子选择站在山神像的位置不再移动。

    半蹲着背靠神像,小花子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不曾注意到的神像上面,一只黑色的小手缓缓的伸向了他的头顶。

    “牛蛋”嘴角上全是鲜红的血迹,没有瞳孔的眼睛看向小花子的方向,如同一个布偶一般面无表情。整个身子趴在神像上面的屋檐上,伸出一只黑色泛着绿光的手悄无声息的放到油条的头上。

    “小花子,要不咱们走吧,我有点害怕。”一双眼睛来来回回的巡视着四周,油条的声音带着哭腔。

    此时的安静就如同暴雨前的平静,有些不对劲儿,小花子心里想着,有意识的看了看脚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正要抬头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紧接着油条的身体像是一滩烂泥向后倒下,胸前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牛蛋“正趴在油条胸口,回头看着小花子。小花子仿佛感觉面无表情的”牛蛋“在对着自己诡异的微笑。

    “你给我滚开。“小花子看着到底不起的油条,顿时急火攻心,发狠似的拿起树枝凶狠的朝那只怪物砸去。

    可能是为躲避小花子突如其来的攻击,也可能是想戏耍小花子,怪物从油条胸口跳进了不远处的一丛低矮的灌木丛里。

    伸手试探,小花子确定油条还有鼻息后将油条拖道自己身后护住,不敢出声,静静的听周围发出的声响。树林里静的可怕,或许是知道有妖物出没,就连天上的乌鸦也乖乖的闭紧嘴巴不再出声。小花子也不知道自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多久,直到林间的雾气开始慢慢消散,那个怪物都没再发起攻击,这让小花子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咳咳。“此时身后的一直紧闭双眼的油条嘴里咳嗽了两声,也从被“牛蛋”袭击中缓了过来,只是胸前一直来不及处理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渗着血。

    小花子明显放下了戒心,从上衣扯下一块布条缠在油条胸口。小花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牛蛋”就在此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身后,灰白色的眼睛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盯着自己,在浓雾渐散的时候显得更加扎眼。

    觉察到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小花子握紧手中的树枝,紧接着伸出树枝“啪”的一声打了过去,与此同时小花子高声喊道:“油条快躲开。“

    用尽吃奶的劲儿打完一下,小花子在指挥油条躲避的同时,轻巧的一侧身,保持那怪物始终位于自己身前。

第十三章 丐祖

    “跑?打完人就想跑,你小兔崽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令人惊讶的是身前出现了一个懒洋洋的身影,一手啃着山神像前被“牛蛋“丢下的半只烧鸡,另一只手拎着的竟然就是刚刚变成怪物的”牛蛋“。

    “老,老花子?“小花子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手里的树枝也斜靠在地上。”老花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你早让这个小东西吃喽。“

    小花子知道老花子不会骗自己,他这样说也就说明刚刚自己身后的真的是这个尸变的小东西。

    老花子说完,不去理会小花子诧异的眼神,将手里的尸体随手一丢,大大咧咧的撕下一只鸡腿丢给小花子,“快吃,吃饱了才有了力气抬油条下山。”

    “老花子,你,我,我吃不下。”此时小花子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老花子,可被老花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既然是叫花子那就要有叫花子的觉悟,吃百家饭,走百里路。吃吧,吃完我自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老花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本不想让小花子卷进这些事情里面,但现在看来,这对于被附身过一次体质发生变化的小花子怕是不可能了。

    借着月色,老花子跟小花子讲起了伍子胥的故事来。

    相传在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国君楚平王嫡长子太子建身边有两位心腹重臣,太傅伍奢与少傅费无忌,太傅伍奢博学多识为人谦逊太子建对其十分敬重,少傅费无忌虽也博闻强识但品性不端一直未得太子建重用。

    自平王登基以来,处处与国力日益强盛的秦国交好,欲娶秦女孟赢与太子建通婚。费无忌被派往秦国迎娶秦女回楚与太子完婚。费无忌来到秦国,见孟赢生得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迎回国内,并未告知太子建却是先一步来到平王处,费无忌凭三寸不烂之舌极力规劝平王自己迎娶秦女,心胸狭隘的费无忌得此机会,慌称秦女孟赢敬仰平王已久并称太子建私下与太傅伍奢勾结,扰乱国风。楚平王听后信以为真,并自行迎娶了秦女孟赢。

    自此以后费无忌便常常出入平王府邸,离间太子建与平王的关系。因太子建为从楚平王嫡长子,费无忌害怕平王死后太子建继位会对自己不利,他谎称平王迎娶秦女使得太子建怀恨在心与伍奢商议后在太子府偷偷训练了一批死士欲要杀害平王。

    平王生性多疑,召伍奢上殿问责,费无忌早早利用自己在太子建处布下的眼线宣扬平王要除掉太子建以绝后患。果然当伍奢到殿之时,门外守军来报,说刚刚太子建行色匆匆离郢都而去。楚平王听后大怒,不由分说的将伍奢按谋反叛国之罪处以死刑,株连九族以绝后患。当日郢都城内伍家府上血流成河,除去在外打猎的小儿字伍子胥,妻眷子嗣未有一人得以幸免。

    几天后,吴国都城姑苏,街头多了一位须发皆白,面露红光的吹箫之人。春秋战国时期,战事频发民不聊生,百姓的生活并不安宁,为了生计男丁参军入伍或是出城打猎,遇到不测身亡的事情也常有发生。横死之人往往怨气极重,每遇家有横死之人,白发男子便会出现,吹箫祭奠做一场法事。男子不图财不图利,法事结束安葬遗体后,只收些许口粮做果腹之用。渐渐的姑苏城中出现了一位此处百家饭,走百里路的白发老者的事情传到了吴国公子姬光的耳朵里。

    一日,姬光路过姑苏桥边,见一鹤发童颜、气宇轩昂的老人,手持长萧与闹市中穿梭,想到了之前的传闻,命车夫停下车,只身一人走向老者。老人正在跟人交谈些什么,相谈几句之后,那人从怀中拿出一些干粮交到老人手里。从一旁听到俩人交谈内容的姬光发觉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异乡人气度不凡,便相邀来到府上。在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就是为了躲避楚平王追杀,一路逃跑来到吴国的伍子胥。

    姬光询问伍子胥来历,伍子胥讲述了自己一家如何被费无忌陷害被楚平王满门抄斩之事后,闭目良久,长叹一口气道:“现如今,我不过是个沿街乞讨的乞丐罢了”。

    姬光发现伍子胥博览群书,通晓阴阳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当下决定收留伍子胥为客卿,委以重任。自此以后,占人占鬼的伍子胥同用兵如神的孙武一同率领吴军击溃了无数的敌军,随后公子姬光继位,便是后世人们口中的吴王阖闾,再后来,阖闾派两人一同率领吴军攻打楚国,仅仅十天不到便杀入了楚国都城郢都。大败楚军之时,伍子胥杀父仇人楚平王早已故去世,儿子楚昭王也早已逃离楚国,怒不可遏的伍子胥带领身边心腹将平王尸首挖出,亲自用长鞭鞭尸三百,那一天郢都王陵血气冲天,头顶飞禽盘旋久久不敢驻足,远处的卫兵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嘶吼声从王陵深处传来,后人称伍子胥这一行为为“掘墓鞭尸,亡魂不宁”。

    阖闾去世后,儿子夫差继位,夫差对于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对掘墓鞭尸的伍子胥更是不耻,加之听从身边亲信的谗言,于家中赐死了伍子胥,死前伍子胥叫来亲信士兵交代了几句便慷慨赴议。

    之后夫差在位期间,吴国连年遭遇暴雨水灾,百姓民不聊生,伍子胥的亲信士兵打开伍子胥家中粮仓,发现粮仓中满是晒干蒸熟的米食,原来伍子胥早已算到姑苏城会有这一天,命人制作了这些不腐不烂的口粮囤放于家中,以报答当年行乞之时百姓的恩情。

    人们依靠伍子胥留下的口粮平安度过了这场水灾,从此以后,百姓奉伍子胥为神。常常有人宣称自己在姑苏城内见到过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于桥上静坐,后来一些身遇不测的能人义士纷纷效仿伍子胥的样子,沿街乞讨,不求财不图利,只拿口粮,而伍子胥也就顺理成章的被这些人奉为乞丐之祖。

第十四章 乞灵人

    不知何时昏倒的牛蛋姑姑幽幽转醒,她记得自己做了个噩梦,梦里死去的牛蛋变成了吃人的怪兽,趴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撕咬,啃噬着自己的血肉,一边的丈夫双眼圆睁,脸色惨白,脖子上两个血窟窿触目惊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全身的血液。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周围,她发现丈夫就靠在自己身边的一颗大树的树干上,眉头紧蹙像是做了场噩梦一样,手腕上还系着一根连接着山神像处牛蛋脚踝上的细线,牛蛋的尸体依旧安详的躺在神像前的石板上,只是昨晚那来的那只烧鸡不知去向。

    天亮后把昏倒的油条送回家中,小花子来到村头找到了靠在院墙边上的老花子。昨天被老花子救下之后,老花子开始幽幽的讲述起乞丐这一行的来历,开始小花子心想,不就是沿路乞讨的叫花子有什么好听的,但是他不一会儿就被老花子所说的事情所吸引了,原来老花子平日里神神秘秘的是因为他们这一脉的传承却是不凡。在老花子口中他得知世上鲜为人知的事情千千万万,有的如他一般吃百家饭、平百家事,虽然身份低微却有着鬼神模辩的手段。小花子从他口中还得知自古流传至今的这般身份低微各怀绝技的古老传承还有七个,加他在内,这八类人被后世之人统称为——下八仙。

    说了很久,小花子只觉得眼睛发干,双手揉搓了几下,竟然发现自己坐在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后面,油条的头歪在小花子的肩膀之。这块石头不是昨天自己跟油条为了不被牛蛋姑姑、姑父两人发现而躲在后面的那一个石头吗?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小花子朝昨天老花子坐着的位置看过去,石墩上什么都没有,倒是满地的鸡骨提醒着小花子,昨天的一切是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的。

    “老花子,牛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小花子一步不落的跟在老花子身后,向山里走去,心里对牛蛋的死还是耿耿于怀。

    既然已经答应小花子要收他为徒,老花子耐着心思对小花子解释起来:“牛蛋确实已经死了,准确的说是在你跟油条见到他之前就已经死了。”

    “可是昨天晚上?”

    “昨天你们见到的那个并不是牛蛋,而是被孤魂野鬼上了身的牛蛋的尸体。对于不如轮回的孤魂野鬼来说,童子身本就是难得的宝物,尤其是牛蛋死于非命却又未伤及肉身,纯阳之气尚未破体而出,这么一具完璧之躯深夜放入老林之中,岂不等同于狼入虎口,不招来邪祟之物才是稀奇。”老花子显然对牛蛋姑姑一家的做法极为不满,所谓“栓娃娃”之说理应是夫妻求子的仪式,谁知被坊间传说杜撰成了现在的样子,但牛蛋姑姑一家也是被孩子的死刺激的失了心智,好在事已至此没有伤及他人造成更大的损失,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昨晚小花子见到的“牛蛋”伤人,包括后来的老花子都不过是他被孤魂迷了心智做的一场梦罢了,不止是他,其余三人也做了一模一样的梦。老花子还告诉他,刚刚附身的鬼魂无法适应亡者的身体,行动极为缓慢,所以以后但凡遇到鬼魂伤人而又无力直至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跑,而正是因为这句话,小花子在不久的将来才得以活命,那件事也成为小花子性格转变的开始。

    老花子说昨天他通窍入魂,在小花子梦中驱散的野鬼只是这片山头千万只孤魂野鬼中的一只,这片簸箕山必定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但那只野鬼的攻击性并不是太大,没有伤害四人的肉身,也有可能是单纯的被贡品吸引而来。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

    老花子把手中不知从哪家偷来的母鸡丢到小花子手里,大大咧咧的找了个小山头躺了下来。用他的话说,“乞丐就要有乞丐的样子”。

    小花子也知道,想要唤回油条弟弟的生魂,就必然要将簸箕山的秘密探个究竟。将母鸡栓到一棵树下,小花子听老花子所说找来一块尖利的石子,把折下的树枝削成尖锐的箭头一般。

    “老花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不是还在J市吗?”

    “喏,接着,就是它告诉我你在哪儿的。”

    从怀里摸出一颗红色的石子,老花子有些玩味的看着小花子,“拿着它,有什么感觉没有?”

    石子刚一入手,小花子只觉得石子散发着彻骨的寒冷,冰凉的手感加上血红的颜色,让他不自觉的抖动起来。“老花子,我怎么感觉这东西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当然见过,这上面可是附着刘远的冤魂。”老花子不以为然,多年来,他早已看惯了生死,甚至古时有人杀人炼魂以求长生之术,在他看来也是修炼的一种,万事万物皆有法则,只要存在即是合理,不过古时杀人炼魂的术者杀死的也多为将死之人或是甘心赴死之人,这样的术数在古时并不属于邪法,而同样的用这种方式炼制而成的法器也是得到法器的一种途径。所以这两块石子也就顺理成章的作为法器被老花子留在了身上。

    老花子这么想,可小花子不见得能够接受,只见他为难的捧着手里另一块不知何时被老花子放到自己身上的红色的小石子,抿着嘴唇显得十分局促。

第十五章 守尸鬼

    “怎么样,害怕了?刘远是被吓死的,原本这类人死前最后一缕冤魂会存留在自己体内,七天之后了却身前事再跟随勾魂的阴差去到地府,但这刘远的冤魂被人用秘术召唤而出,脱离本体,后又阴差阳错的附身于你,冤魂不宁变成怨魂,虽被我超度进入轮回,但执念依旧附于石子之上。两颗分开便可寻声辩物,两颗在一起可以驱除邪祟,放在原来,这也算得上难得的法器。要不是这颗石头,昨天我想要寻你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老花子的话无非是想让小花子将两颗石头戴在身上,同时也算是对他的忠告,老花子之前不止一次的动过收小花子为徒的念头,但都放弃了,如今的乞丐与古时有了很大的不同,再者面对世间邪祟难免危险是在所难免的,他本想要小花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却不想阴差阳错中,小花子被卷入其中。这番话也就是老花子作为师傅对小花子的告诫,自己走什么路还是需要小花子自己选择。

    听完老花子的话,小花子咬了咬嘴唇,抖动的手指颤巍巍的握在了一起。“谁怕谁是小狗。“昂着头,小花子倔强的看着眼前的老花子,那眼神与老花子多年前在车站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别逞强,莽夫可得不到鬼神的怜悯。“虽然嘴上打击着小花子的志气,但老花子的心里还是对他的表现极为满意。

    簸箕山,三面青山耸立剩余一面是低矮的平原,远远的看过去就如同一口巨大的簸箕,而簸箕村就位于开口处的位置。这种地势如若开口朝东便是天然的聚宝之地,但偏偏簸箕村位于山谷西面,西边几公里远的位置就是黄河。黄河自古被称作阴水、阴河,因河底地形复杂暗流涌动,每年葬身黄河的生命不计其数,所以黄河便有了阴水之称。阴寒之气自西而入,后有三山环抱,前有阴水封口。簸箕山就如同一口巨大的罐子把阴气牢牢锁在其中,用老花子的话讲:不出问题才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花子听从老花子的话,找个地方把带来的母鸡宰了,用老花子的破碗接了满满一碗的鸡血。公鸡驱邪,母鸡招灾,小花子只知破邪驱鬼要用公鸡血,却不知这满满一碗的母鸡血要做何用。

    “老花子,鸡也杀了,血也接了,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啊?”小花子一边往削尖的树枝上涂抹着鸡血,一边仔细打量着四周。不远处的簸箕村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看上去显得格外寂静。

    “等。”

    “等啥?”

    “你昨天见到过啥,咱就等啥。”

    老花子的话总是云里雾里的让小花子摸不着边际,昨天见到过啥,难道牛蛋的姑姑还未死心,今天还要来栓娃娃?小花子百思不得其解。

    刚过傍晚没多久,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两人所在的位置在山谷高处,借着谷底流淌而过的溪流倒映的月光,小花子看到一层薄薄的白雾自谷底蔓延。

    “把剩下的鸡血摸到眼睛上。”翻过身,老花子机警的对小花子说到,矮着身子蹲在了一丛低矮的灌木后面。小花子用手指将鸡血涂在眼皮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小花子却感觉双眼如同涂抹了摸了水泥一样沉重。艰难的睁开双眼,小花子顺着老花子眼睛的方向朝向山谷里看去。

    起初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不一会儿,小花子发现薄雾之中出现了几团聚集在一起的气团,气团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人的形状,朝着一个方向走动。人形的气团始终被薄雾围绕,没有五官也没有表情,如同泥佣一般。

    “这些都是守尸鬼,看来簸箕山里还真的死过不少人啊。”老花子说过,守尸鬼是生前心怀执念之人死后亡魂所化。人死以后,亡魂七天后会被当值的鬼差接走。这些鬼魂并无意识,全凭鬼差手中的勾魂幡、摄魂铃引路,顺着地府鬼门到达奈何桥。而守尸鬼因执念太深,死后无法脱离尸身,只得在人世间徘徊。但守尸鬼只是执念太深,并不会伤害活人性命,也许因此,这里的守尸鬼才会越积越多,形成了每天山谷中的浓雾。

    一想到昨天身处的浓雾之中满是守尸的鬼魂,小花子不由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双脚发飘,随着这团雾气飘向的方向走去。眼看小花子即将失去意识,突然一股清凉的寒意从怀中袭来,不同于之前彻骨的寒冷,这股凉意更像是一股清泉,自下而上从腹部直蹿上头顶的太阳穴。小花子瞬间变得清醒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团团雾气之中,因为距离近的缘故,小花子甚至可以看清来往守尸鬼呆滞的表情。下意识的回过头,小花子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身影直冲着自己走来,几乎要贴在自己身上。“嘭”像是一头闯进了云中一般,就在守尸鬼撞到小花子身体的同时,守尸鬼的身形四散开来把小花子包裹其中,不一会儿又在他身后凝聚成形,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第十六章 犬戎巨人

    老花子就笑呵呵的站在守尸鬼群的后面,看着小花子慢悠悠的走过来。“别担心,只要你不去招惹它们,这些守尸鬼是不会害人的。”

    与其说这些守尸鬼在朝着某个地方前进,不如说他们是在漫无目的的流浪。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小花子被老花子安排进了它们队伍中,想要找到是什么原因可以在此聚集如此多的守尸鬼。可这段时间,这些守尸鬼好像一直带着小花子在原地转圈。

    这下连老花子也有些纳闷了,“叮”,拿起手里的破碗,老花子用手指有规律的敲打起来。“叮”,每一次敲击的时间间隔很远,直到前一次声音消失,老花子才会击打下一次,老花子就这样仔细的辨别起来。

    老花子手里的碗叫做“请愿碗”,也叫做“万民请愿碗”,是古代留下来的法器。老花子敲打碗底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引起了悠扬的回声,此起彼伏,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清晰,甚至盖过了天空盘旋的乌鸦的声音。就在老花子又一次敲击碗底之时,连绵的敲击声戛然而止,山谷瞬间变回了之前平静的模样。老花子并没有表现出疑惑的表情,反而眼露精光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小花子,那边。”老花子手指着高处一个不大的山洞说道。

    此时的小花子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是身体如同被人架在空中一般,用脚尖勉强抠住地面,小花子使出吃奶的劲儿从守尸鬼的大潮中逃脱出来。

    令小花子十分不解的是老花子让他跟着这些守尸鬼有何作用,“早一点拿出破碗敲打几下不就好了?”小花子不满的嘟囔着,他哪里想得到,要不是有他身上的红色石头安抚,刚刚敲打“请愿碗”的声音早就会惊动守尸鬼们。虽然守尸鬼不会主动伤人,但阴物毕竟是阴物,对于入侵他们地盘的生物还是会造成巨大的伤害,就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洞口之时,洞口出现了一双灰色的眼睛,仔细看来正是被小花子杀死许久的母鸡。它如同鬼魅般拍打着翅膀,被割开一半的脖子软趴趴的挂在身体一侧,鲜血侵染的鸡头上一对灰白色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绿光,如同昨夜小花子见到的“死而复生”的牛蛋一般。

    山洞里面狭窄极了,与其说是个山洞,倒不如说是什么动物的巢穴来的贴切。“老花子,外面那些东西会不会跟进来。”小花子灵巧的走在前面,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看着几乎半蹲着身子走在后面的老花子。

    “不会的,守尸鬼只会在自己死去的躯体附近游荡,如此多守尸鬼在一起,这山谷里以前是个万人坑也说不定。”

    “我听油条说,这里以前好像发生过几次战役。”

    小花子走在前面,边走边把破旗村的传说讲给老花子听。

    老花子说过簸箕村三面环山,西面靠水,是个不知不扣的“破口袋”,田地稀少,山路陡峭,这样的风水怎么会是小花子口中的兵家必争之地呢?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老花子并未往心里去。

    沿着山洞走了很久,直到听到滴答的水声,小花子才小心翼翼的从山洞里爬出。映入眼帘的一个巨大的空洞,洞穴很高,老花子从怀里掏出了把火折子,顺着火光看去,山洞四周布满了同两人钻出的甬道一模一样的洞口,看上去将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

    小花子在山洞里并没有看到在山谷里看到的那些守尸鬼,放下戒心的他来到了一处由钟乳石上滴下的泉水形成的小水潭。山上以后,小花子一直没有停歇,此刻看到了这汪清澈的潭水,别提有多开心了,将水捧在手中,小花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丝毫没有发现怀里的石头露出了妖艳的红色。喝完手中的水,小花子正要俯身之时,潭底一道白色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接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头颅破水而出,朝小花子急射而去。

    这是一个野狼的头骨,空洞的眼窝散发着幽暗的绿色。小花子来不急做出任何反应,狼骨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凭空里出现了一张大手,抓住了狼骨后面的一根细细的尾巴,反向一挥,把手里的东西狠狠丢到了墙壁上。小花子这才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一条通体赤红的大蛇,蛇头上套着一颗狼的头骨。“老花子,这洞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小花子平生第一次见到头戴动物头骨的蛇类,不由得汗毛倒立。

    拉着小花子离开水潭,两人绕道了一个巨大的钟乳石后面,接下来看到的东西更是让小花子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只见一个宽大的石台上,一具高大的尸体浑身包裹着兽皮躺在上面,看服装不像是近代人,看上去尸体死了很久,浑身紫色,但并未腐烂,而是变成了如同干尸一般的样子。眼眶深陷,鼻梁高耸,宽阔的额头上沟壑林立,好像是刻画着一些图腾的样子。

    “犬戎巨人?”

    老花子看到干尸后,也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小花子从未见过的。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句犬戎巨人的尸体。”

    犬戎古国自炎黄时期便是中原各族的劲敌,直至汉朝时犬戎人还多次举兵入侵,不少名将都在他们手里吃过大亏,而犬戎人也就成了汉人谈之色变的煞星。这其中身材高大,力大无穷的犬戎巨人更是不杀人如麻的死神的代表,老花子无论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巨人怎么会死在山洞里,难道这里是这个巨人的墓穴?

    巨人尸体四周,散落着成堆的白骨,骨头短而粗壮,并不相识人骨,更像是狗或者豺狼的尸骨。尸体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犬骨项链更是印证了老花子的想法,尸体周围的骨头应该就是狼骨,西犬戎把狼当作自己的祖先,这具干尸,生前十有八九是一名西犬戎族的将领。

    尸体胸口的黑色的狼牙泛着光泽,小花子下意识的用手去摸。

    “嗷~~”的一声,尸体周围的狼骨竟然变成了一只只骨头拼凑而成的狼,张着满是利齿的巨口,向小花子示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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