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姓寒门(一)
隆冬腊月。
荒芜的院子里倒是连个活物都没见着,看门的老妪嘴里念叨着,她拿着把扫把,扫着这不知有几尺后的积雪,
“这么大的家怎么说败,就败了呢?”
金陵繁华不过东府张家,亭台楼阁,仆役从群。
老妪叹了口气,她进到这座已经荒芜了的庭院里面,依稀看见当年小姐,穿着银丝湖蓝锦裙跳舞的模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幽幽唱和之声传来。
张氏瑾玉,年十三母逝,十六失节,宗族之人引以为耻,送至凉山尼姑庵,七年后其父准许回府。
就在这一年,金陵旺族张氏就此消失在历史烟云之中。
张氏瑾玉这个丑陋不堪的名字也消失在历史烟云之中。
世人皆说,张氏败落,皆缘于此女。
北风寒冷刺骨,雪花飘零如瀑,可瑾玉却感觉不到寒冷,她只能呆在这个寒冷萧瑟的院子里,以幽魂之态,四散漂泊。看着埋着她尸首的腊梅愈发妖艳。
那个前来洒扫的老妪也不见了,许是在这乱世当中,不幸身死,亦或是抵不过岁月年轮,幸之老死,瑾玉实在是记不清楚在这院中是多少岁月。
她死于饥饿,这天下最为残酷的死法,好像也是在一个冬天,瑾玉趴在那个人的脚下,死了。
隐约见传来震天的呼啸声。
“金陵城破了!”
千年繁华颓梦中,一世金陵恨成空。
金陵繁华,富贵者如烟云,秦淮河畔十里人家,莫不是钟鸣鼎食之家。
秦淮东岸。
张氏东府门前车水马龙,各色富贵人等的马车仆从挤满了整个巷子,张氏东府高大的正门上,挂满了写着寿字红灯笼,一名穿着管事衣服的男子站在正门。
今日是江陵老太君王氏七十大寿,这南京的豪门大户们纷纷携亲带眷说是来沾一沾着福源身后老太君的福气,所以这张府的管事们可就忙坏了。
张府的主事之人薛氏极为能干,此时现在正在正厅中忙里偷闲喝杯凉茶降一降火气,只见这薛氏上着金丝对襟比甲,下穿大红团花濡裙,一双凤眼明媚十足,身段又十分的风流韵致,难免有几分柔弱可欺,但是偏偏生了一对飞扬的浓眉,倒是有几分威严,
厅外人声鼎沸,处处透露、出喜庆之气,这薛氏虽说是年岁尚小,但这掌家的本领却不容人小觑,张氏正要起身时,外面跑进来一名挽着坠马鬓的清秀丫鬟。
“太太,不好了,后门的那个破落户,与那李管事的干儿子,张全打起来了,争执中那破落户的女儿被伤了头,说是,说是没气了。”这小丫鬟哆哆嗦嗦的说着,看见自家太太铁青起来的脸,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混账!”薛氏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这可是去年贤二爷才得的钧窑,一旁侍候的芍药心疼地皱起来秀眉,上前说道。
“太太息怒,这等天气中,可莫要伤了身体。”薛氏浓眉舒展,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目光凌厉的看向芍药,芍药自知有失本分,低下头来,不做声响。
“看来这李管事可是收了个了不得的干儿子啊,净干这些蠢事,把他给我叫过来!”跪着的清秀丫鬟忙起身离开,想必是去叫那个已经是大难临头的李管事了,而此时,薛氏扶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芍药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位东府的掌事媳妇很会拿捏人,这芍药在二爷面前也是相当得脸,本是要纳为姨娘的,可这薛氏在这里做了些手脚,硬生生依旧是个通房丫头
“芍药啊,老爷身边也就你这一个得力的丫鬟,你去见见那位可怜的女娃,务必要解决处置好这事儿。”芍药面上恭敬道“奴婢晓得了,太太暂且安心。”说完行了个礼离开了。
薛氏讽刺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嫂嫂这是忙里偷闲呢?这钧窑茶器,玉湖龙井团茶,可当真惬意啊”此时门外进来一个女子,只见这个女子身穿鹅黄锦缎玉兰叶底裙,上身罩着丝绸罩衣,腰间系着梅花带,生着一双桃花眼,说话之间眼波流转,十分的美艳,这人正是府中三房的媳妇,柳氏。
“五弟妹说笑了,这老太君吩咐我主持寿宴,我哪敢怠慢啊,只不过是有些口渴。”薛氏说完之后,看了看柳氏微凸的小腹。
顿时感觉有些刺眼。
柳氏自知在此也是自讨苦吃,于是兀自离开了。
一旁薛氏的陪嫁宋嬷嬷一脸不忿的对着薛氏说“这三太太也真是,总喜欢来您这儿自找没趣。”
“柳婉柔这个人,不足为患,倒是我那嫂嫂,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太太,王夫人有请。”屋外一向在薛氏婆婆面前侍候的香琴恭敬的说道,薛氏立马换了一副表情,随那碧玉离开了。
此时,张府后门处一名衣着破旧的女子大声的嚎哭着,她身旁躺着一名头破血流的女童,此时正是昏迷不醒,这两人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一旁的精瘦小厮张全捂着受伤的右眼,口中骂骂咧咧道“你这娘们儿,赏你几个银钱,已是府中仁义了,你竟然如此不讲道理。”
“放你娘个狗屁,你杀我女儿在先,现在还说什么狗屁仁义!”说完拿起手边的花盆照着那小厮的脑袋上砸去,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去阻止,这小厮顿时满脸开花,血流满面,好不狼狈。
“你这个臭娘儿们!”张全举起拳头就要打向那女子,却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裤腿。
“不许,打我娘亲!”张全藏蓝色的裤脚留下了鲜红手印,张全顿时感觉到一阵寒气窜上了腰身,那劳什子怒气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只见他颤声说道“不是我害你的,你放开我啊。”
趴在地上的女娃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张全,脸上的鲜血还没有干,倒真有几分鬼气,这张全吓的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娘亲?”这小女娃的娘亲看到自家女儿,诈尸一般地从地上爬起来,顿时也是吓得面如土色。
“你是何方妖物!敢在我的女儿身上作祟。”小女娃看见面前的女子颤颤巍巍的拿起一盆花,小女娃站起来,却又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好像是磕到了牙齿,痛的打滚。
女子有些疑惑的上前,摸了摸小女娃的手,顿时一喜“还热着呢!我的女儿啊,还活着呢。”女子抱起小女娃狂喜之极。小女娃在女子的怀中呆愣愣的,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仆妇样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将那个被吓坏的小厮拖走,此时芍药才脱身前来,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顿时有些无措,可这芍药毕竟也是个人精,赶忙上前说到
“这位夫人,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现在最主要的还是为令小姐医治。”芍药看见那名女子脸色缓和一点儿,这才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
“好,我就先听一听这位姑娘的。”说完,芍药派人将这两位安置了下去。
第二章 大姓寒门(二)
穷人家自然是住不到秦淮河畔的,这城西的老西条巷子,便是穷苦人家的聚集之地。西条巷最里面门前,种着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柳树的人家,正是人声鼎沸,隔壁王婆可就纳闷了,这程娘子家门口从来都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王婆抓了一把瓜子,倚在自家门框,嘴里念念叨叨的,看见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影,不过她可不敢过去听墙根,这条巷子里,最厉害的女人可是这家的女主人。
此时张家秀才的家中,一位花白胡子的郎中正在给那小女娃看病,只见这小女娃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郎中白花花的大胡子。
“女娃,可感觉到头部有何不适?”郎中问道,小女娃突然咧开嘴巴笑道“这可是浮华一梦?”一旁的程娘子焦急的问道“郎中,这孩子不会脑袋坏掉了吧?”一旁站着的芍药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心,张大夫医术高明,一定会治好令小姐的。”
那白胡子老郎中摸摸自己老大一把的胡子,说道“应该是瘾症,待我施针之后再看看情况。”说完拿出来一包银针,抽出来最粗的那根,便扎进了小女娃的皮肉。小女娃顿时感觉到一阵寒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银针已经扎进了她的肉中。
瑾玉感觉到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整个人好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透着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她看到了程娘子那张焦急的脸,顿时泪如雨下。
“娘亲?”瑾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瑾玉看着程娘子的身影,感觉到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娘亲已经死了年了,如若不是她太过愚蠢,娘亲怎么如此早逝。
谁又知道她那个无能窝囊的爹爹竟然是王老太君爱女唯一的儿子,一个家徒四壁的酸秀才一下子变成张家的四老爷,当年所有人都嫌弃程娘子的身份,爹爹就纳了苏柔为贵妾。
瑾玉的悲剧与噩梦开始了,娘亲在她十三岁的时候猝然离世,爹爹一个月后,就将苏柔扶了正,瑾玉十六岁那年遭人陷害失节,被送往尼姑庵。
她一生受人摆布,受人屈辱,活在角落里。
二十三岁时,没有尊严的死去,化成一缕幽魂,死后也不得安宁。张瑾玉窝在被窝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难熬她还要在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
“张瑾玉快给我起来,今天要出摊了,再不出摊,我们连白水都没得喝了,芍药姑娘给的钱,早进你那娇贵的爹爹的胃里了。”程娘子想想就觉得自己命苦,自家女儿用命换来的钱,被这个不争气的爷们给花完了,但即使花完了,这病还是不见好。
“好”张瑾玉穿好衣服,稍稍吃个了父亲吃剩下的窝窝,便随程娘子提着担子离开了,程娘子家中有两个读书人,丈夫常年读书科考,儿子也是早早的被送入书院,已经一年没有见了,瑾玉的这位哥哥在以后可是极为厉害,嘉和十六年六首而中,人称张六首,只是因为生母的原因,瑾玉与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不亲厚,暮春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瑾玉的脊背已经出了汗,但是挑着担子的程娘子依旧是神采奕奕。
“你这丫头,这都不记得了,我们要去东门小街上,摆个凉茶小摊,也不知道,那老李头还让不让我们摆了。”程娘子把走错方向的瑾玉给拉了回来,眼前的金陵城,既繁华又富庶商铺鳞次栉比,行人客旅如织,娘亲在人群中如游鱼一般灵活,瑾玉在拥挤的人群中紧紧跟着自家娘亲,眼看终于到了目的地。
“妙妙,到啦,快给我搭把手,睁开摊子。”程娘子对这一旁左顾右看的瑾玉嗔怒道,瑾玉一愣,妙妙这个名字,自从娘亲去世,再也没有人叫过。
“程娘子,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一个留着山羊胡子,拿着一根旱烟枪的老头子瓮声瓮气的说道,瑾玉下意识的看向她的娘亲。
“老李叔,我家掌柜的前几天病的狠了,我在照顾了几天,这不趁他好一点儿出来挣些药钱,你看?”程娘子说道,瑾玉站在原地,呆呆愣愣的,那个老李叔,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就让你在这儿摆几天,下月的租金可要续上啊。”老李头转身磕了磕自己的老烟枪,慢悠悠的走开了。
程娘子长舒了一口气。
瑾玉在一边为程娘子扇着小火炉,据说烧凉茶这个活计是程娘子她娘亲传给她的,说是以后落魄了好歹有个营生傍身,但是当时程娘子说自己嫁的好歹是个秀才老爷,怎么找也不用出去抛头露面吧。
可是,程娘子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她娘说的对。
上午街上的人虽多但是买凉茶的人却很少,可能是天气不是很热,蹲在一旁的瑾玉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她闻见隔壁肉包子的香味,前面臭豆腐的臭味,再看了看左边香喷喷的云吞面,咽了口口水。
“咕噜咕噜~”程娘子尴尬的咳凑了两声。
“娘亲,你早上没吃饭?”瑾玉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程娘子,顿时感觉都心里一阵难过。
“妙妙知道关心娘亲了,没事,等到下午卖完了,娘请你吃肉包子。”
“好”瑾玉心里充满了隔壁家肉包子的身影,瑾玉记得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瑾玉在进张府之前是跟这娘亲买凉茶的,瑾玉一直以为她这辈子也许会像娘亲一样找个普通的男人嫁了,然后艰难但是却普通的过一辈子。现在想起来,应该也不错。
瑾玉头上的日头像大银盘一样不留余力的抛洒着热力,路上的行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必要买一碗瑾玉家的凉茶。
“来两碗凉茶。”两位明显是读书人的少年来到程娘子的凉茶摊前,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便坐下了,然后开始说起今年的的科考之事。
程娘子数了数手中的铜钱,叹了口气,这些钱都不够她那娇贵相公的一副药。小丫头的肉包子也难说了。
第三章 大姓寒门(三)
“王兄,今年的考题着实是有些偏啊。”蓝衣书生抿了一口茶,有些苦涩的说道,一旁的白衣书生回道“是啊,这次恐怕又要名落孙山了。”说完两个人无语望向天空,此时正在一旁烧火的瑾玉想到,她的爹爹今年还是没有考中,直到回归张家经过张家大爷的指导和张家的打点才中了个举人。
“妙妙愣在那儿干什么呢?”程娘子叉着腰吼道,瑾玉赶忙提着水壶跑到客人处,给他们添茶。瑾玉的爹爹,可是考了两次都没过,这第三次可能还是没有什么希望,因为这人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昏死了过去,整整昏迷了半月,花光了家中的积蓄,所以这程娘子才会厚着脸皮,到那张家去要钱了。
瑾玉鼓起腮帮子,想将肚子里饥饿感压制住,因为她实在是太饿了。
正在此时,本就十分拥挤的小街上,一匹枣红骏马,飞驰而来,所到之处一片鸡飞狗跳,这匹异常欢脱的红马身后跟着一个蓝衣小厮,焦急的喊道“快闪开!”很不幸,瑾玉家的小摊被那红马一脚踢翻。
“我的家伙式儿!”程娘子大吼一声,满目通红的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红马,作势要上前打去,瑾玉吓得赶紧拉起她,这要是把这马给打急了,不得踹出病来。
“这位娘子莫要生气,我家主人自会赔偿你的损失。”那位蓝衣小厮气喘吁吁的说道,显然是追着匹马很久了。
“那就好,我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式儿。”程娘子脸色变好了一些,
程娘子等了一会许久不见小厮口中主人的身影,便说道“你家主人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不想赔我这祖传凉茶摊了吧。”瑾玉正在喝着凉茶挡饥,听到自家娘亲这句话顿时喷出一口茶水。
程娘子拿出手绢擦了擦瑾玉的嘴巴,又说道“你看,这马都把我女儿吓成什么样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一脸焦急的小厮,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竹秀,你这小子跑挺快的啊!”一名身着白蟒箭袖,腰围缵珠银带,头带束发银冠,面若桃花,目若点漆的俊秀少年郎说道,顿时,热闹的小街上鸦雀无声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那位少年郎听见了,只见那位俊美少年看着面前小小瘦瘦的丫头,疑惑道“小娘子是在说,诗经中的卫风.淇奥吗?”
“是”
“这位公子想必就是这匹马的主人了,你的小厮也看到了,这匹马踢坏了我家祖传的凉茶摊,我刚刚算了算,一共十两银子。“程娘子伸出手。
这十两银子可是够普通人家过上半年了。
“这也太多了吧,这程娘子又开始撒泼了。”旁观的路人甲说道,程娘子一记狠厉的眼刀,所有人都闭嘴了。
“这位小娘子,你说,我应该赔多少?”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我身上就只有这些钱了,你全拿去。”瑾玉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包沉沉的银子
程娘子含泪送走了那位少年郎。
此时此刻,竹秀看见自家少爷一副做了好事我自豪的表情,十分愉悦的走着大街上,一双粉底青段小官靴煞是惹眼,便说道“玉哥儿啊,这小丫头不就念了首诗您就给她钱了,这也太容易了吧?”那名唤作玉哥儿的少年一愣。
“顾大哥最喜欢这首诗,虽然?权当做好了!”这名唤作玉哥儿的少年郎一摸脑袋,笑的极其灿烂。
“
瑾玉吃到了香喷喷的肉包子,而且还吃到了隔壁的云吞面,和自家娘亲欢欢喜喜地拿着银子去为她那爹爹抓药。
抓完药后,瑾玉跟随娘亲回家,看着娘亲包裹里鼓鼓的钱袋,一拍脑门,忘记了一件大事。
上一辈子,程娘子可没有遇见这位冤大头的少年郎,所以他们回去之后,是将父亲压箱底的传家半玉给当了,想着等有钱了再赎回来。
“娘亲,回去吃什么啊?”瑾玉问道,她眯着圆圆的眼睛笑眯眯的问道,程娘子一阵好笑,说道“我这是生了个小馋猫啊,刚吃过就要吃啊?”说完有些怜爱的摸了摸瑾玉的脑袋。
不回去也好,起码娘亲不会受那么多苦。
瑾玉握紧了程娘子的手。
第四章 大姓寒门(四)
瑾玉与程娘子回到家中之后,程娘子赶忙去为瑾玉的爹爹煎药,瑾玉吃的有些撑,便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她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场景,娘亲手扎的篱笆,篱笆上爬的是应季的瓜果,自己坐的是娘亲做的藤椅,细细想起来娘亲似乎什么都会做。
“瑾玉喝了一口娘亲自己做的花茶,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片美丽的日光。
“瑾玉,你坐在哪儿干什么呢?快去看看你爹。”瑾玉挪动小屁股,跑到里屋去看她那娇弱的爹爹了。
屋子里十分清爽,这也多亏一张简陋的木床,蓝色的床单被罩子,还有一个有些消瘦的男子躺在床上,瑾玉来到床边,拿起毛巾为他擦了一下脸。
说实话,瑾玉的爹爹长相十分出众,长眉入鬓,鼻梁挺直,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笑意,前世的瑾玉十分喜欢这样的父亲,可是到后来才发现,原来他可以对所有人笑。
“水”瑾玉的爹爹嗓子有些干涩的说道,瑾玉从桌子上拿来水,喂他喝了一口,然后看见他睁开了眼,便开口说道“爹爹,你终于醒了。”
瑾玉爹爹俊秀的脸庞上显现出一种类似迷茫的表情,“你叫我什么?”
“爹爹啊,爹爹你怎么了?我是妙妙啊。”瑾玉心下狐疑。
“妙妙?”瑾玉看见自家爹爹摸着头衣服痛苦至极的表情,心下顿时有些担心,焦急的叫道“娘亲!你快来看看啊,爹爹醒啦。”程娘子听到之后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看到自家相公安好的坐在床上,顿时喜从中来,竟是流出了眼泪,看着他,哭了出来
“你醒了。”瑾玉的爹爹似乎还有些恍惚,但是看到一位如此貌美的女子对着自己哭,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瑾玉的爹爹感觉到有些头疼,脑袋里好像有一些东西凭空出现似得,张维文其人当真是应了他的名字,维文,这一辈子指挥舞文弄墨但是却是不怎么擅长,也可以说是读书读成了傻子。
早年娶过一妻子,生过长子后边体虚久病身亡,留下一幼子,就由奶娘做主娶了如今的妻子程娘子,可是这张维文并不满意这桩婚事,只因这程娘子大字不识一个。若不知这程娘子长得实在貌美,恐怕这张维文不会给程娘子什么好脸色。
一刹那间,张维文脑袋里涌过无数的记忆,大多都是一些书本上艰涩的经言,还有就是眼前这位女子的容颜。
“阿婉,我没事儿,辛苦你了。”张维文说道。
“没有事就好,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多长时间,若是你去了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可要怎么活。”说完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是为夫的错,阿婉莫要做哭了。”张维文伸出手握住了程娘子有些冰凉的手,转眼看着瞪着一双眼睛的瑾玉,莫名其妙的心中一颤。
这个女孩的眼睛好生奇怪,好像可以看穿一切似得,直直的看着自己。
“爹爹,你为何刚刚说了不认识我?”瑾玉一字一句地问道,张维文此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才回了一句“许是爹爹刚才糊涂了,妙妙这是在怪我吗?”说完怜爱的摸摸瑾玉的头。
“当然不会,妙妙怎么会怪爹爹呢?”瑾玉甜甜的笑了起来,似乎很喜欢张维文的亲近,但是张维文却依旧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自己心头。
“好啦妙妙让你爹好好休息吧,跟娘出去做饭。”说完两个人离开,张维文闭上眼睛,看似睡着了实际上是在天人交战。
床上躺着的人已经不是什么张维文了,虽然这家伙也叫张维文,可是却是把整个芯都给换了
虽然他也叫张维文,但是这个张维文可没有娶过老婆,没有生过孩子,甚至连谈恋爱都没有,张维文毕业于重点大学的土木工程系,整个系里女生屈指可数,所以土木工程系还有一个雅称就是叫做纯阳门。
加之,张维文生性木讷,工作之后专心于事业,虽说是事业有成,可是却还是单身狗一只,于是被母亲大人叫回去相亲,但是在开车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这一老梗,十分恶俗的穿越了。
“唉,总算不用面对相亲对象了。”张维文幽幽的说道,他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虽说有些对不起爸妈,但是。”他听见程娘子的声音“相公,吃放啦。”程娘子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程娘子亲自端着碗喂张维文一口一口的喝粥,张维文英俊的脸庞潮红一片,程娘子有些担心的说道“相公,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不舒服啊。”说完将自己的脸贴到张维文的脸上,张维文顿时心下鼓跳如雷。
“我吃饱了。”程娘子看着自家相公一口气将米粥全部喝完,有些诧异,相公对吃相一向最为讲究,今日怎么?
“为夫累了,娘子去忙吧。”说完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故作假寐之象。
“相公若是有什么不适叫我就好,我就在外面。”张维文在被子中闷闷的回了一声。
张维文躺在床上有些沮丧,自己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点定力都没有,实在是,张维文突然看见瑾玉站在门外,幽幽的看着自己。
这感觉相当微妙,于是他情不自禁的说出了一句。
“天王盖地虎?”
“爹爹在念诗吗?”张维文心下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回道“是啊。”
“爹爹要好好休息啊,妙妙明日来向您请教诗经啊。”说完黑黝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好啊,妙妙也要好好休息啊。”
“我知道了,爹爹。”张维文看着瑾玉离去的身影,皱紧了眉头。
瑾玉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隐隐觉得,爹爹有些不正常,可是娘亲却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难道爹爹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吗?
但是天王盖地虎又是什么鬼。
第五章 解元老爷(一)
本就是五月,再加上这一年天气格外的热,所以瑾玉更加不想动弹了,但是多亏那位慷慨的少年郎,程娘子暂时不打算去卖凉茶,所以瑾玉也有时间观察最近有些古怪的父亲大人,顺便,偷一下懒。
据瑾玉观察,这位父亲大人,似乎变的羞涩了不少,怎么说呢,就是看见程娘子之后,总会莫名其妙的脸红,而且晚上的时候总是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不与程娘子同房。
瑾玉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这个所谓的爹爹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爹爹,瑾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然后又摇了摇头。
“妙妙,快来,帮我一个忙!“程娘子在厨房中喊道,瑾玉只好起身跑到厨房
瑾玉来到厨房看见程娘子在蒸东西,便心下好奇凑上前去问道“娘亲,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做些面果子,看你爹爹这几日食欲不振,赶快过来帮我烧火。”瑾玉忙蹲下为程娘子烧火,这灶台瑾玉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以前在尼姑庵里的时候总是她一个人冷了就我在灶台边睡着了,所以总是搞的一脸灰,尼姑庵里的很多人都笑话她,但是相应的,瑾玉对厨房里面的活计十分拿手,而且在尼姑庵里还有一位十分擅长做菜的老尼姑,据说是以前宫里面的宫女。
姑且不论这些话的可靠性有多大,这老尼姑的菜做的倒是真好吃,瑾玉跟着她学了好多东西,那老尼姑对瑾玉也很好,可是老尼姑在一个冬夜里,冻死了。
这种事情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尼姑庵里,太常见了。
瑾玉擦了擦眼睛。
程娘子看见瑾玉脸上像小花猫一样的面容,顿时有些失笑,拿出怀中的手绢给瑾玉擦了擦脸,说道“你看你把脸给弄得,你去陪你爹爹吧,莫要在这里给我添乱了。”说完便将瑾玉给赶了出去。
瑾玉来到屋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以前在张府的娘亲,那时候娘亲总是满面愁容,看着窗外繁华的景物,却始终不见笑颜。
当时瑾玉什么知道,所以以为娘亲只是害怕,像她一样害怕着个地方,后来,她才明白,娘亲是恨那个地方。
瑾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来到右边的小小的书房里,爹爹正在看着一本杂记,瑾玉心中有些诧异,爹爹以前从来都不看这些东西,用他的话来说,这等无益于读书人制艺的书,还是莫要看的好,但是以前的瑾玉特别喜欢看,程娘子特别喜欢听瑾玉讲。
因为程娘子,不识字。
“妙妙来啦。”张维文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的看着瑾玉,此时瑾玉有一种幻觉,仿佛前世的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梦。
“爹爹,你在看什么啊?”瑾玉问道。
“一本杂记,说的是一个制琴之人的故事,倒是有几分趣味儿。”张维文笑着说,似乎心情十分之好。
“爹爹不是一向不喜欢看着些杂记之类的书籍吗?”瑾玉问道,张维文笑了笑回道“偶尔看一下,还是有助于身心健康的,但是对于妙妙你为父还是有一点儿疑惑的。”瑾玉心下一惊,故作无样的问道“妙妙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那倒不是,妙妙你一向很乖巧,甚是聪明,甚至超过了一般六岁孩子的心性。”张维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瑾玉。
“那是因为妙妙是爹爹的女儿啊,爹爹那么聪明,妙妙能笨到哪里。”张维文似乎被逗乐了,笑着说“你这丫头倒是十分能说话啊。”
两人相安无事到了午饭时分。
因为银钱方面的充裕所以程娘子操持的午饭倒也十分丰盛,三菜一汤一点,两荤一素,蒜蓉时蔬,糖醋里脊,冬笋炒腊肉,还有一盅鲜鱼烩豆腐和造型可爱的面果子,光闻着味道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了。
“辛苦娘子了,都吃吧。”张维文拿起筷子,瑾玉和程娘子才拿起筷子吃饭,由于这顿饭十分和瑾玉的胃口,所以瑾玉就多吃了点儿,期间,程娘子不停的给张维文夹菜,使得他俊脸通红。
瑾玉皱起了眉头,爹娘已经成亲六年了,按说没有必要这般扭捏,这样的场景不得不让瑾玉怀疑啊。
这个爹爹似乎是有些害怕娘亲。
用害怕这个词来形容似乎有些不贴切,而且瑾玉有些不太懂男女之间的事,她上辈子认识的男子也就那么几个,而且一个一个都把她当做空气一般的存在,所以这种事情瑾玉是不懂的。
但是她就觉得,爹爹对娘亲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片锣鼓声,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中了中了,瑾玉正在纳闷是中了什么了的时候,一名身穿皂隶官衣的男子拿着一个黄色榜单,身后跟着一众人等,抬着锣鼓,御牌浩浩荡荡好不热闹,将这小院子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此时,屋中三人还在呆愣之中,张维文突然说道“中了什么,彩票吗?”只见那皂衣男子一拍大腿说道“哎呦我的解元老爷,你可真能开玩笑,这西条巷中谁不知道,您的学问最高,这乡试头名可不就是您吗?”程娘子一听心头一阵激动,抓着那皂衣男子的肩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家相公当真中了解元?”那名皂衣男子可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十分老道的将手中的皇榜交给张维文,这下程娘子一下子狂喜到不知道要怎么办,竟是一时岔气晕了过去,顿时张维文有些慌张,此时从人堆中挤出来一个老婆子,正是隔壁邻居王婆子,之间伸出手用力的捏着程娘子的人中,程娘子这才缓过来,看见张维文,顿时激动道“相公,你终于中了,你终于中了。”张维文此时还未反应过来,措不及防被程娘子抱了个满怀,张维文顿时满脸通红。
“娘亲,这些官差叔叔们给爹爹送来了好消息,我们是不是应该谢谢人家啊,瑾玉拉着程娘子的衣袖说道,程娘子一听,立刻抹干净了眼泪,去招待这些官差们了。
张维文转过头来,看见瑾玉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一寒。
第六章 解元老爷(二)
放榜前一日
“玉表舅舅!”一个身穿如意对襟短褂,葱绿襦裙,绑着两个可爱包包头的女孩子拉着那日的慷慨少年郎,少年郎面容俊秀,身穿紫红色锦袍,头上攒着数颗南海珍珠,看着犹如仙童神子,神气凛然。
一旁的锦衣男童冷冷哼了一声。
坐在正中间的王老太君眉开眼笑的说道“玉哥儿,我这把老骨头可把你给盼来了,不是说学业繁忙不来了吗?”老太君身穿四喜如意云纹暗红罩衫,下身穿着同色稠裙,满头银发上插着几支精致异常的金簪,额头上带着金玉碧玺抹额,既富贵又喜气。
玉哥儿爽朗一笑“外祖母的生辰,我怎能不来呢?”说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赫然是两颗硕大的南海珍珠,只见这玉哥儿将两颗珠子合在一起,竟然发出了柔和的绿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璧合珠?”一旁坐着的大房老爷张维辅说道,玉哥儿笑道“大表哥好眼力,这正是璧合珠。”
“玉哥儿有心了。”老太君笑道,看向玉哥儿的眼神越发柔和。
这璧合珠乃天下至宝据说有延年益寿的作用,送作迟来的寿礼再合适不过了。此时站在一旁的薛氏开口道“玉哥儿,你在这京城中知道的消息甚多,据说今年这金陵府的学督换了,这乡试可会有异变啊,你这表哥也是考过之后,一头雾水。玉哥儿说道”这些事儿我倒是听大哥说过,说是调了个较为古板的翰林来主考,所以,这次乡试倒不好说,我也不甚懂这些,我一个秀才都没有考上的,表嫂你问我这些我实在也不懂啊。”
“表嫂是与你开玩笑呢!谁不知道我们玉哥儿文采了得,只是不欲科举而已。”薛氏说完便娇笑起来,此时玉哥儿这才注意到这位表嫂的模样,薛氏穿了一身湖蓝百花烟罗衫,脖子上金光闪闪的红宝颈圈,美目流转,恍若神妃仙子,看的玉哥儿心神一荡。
“玉哥儿,你可莫要听你表嫂胡说,她可是个急性子。”薛氏的婆婆王夫人打趣道。一旁的老太君听到之后,呵呵直笑,显然是极喜两人的嬉笑卖痴。
“玉表舅!你明明说过要给带我去京城玩,可是上一次竟然偷偷走了!”原本一旁兀自冷哼的锦衣小童说道,玉哥儿微微一笑,抱起那小童说道“是表舅不对,这次一定带你去玩,胤哥儿听话啊。”
“胤哥儿,到我这儿。”王氏看见自家小孙子衣服发痴耍赖的模样顿时心中疼宠,将这小娃娃抱进怀里。
王老太君看见底下一副儿孙和乐的场景倒也开心,于是在吃饭的时候多用了几口,现下有些乏了便随碧玉回去歇息了,底下这些小辈们也相继离开了,只留下王夫人和大房老爷,张维辅,这王夫人本是老太君的外甥女,在老太君面前极为得脸,又因为生了两个儿子所以在府中的地位也是极其显赫,只是不怎么得丈夫的喜爱,东张之主,张承文,本朝次辅,现下也只是住在别院,不与这王夫人同房,据说也是恨极了这王氏,至于为什么,这大宅子里的腌渍事儿,说不清,此时王夫人不复之前的温柔和蔼,一脸阴翳疲惫的看着一旁的大儿子,开口道“这次贤儿的乡试成绩,可否运作一番,如果又要三房那边得了先机,我们可就没脸了,你不是读书的料,可要帮帮你弟弟。”张维辅点头称是。
张维辅出来之后,碧霞院的湘云跑到他的身边说道“大爷,翠姨娘备好了饭菜,请您过去。”张维辅想起来,翠姨娘那张宛若白玉的俏脸,顿时心中有些意动,便前往碧霞院。
此时芭蕉叶后的一个小丫头啐了一口,骂道“没脸没皮小贱人,就会在路上揽人。”说完便向大房主院跑去,此时大房嫡妻文氏躺在床上,面色蜡白,看来是生了一场大病,大房嫡子张绍祖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拉着自家弟弟。
“母亲,您没事吧?”祖哥儿问道,一旁的胤哥儿有些怯怯的看着文氏,文氏叹了口气“母亲这样子,都是因为你那坏心的姨娘,如今恐怕这翠姨娘有勾住了你爹爹的腿了。”
“太太,老爷又去了翠姨娘那里。”丫头秋云有些丧气的说道,文氏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我这病总归是自己惹出来了,老爷烦我也是正常,祖哥儿胤哥儿,你二人可要好生读书啊,莫要再让娘亲失望了。”
祖哥儿的眼圈红了。
“孩儿谨遵母亲教诲。”两个孩子走了出去,一旁文氏的陪嫁李嬷嬷说道“太太你且等等,过不了几天,这翠姨娘就不敢蹦跶了。”
文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张府二房,薛氏心急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张二爷,有些心烦是说道“莫要在我眼前晃悠了。”
“你这没良心的,你以为我不烦啊,你这乡试没谱,换了主考,凭你那水平能考个劳什子出来?”薛氏恶声恶气的说道。张二爷有些生气,可是无奈着婆娘说的有都是实话,就一声不吭了。
“若是被三房拔得头筹,就有你受的了。”薛氏担心道。
这些话要是被外人听到,定然会笑掉大牙,素有书香的张家二爷竟然如此水平,被一个妇道人家训斥,可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不过这结果是注定要让两位失望了,这次主考乃大周朝第一古板之文士,偏好,端正,刻板的时文,而张二爷此次找人代写的文章可谓是文采斐然,用词大胆,立意新颖,本是讨好之前那个喜好锐意进取的主考的,可是谁知这当真是坑了无数人。
看榜这一日,张二爷催了无数次,却始终不见送榜的人来,此时正十分郁闷的在凉亭中生闷气,此时,涨幅大门外锣鼓喧天,张二爷面上顿时一喜,薛氏也是惊喜万分,赶忙跑到门外。
“中了中了!张家老爷中了!”为首的官差说道,张二爷一脸喜意,薛氏也是喜不自禁。张氏维启乡试第三,恭喜举人老爷!”匆忙赶来的刘氏与张三爷一脸喜意的接过榜,笑着打赏诸人,此时贤二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恭喜三弟了。”启三爷,笑道“多谢大哥,二哥不如在这里等等,说不定二哥是解元老爷呢?”说完便携妻离开,柳氏离开时还得意的挺了挺肚子,薛氏恨得直咬牙。
二人等了许久。
却再也没有什么人来过。
第七章 解元老爷(三)
此时西条巷中的张秀才家里人满为患,门前那颗老柳树被闻风赶来的街坊邻居给掐的一干二净,说是要沾一下这解元老爷的文气。
而这解元老爷站在屋堂中中招呼闻讯赶来的亲朋好友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瑾玉这个解元郎的女儿,在厅堂的角落里看着那个应酬谈笑应对自如的蓝色身影,张维文此时穿着一身蓝布长衫,眉目疏朗,不卑不亢,不禁让前来恭贺的人心生好感,但是却也让瑾玉产生了更为浓重的疑惑。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瑾玉却知道,爹爹绝对不是那种善于交际的人,此时门外忽然进来一名身穿杭绸罩衣的男子看到张维文便一脸喜色的恭喜道。
“重言兄啊,恭喜啊。”瑾玉看见这名男子之后顿时心中一震,暗暗握紧双拳,就是这名男子是苏柔的表哥,而苏柔害的娘亲最终枉死。
“孟林兄,多谢了,屋里坐吧。”张维文并没有表现的特别亲热,瑾玉眉头一皱,以前爹爹可是待这位挚友如手足的,孟林似乎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笑了笑,走进了里屋。
张维文似乎看到了瑾玉闷闷不乐的表情,便招手招手让她过来,轻声说道“妙妙是不是累了,去休息一下吧。”瑾玉点了点头,离开小院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个蓝色的身影。
张维文与程娘子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终于把这一顿饭局给对付过去了,程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着还在忙碌的王婆子说道“王婶,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娘子哪里的话,这街坊邻居的总要互相照看一下不是吗?”王婆子放下手中的活计说道。程娘子又说“是,你说的是,只是你家中还有干活的男人少不得要吃饭盥洗,这些菜你就拿回去。”
“那,就多谢娘子了。”王婆子一脸喜气的端着满满一盘肉菜离开了,程娘子又费了些时间,将院子给收拾干净后,累的不能行,瑾玉也把地给扫了一遍,两个人坐在藤椅上,看着圆圆的月亮发呆。
“妙妙今天快活吗?”程娘子摸着瑾玉的脑袋问道,瑾玉看了看一脸疲惫的程娘子“还行,就是有点儿可惜娘亲做的菜。”程娘子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小馋鬼,你可知道今日我去打的酒菜可是醉香楼的,你最想吃的那家。”
“可是我就是觉得娘亲做的菜最好吃。”瑾玉依偎在程娘子的怀中。
“只是你爹爹与同年聚会,这时间应该已经回来了吧。”程娘子说道,此时门外传来声响。
“此时,我已经回来了。”正是晚归的张维文,张维文将外袍脱掉,看见妻子女儿依偎在一起顿时心中有些悸动,便说道“辛苦娘子和妙妙了。”程娘子站起身子,看着张维文说道“不辛苦,相公中了举,怎会辛苦。”此时程娘子美目盈盈,身姿卓越,一脸澎湃爱意的看着张维文,顿时让张维文有些心神荡漾,面皮发烫,便咳了两声“妙妙也困了吧,梳洗之后,就睡下吧。”
一阵梳洗之后。
张维文有些后悔自己说出来的话,禁不住程娘子泪光闪闪的桃花眼,便答应与她同寝,此时身边馨香阵阵,女子呼吸绵柔香甜,如同一根细细的丝线缓缓撩拨,张维文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
将程娘子的被子掖好。
瑾玉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翻来覆去,近乎到了辗转难眠,上一世时爹爹是绝对没有考中举人的,还是在回归张家之后,张家人上下打点,才勉强得了一个举人,从此之后在也没有再进一步。
难道,这个爹爹是妖怪不成?此时瑾玉天马行空,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冒出来,又被否定,瑾玉便彻底失眠了。
快要天明的时候瑾玉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以为重生之后一切事情应该会是了若指掌,可是却还是有那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瑾玉猛然一惊,出乎意料的事情,如果说,这一世的一切还要按照上辈子的事情运行的话,那,前世,瑾玉并没有遇到那个慷慨的少年郎。
或许这一辈子会有很多事情改变。
第二日醒来之后,父女二人都是精神萎靡,只有这程娘子睡得倒是香甜,满面红光一起来就做起了早饭。
两屉小笼包,虾皮菜粥,一叠小咸菜,和一盘小黄鱼,瑾玉和张维文吃的津津有味,用过早饭之后,张维文说要去与同年聚会,作为解元不能轻易的拒绝,所以就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程娘子收拾好家务之后,带上瑾玉去街上置办些衣服,昨日街坊邻居还有丈作的同年送来的随礼倒是有不少,里面有几批不错的绸布倒是可以为父女二人做上几套衣服。
瑾玉跟随程娘子来到一个不算太大的成衣铺,程娘子不厌其烦的挑选着衣服,瑾玉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
过了好久之后,程娘子终于挑选好了衣服去付账的时候,瑾玉说道“娘亲,你为什么不为自己买一身呢?”
蓝色的布袋里有五六件男衣,和两三件小孩子的衣服,就是没有一件女子穿的衣服,程娘子俏脸一红,说道“娘亲的衣服多的很。”
“胡说,娘亲的衣服只有那么几件,而且有的还破了,爹爹成了举人,娘亲就是举人娘子了,怎么能这样委屈自己呢?”
“妙妙说的对,我不能丢相公的脸,老板,把那两件也包起来吧。”程娘子又要了两件稍微正式点儿的裙子,便来到走出去了。
一路上商贩如云,各种货物更是应有尽有。
程娘子的目光忽然被一件东西吸引,她拿起收拾摊上一对小巧的碧玉铃铛,模样十分可爱,她拿起来挂在瑾玉的双鬓上。
“真好看啊!”
瑾玉摇了摇头,双丫鬓上的铃铛一响一响,十分清脆悦耳。
“老板,这个多少银钱?”
“一两银子。”
“这么贵!你坑人的吧!最多五钱银子!”
第九章 归家(一)
次日一早,张维文收拾整齐便要到这金陵城的余江楼之中,参加鹿鸣宴,听闻这此鹿鸣宴中还有当世名臣张承文,若是在这次宴会中能够得到他的亲睐,定然会在仕途中一帆风顺。
张维文此次又是解元投名,说不准会得到张大人的另眼相看,张维文穿着十分得体的丝绸青竹暗纹长袍,配上周身温然的气质,倒也真的是一表人才,国之栋梁的模样。
“娘子我出门了。”程娘子看着张维文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顿时有些惆怅。
“娘亲是害怕以后爹爹会离我们越来越远,是吗?”瑾玉问道,程娘子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而后笑道“你这小丫头怎会想出这等胡话。”瑾玉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听那些话本中说的。”
“莫要再看那些杂书了,小心你爹爹回家责骂于你。”
“爹爹才不会呢,爹爹还鼓励我看那些书呢!”瑾玉说道,语气里带着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欢快。
“哦,那妙妙岂不是很开心。”程娘子说道,然后摸了摸瑾玉的脑袋说道“我相信你爹爹,他不会这是这样的人。”
瑾玉心中一滞,低下头,上一辈子,他就是这样子,带着她们的信任,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娘亲。
金陵余江楼,处处古色古香,名人字画,檀香沉木,始终不见一点儿奢华低俗之气,张维文看了看此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这次的解元郎,重言兄吗?”一名举人来到张维文面前应酬道,张维文温然一笑,这种事情,上一辈子遇到的还真不少,虽说是条光棍但是还是知晓人情世故的,所以应付这种情况还是拿手的。
此时一位锦衣男子来到张维文面前,笑道“重言,你快来,我为你引荐一位大人。“周围的人纷纷露出异样的神色,这张府启三爷一向最为洁身自好,从不胡乱结交朋友,此时待解元郎这般亲密倒是有几分耐人寻味
“好,我这就随你去,各位在下先走一步了。“说完便跟随锦衣公子走了,留下一众人等唏嘘不已。
这位大人八成就是那位次辅大人了,这启三爷可是那位大人最喜爱的儿子。
此时张维文随张维启来到一处僻静的雅间里,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位面容文雅的中年文士,想必就是维启让他所见的大人了吧,于是便恭敬的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张维文见过大人。“张维文抬头时看见这位大人直直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便问道”大人是对晚辈有什么意见吗?”
那人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张维文。
“你的母亲贵姓”张维文有些呆愣,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
“张。”那位大人略带凌厉的眼睛眯起。
“张涟清。”
张维文一惊问道“大人为何知道我母亲的名讳?”那位大人缓缓站起,说道“张涟清是我妹妹的名字。”
张维文此时心中的疑惑更重,但是对面那位男子依旧不语,只是看着张维文。
“虽然老夫还不是很确定,但是我还是告诉你,你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外甥。”张维文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到天雷滚滚,这是要闹哪一出?
豪门狗血认亲记,张维文瞬间脑补出这等八点档剧情。
“你们先走啊,鹿鸣宴快要开始了。”那位大人说道,一路上,张维启一句话也没有说,张维文看他时,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少表示。
这张维启看来与他交往的目的并不单纯啊。此时外面的宴会已经还是本地太守已经坐在了主位,但是传说当中的那位大人却没有来,太守说道“那位大人身又公务,所以就先回去了,张大人还托我向各位贤才问好。”
张维文眉头紧皱,实在不知道这个张大人的目的,拿到他真的是张家的人?
东张府邸,慈溪院。
张承文站在老太君面前,拿出一幅画像,老太君愣愣的看着那副画像,一言不发,而后又失声痛哭。
“像,真像,真像我那可怜的女儿。”此时张承文面露愧疚之色说道“若不是妹妹对我成全,我也不会有这般境遇,所以我定然不会对妹妹不管不顾的。”
老太君看了一眼张承文,慢悠悠的说道“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不该逼她,还好现在找到了,他的孩子,在九泉之下,我也算给她了个交待了。”
“母亲的意思是,把维文接回来?”张承文问道。
“涟清既然为他取名为张维文,定然是还记挂着我们,我们所幸也就把他接回来当做府里四爷,这孩子也争气以后定然有大用,他就是我么张家的孩子了。”
“母亲说的说,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张承文说完便离开了,老太君看着那幅画愣愣出神。
张维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程娘子正在屋里等他,程娘子洁白的颈部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晶莹剔透,张维文叹了口气,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坐在一旁。
在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张府的事情,只是隐约知道养育他的奶娘说过他的母亲姓张,但是深问下去,奶娘又什么都不肯说。
这件事情在奶娘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难道这他真的与张家有什么关系吗?
“相公。”一声梦语
他看着睡的十分香甜的程娘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出了一阵柔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个女子受到伤害,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
次日一早,瑾玉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她穿好衣服,来到外面一看,顿时如坠冰窖。
张家二房媳妇薛氏身穿一袭藕荷色对襟外罩,下穿一身金玉通花暗纹百褶裙,抹着桃花粉,十分亲切的同程娘子说这话。
而一旁的张维文则与张家贤二爷聊着。
这种场面,瑾玉熟悉万分,上一辈子也是这样,他们欢欢喜喜的来到张家,却个个结局悲惨。
第十章 归家(二)
瑾玉有一种想要从这里逃离的念头,可是她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娘亲,暗暗握紧双手,张维文看了看面色微暗的瑾玉顿时心中生出一丝异样。
“表弟,老太君找了你们好多年,此次前来就是请你去见一见他老人家,也好认证一下,这毕竟是关系到亲缘的大事,还请带好姨母留下的遗物。”
张维文微微颔首。
瑾玉看着眼前的一切,再一次重演,东张府邸高大的灰墙,婀娜多姿的侍女在精致的抄手游廊中游走,瑾玉一行人跟随贤二爷,来到最精致华美的一处水上别院。
慈溪院。
老太君院中流淌的溪水叫慈溪,清澈异常,每年夏天老太君都会来此处居住,、
瑾玉以前很羡慕能来这个地方的姑娘,哪里有异常精美衣服首饰,好吃的零食水果,慈爱和善的老太太。
但是瑾玉没有去过几次,老太君也从来不会留她在此。
走过一段红漆长廊,水中的荷花开的正盛,清风吹来,莲香阵阵,瑾玉看到张维文蓝色的衣角在微风中来回飞舞,不知道为什么,张维文回头看了瑾玉一眼。
好像在说,放心。
到达慈溪院正厅时,老太君已经等候多时了,瑾玉抬起头看到老太局穿着一身祖母绿的长锦仙鹤衣,头上也戴着一副祖母绿宝石头面。
看到张维文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我可怜的孩子啊,这么久了,外祖母终于找到你了。”瑾玉看着老太君抱着张维文失声痛哭的表情,终于知道了,其实开始的开始,她还是真的很疼爱父亲的。张维文似乎有些无措。
“老太君,莫要激动。”张维文温声说完之后老太君擦干眼泪说道“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何为你取名维字辈?”
“小辈不知。”
“我们张家,孙子辈的人都取维。”
“这大概是妹妹的意思吧,最终还是我对不起她。”张家老爷张承文从门外进来说道,瑾玉眯起了眼睛,上一辈子,这位可没有来,那时候只有老太太和几个小辈们在,而且当时爹爹十分爽快的旧认亲了,没有一像这样迟疑。
“小辈一直有一个问题,您是怎样确定我就是您遗失的外孙呢?毕竟按照您说的,我的母亲是您的女儿,可是恕我直言,我并没有见过母亲,是一个老仆人抚养我长大的,而且,那个老仆人现在已经死了。”
“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是我送予妹妹的,清明碧玉,绝不会错,而且,有一点儿,我们绝对不会认错。”
“为何?”
“因为你长的与你的母亲实在是太像了。”张家老爷招手仆人拿出一幅老旧的画像,里面画的是一幅极其美丽的女子,而且这名女子的眉眼与张维文十分相似,张维文愣愣的看着那个女子,心里产生了浓烈的亲切感。
“小辈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张承文说道。
“我母亲一个豪门千金,为何会落到这种地步?”张承文听完之后面露惭愧之色,老太君更是一脸悲戚。
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说话,瑾玉知道原因,她冷笑一声。
“我说吧。”老太君拦住了欲言又止的张家老爷。
“那年,你舅父,官路不顺,加之朝局不稳,获罪入狱,为了救他,我将你娘亲嫁与权相之子为妻,一月之后,你的母亲失踪,三年之后,当今陛下临朝,权相一家满门抄斩,你的母亲从此下落不明。”
“这一别,便是死别。“老太君看着张维文泪眼婆娑,年老的脸庞上布满了泪痕。
“是我对不住清涟”张承文说道,一旁的王氏也在抹着眼泪。
片刻静默。
“大人也莫要自责了,世事难预料,逝者长已矣,既然我母亲为我取这样的名字,定然是还念着你们。”张承文老太君听完此话,便哽咽不已。
“重言此时还要叫我大人吗?”
张维文笑了笑,朝着张承文行礼道“重言见过舅父。”
而后,又朝老太君行了一礼“孙儿见过外祖母。”
“好,好,好!”老太君连说了三个好。
此时薛氏拉着程娘子的手说道“表弟妹,这些年来你们受苦了,如今回了家了,就不会受苦了,以后有什么吃的喝的,尽管问我要。”说完抹了抹眼泪。
“可不是吗,表弟妹,你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这二嫂嫂啊,可是家中主持中馈的,有什么事儿尽管找她,哎呦,这就是妙妙吧,长得可真漂亮,这么多年可真是苦了你了。”柳氏温声说道,摸了摸瑾玉的头。
此时老太君抹干净眼泪,终于看到了,程娘子与瑾玉二人,便把她二人招致身边,说道“你们也受苦了,今日便搬到这里吧。”说完爱怜的摸了摸瑾玉的脑袋,此时,程娘子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了。
“我们没有受苦。”瑾玉说道,厅内一众声响顿时消失,纷纷看向瑾玉。
“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在哪里,吃什么东西,都无所谓。”老太君似乎被这句话感动了。
“丫头说的对,如果现在清涟能够死而复生,就是吃糠咽菜,我也愿意。”一众人等又纷纷安慰老太君。
“妙妙说的对,只要家人在一起啊,这什么苦都不算苦,只要老太君您身体康健啊,我们这些小辈的就是折寿也愿意啊。”薛氏情真意切的说道,周围的小辈们纷纷称是。
“这孩子倒是个明理孝顺的。”张承文称赞道,一旁的王氏也说道“确实是个可人的孩子,以后可要多加照拂才好。”
“夫人说的是。”王夫人心中一喜,这人难得与自己说的心平气和,于是看向瑾玉的表情愈发慈爱。
而程娘子就站在原地看着这些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和事感觉到无比的陌生和害怕,她看向张维文,张维文朝他笑了笑。
“别害怕。”程娘子明白他的意思。
这一幕被瑾玉看在眼里,看向张维文的目光更加复杂。
这一世重新来到张府,等待他们一家人,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第十一章 归家(三)
薛氏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午饭时分了,可是这老太君依旧是兴致高涨,拉着这个新来的四老爷,说个不停,这些小辈们早上也没有用多少饭,所以现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是这老太君正在兴头上,又有谁敢扰了她。
所以这张家的大大小小都干坐着。
大房家的两位小公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自然饿不得,几个小丫头也是娇惯的主儿,薛氏不禁心中一叹,自己个不争气的,但现在还是没有生出个一男半女的,婆婆王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总透着异样。
倒是自家嫂嫂,文氏那可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再加一个庶女,而二房就只有一个庶女。
一向与薛氏不对付的柳氏倒是怀上了,据大夫说,是个男丁。此时薛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没有看见王氏对她使得眼色,王氏顿时心中不快,又看向大儿媳文氏,可是文氏此时竟然十分专心的替老太君倒起了茶。
“老太君,爹爹今早并没有用多少饭,他身体一向不怎么好,要按时吃饭。”瑾玉说道,在场的小孩子顿时一脸惊喜的看着瑾玉。
老太君忽的一笑“你看着我这脑袋,把这事儿给忘了,薛氏,你去准备下吧。”薛氏受命,起身去准备。
“大家都饿了吧,不如就在我这慈溪院中吃一顿家宴如何?”
众人纷纷称是,此时王氏拉起程娘子的手说道“侄媳,我来为你说一下这府中的大小人物,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老太君自是不用说,这位是你的舅父,我是你的舅母,那坐着的是你的大表哥,那是你的大表嫂文氏,二房的表哥表嫂你也认识,那边的就是三房表哥,表嫂柳氏。“程娘子看着一屋子的人,顿时有些紧张,瑾玉拉了拉她的衣袖,程娘子一个一个行礼。
三房柳氏说道“这些小辈们,妙妙也需认识一下。”她指着一个身穿锦缎罩衣,长得十分清秀的孩童说道“这是大哥的嫡子,祖哥儿,已经进学了,坐在他旁边的是胤哥儿。”
她又指向一旁的三个小姑娘说道“那个最大的是二哥的长女韵姐儿,旁边的是大哥的长女芝姐儿,最小的那个是大哥的嫡女意姐儿。”
瑾玉一一上前问好。
这两个庶女姐姐还是一脸温和可亲,可是那个最小的,叫做意姐儿的女娃,却好似不怎么喜欢瑾玉似得。
“妙妙的大名叫?”此时老太君问道。
程娘子回答道“瑾玉。”
“倒是与我家的辈数相同啊,这三个女儿也是瑾字辈的,那我的重外孙叫什么?”
“景宣。“张维文回答道。
“看来这丫头倒是好运,那孩子以后就叫做绍宣吧。”
“这孩子此时好在泉山读书,一月之后休假,便可回来看望祖母。”张维文说道,老太君说道“这孩子年岁多少?”
“十二了。”
一众人等,纷纷赞叹,十二岁进学泉山书院,在人才辈出的江陵也是十分厉害的。
瑾玉想起来,她这位哥哥也是相当厉害,九岁童生头名,十三岁头名秀才,十五岁解元郎,十六岁会试头名,殿试状元郎。
人称张六首。
可就是这样一个天纵奇才,成为了大周朝一等一的奸佞之臣。
他最后的结局怎样,瑾玉来不及知道。
张承文摸了摸胡子,目露赞叹之色,上一辈子张绍宣第一个除掉的人,就是一直对他照料有加的张承文。
一盘盘山珍海味摆放整齐,众人纷纷落座,不知为何,瑾玉恰好就与那个看她不怎么顺眼的意姐儿坐在了一起,上一辈子,张瑾意根本就没有在意过瑾玉,或者说是,看不起。
府中的庶女都不屑于结交的四房小姐,如今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瑾玉看向身上仿若能够发光的张维文。
这辈子的事情,似乎因为这个不一样的父亲,彻底改变了。
用过午饭后,老太君有些乏了,便放了张维文出来,说是要人带着他到处转转,无法之下,张三爷带着张维文到处转悠,柳氏便带着瑾玉与程娘子道老太君吩咐的院子里收拾一下。
瑾玉还记得,上一辈子,他们回来的时候,老太君是赏了一个院子,离花园特别近,所以时常会有些喧闹,可是这一世,老太君赏的院子却是一处极为幽静,较为精美大气的一座院子。
名为清和院。
瑾玉走进这院子,雕梁画栋,草木鱼虫无不精美异常,任取一处景皆成一画。院子后面便是一池清蕖,瑾玉站在游廊之上,不知道为何心中徒然一空,她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程娘子,看到她那副惊愕的面容,顿时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任哪一个普通人徒然来到了这等大富之家,都会不知所措。
程娘子从来到张家之后,所说的话屈指可数,真的是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走一步,生怕丢了人,上一辈子的瑾玉也是这个样子的,可是到最后瑾玉才发现,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在这些人的眼里,身份永远都摆在哪儿。
“表弟妹,这座院子可是老太君的心头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个地方住的。”柳氏略带些酸味儿的说道,程娘子也只能说是。
瑾玉记得以前的柳氏对待自己和程娘子不算差,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友好,柳氏娘家极为显赫,加之柳氏生得貌美所以心性高傲,嘴巴又毒,不如二房薛氏那般八面玲珑,无论如何,对瑾玉说话时都是和颜悦色的,所以瑾玉倒是十分喜欢薛氏,但是到后来,瑾玉终于明白有些人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怕。
“三表婶,有小宝宝了?”瑾玉故作好奇的问道,瑾玉似乎问到了她的喜处,柳氏十分高心的说“你这丫头好生聪明,已经四个月了。”
此时程娘子说道“依我看来啊,一定是个男孩,你看着胎相。”柳氏更加高兴了“那边借表弟妹的吉言了。”
柳氏又与程娘子攀谈了一会儿,柳氏便又是离开了,程娘子叹了口气。
“妙妙啊,你说我们到底该不该来这里呢?”
“我不知道。”
第十二章 表舅
已是黄昏,张维文这才回到老太君为他准备的清和院中,此时朗月清风,芭蕉岸柳,张维文不禁放慢了些脚步。
刚刚与启三爷吃过酒,所以现下有些眩晕。
这院子精美异常,中有流水,后有一湖,张维文来到抄手游廊之处,看到一池清蕖,荷香阵阵,不禁令人沁人心脾。
“爹爹,你可是心中快活无比?”瑾玉在栏杆处的一角,幽幽道。
“妙妙怎会这样想?为父有何高兴之处?”张维文蓝色的长衫随风飘动,此时他的手放在汉白玉栏杆上,瑾玉盯着那修长的手指。
“妙妙就快活啊,来到这样的人家里。”瑾玉说道,张维文突然转身说道“有时候我觉得瑾玉是聪明到了极致,不像六岁的孩童。”
“再过一月,瑾玉就要七岁了。”张维文摸了摸瑾玉的脑袋,看着她脑袋上来回摇晃碧玉铃铛。
“瑾玉你要相信爹爹。”
瑾玉恍然间,记起上一辈子也有一个人对他说,要相信他,可是,她终究还是不明白什么人都可以说出这句话。
“瑾玉当然相信爹爹。”张维文拉起瑾玉的手说道“今晚风大,瑾玉与我一起回去吧。”
瑾玉与张维文来到主卧之后,看到程娘子正在吩咐人准备饭食,张维文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瑾玉两人便坐在一起用过起了饭,席间并无人说话,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默。待到瑾玉喝掉最后一碗汤,程娘子忽然开口道“相公,这宣儿快要回来了,可要先写封家书?”
张维文放下手中的清茶,回道“娘子说的对。”
瑾玉随婢女回到自己的东厢房中安歇了。
屋中婢女被张维文尽数散去,只余程娘子与张维文,只见这张维文坐在金丝锦被铺就的楠木软榻上,向着一旁有些拘谨的程娘子招了招手。
“婉儿莫要拘谨,这里以后便是你我的家了,你就是这清和院中的女主人,你是我的夫人,不管他人如何非议,这都是事实。”程娘子愣愣的看着张维文。
“我晓得了。”程娘子低下了头,露出一大片白暂的脖颈,斜斜的追云鬓上玳瑁步摇晃动着他的眼。
次日一早,张维文有些眩晕的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袋,没有想到那酒的后劲如此足。
“夫君,可要更衣。”程氏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蝴蝶百花稠裙,流苏翩然,素腰不足一握,美目盈盈的看着张维文。
“咳咳!”张维文想起昨晚孟浪之态,顿时有些羞窘。
“夫君可是受寒了?”程氏赶忙拿起衣服披在张维文裸露在外的肩膀上。
“无事,我们快些收拾,莫要误了时辰。”今日他们还要去慈溪院给老太君请安,此时此刻,瑾玉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张维文穿戴整齐之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已大亮,看来是来不及吃些饭食,便赶紧携妻女赶往慈溪院,
待三人进入屋中时众人已经到齐了,薛氏与柳氏正在与老太君续着话,一身大红团花窄袖留仙裙衬得面如桃花,好不明艳动人,这柳氏也不甘示弱,一袭水绿暗花银带宫裙清丽不可方物。
这张家的人都知道,这两房太太都暗自叫着劲儿呢。
“表弟来了,这刚刚我还与老太太说起你了,这不你就到了。”薛氏说道,她一使眼色,一旁侍候的仆妇搬上了三张椅子。
“孙儿,来给外祖母请安了。”说着端上一杯茶,程氏跟着,也说了话,递上了茶,总算是没有多大错处。
瑾玉松了口气,前世时,程娘子在这个时候出了错,这一世,似乎有了张维文的指点。
“好好,快坐吧。”三人入了坐,此时一旁端坐的薛氏说道“昨晚表弟可是休息的不好?”
“这倒不是,这是昨日与三哥吃了酒,有些醉了,便贪睡了,让表嫂见笑了。”
“这就好,我还以为表弟不习惯这清和院中的安排,这我就放心了。”
老太君开口道“这维文呐,也不是外人,以后就按照府中四爷来对待。”
众人齐称是,文氏与薛氏对视,瑾玉心中感叹,这上辈子,老太君可没有如此对待爹爹,难怪人人都说万般唯有读书高,中了举人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瑾玉这丫头,也该进学了吧?”柳氏说道,老太君点了点头道“是该进女学了。”张家女学闻名天下,宫中退役女官,当世才女,皆以在此教学,金陵贵女皆以进入张家女学为荣。
“再过些时日,安排妥当之后,在进学不迟。”文氏说道
“老大孙媳考虑的倒也周到。”老太君赞许的看了一眼文秀贞静的文氏,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碧玉,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夫人便笑道“维文啊,你真是个有福之人,你那表弟从友人哪里归来,临走之前还可以看一看你这个多年不见的表哥,当年你的母亲与他的母亲最为要好。”
此时,慈溪院珠帘响动,一名身穿绛紫窄袖胡服的俊美少年,进来,只见到这名少年目如点漆,面若桃花,犹如珠玉宝石。
“外祖母,孙儿回来了。”
“玉哥儿,你看看这是谁啊?”老太君兴致高涨,众人皆笑,这玉哥儿打开扇子,摇了摇“这莫非就是我那谪仙一样的表哥?”
“浑说!你怎的知道你只表哥谪仙一样啊?”老太君笑怒道。
“我这表哥中了解元郎,又长的这般清风霁月,定然是谪仙无疑了。”众人被这位美少年逗得前仰后合,连张维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玉哥儿眼尖,看见瑾玉后,略微震惊,变问道“这位冰雪一般的女娃娃是?”
“瑾玉,见过表舅。”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这等奇缘。”玉哥儿笑道,老太君心中好奇便问道“怎个奇缘法,难不成,你还见过这丫头不成?”
“确实见过,但是,佛曰,不足道也。”
众人皆笑,此时坐在一旁的意姐儿鼓起了小脸,有些阴翳的看向瑾玉,好似她抢了自己的东西一样。
第十三章 宅门(一)
当年瑾玉只当这小姑娘是看不起自己,却没有想到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姑娘会嫉妒自己,这种事情,她看了一眼尚且年幼的意姐儿,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有些可怜,上一辈子,意姐儿虽说是贵为大房嫡女,可是嫁的并不好,只因她那些精明可靠的母亲在一年之后,离奇死亡。
和母亲的死法如出一辙。
“瑾玉妹妹,我听闻,你之前是在街上卖过凉茶的,好玩吗?”瑾玉看着这位娇蛮的小女娃,淡淡说道“不好玩、”
意姐儿没有想过她会这样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而后她身后的庶姐张瑾芝,一个令瑾玉不寒而栗的女人,凭着自己庶女的身份嫁入了国公府。
庶女高嫁,十分了不得,她踩着张瑾意上位,顺便将瑾玉这个小角色除掉。
“四妹妹,你受苦了。”张瑾芝长相十分清秀,眉眼中透出一点儿书香气,说话的时候温婉十足。
“多谢二姐姐了。”瑾玉回道,一旁的意姐儿以为瑾玉是对张瑾芝示好,顿时更加生气,把手中的热茶砸到瑾玉的脚边。
葱绿色的裙角湿漉一片。
一阵抽气声传来,众人看向瑾玉,幸而瑾玉反应较快,才没有伤到,只是这裙子湿了,一旁的碧玉见了,急说道“四小姐,没有被伤着吧,都怪连翘这丫头茶水都放不好,这三小姐才会不小心碰洒了,奴婢下去后定会教训与她。”
“碧玉姐姐莫要责怪她了,左右我也无事。”瑾玉心中暗道,若是她惩罚了那个背黑锅的丫头,岂不是一进门就落人口实。
这碧玉着实不简单,只是上辈子瑾玉并不怎么知晓这其中的事情,只是隐约感觉到碧玉似乎与大房夫人关系匪浅。
“墨梅,快带四小姐去换一换衣服。”一名年纪尚小的小丫鬟领着瑾玉来到,左边的厢房里换衣服,换过一身明黄色对襟莲花衣,瑾玉吩咐那名唤作墨梅的姑娘给自己拿来些点心说是饿了。
瑾玉看着那丫头离开,整了整衣裙,轻轻推开房门,来到一处小院子中,此处在慈溪院东边的小院子,幽静偏僻,青天白日来到这里还会感觉到有些阴寒,院门左边修修竹林,几处花圃假山几近荒废。
这便是瑾玉上辈子死去的地方,那年冬天,瑾玉在这里饿死了。
瑾玉在尼姑庵中呆了六年,第七年时,爹爹托人传话说是想她了,便将她从尼姑庵中接走,临时安置在了这个院子里,爹爹只是匆匆见了她一面,便离开了,而后张瑾苏来到那里看了她一眼,
对看管照顾她的人说“莫要让四姐姐受苦了。”
隆冬腊月,瑾玉只有一身薄衣蔽体,三日的饥寒交迫中,瑾玉放下那无所谓的尊严去求张瑾苏,她跪在地上,哭着求她给她一点儿饭吃,话还没有说完,便死了。
所以瑾玉现在可以确定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莫过于饿死。
无边无际的饥饿,可以摧毁所有的东西,她看着那个房屋下恍恍惚惚的身影,枯萎的眼神里涌动着骇人的仇恨,她在鼓山时那位老尼姑总是说一些经书上的箴言,可是现在她只要想起那些箴言,就更加的愤怒。
愤怒到想要毁灭一切,张瑾玉一直不敢想起来脸,那个人名字,因为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控制不住的发抖。
“张瑾苏。”
爹爹的朋友苏孟林再一次宴席的时候,对爹爹说了她表妹的事情,说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到此地无法落籍,请他来帮忙。
苏柔以前与爹爹有一段旧情,爹爹当时本欲娶苏柔为妻只是苏柔的母亲不同意将苏柔嫁到了云州。
那个时候,苏柔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张瑾苏比瑾玉大一岁,但是为了掩盖爹爹的丑事,说成小了自己一岁,苏柔也变做爹爹在云州的妾室,张瑾苏成为张家的吴五小姐。
瑾玉把门关上,无论如何,这一生瑾玉绝对不会放过苏柔母女,就算是下十八层地府,她也要将她们拉下去。
瑾玉原路返回是抄了近路,走过一面茂密的小树林,这处地方实在隐蔽,杂草长得很高,里面影影绰绰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瑾玉怕这小丫头提前回来,没看见自己,便也就不管不顾的走了进去,一路上树叶沙沙倒也无事,只是走到最中间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阵声响,便赶忙藏在树后偷眼看去,只见一对男女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男子身量较高,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与他痴缠在一起的女子面如芙蓉,娇媚异常。柔弱无骨的双臂搭在男子的脖颈上。
那个女人瑾玉认识,正是大房老爷处极其得脸的翠姨娘,由于隔的太远瑾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是这也无妨,瑾玉微微一笑。转身悄悄离去。
瑾玉赶到时,墨梅还未到,她舒了一口气,想不到去了一次故地,竟然还能够有如此收获。
“四小姐,点心来啦。”墨梅拿来几碟点心,一盘千层芙蓉糕,一盘红豆水晶饼,还有瑾玉最喜欢吃的莲蓉糖糕,瑾玉早上本就没用多少饭,加之站了不少时间,所以便饿了,也就多吃了几块。
“四小姐,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墨梅抬起头,看向瑾玉,瑾玉微微笑道“墨梅姐姐你说吧。”
“碧玉,似乎对您有所不敬。”墨梅有些温吞的说出这句话。
“墨梅姐姐与碧玉姐姐本是一同进府的吧?”瑾玉问道,她又喝了一杯茶,墨梅说道“是,姐姐聪明伶俐,深得老太君信任。”
“可是我觉得,墨梅姐姐也很聪明伶俐呢?”瑾玉说道。
“多谢四小姐夸奖,奴婢会记住这句话的。”瑾玉随墨梅回道主厅,老夫人此时正在与程氏叙话,这程氏较之昨天,沉稳大气了不少,瑾玉在心中庆幸,看了一眼张维文,张维文只是对她温和一笑。
“瑾玉回来了。”
“是的,父亲。”
第十四章 宅门(二)
老太君留住他们在此地用了午膳,便借口有些乏了,让他们出去了,瑾玉跟在张维文身后,程氏与柳氏走在一起,不知为何,这一世母亲似乎很对这个三表婶的眼缘,或者说是老太君的授意。
“表弟妹,下月王家的诗会,你可要准备好啊,到时候,母亲会正式向金陵众人介绍你和瑾玉。”
瑾玉在张维文身后,听到这句话之后想起来,上一辈子这件事情,在宴会上,娘亲因为不懂得金陵贵族的规矩,连出了三次丑。
娘亲一直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子,所以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去过这种地方,而代替她的那个人,则是苏柔。
不出意外,苏柔不久就会出现在爹爹的眼前,并且带着那个异常聪明伶俐的张瑾苏,成为爹爹的最爱,和红颜知己。
“到时候,还是要表嫂多多指点啊。”程氏说道,此时张维文走到程氏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说道“若是你不愿去那种地方,便不去了吧,我去向舅母说。”程氏看着张维文清澈异常的眼眸,有些羞赧,便别过头去。
“表弟倒是个痴情男子啊。”柳氏调笑道。
瑾玉低下头,这爹爹似乎十分看重娘亲,这上一辈子的情况十分不相像,程氏美丽轻盈的金步摇在张维文的眼里晃来晃去。
“表嫂说笑了,我们就先不打扰表嫂了。”说完领着程氏与瑾玉离开了,此时张维文身后的柳氏若有所思的的看着张维文等人离开的背影。
瑾玉等人离开张府后,回到了那个破旧的西条巷,此时巷口依旧是人烟稀少,透露着一种破落贫寒之感,门前的那棵老柳树倒是有着几分精神,只见张维文感慨似得摸了一把老柳树干枯的老树皮。
“爹爹,我们把祖母的排位收视好吧。”瑾玉忍不住开口道,程氏也赶紧跑进屋子中,收拾了一些东西,大抵是一些爹爹的书信之类的东西。
原本住了好多年的屋子,只用了片刻就收拾好了,用程氏的话说是张府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哪那些东西,反而会被笑话。
“从此以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瑾玉。”此时张维文突然看着瑾玉说道,瑾玉低下头,轻轻道“难道爹爹不高兴吗?”
张维文低下头。
“这种事情,恐怕是诚恐多于高兴的吧,不过这些事情你还不懂,你太小了。”说完摸了摸瑾玉的脑袋。
“是不是有点热?我看厨房中还有一点儿花茶,就拿过来泡了。”程氏给瑾玉和张维文各添了一杯花茶,瑾玉喝了一口,突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辈子,她有可能再也喝不上这杯茶了。
“娘子的茶甚好,以后也要泡给为夫喝。”张维文喝了一口茶笑道,程氏一阵欢喜,此时院中气氛正好,却不想到,被一个女声所打扰。
“重言,你还好吗?”一位素衣女子怯生生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名模样可人的小女孩,似乎与瑾玉的年龄差不多。
只见那名素衣女子乌发如瀑,眉眼清秀,算是一个清秀佳人,瑾玉上前一看顿时心中大惊。
那名素衣女子,是苏柔,而她身后的女子则是张瑾苏。
瑾玉握紧了双手,上一步抢先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理,我父亲的字怎是你这等妇人可是随便叫的,我看你也是有夫之妇,这等孟浪之举,可是要浸猪笼游街。”瑾玉连珠炮似的话将苏柔思绪打的有些乱,苏柔原本想着这张维文见到她之后,定然会满目柔情,毕竟张维文这等优柔寡断的男子最是多情,自己这般打扮定然能唤起他以前的记忆。
但这张维文只是皱了皱眉毛,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说了话,还有一边有些呆愣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个女人了吧,如果当初母亲不反对自己的话,如今自己就成为解元夫人了,她盯着程氏身上华贵的衣服,再抬起头来时一双美目已经是泪光闪闪。
“重言,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三日了,我只是想带瑾苏见一见她的生身父亲,难道都不行了嘛?”说话间张瑾苏来到张维文面前拉着张维文的袖子,说道“你是我的爹爹吗?”一双清澈异常的大眼睛像极了张维文,张维文此时竟然是无话可说,他似乎记不清关于这个女子的事情,似乎原身有意忘记,但是当那名女子看向他的时候,他的心脏会有些抽搐。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夫君?她说的是真的吗?”程氏问道,瑾玉看见程氏眼角隐隐而现的泪珠,握紧了双手,站在张瑾苏面前说道“你娘亲不是说只要见一下就可以了吗?现在见到了怎么不走了,真是虚伪的人明明是知道我爹爹富贵了,才来攀附的,以前我爹爹病的要死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真是两个不要脸的东西!”苏柔张瑾苏被气的说不出话,她伸出手说道“小姐,我知道你很生气,不想让我们回来,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否认,瑾苏她是你的姐姐啊,你怎么可以说你的姐姐不是东西呢?”苏柔柔柔的说出这一番话。
“谁说她是我姐姐?”瑾玉问道。
苏柔看向张维文,张维文摇了摇头,苏柔突然抓住张维文的衣服,哭泣道“重言,你怎么可以不认我呢?”
“认你奶奶的!”程氏拿起墙角的扫把,砸向苏柔,苏柔如花似玉一般的小脸上印上了红印显得十分狼狈。
“你在勾引我家夫君试试!我不打死你!”程氏拿着扫把将两个人打了出去,然后将门拴住,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看着张维文。
娘亲太久不发彪,瑾玉还真以为娘亲是一个柔弱女子了。
“张维文!你给我说清楚!”
“夫人,我不是,我,也不知道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不要生气啊,不要生气啊。”
娘亲将打包好的行李重新打开一件一件放回原来的位置,说道“你就和那个女人一起回去吧,不用管我,到时候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夫人,婉儿,我错了,莫要生气。”瑾玉站在站在门口看着正在闹脾气的两人,程氏赌气不理张维文张维文叹了口气,出去了。
瑾玉来到屋子里,看到在独自流泪的娘亲,说道。
“娘亲,你不要难过,我不会让她们伤害你的。”
“你那么小,你什么都不懂。”程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懂,娘亲,我什么都懂,如果她们伤害了你,我就杀了她们。”
“杀了她们。”
瑾玉幽深的瞳孔骤然紧缩。
第十五章 宅门(三)
程氏坐在窗户前面,看着窗外纷纷而落的雨点,顿时感觉到有些孤寂寒冷,便回到床边但是却怎么也不想睡觉。
她想起了瑾玉对她说的一番话。
张维文暂时在小书斋里休息,张维文上辈子从来没有与女子相处的经验所以对程氏这一番争吵,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说实话,张维文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毕竟从他醒来之后,程氏并未与他这般。
他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感觉到肚腹之中有些饥饿,便想着到厨房中寻觅一些吃食来填饱肚子,只是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这小书斋中有没有雨具,于是张维文只能作罢,他拿起一本杂记,看的有些索然无味。
腹鸣如鼓,今日午饭并未用多少,张维文叹了口气,拿了件长衫,披在身上,一路小跑,来到略微有些简陋的厨房。
却看见了程氏在灶台间忙碌的身影,程氏穿着一身粗麻布的衣服,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白玉一般的手臂,鼻尖红红的,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的瘦弱,张维文轻轻走上前去,从后面揽住程氏的腰,轻轻说道“莫要再生气了,婉儿。”
程氏转过身子来“你饿了吧,面条快熟了。”说完在案板钱切起了葱花。
“夫君吃面条最喜撒上一点点葱花。”
“有劳夫人了。”张维文温声道。
“没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只要夫君以后还肯吃我煮的面条就行。”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张维文看到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顿时心中一痛,上前抱住程氏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相信夫君,吃面条吧。“程氏将面条端到张维文面前,清凉软和的面条上盖着一块金黄酥脆的煎蛋,配上青翠的葱花,不由得让人食指大动。
张维文吃的很快,程氏细心的将张维文嘴边的碎屑擦掉。
两人携手进入卧室。
瑾玉从阴暗处走出来,她之前同程氏说了一番话,瑾玉并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人,只是将上一辈子发生的事情,假设给程氏听。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这都是事实。
上一辈子的娘亲在一哭二闹中消耗的爹爹仅剩的耐心,最后在孤苦无依中寂寥死去。
外面的雨下的依旧很大。
东张府邸。
林中萧萧瑟瑟之声渐起,一个瘦弱少年在磅礴大雨中低头寻觅,一旁打着伞的小丫鬟焦急的说道
“你倒是快点找啊,害的我在在这里陪你,冷死了。”那把梅花伞上的水流顺着伞柄的弧度,流到少年的脖子里,可是少年依旧跪坐在地上,仔细的在泥土中翻找。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不要在胤少爷面前那么高傲,你看吃苦头了吧,你一个贱婢之子,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少年停下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丫头,眼神阴郁而深沉,小丫头就闭嘴了。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找。”少年冷冷的说道,小丫头冷哼了一声,怒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明天找不到就有你受的!”
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少年继续跪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摸索,此时他的右手似乎是碰到了一个尖锐的物体,猛然间,手指被刺破顿时血流如注,他拿起那个尖锐的事物,竟然是一个造型别致的金簪,他的眼神闪了闪,把金簪放入怀中。继续在这磅礴大雨中缓缓摸索。
第二日一早,大房嫡次子胤哥儿好似的生了气,正在大房院中闹着脾气,都砸坏了好几个花瓶了,这大老爷不在,夫人又是个脾性软的,所以整个栖霞院中没有一个人能治住这小少爷。
贴身伺候的含月可都被打了个头破血流,夫人气的晕了过去,此时院门外突然出现一个身穿红衣的俊秀男子,手拿琉璃扇,头上缀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更衬得本人如珠如玉,这人正是访友归来的谢宝玉,也就是之前的玉哥儿,这含月看到谢宝玉之后,立刻泪眼朦胧,哭道“宝玉少爷,您终于来了摸着胤哥儿在屋中闹呢?”说完捂着自己流血的左脸,泫然欲泣之色让玉哥儿不禁心中一疼,便拿出怀中的焕颜膏塞到含月手中。
“妹妹这张玉颜上,可莫要留下疤痕啊。”说完便走到屋中,看到正在撒泼耍赖的胤哥儿,说道“胤哥儿这是怎么了,表舅来了就这么不开心?”
“舅舅,我的仓凉玉丢了,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个。”一张小脸哭的惨不忍睹,他拿着一只砚台狠狠的向一旁站立着的少年扔去。
鲜血顺着少年的脸颊流淌,经过一夜的搜寻,那块所谓的仓凉玉还是不见踪影,少年身上的衣服还未干。地上已经积了一滩水。
玉哥儿淡漠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年。
“莫要生气,我在为你寻一块就好了,你看你母亲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一旁坐在软榻上休息的文氏睁开眼睛说道“莫要生气了,你表舅都说了在为你寻一块。”
玉哥儿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说道“表姐,这是我特意为你寻的养荣丸,你的身体太差了,要多注意保重啊。”
“玉哥儿有心了。”
“表姐说的什么话,你我一同长大亲如兄妹,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这文氏父母早亡原先是在外租谢家长大,与这宝玉情同姐弟。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也要多多努力才好啊,这谢家毕竟不同于张家。你那几个庶兄们可都是厉害人物。”
“我自然是知晓的,表姐放心。”
“这就好不然姑母就又要为你担心了。”文氏收下了养荣丸。又说道“此次府中新来的那位四老爷,可是个厉害人物,以后必成大器,玉哥儿一颗药好生结交啊。”
“我自然是知道的。”
此时,站在一旁的少年已经面如金纸,看来是忍的十分辛苦,这玉哥儿说道“你就先下去吧。”
那位少年下去,没有看他一眼。玉哥儿有些疑惑,便问道“表姐,这个孩子是?看起来并不像下人啊?”
“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有个不知廉耻的娘亲,他娘亲原是你表哥身边的二等丫头已经开了脸,可是在此时与被发现与外院的一个管事私通,被发现自尽了,留下这个孩子,老爷看他可怜,便当做过家奴养了起来,至今连名字都没有。”
“表哥倒是仁善。”
“这孩子也是可怜的。我们就当做善事了。”
少年在外面的隔间,默然而立。
第十六章 宅门(四)
瑾玉醒来后,看着窗外已然放晴的天色,赶忙穿好衣服,来到娘亲房门前,见到两人已经穿戴整齐,又见张维文说道“我们用过早饭便离开吧。”
瑾玉看了看门外并没有见到那对母女,顿时心中疑惑,以苏柔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一家人吃过早饭之后,将门锁紧坐上张府的马车离开了,瑾玉上车前看了一眼门前尚且青绿的柳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莫名有些难过,她自诩从来不那种感怀伤时的女子,因为事实告诉她,那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妙妙,是不是舍不得啊?”程氏问道。
“没有。”瑾玉说道,张维文此时说道“我倒是有些舍不得,毕竟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张维文看着程氏,温柔的笑道,程氏回道“如若以后想念了,尽可回来,反正也离得不远。”
“夫人说的是。”张维文温柔的看着程氏,车厢里气氛委婉缠绵,瑾玉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
马车到了张府,张府的大管事,正在门口等待瑾玉一行人,张维文下车是,大管事赶忙迎上去,说道“您可算回来了,这老太君可是念了您一早上了。”
“让老太君担心了,我只是对母亲的故居不舍,故而多留了一晚。”
“四爷倒是个念旧的人,现下快快随我到老太君院子里吧,这老太君有要事要与你相商。“张维文看了一眼程氏,瑾玉皱起了眉毛。
莫非是那对母女耍的事情
“小小姐,就莫要去了,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你还要去女学呢。“大管事说道,瑾玉开口道”我现下有些话要对老太君说,是昨夜祖母传于我的话。“瑾玉说的一脸认真,这大管事也不得不信,便说道“也不是我不想让小小姐你去,实在是老太君吩咐的啊。”
“我知道,大管事是个明理的。”瑾玉说道。
“如此这般妙妙便跟着我们一起去吧,张维文拉起瑾玉的手,三人便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大管事说道“我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过像小小姐这样聪明的孩子。”
瑾玉三人到达的时候,张府中人集中在慈溪院中,薛氏看到张维文与程氏后
立刻上前去,说道“我当时是谁呢?这表弟,表弟妹终于回来了。”
“我本来计划明日就会,可是到达故居之后想起了母亲在世的情景,不禁感怀不已,便在那里多留了一晚,还望外祖母不要怪罪。”
“我的好孙儿啊,外祖母怎么会怪罪你呢,你这孩子就是仁善。”老太君笑道,似乎心情很好。
“维文啊,如今你回来了,祖母也是时候道城外的小梁山法源寺还愿,三日之后你与程氏,便于我一同前去吧。”
“好。”
瑾玉此时上前说道“老祖宗,瑾玉也要去,瑾玉有些话要对你说,瑾玉趴在老天君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
“是。”
“好,那就在女学中请个假,瑾玉那日便与我们一起去吧。”慈溪院中在坐着的与瑾玉同辈的人纷纷露出嫉妒之色,那名年纪最小的女娃意姐儿更是冷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显得很不屑。
瑾玉看了她一眼。
心中暗想这个张瑾意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作为她的庶姐的垫脚石,上一辈子,张瑾苏就是趁着老太君还愿的时候。
正式回到张家,这一辈子不同上一辈子的情况时,爹爹并没有同苏柔母女串通起来,瑾玉还有一丝丝胜算。
女学上课的时间很早所以瑾玉只是换了件衣服,便被香菱丫头送入女学之中,这女学就建在张府之中,所以瑾玉到也没有走多久,就到了,这香菱说道“小小姐在这里好好学习,奴婢就在隔壁的院子里,有什么时可以遣人来叫我。”
“好。”
瑾玉走入女学大门,里面的女孩子大多比瑾玉年纪要大,看到瑾玉之后,微微点头,绿树红墙之中,女孩子美好的容颜分外养眼,瑾玉上辈子倒是没有这样一番感受当时一进来便被张瑾芝狠狠的整了一次,便再也喜欢不起来这个地方,当年张瑾芝,令人将错的课本拿给她,上课时,女师傅提问瑾玉结结巴巴什么也答不出来,加之那个女先生是个十分严厉的所以就罚瑾玉站了一天,午饭时被人下了泻药,导致瑾玉**。
瑾玉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来到过这个院子。
当时瑾玉因为拉肚子拉的太厉害,昏了过去,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张瑾意说道“不是她!”张瑾意从此之后背上了恶毒的名声。
张瑾芝一直是一个令瑾玉不寒而栗的女子,包括她那个千娇百媚的母亲,此时张瑾芝亲热的拉着瑾玉的手说道“玉妹妹你终于来了,快,快拿着书,该上刘夫子的文史课了,可莫要迟到了,说完塞给瑾玉一本书。
瑾玉站在原地说道“姐姐,这并不是文史书啊?”
“哦,是真的啊,可能拿错了。”这本书封皮上是文史二字可里面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妹妹竟然看过这本书,不愧是解元郎的女儿啊,张瑾芝说道”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父亲对我的功课要求较为严格。”
“是这样啊,我们走吧。”瑾玉当初与这张瑾芝十分要好,只是后来发现这个庶女的不对劲儿之处,便没有来往,但是当初的瑾玉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害自己的人会是她。
这刘夫子终生未嫁生性高洁,最喜文史,是当时少有的女先生,被张家高价请来,所以地位十分超然所以这里面的高门闺女,没有刚惹她生气的,瑾玉当初念错书,被这位严厉的女夫子狠狠批评了一顿下午又做出那等丢人之事,所以上辈子对这夫子也是十分痛恨,可是现在想想,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瑾玉之前没有上过刘夫子的课,所以这刘夫子,点她的名字让她读了一段文史,好在瑾玉上辈子对于那段文史熟记于心。
末了之后,刘夫子还点了点头,显然是极其满意。
张瑾芝偷偷说道“想不到妹妹这么聪明啊。”
“张瑾芝,你起来回答一下问题。”刘夫子说道,一旁正在生闷气的张瑾意顿时幸灾乐祸。
看到瑾玉看着她,有些心虚的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