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秦淮江畔(上)
温均与颜路相谈甚欢,自是知道天色已晚,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张御良自拜师之后,便随温均一同居住,所以此次倒是张景宣一人回张府。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瑾玉已然在程氏哪里用过了饭,恰好遇到刚刚回来的张景宣,便说道“哥哥回来了?”张景宣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瑾玉的脑袋,便前往自己的院子里,瑾玉顿时感觉一阵不对劲,自家哥哥自从跟着那个不靠谱的温均去京城一趟,便变得有些古怪,总是一把自己闷在书房中,虽说之前张景宣也是时常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面读书,可是瑾玉总感觉而这次非同寻常,但是若要是让她说出来,到底哪一点不对劲,瑾玉又实在说不出来。
第二日清晨,瑾玉看着自家哥哥早早的出了门,便心中一动说道“哥哥,你要去哪里,你带着我去好不好?”张景宣眉头一皱,看着今日打扮的分外可爱的妹妹,顿时心中一软,说道“我去见老师,带你去倒也无妨,只是到时候要遵守礼数,知道吗?”瑾玉高兴的拉着张景宣的手说道“我知道啦!”
二人坐着马车来到秦淮河畔,张景宣抱着瑾玉下了马车,瑾玉顿时心中有些异样,这个地方倒是十分的熟悉,而且这岸边停靠着一艘大船,瑾玉不禁心中郁闷,自己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此时岸边一名中年男子说道“小公子,你家师父与我家主人正在船上等着公子,请吧。”瑾玉看了那名中年男子一眼,实在是感觉十分的郁闷,这名男子她认识,便是那对她有所图的颜易的管家。
瑾玉随着张景宣进了船舱,此时正在在中央的是瑾玉一直不怎么喜欢的颜易,儿温均也坐在一旁,甚至是好久不见的张御良也在此地,当张御良,看见瑾玉,一双澄澈的眼睛徒然一暗,不知为何瑾玉心中咯噔一下,便不再看张御良,此时颜易似笑非笑的看着瑾玉,瑾玉心中发毛,便带下头来不去看颜易,只是颜易的狐狸眼里总是蕴含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瑾玉时不时与他对视一眼,想要看清楚这个老狐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瑾玉小友,好久不见啊?”颜易拿起酒杯说道,瑾玉有些尴尬,但是还是说道“是好久不见了,颜先生。”
“自从那日一别,我就整日关注这边关战况,希望瑾玉小友的父亲早日归来,能够让我得偿所愿,收你为徒。”瑾玉没有想到这颜易会把话说得如此引人遐想,幸好自己还是个萝莉,否则这可就是明目张胆的调戏啊。
“多谢先生抬爱,家妹年纪尚幼,还请先生见谅。”张景宣不紧不慢的说道,此时温均说道“子易我说你呀,也真是人家小丫头明显是不想做你的徒弟,你老是这么死乞白赖的,面上也不好看,不是,你看我这不是给你带过来一位徒弟,天资聪颖,你干脆收他为徒的了。”颜易看向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张御良。然后说道“温老的眼光我自然是信得,只是这位小哥,已然是你的徒弟,我要是抢了您的徒弟,这传出去可是不好。”温均闻言呵呵一笑,一双大手搭着颜易的肩膀说道“不用这般客气,我又不是那般小气之人。”颜易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把扇子,十分潇洒的扇了起来,说道“子易定不会坐着等有为君子之德的事情。”
“好啦,我自知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子易,只是我这宝贝徒弟,你可得给我教好了。”
颜易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从此以后这位小哥就留着船上,带我教完他纵横兵法,便把你的宝贝徒弟还给你。“温均闻言看向张御良,只见张御良大步向前,对着颜易大行一礼。
此时温均又看向颜路只见他说道“我实在是没有时间来照看我大徒弟的学业,但是我这大徒弟来年就要科举了,如此便在这里拜托子路你照看。”瑾玉心中十分疑惑,这温均怎么有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瑾玉实在是觉得十分的诡异。
此时颜路开口道“温老请放心,只是如果我所料不错,您此次是要出仕。此时温均面色缓和道”老夫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老夫前朝时,担任西北两省十六诸城的巡抚,能把那个地方治理的百姓安居乐业,是老夫毕生心愿之二,前几日老夫已然像陛下递交奏疏。”
“先生大德,吾等自愧不如。”颜路说道,只是此时颜易面上似乎有些阴翳,温均叹了口气说道“子易,有些事情莫要强求,李准之祸并非你一人之过,你总是这般对自己过不去,这又是何苦呢?”颜易此时面无表情,喝了一杯酒,说道“温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如果可以,我自然希望潇洒自如,可是人生在世,谁又能真正脱离世事的枷锁呢?”
三人皆是叹了口气,倒是让瑾玉这三个半大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颜路开口问道“那温老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温均说道“三日之后,我便动身前往。”
“如今年关将近,温老,独身一人前往,这怎么行呢?”张景宣也皱紧了眉头,但是这温均倒是洒脱一笑“我本就是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我这二徒弟孤身一人,到时候颜易你可不要把我家小子赶到一边去自己清净去啊。”颜易微微一笑说道“子易自然会照顾好御良的,这点儿温老倒是可是放心。”
温均抱着自己的胳膊说道“那就好。”
瑾玉顿时心中十分的郁闷,若是自家爹爹回家之后,答应了这颜易,自己岂不是要和张御良整日在一起,虽说,瑾玉并不讨厌这个人,可是总是不希望同他有什么交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成为一个大汉奸。
第九十三章 秦淮江畔(下)
“据我所知,这西北两省情况十分复杂,其间流寇土匪众多,还有众多辽国遗民,温老这次所接过的担子可是十分沉重。”温均叹了一口气只见他说道“老夫在前朝便是亲眼看见西北两省落入辽军之手,心中实在是攒着一口气,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从辽军手中将两省之地给抢夺回来,不成想确实一份力气也没有使上,所以想要了却这一桩心事,就只好厚颜求官了。”
“温老自可安心去完成自己的功业,我二人自会不负您所托。”
颜路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温然如玉的感觉,撇开其他不说若是真要瑾玉选一个人当师父,瑾玉还真想做颜路的徒弟,而不是此时连走路都要走出一种智慧的颜易。
此时漫漫茶香随着微风飘荡,瑾玉深深吸了一口气,颜路泡茶的手艺,当真是了得。
“小鼎煎茶面曲池。明月文士竹间棋。何人书破蒲葵扇。记着南塘移树时。”此时温均摇着从颜易那里拿来的扇子,摇着冷风说道。
众人皆闻诗一笑,颜易更是问道“温老夸奖子路如同明月?”颜路微微一笑,抬抬手说道“子易莫要在开玩笑了,此诗本是温老之前于南塘所住而写,并非是为我独写。”
“那真是是我孤陋寡闻了。”
“茶已然好了,众位请品茶。”颜路将瓷白的杯子放在几个人的面前,瑾玉浅浅的尝了一口,就觉得茶香四溢,唇齿生香。
“颜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此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张景宣说道,此时颜路眼睛一弯,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顿时看的如同明月照溪水,当真是美男子一枚,只见这位美男子说道”景宣若是喜欢的话,以后我便教你茶道。”
“多谢先生。”张景宣十分恭敬的说道,瑾玉不禁看了他一眼,此时,一旁十分沉默的张御良也看了张景宣一眼。
眼眸深沉无比,搞得瑾玉以为这两个人之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可是这张御良,只是看了张景宣一眼,便转过头去,专心致志的喝起茶来。
一时间,静默无语,许是茶香四溢,气氛温然,连一向眉头紧皱的颜易也舒展了眉头,此时瑾玉眯起了眼睛。
只是突然大船猛然间一晃,舒适安然的十分顿时被破坏。
此时那位中年管家进来船舱说道“先生,似乎是王家的船只与我们相撞,我们的船较小,此时舱底似乎已然破了,现下只能先下船了。”此时船上众人纷纷面色一惊,瑾玉也明显感觉到船舱不稳,似乎有水涌入的声音,只是瑾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也知道此时要赶快下船才是。
只是这颜路颜易二人并未动身,只见这颜路说道“此时天寒地冻,船工无法下水修补,为今之计也只有先下船了。”
“子路你说,这是不是王家王潜指使的?”颜易此时的脸色分外阴郁,颜路叹了口气“王潜不至于会要你的命。”
此时温均说道“我之前到京城上下打点,拜托了那位人物,才保这李准在牢狱之中不至于枉死,王潜虽说权势滔天,可是子易你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威胁,我看倒是有可能,王家那群不肖子孙干的。”{
“先生,船只准备好了。”颜易站起来,看了四周,只拿起了一旁的扇子,便离开了,颜路无奈的笑了笑,张景宣便直接抱着瑾玉,离开了船舱,瑾玉表示很无奈为什么她总是会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
此时江面上一座富丽堂皇的大船,雕梁画栋,描金香玉,看起来十分的嚣张瑾玉几人站在小船上,看着那座十分张扬的船只,顿时觉得恨得牙痒痒。
瑾玉心中郁闷,虽说这艘船不是自己的,可是这么突然的撞过来,万一这船不结实破了大洞,来不及逃跑,掉下去怎么办,这可是隆冬时节,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全身瘫痪,真是太可恶了。
小船渐渐驶进岸边,瑾玉几人下了船,只是颜易故人一人站在小船上,看着自己的那艘大船倾斜。
另一条船上的管家说道“先生,这船只能在开春之后修了,您以后是要住在哪里?”颜易顿时眉头紧皱,站在岸上的颜路说道“此时我也无法在什么地方去给你买一条,何况,你我并无足够的银两。”瑾玉看着此时颜易的表情,顿时响起一句俗语。
屋漏偏逢连阴雨。
温均摊了摊手说道“我房子倒是多的很,只是子易又不能住,此时并非画舫游船盛行之时,自然不会有人卖,这件事情倒是十分棘手。”
瑾玉看着颜易一个人站在船上的那副可怜样子,顿时有些心软,便开口道“我倒是有一搜画舫,只是不知道先生嫌弃不嫌弃。”
此时颜易眼睛突然一亮,说道“不愧是我看重的徒弟,真是有心了。”此话被颜路清朗温润的声音说的分外中听,瑾玉不禁有些自得。
“妹妹,不知这画舫是你何时得来的。”张景宣问道,瑾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的好姐妹,柳家姐姐送与我的。”几人顿时一惊,温均开口道“我听闻这柳家小姐的外祖可是闻名天下的巨富沈家,怪不得这么大方,小丫头你可是交到好朋友了。”此时颜路突然说道“那柳家小姐可是上次于你一同前来避雨的姑娘?”
瑾玉点了点头。
瑾玉吩咐了下人去吧那座画舫开过来,先将这个“奉旨游江”的颜易给安置了。
当那座十分精美至极的画舫开过来,瑾玉几人边上了船,实在是这江边太过寒冷,画舫之中温暖如春,又有十分美貌的侍女伺候着,可比那艘寒酸的大船不知要好了多少。
瑾玉临走之前,颜路十分郑重的对着瑾玉说道“谢谢。”而颜易只是在一旁喝着美酒。
周围侍女缭绕,他却独自一人在下棋,自己和自己下,一旁很没有存在感的张御良在看,两人都没有起来送客。
颜易十分不好的形象更迭一层楼。
瑾玉暗自吐槽道。
第九十四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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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是接近年关,府中的人都在忙着准备过年诸事,二来府中诸位爷陆续归来,此时就差老爷和文四爷了。
说起来这两人倒是极其受人尊崇的,一个是当朝宰辅,另一个人是解元郎,而且更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一时间张家风光无比,府里面也是喜气洋洋,老太君更是高兴的吩咐管家给府中所有下人添置新衣。
瑾玉从梅园路过,看见里面傲雪寒梅,幽香雪冷的美景,顿时心中喜欢,便带着青雀进去了,看着那朵朵梅花傲立枝头,顿时想学那些文人墨客做一手应景的诗来,不成想沉吟了片刻。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瑾玉看了看梅树之下,活泉池水十分清澈,又看了看天空,此时正是黄昏时分。
“肃表哥?瑾玉看着一身玄色衣衫的何肃,顿时有些惊讶,在瑾玉心里,这位表哥一向是那种舞刀弄枪的人,现在怎么会作诗了?何肃看了瑾玉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虽然知道自己不便与他多说,但是瑾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肃表哥是来赏梅的吗?”何肃来到瑾玉面前说道“是。”然后便闭上嘴,不给瑾玉一点接话的余地。
“那真的是好巧啊....”一时间尴尬无语,瑾玉发现无论是什么时候,何肃都能把正常的气氛搞得无比尴尬,真的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瑾玉看了看开的正好的梅花,想要折一支梅花回去插在瓶子里,可是奈何个子太低,青雀虽说比自己要高一些,可是,依旧够不着高处的梅花,瑾玉却是十分不甘心,依旧在那个地方蹦来蹦去,一旁的何肃看到之后,皱了皱眉头,长臂一伸,那支分外傲娇的梅花就到了瑾玉的手中。
“谢谢表哥。”瑾玉眼睛微弯,头上两个碧玉珰随着她的笑容,轻轻一晃,何肃心中一颤,这丫头明明比自己小好多,何肃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恋童癖。
“不客气。”
“太好了,那我要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瑾玉怀里抱了一大束梅花,青雀跟在瑾玉后面说道“小姐,我看那何家表哥倒是个好的。”瑾玉眉毛一挑,说道“你是不是也听说了,我与他要订婚的消息。”青雀面色一惊,老老实实的说道”我听香菱姐姐说的。”
“香菱姐姐是个好的,你可要向她学一学,据我所知,这老太君可是十分的信任香菱姐姐啊。”青雀面上沉静,只见她十分坚定的说道“虽说在老太君面前得脸是很好的,可是奴婢是小姐的丫头,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要紧的。”
瑾玉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香菱是老太君的人,不过这丫头对自己倒有几分忠心,只是却又不能放下脸子不理老太君,所以就只好两边都不得罪,但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瑾玉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清和院,却不成想,进院子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守着,也没有人来迎接,不觉得有些怪异,便进到的程氏的院子里,却看到一大群仆妇
围在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瑾玉掀帘子进去,竟然发现多日不见的张维文与程氏坐在一起。
“妙妙,爹爹回来了,快过来。”程氏温声道,此时程氏面色酡红,一脸喜色,瑾玉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看张维文,张维文黑了也瘦了,脸上的胡子也没有整理,倒是显现出几分男子气概来,这张维文也是许久不见瑾玉,便笑着伸出手,将瑾玉抱了起来。
“多日不见,妙妙又胖了啊。”瑾玉刚刚涌起的一点点孺慕之心,消失的一干二净,张维文笑了笑捏了捏瑾玉的脸,说道“爹爹走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想爹爹啊?”
瑾玉心中无奈,只好反问道“想,那爹爹想妙妙了吗?”张维文笑道“当然想了。”
此时帘子外面突然想起来一阵人声,瑾玉眉头一皱看着苏柔母女进来,只见狼人穿着十分朴素的衣服,头上戴着十分简单的头饰,苏柔一双明眸,柔柔的看着张维文,张瑾苏更是可怜兮兮的看着张维文,看见坐在张维文腿上的瑾玉,更时十分酸涩的留下的眼泪。
“大人,我本不想来打扰太太,可是瑾苏这丫头,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您了,求您让瑾苏在这儿陪陪您吧。”苏柔这番话说的十分的可怜巴巴,在场的仆人不禁对这位可怜的姨娘产生了一丝同情,瑾玉眉头紧皱,看着自家娘亲,这苏柔生的好口舌,说的好似程氏不让张瑾苏见张维文似得,自家娘亲绝对没有这样想过,也不会这样做,此刻程氏面上不喜说道“我那里不许瑾苏在这儿,既然这丫头也是夫君的女儿,就留在这儿吧,你一个外人还是出去吧。”
瑾玉此时心中忍不住为自己娘亲点赞,还一个外人。
苏柔还要说什么,可是看到张维文一脸漠然,便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程氏,扭头便出去了,此时张瑾苏依旧是怯生生的看着张维文,看着像是一个枯萎的小草,张维文顿时心中一疼,想到其实这个孩子其实也很无辜,便拉起张瑾苏的手,好好同她说了几句话。
张瑾苏十分乖巧的回答了,瑾玉冷冷的看着张维文,程氏也不说话,不过张维文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他吩咐下人道“去那些过冬的东西给五小姐送去,你看这大冬天穿这么薄。”这句话张维文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但是程氏心中顿时一怒,便开口道“夫君这是怪罪我没有照顾好这丫头,克扣了她的份例?”张维文转过头来说道“没有,夫人,你莫要多心,瑾苏只是个孩子,我是他的父亲照顾她是应该的。”
程氏听到这席话之后,顿时大怒道“那妙妙,宣儿就不是你的孩子了,我能让这个野丫头回到家中已然是很给你面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第九十五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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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男子三妻四妾本事件很正常的事情,妻子就算是再怎么生气难过,也要装作十分大方的结束那个女人,否则就要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
说来实在还不公平之极,可是却又无能为力,瑾玉拉着程氏的手,说道“娘亲,你不要和爹爹吵架,妙妙很害怕。”程氏看了瑾玉一眼,顿时眼睛里泛湿。
“你嫁给你之前,你可是允诺过我的,一声不纳妾,如今我依然让步了,你现在还想要我干什么?”程氏说的十分委屈,一双眼睛泛红,看起来倒是真伤了心,瑾玉不禁感觉到心中疼痛不已,顿时发誓以后定然不会让自家娘亲再受一丝伤害。
“我并没有这番意思,我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太太难道就不能让我安生一会吗?”瑾玉听完这席话顿时心中一震,爹爹从来不会叫娘亲太太,如今,可算是真的生气了。
氏看到张维文这般,也知道这人是真的生气了,但是程氏个性倔强,自然是不肯服输,张维文等着这程氏给他一个台阶下,可是这程氏愣是什么也不说,张维文顿时心中火气上涌,一甩袖子,离开了。
此时张瑾苏看见这幅场景,面上惊恐,但是心里却是无比畅快,因为这之前自己在瑾玉手上从来没有得到好处,此时程氏与爹爹吵架,自然是让张瑾苏高兴,只见这张瑾苏说道“母亲,我,我走了。”程氏看见她那副小白花一样的面容就觉得难受,便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走吧。”瑾玉皱起了眉头,帮程氏捏了捏胀痛的额头,程氏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戏文说的没有错,这男子一有出息,就会变坏,她看着瑾玉,心里不禁用处各种不好的想法,顿时悲从中来,竟然是哭了起来,
此时张维文走在院子里,自己心中也是实在不怎么好受,但是也确实不怎么好意思现在就回来,那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于是张维文就在这北苑中转了起来,期间,张瑾苏还是没有放弃,一路小跑,来到张维文面前,朝着他甜甜的笑了笑,张维文心中顿时一软,便问道“苏姐儿此时怎么会来寻爹爹。”张瑾苏双眼了蓄满了泪水,只见她说道“爹爹,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拟具不会和母亲吵架。”张维文看着张瑾苏一脸委屈愧疚的模样,顿时心中一疼,摸了摸张瑾苏的脑袋说道“苏儿莫要担心,这是大人的事情,爹爹自会处理好。”张瑾苏顿时破涕为笑,只见她说道“我真的好高兴,爹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番话。”
张维文顿时心中有些惭愧,她抱起张瑾苏,说道“爹爹以前事务繁忙,没有时间陪你,今天我就于你一起逛一逛这个北苑如何?”张瑾苏自然是心中欢喜,便点头答应,这一切都被瑾玉看在眼里,瑾玉一直以为这个怪异的爹爹应该就是自己的福星,或许以后自己的生活不会那么艰苦,但是她错了。
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的看自己。
次日一早,张瑾玉在程氏的怀里醒来,据院子里的人说,张维文陪张瑾苏看过了院子之后,便出门去了,似乎并没有要躲着程氏的意思,只是今早上回来的时候,派人来传话,说是要带着瑾玉出去一趟,瑾玉心中明了,程氏吩咐丫头给瑾玉穿了件十分漂亮的嫩绿衣衫,在这隆冬之时,倒是显十分可爱。
张维文在厅堂内等着瑾玉,只见这张维文身穿文士青衫,十分的文秀俊朗,只是此时瑾玉无心欣赏,上前对着他行了福礼,淡淡的喊了声“父亲。”张维文一震“之前不是一直叫我爹爹吗?”说完上前抱起了瑾玉,瑾玉并没有反抗,此时张维文与瑾玉出了门上了一辆马车。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到达了秦淮江畔,瑾玉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来到这个地方,只见岸边停靠着一艘画舫,瑾玉嘴角冷笑。跟着张维文进了画舫,只见此时颜易依旧和张御良在下棋,看到张维文之后,放下了棋子说道“两位贵客来了。”张维文还礼“打扰了。”
朔望两人坐下,这艘画舫想必那条大船较为狭小,此时颜路并不在,颜易便吩咐人给瑾玉两人倒茶。
“在下此次是想要征求重言兄的同意,受令千金为徒。”
张维文面上并无异色,显然是之前已然知道这件事情,瑾玉估计这两人显然是已经达成了某项约定,只见这张维文说道“子易大才,当我女儿的师父,我自然是十分欢喜,若瑾玉同意,我便同意。”此时两人看向瑾玉,瑾玉笑了笑,说道“我听爹爹的。”张维文愣住,而后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然是同意的。”瑾玉眉头一挑,说道“那我就拜师。”
瑾玉站起来,走到颜易身边对着颜易行了师徒大礼,颜易面色复杂的把瑾玉扶起,送了一尊砚台,便算时拜师结束了。
只是瑾玉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此时颜易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个好师父,但是如果有其他办法的话,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瑾玉嘴角冷笑,但是嘴上却说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是给徒弟的训诫?”
颜易叹了口气说道“我曾今写过一首讽喻当今陛下的诗,陛下便赐我终生不得踏足土地一次,所以为师这一生只能飘零与江中。”
“这件事情我知道的,人家都说师父是一个有风骨的人。”颜易听完这句话,苦笑一声“也正是这句话,使得我的一位好友面临牢狱之灾,我听闻瑾玉你曾经救过十三皇子的性命,陛下允诺封你为县主,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才请求瑾玉你能够将这次恩典借予为师。”瑾玉此时沉默不语,她万万没有想到颜易收她为徒,是因为这个原因。
“师父的那位好友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是为师的挚友。”瑾玉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把这次恩典送予师父。”颜易顿时一喜,一旁不动声色的张御良意味深长的看了瑾玉一眼。
“只是,瑾玉想求师父一件事情,一件对瑾玉十分重要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西北为官
颜易问道“只要我能办得到,定然会竭尽全力。”颜易说的十分诚恳,可是对面的瑾玉并没有表示什么,众人皆以为瑾玉不会说话时,瑾玉却开口道“这件事情,徒儿以后再告知师父。”
颜易没有说什么,但是张维文却隐隐约约间感觉到瑾玉所要求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此时他也不好开口。瑾玉心中暗道。
此时没有颜路的清茶倒也是十分可惜,只是此时颜路并不在,无法河道那等美妙的香茶。
张维文带着瑾玉离开了画舫,与颜易告别之后,两人又去了一个地方。
金陵城郊。
此地白雪尚未融化,远山近水,极似一副尚好的水墨画,瑾玉下了马车,双脚踩到皑皑白雪之上,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只可惜此时并未飘雪,否则定然是美景一处。
张维文拉着瑾玉的手,不远处,有几个坐在牛车上,看着是要进城的农民,他们穿着厚厚的衣服,看见两个穿着精致的两个人,不仅多看了几眼。
一路走来,瑾玉不禁感觉的有些累,好在已然快要到达目的地,一座高大的门牌,金陵书院,原来张维文是来找温均的,自从那次与温均见过一面之后,这老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瑾玉不禁心中疑惑,张维文找他干什么?
此时金陵书院倒是十分冷清,学生们都放假了,只有些书院里面的洒扫之人才留下,张维文两人进去,只有一位正在扫雪的老仆人看见张维文之后,恭敬地说道“老爷在书屋等先生。”张维文点了点头,拉着瑾玉十分熟稔的走到了书屋,只见这间屋子倒是十分的古朴,里面的摆设也十分简单,只是藏书倒是不少。
此时温均正拿着一本书,见到张维文拉着瑾玉进来,便说道“你来了。”看到张维文身后的瑾玉时也,对着瑾玉嘿嘿一笑,他招了招手说道“瑾玉,你和小环一起去玩吧,书院的院子里有一处不冻的泉水,你去看看?”瑾玉点了点头,一个小丫头进来将瑾玉带了出去。
瑾玉自然想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可是这小丫头竟是十分执着,拉着瑾玉的手欢欢喜喜的来到温均所说的那个院子里。
瑾玉记得以前看过一本有关于园林的书,上面说真正成功的园林是无论什么季节都会有独特的美,瑾玉看着处处佳雪好景,顿时心中的意思烦闷已消除了,小丫头拉着瑾玉说道“小姐,我带你去看那座不冻泉,可漂亮啦。
走了几个弯弯绕绕的小道,两人终于到了那个所谓的不冻泉,只见这大冷的天里面,这泉不但不结冰而且还冒着白烟,显然是谁很热,周围或许是因着这热气的原因,有些花草竟然没有枯萎,瑾玉顿时感觉到十分新奇,便伸手摸了摸那水,却被小丫头一把手抓住,阻止了。
“小姐莫要碰这水,这水烫的狠,你看。“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鸡蛋,放进了水里,过了一会,又用树枝把鸡蛋拿了出来,剥开给瑾玉看,只见露出白玉一般的蛋清,竟然是已经熟了,实在是十分的厉害。
瑾玉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自己直接将手伸进去,那可真的会烫伤啊,瑾玉看了看那个小丫头,只见那小丫头拿起瑾玉手中的鸡蛋,便吃了起来,看见瑾玉看她,便笑眯眯的说道“小姐要吃吗?我带了两个鸡蛋,还没等瑾玉说话那小丫头就已经把手里的鸡蛋放进水里,不一会就熟了,她便将鸡蛋剥开。
“小姐吃吧。”瑾玉无奈的笑了笑,把那个味道怪怪的鸡蛋给吃掉了。
竹轩书屋,张维文喝着一杯热茶,白色的烟雾弥漫在空中,张维文不觉眉头皱紧,然后开口道“温老觉得有几成把握?”温均笑了笑,说道“此时老夫耿耿于怀许多年,自然是成竹在胸,只是时间需要六年。”
“整整六年?我怎么可离家六年?”张维文不禁脱口而出,温均叹了口气说道“男儿不应留恋儿女情长,但是却又不对,这世间最重要的,大概也就是妻子儿女,可是老夫没有。”温均此时放下那本书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萧瑟冬景。
“此番我自是知道十三皇子的意思,可是现下內朝之事纷繁复杂,如若我贸然为官,到不一定能够使得善终,此时我自是没有意见,可是温老为何要我舍弃瑾玉的县主之位?”
温均转过头说道“此番皇帝陛下之意,并非因你之由,十三皇子心悦瑾玉,虽说无法成为正妃,但是若为县主,则可为侧妃,你愿意吗?”温均看着张维文,张维文顿时满目震惊,虽说此时没有说话,但是面目自然是让温均看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只见这温均又说道“瑾玉拜颜易为师,自然在皇帝面前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却也是这个原因,若是十三皇子想要纳瑾玉为侧妃,自然也是要费一番挫折的,而送了这个恩典自然也是有回报的,至于是什么,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此时张维文,默然不语,看着手中的那盏茶。
“西北两省,六年,我要带着娘子瑾玉。”张维文手中的茶杯终于放下了,他看着温均,坚定的笑了笑。
“好,我温均既然说过了这些事情,定然就会做到,年后我们便动身,我依然像陛下请过旨意,你已然官职在身了。”张维文眉头一挑,说道“如果我不答应,温老又该如何?”
温均笑道“如果不答应,那就是抗旨。”张维文呵呵一笑,回道“如若到那时,温老会怎么做?”温均笑了笑“自然是另找贤人。”
此时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笑声,两个小丫头回来了,张维文看着瑾玉酡红的小脸,顿时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意,只见他招手,示意瑾玉过去,瑾玉走到张维文身边,张维文一把抱着瑾玉,问道“妙妙,你想去西北吗?”
第九十七章 叔于田
瑾玉一愣,开口道“爹爹问这个干什么?”
张维文思索一番之后,看着瑾玉伸出手摸着瑾玉的脑袋说道“叠得要去西北之地为官,若是可以,爹爹想要带你们一同前去。”上辈子张维文自然是没有去西北的,可是这一辈子已然有太多例外的的事情发生在瑾玉的眼前,瑾玉甜甜的笑了笑,说道“爹爹去哪里,妙妙就去那里。”
张维文粲然一笑。
回去的时候,张维文与瑾玉之间那种十分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一点,兴许是瑾玉的一番话,或许是张维文早上的气消了,总之,回到张府的时候,他们回到了程氏的院子,程氏见到张维文拉着瑾玉回来了,先是面上一喜,而后眼睛红红的看着张维文,张维文顿时有些尴尬,瑾玉此时十分有颜色的借口离开了,于是此地就只留下两人。
张维文看向程氏,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莫要在与我怄气了,昨日是我错怪夫人了。”程氏听完这番话,顿时感觉柔肠百结,看向张维文的目光顿时柔情似水,直视嘴上还说道“我总是受你的欺负,我本就没有存者为难五小姐的心,你这样说,让我如何在院子里立足?”张维文自然是知道程氏所言之事,顿时心中感到十分惭愧,于是便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望夫人海涵。”此时程氏的气早消了大半,便招呼着丫鬟给张维文换些干净的衣服,收拾妥帖之后,张维文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绣花的程氏,突然开口道“此番,陛下有意让我前往西北为官,恐怕此去时日不短。”程氏将手中的物件放下,惊呼道“为何?夫君这才回来就要走?”说着竟是一双眼睛又红了,张维文不禁上前安慰道“我也不想与你们分离,所以想将你与瑾玉带到西北,让景宣跟着颜先生在金陵学习。”
程氏顿时舒了一口气“景宣的老师不是温均吗?为何要让颜先生来教。”张维文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此次西北为官,温老算是我的上司,所以他要跟我们一起去,到时候事务繁忙自然无暇顾及景宣。”程氏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也就只要这样了。”
此时程氏心中暗暗欣喜,这张维文并未提及张瑾苏,显然这个女儿,在张维文心中不慎重要,虽说与一个小姑娘计较,有时礼数,可是此时程氏心中却是分外畅快的。
但是实际上这张维文本来也想过要带这张瑾苏去西北,可是想了想又怕与程氏发生矛盾,左右衡量之下,只要将张瑾苏托付在张府,但时候自己多多照拂一番,也不算枉为人父。
程氏自然不知道张维文心中所想,于是午饭时就多吃了些,现下,夫妻两人下去休息了。
而此时,张瑾苏却实在是睡不着,只见她在梅园门口徘徊,看见了依旧在梅园中来回往返的何肃,便咬了咬牙,冲到何肃的面前,念道,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歌声古韵非凡,诗三百是闺阁女子与男子必学之物,所以凡是男女皆知此种含义,何肃不禁皱了皱眉,这支歌表达的是女子及对于男子的思慕之情,这张瑾苏此时对自己唱出,自然不是随便唱唱的,但是此人毕竟是外祖家的女子,自然不好让她颜面扫地,只见这何肃当做没有听见,想要离去,可去不成想,这张瑾苏居然抓住了何肃的胳膊,说道。
“你不要走!”何肃眉头紧皱,他从来没有遇到胆大的女子,竟然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所以这张瑾苏起身前上,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此时何肃竟是一时挣脱不开。
“肃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说完张瑾苏竟是留下了眼泪,一张小脸楚楚可人,何肃薄唇紧抿,说道“表妹你失礼了。男女授受不亲。”何肃冷冰冰的两句话,让张瑾苏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
她方才听闻有些丫头说,张维文要去西北为官,将张瑾玉和程氏都带走了,却没有要带走她,他顿时感觉人生一片黑暗,便脑袋一热。
“对不起,我知道肃哥哥不喜欢我,不会娶我为妻,可是我求求你,只要你能将我带走,将我娘亲带走,我可以做小,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我再呆在这里,娘亲就会死,我也活不下去了。”
此时梅园静静的,何肃似乎不相信张瑾苏说的这些话,可是张瑾苏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倔强的看着何肃,何肃缓缓开口道“女孩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放心,你和你娘亲绝对会活下来,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说完便直走离开。
那颗风姿卓越的梅树下,张瑾苏缓缓站起来,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身事情都只能看自己的,她轻轻道“张瑾玉,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授予我的一切给夺回来!”
何肃走在路上,此时空气之中只有寒冷的风在游走,她似乎走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这恰好也是他需要的,何肃狠狠地揉了自己的眼睛,自己一位瑾玉十分喜欢梅花,便每日都去梅园之中,希望能够遇见她,可是这丫头最近十分的安生,竟然没有来梅园,却没有想到今日遇到了,自己一直不怎么喜欢的张瑾苏,可是方才听她那样一说,何肃心中竟然有一丝难过和愤怒,
他不是那种同情心多的人,甚至说是有些冷漠,但是这次他却出奇的感觉很不舒服,只是因为,有可能自己未来的妻子会是一个心胸狭隘的的女子,一个对待庶妹不好的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真的很想去核实一番。
看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九十八章 改名
对不起啦,这章太少了!快困死了,厚颜求票票!!张家本就是十分注重礼节的人家,所以对于年节也是十分重视,又恰逢张家喜事连连,所以这次老太君十分重视,现下掌了权的王夫人倒是忙的脚不沾地,所以没有办法还是要找薛氏来帮忙,这薛氏在是姑娘的时候,就港管理内府,可不是王夫人这等清闲关了的人是可以比拟的。
薛氏算是又掌了些权,不过这王夫人虽然管家不行,但是却十分的会拿捏人,这薛氏在她面前也是不敢造次,所以这府里还算是清净。
这一日,天气倒是很好,本就是个好日子,所以这张景宣改名字入族谱也是今日的事情,这祠堂里,站满了男丁,上面摆着各色贡品,张景宣站在最前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为张景宣除服易名。
从此改名为张绍宣。
此等入族谱的大事,自然是要举行宴席的,这是一般族里都会请来些德高望重的人来吃酒,族中的女子则是要呆在家中不准出去,所以瑾玉此时便把自己所在屋子里面,倒也是乐的清闲。
瑾玉也是在屋中自己读书写字,倒也十分惬意,不知不觉到了夜晚,这张维文与张绍宣满身酒气的回来了,倒不是说着张绍宣喝酒,而是这一路走来,给熏上了不少酒味儿,一般世家的男子未满十五是不可饮酒的,所以这身为老爹的张维文自然是喝了许多。
张维文喝酒之后爱耍酒疯,瑾玉知道,但是不知为何,自从那次他生病之后,便再也没有发过酒疯,而是一沾床就睡,都是省了不少的事情。
瑾玉看了看外面的灯光,突然没了,便知道自家父母已然就寝,可能是因为此时瑾玉心思活泛,所以睡不着觉,脑袋里面开始乱想,如今看着局势,张府的人是一定要自己和何肃订婚了,可是若是自己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也好,可是自己知道了,何肃注定只能娶公主,而若是自己此时与他订婚,岂不是注定悲剧,瑾玉回想起来上一辈子薛明珠的下场,顿时觉的冷汗直冒,心中难受异常,
这一想不要紧,便想到了半夜,此时瑾玉看着黑漆漆的夜空,顿时心中有些迷茫,不知道要怎么做,说来也真的是世事无常,自己重生之后遇到的很多事情其实和上辈子真的不一样,会不会这辈子何肃不会退婚,毕竟这辈子,连自家爹爹都成为了陛下的宠臣,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
瑾玉翻了个身子,暗想道,说不定自己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毕竟现在已经有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这样一想,又顿时觉得人生有了希望,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来以后吆喝何肃一起生活,心里面就会想起一个人。
赵恪。
帝京,紫荆城赵恪回京之后,看到宫殿之中吃的又胖了好多斤的小白,顿时感觉心中一阵好笑,小白看到赵恪在嘲笑自己顿时觉得脸上无光,便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来到赵恪面前。
“殿下终于回来了。”
此时赵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瑾玉,瑾玉也会时常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吃饱了吗?你回来了,快过来,等一会儿。”
从来都只是把他当做赵恪,而不是皇子。
第九十九章 惊变(一)
瑾玉和程氏这几日在家中准备着前往西北的行李,青雀已然安排好了家中的一切,这次西北之行,不知要多少年,想必再次回来之后,很多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包括瑾玉现在和何肃的婚约。
瑾玉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对襟扩褂子,下身一袭月白色裙子,看起来十分的清秀可人,此时窗外的太阳刚刚升起,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在窗外扫着积雪,几个婆子正在收拾这东西,瑾玉在自己的屋子里百无聊赖,只是觉得似乎自己可以和以前的生活脱离了,美好的明天似乎就在眼前,所以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此时青雀从箱笼里面拿出来一些东西,放到瑾玉面前说道“小姐,这是肃哥儿之前送来的,太太之前一直压着并没有给你看,不过此时你与肃哥儿的婚约也定下来了,所以太太让我拿过来让你看看。
瑾玉看着那一堆精致小巧的东西,顿时脑海里浮现出何肃那张冷硬的脸,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小姐,小姐,外院的说是京城里的赵公子,给您带了东西。”一个管事的婆子从外面进来,带来了一股凉气,瑾玉顿时打了个冷颤,那婆子把东西放下,便离开了。
瑾玉打开那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是一把十分精致的小匕首,瑾玉笑了笑,摸了摸手柄十分隐蔽处的一处凸起。
这似乎是一件制造十分精巧的武器,赵恪那个人总是一副温良恭俭的模样,但是能在皇宫中生存的人又怎会真的如同他那样呢,无论如何,她现在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实现他的愿望。
瑾玉自己在房中用过了早饭,程氏便来到她的屋中,说道“此番前往西北苦寒之地,定然没有金陵繁华,妙妙是否会后悔。”程氏看了看丫鬟们收拾的箱笼,说道,瑾玉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妙妙就知足了。”
金陵地处南方,江水自然不会冻结,可是过了金陵地段便只坐马车了,自古以来冬季最忌出行,可是张维文此番调令十分紧急所以也只能在此时上路了。
离开张家之前自然是一番送别,老太君拉着张维文的手抹了几回眼泪,张维文看了一眼程氏,叹了口气说道“此番我前往西北,还望外祖母代为照看苏姐儿。”
站在一旁哭的可怜兮兮的张瑾苏听闻这番话,更是泣不成声,那站在屋外的苏柔更是已近昏厥。
老太君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祖母会照看着苏姐儿的,苏姐儿也是个乖巧的,只是你此番前往西北那等苦寒之地,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孙儿记住了。”张维文恭敬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张瑾苏,叹了口气,瑾玉此时上前说道“老祖宗,妙妙到了西北会记挂着您的。”
老太君点了点头,摸了摸瑾玉的头,看了一眼程氏,程氏上前道别。
片刻之后,张维文拉着瑾玉离开慈溪院,此时瑾玉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哭泣的张瑾苏,只是不知道为何,张瑾苏似乎嘴角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张瑾苏那双潋滟的挑花眼闪烁着蚀骨的仇恨。
妙瑾,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金陵江畔,寒风阵阵。
颜路颜易带着张御良与张景宣在此处等着张维文一行人,瑾玉远远地看着张景宣那张过分英俊的饿脸。
“哥哥!”
张景宣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跑过来的瑾玉的脑袋,说道“以后可要好好听母亲的话。”
“我什么时候没有听过母亲的话啦,哥哥你可真会开玩笑。”张景宣看着此时异常娇憨的妹妹,不禁心中微动,笑了笑。
“瑾玉,你此番前往西北,可是没有时间,随师父学习围棋之道,以后可莫要怠慢了棋艺,否则以后可莫要对外人说你是我颜子易的徒弟啊。”颜易眨着一双潋滟的狐狸眼,瑾玉撇撇嘴说道“我知道了,定然不会荒废了棋艺。”
“这才对嘛。”颜易摸了摸瑾玉的脑袋。
一脸温和的颜路说道“维文兄此次前往西北万事切莫小心,之前的那件事情,在下在此谢过了。”
一旁的颜易也行了一礼,张维文顿时扶起两人说道“二位不必如此,我自是知道其中要害,我也十分敬佩李准先生的人品,这件事情就莫要再提了。”
颜路与颜易相视一眼。
“如此这般,此番别过了,后会有期,犬子就拜托给两位了。”张维文说道,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景宣。
“维文兄,就此别过了,保重。”
“保重。”
程氏又叮嘱了张景宣几句话,张维文一行人便上了船,瑾玉回头看到张御良一个人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他黝黑明亮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只见他薄薄的嘴唇微动。
“保重。”
瑾玉轻轻的说道“保重。”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只是此时没有两岸猿声啼不住,瑾玉在船舱里实在是无所事事,冬日船行本来就十分慢,他们的路程还十分的遥远,正在一旁刺绣的程氏说道“恐怕这个年我们是要在船上过了。”
瑾玉笑了笑说道“只要能和爹娘在一起,在哪里都是过年,只是哥哥不在,若是哥哥和我们一起去就太好了。”
“你哥哥是个读书种子,若是随我们去西北,岂不是要耽误了,还是呆在那两位先生身边,也免得跟着我们受苦了。”
“娘亲,你这是在做什么?”瑾玉看着程氏手中的物件,顿时有些好奇,程氏说道“这是给你爹做的冬衣,我想着西北定然十分寒冷,他又不像我等闺阁女子可在家中,定然是要东奔西跑的,所以还是做些厚实的衣服来御寒。”
瑾玉看着程氏一副幸福的表情,笑道“爹爹真有福气,去了娘亲这样的女子做娘子。”程氏顿时面上一红,笑道“你这不知羞的小丫头,还敢开娘亲的玩笑。”
母女两人笑做一团。
“太太。”青雀掀开帘子,程氏放下瑾玉,问道“怎么了?”青雀有些忧虑,犹豫了片刻便说道“也没什么,只是船老板说这一段路不好走,船可能会有些颠簸。”
“不妨事,我本是水乡女子,自是不怕颠簸的,只是老爷身体不好,你去吩咐王婆子做些相应的饭食,可莫要让老爷生了病。”
“是。”
瑾玉看着青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章 惊变(二)
冬日行船,速度本就十分缓慢,此时江上又是逆风,所以这艘船更是十分缓慢的在水中行走,只是瑾玉倒也不急,只是行至此处时,着实让人捏了把冷汗,地势险峻不说,这船有十分大,搞得瑾玉心里一颤一颤的。
只是这船工技术了得,到底是有惊无险的将这段路程给走了过去,行至水面开阔处,瑾玉也忍不住披着厚厚的披风,来到这甲板上透透气。
“为难你了,妙妙。”张维文来到瑾玉面前有些歉意的说道,瑾玉笑了笑说道“妙妙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这么惊险的事情呢,谁家姑娘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呢。”
张维文笑了笑,摸了摸瑾玉的脑袋说道“妙妙倒是个大胆的孩子。”
瑾玉心中一滞,上辈子她还记得父亲曾经在盛怒之下骂过瑾玉是个胆小如鼠的女子,当时她的性格着实懦弱不讨喜。
“有其父必有其女吗。”此时江面上的一轮夕阳逐渐染红了整个江面,看起来十分的壮阔,张维文不禁长舒一口气。
“为父在很小的时候就想着要像那些古人一样,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没有想到这个愿望,到了此等不惑之年才能实现。”
瑾玉看着沐浴在夕阳下的男子,顿时感觉到很陌生却又很亲切,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从来都是那种郁郁不得志的苦闷,从来没有有像如今这般志趣通达,周身清爽的感觉。
“妙妙啊,你说,一个人是否能够改变一个天下呢。”夕阳下,张维文问道。瑾玉顿时愣住,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概,如果这个人是皇帝的话,就可以吧。”瑾玉说道,她看着张维文那张如儒雅俊秀的脸。
“呵呵,妙妙是个不一般的孩子,所以爹爹才能够放下心去做一件事情,我总想着,我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我总能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好事。”
瑾玉拉着张维文的手说道“爹爹是读书人,自然是要建立一番功业的,瑾玉是个女儿家,不懂爹爹的意思,但是瑾玉一定会支持爹爹的。”
“你真是个好孩子,瑾玉。”
夜半寒江,本应是万籁俱寂之时,可是瑾玉迷迷糊糊中不知为何竟然听到喊杀声,她立刻惊醒,只见程氏已然急急忙忙的穿戴好,正要将她叫醒。
“怎么了?娘亲。”瑾玉有些慌乱,她害怕的看着周围慌乱的人影,程氏焦急的说道“是水匪,快起来,你爹爹找了条小船,我们赶紧走,趁那些水匪和护卫还在厮打。”
瑾玉立刻穿戴好,跟着程氏和青雀从船舱出去。
到处是箭矢的声音,远处几艘黑乎乎的小船像是草原上的群狼一样,那些拿着亮闪闪的片刀的大汉跳上船,见到人便一刀砍下去,离瑾玉不远处的一个女眷顿时身首分离,吓得瑾玉双腿一软,险些要栽倒。
“妙妙!小心。”船上到处都是人,女子的哭喊声分外尖利,瑾玉向后看,不可置信的看到程氏的胸口上插着一只白色的箭矢。
“娘!”
一个长相十分凶恶的水匪,伸手抓住瑾玉的胳膊,瑾玉顿时感觉像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
“跑啊,妙妙,快跑!”程氏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话,胸口的伤口牵动这每一丝因痛苦而异常灵敏的肌肉,她拼尽全力扑向那名凶恶的水匪。
水匪被程氏撞到地上,心中恼怒,便将程氏推开。
“跑啊,跑啊,妙妙,跑——”瑾玉眼里充满了惊恐的泪水,她仿佛看见母亲上辈子死亡时的模样。
“我不跑!”瑾玉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把匕首插进水匪的体内。
“娘子!”张维文终于从人群中找到已然快要气息全无的的程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满身鲜血的程氏,看了手里拿着匕首,一脸呆滞的瑾玉。
“青雀快带小姐走。”张维文抱着程氏,在侍卫的护送下,撤离到小船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无锡地界,竟然会有水匪公然袭击官船,还有那么多的官员家属死亡,你无锡水师哨所是个摆设吗!”
“大人息怒,我等定然会严查。”底下那位官员低眉顺眼,可是张维文知道,这又有什么用呢,那位大人走后,他颓然的坐在座位上,已然不知道要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瑾玉。
他看着屋外纷飞的大雪。
程氏在痛苦至极的穿胸之伤的折磨下,坚持了半月。
在大年三十那天的夜晚。
死去了。
“老爷,小姐已经一天不曾吃过饭了。”青雀进到屋子里,叹了一口气说道,张维文艰难的站起来,说道“带我去看看她吧。”青雀带着张维文走到了一处十分幽静的小院子,便看见瑾玉一个人坐在屋外,两一个小丫头拿着伞,有些担忧的看着瑾玉,在看到张维文之后,便担忧的说道“老爷你来了,快来劝劝小姐吧。”
“你们下去吧。”青雀与那个丫头离开了,此时寂静的小院子里只剩下瑾玉与张维文,瑾玉小小的身子越发的清瘦,她转过头木然的看了一眼张维文,空洞的眼睛,让人心疼,张维文走到瑾玉的身旁,抱住瑾玉小小的身子。
“妙妙。爹爹,对不起你。”他坚硬的胡渣蹭的瑾玉脸颊生疼。
瑾玉的泪水又开始流淌,张维文伸出手将瑾玉的眼泪擦干。
“是爹爹的错,无论如何,你娘都不希望你这样。”
瑾玉挣脱开张维文的怀抱。
“如果你当时在,娘亲说不定就不会死。”张维文表情一滞,眼睛里苦涩至极,他低下头瑾玉看见似乎是有水珠一样的东西,从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的脸上落下。
“我知道。”
瑾玉又说道“但是说到底,娘亲还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我,娘亲也不会死,所以我们都对不起娘亲。”
“那不是你的错,妙妙,那是意外。”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意外,你告诉我,爹爹,娘亲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世事无常,妙妙,我希望你可以快点恢复过来,毕竟你娘亲并不希望你这样。”
“我知道,我累了,爹爹你走吧。”
瑾玉看着张维文有些颓然的背影,她的心里好像长满了一种名为仇恨的野草,迅速将仅有的一点善良吞噬。
为什么活了两世,她还是没能保护好娘亲。
第一百零一章 雨雪霏霏
瑾玉身着素白色的孝服,苍白的小脸十分憔悴,青雀叹了口气,自从太太去了之后,小姐就一直这样子,不哭不笑。
“小姐,你就吃一点吧,”青雀手里端着香气四溢的鸡汤,上面还撒着青翠的葱花。看着令人食指大动,但是瑾玉只是淡淡的看了青雀一眼,说道“放到这里吧,我会吃的。”
“那奴婢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瑾玉还略带稚嫩的童音略微沙哑,听着就如同哭久了的小猫一样,惹人怜惜。青雀的身影去又复返,她看着瑾玉说道“我差点忘了,老爷说,过几日我们就要走了,小姐还是早早准备的好。”
瑾玉点了点头,青雀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瑾玉看着窗外的雪花,站起来,打开箱笼,抚摸着娘亲为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衣服,顿时心中难过,此次水匪绝非意外,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或者是针对什么人做的这件事情。
瑾玉双拳紧握,看着那碗鸡汤,拿起来,喝了起来。
帝京之内,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似乎又是哪位贵人在这深深宫苑中抵不过深冬寒冷,得了病。
赵恪行走在宫廷游廊之中,看似云淡风轻,可是心中早已经是焦急万分,今早得到消息,一艘官船于无锡遭遇水匪,可是如今谁不知道此时金陵江上根本就没有水匪出没,此时竟然有人劫持官船,还造成官员命妇殒命,最重要的是瑾玉便在那艘官船之中。
这难道又是他所带给她的不幸吗?赵恪握紧拳头。
行至皇帝寓所,一个小太监帮着赵恪掀开帘子,一进去赵恪便看见皇帝陛下和真玉面对面似乎在说着什么,皇帝看见赵恪之后,招了招手,一个小太监给赵恪搬了个椅子。
“恪儿来了,走下吧,你的腿不方便,就不必行礼了。”赵恪按照吩咐坐下了,看着御座上有些阴郁的皇帝陛下,这个年过不惑的天下之主,依旧具有当年的风范,威严俊朗,只是鬓角平添了些岁月的痕迹,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深不可测。
“父皇,不知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皇帝的眉毛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说道“无锡水匪截杀官船之事,你可知道?”赵恪点了点头,说道“儿臣前几日听闻此事,觉得十分的令人费解,无锡乃江南富庶之地,水匪早已绝迹,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皇帝摸了摸稀疏的胡须,没有说话。
“这艘船上,大多是回乡过年节的官员及其家眷,也并非什么十分富庶的人家,而且这艘船上似乎还有一个十分特别的人物,张维文,温均此次西北两省的重要下属,臣弟觉得,此间种种,令人深思。”真玉穿着一身单薄的道袍,看起来十分的三缕飘逸的胡须,气质从容淡然。
“此次朕派遣温均前往西北两省,自然也是有这番考虑,只是这般倒是害了张重言。”
真玉叹了一口“只是事情已然发生,陛下一定要严查此事,温均此行怕是要困难重重了。”
皇帝侧视看到赵恪眼中的异色,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知道你担心那个叫做瑾玉的小丫头,真会派人去彻查此事,你也可写封信,问问你救命恩人的近况。”
“多谢父皇,儿臣知道了。”赵恪恭敬的行了一礼。
“还有一件事情,你二哥这几日缠绵病榻,你前去看看。”赵恪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这几日天气阴寒,父皇也要注意身体。”
“有心了,此时无事了,你先走吧。”
皇帝看着赵恪有些瘦弱的背影,对着真玉说道“西北戚家,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皇兄,小十三还是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皇帝看向真玉,良久之后。
“当然不会把他牵扯进来。”
赵恪那一只受伤的腿有些不舒服,所以走路很慢,一旁随行的是那位深不可测的李公公,李公公不紧不慢的跟在赵恪身后。
“瑾玉受伤了吗?”赵恪轻声问道,那李公公微微低着头,开口道“没有。”
“那就好。”赵恪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连带着漫天的大雪也似乎不似之前那般阴寒彻骨了。
“她的母亲死了。”李公公幽幽的声音传来,一阵大风吹起赵恪宽大的衣角,皇宫精致的香炉散发着幽幽的檀香,赵恪走在一座虹桥之上,看着漫天的大雪。
伸出手,接住飞舞的冰冷的雪花,那雪花悄然融化在他的手心。
瑾玉曾说过,要他保护好她的母亲,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就好像儿时母亲死去的时候,那时候也是下着大雪,空气中到处是梅花的香气,工人们慌乱的在宫殿中忙碌,最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母亲终于离他而去,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残忍至极的事情,让他们这些幼小的孩子来承受,若是此时能够见到妙瑾,他也只能的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好好活下去,快点长大。
无锡的冬日阴冷,落在地面上的雪花不一会儿就化成了雪,这种又湿又冷的感觉,让妙瑾想起来前生在张府最后的日子,那种湿冷阴暗孤独的感觉日积月累的侵入灵魂
瑾玉看着张维文略微清瘦的背影,拉起了他略微湿润的袖子。
“爹爹,我们走吧,”
“待到爹爹将你安顿好之后,便将你娘回老家祖坟。”这处院子景色萧寒冷清,寒冷的北风吹得瑾玉手脚冰凉。
“我们不用再坐船了,待到蓉城之后,你便会见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你便可看见更更北处无尽的草原和牛羊,那是和金陵完全不同的生活。”
“虽然发生令人难过的事情,可是妙妙,我依旧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我很快就会长大,父亲。”
妙瑾抬起头,那双黝黑的大眼睛,一如初见一般幽深不似人间。
第一百零二章 七年(一)
西北初夏时节,太阳炽热的光芒照耀在苍茫而广阔的草原上,远处的苍穹似乎要与大地融为一体。
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奔驰而来,只见马上有一黑衣女子,女子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皮肤白暂而红润,嘴唇紧抿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透露着一种漠然,若是没有那丝不和年纪的漠然,恐怕又使这女子的气质少了几分味道。
蓉城大街上行走的不只有穿着大袖长袍的中原百姓,还有身着异族服饰的外族人,温大人七年前牧守此地,和风细雨,教化一方,如今已经是民心初定。
年之前这里还是辽国的土地,如今辽国若是想要再次靠武力夺取西北十六诸城,恐怕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在蓉城破旧的老城墙前,屹立着一座巨大的城墙,据说是那位大人发明出来的比石头还要坚硬的东西,建造出来的城墙,这面巨大的城墙,花费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才刚刚完工,如此一来,西北可算是彻底安全了。
西北两高官官的府邸之中,温均与张维文相对而坐,看着一张地图,张维文已然蓄起了胡须,看起来要比七年前老上几分,但却是越发精明干练起来,而温均则是已然白发苍苍,但是却也是精神奕奕,只见温均摸了一把胡子说道“重言,吏部发了公文,要召你回京。”
“朝中局势越发紧张了。”张维文叹了一口气,他眉头微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温均见到他这个神色,叹了口气,说道“是谁的意思都没有太大意义,如果陛下不同意,没有人可以调的动你。”
“我也是知道的,陛下似乎有意立七殿下为储,这几年太子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七皇子与皇后最近动作频繁,这几个月,我舅父给我回信时,便说道,要我在西北呆着,不要在趟这摊浑水,可是没有想到还是身不由己。”
“重言,为官不易,待到老夫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就回金陵书院,从此再也不问世事,只是你却还要在这宦海沉浮。”温均拿起一杯香茗,喝了一口说道。
“此事暂且不提,重言走后还请温老多多注意,那戚家,我在朝中也可帮衬您一番。”张维文语气恳切,只是却又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仇恨。”
温均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件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是没有放开,君子为妻守孝三年已然是大善,如今已然七年了,你依然是孜然一身,实在是可惜啊。”只见张维文眼睛微暗,开口道“多谢温老。”
“你可要知道,那戚家在西北根基颇深,归顺朝廷之后,似乎与七王一党走的近,若是要他们为敌,这可是要介入到党争之中。”
“我知道啊。”
温均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妙妙那个丫头似乎应该回来了吧,她一个女子周旋于草原之上,却也是辛苦了。”
“这么多年了,那丫头还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都这么大了还是乱跑。”张维文脸上露出了笑容,此时门外突然有人通报道“张大人,您府上的小厮来报,令府小姐归来了,让您赶紧回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张维文听罢便起身同温均告别,一路快马回到自家府邸,便看见自家女儿一身黑衣,亭亭玉立于堂前。
“爹爹,女儿回来了。”
两人行至屋内,张维文便开口道“此番可是遇到什么惊险的事情。”
“女儿行事一向稳妥,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我在与那女真部族交谈时,得到了一样情报。
张维文一顿,开口道“是什么?”瑾玉眼眸微微眯起,说道“是戚家与辽国买卖盐铁的情报,只要我们派出一批精干的探子,说不定就能找到证据,到时候,爹爹将这份情报呈报给皇帝陛下,说不定就可以一举拿下戚家。”
张维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告知巡抚,只是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戚家底蕴深厚,与辽国交换盐铁之事,乃是多年进行之事,等闲之下恐怕无法拿到证据,况且,戚家的靠山乃是宫中的那位。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瑾玉额头青筋暴起。
“母亲死了七年。”
“都过去了,瑾玉。”张维文声音有些苦涩。
“七年,母亲的尸骨恐怕已经化成白骨了。”瑾玉注视张维文,张维文有些痛苦地抚了抚额头。
“爹爹不久之后就要回京了,你跟爹回去,你的年纪也到了,何家那边也催促要你赶紧与何肃成婚。”
“我不要成亲。”瑾玉说道,张维文顿时有些生气,恼怒道“哪有女孩子不成婚的。”此时屋外正是太阳西沉,瑾玉站起来走到门外,然后转身,说道“不是爹爹说过,女孩子也可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张维文这是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已成出落的如此美丽,修长玲珑的身躯,清丽脱俗的面庞,还有那倔强的眼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被这个世界同化,不再相信自己上辈子曾经深信不疑的事情,这是世界上坚强的人终究还是太少,有些人终究还是承受不了命运的残忍,但是,他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不一样。
“如果你不喜欢这门婚事,爹爹可以帮你推掉,无论如何只要你开心就好。”瑾玉身躯微震,她转过身子,绽放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夕阳红色的光芒照耀着瑾玉年轻的脸庞,显得十分富有生命力。
“爹爹,很谢谢你。”
第一百零三章 七年(二)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颜易站在船上看着岸上那位面容枯槁的男子,不知为何想起这两句,他还记得七年之前,李准上书时,身姿挺拔,伟岸不凡的样子,张维文上书以妙瑾的县主之位换取李准的性命,但是还是被皇帝流放岭南七年,如今七年刑期已满,再相见,斯人已然面目全非。
“李兄,是子易对不住你。”颜易在船上深深一礼,那名男子只是微微点头,而后径直离开了。
“我觉得那位陛下做的对,子易,你并不适合为官。”颜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颜易身边,颜易叹了口气,说道“师父也曾经说过,我并不适合为官。”
“但是你教出的而两个徒弟,确实意外的适合当官。”颜路轻轻说道,颜易转过身看着略微平静的江面,绍宣确实是个当官的好材料,可是这孩子心思太过深沉,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若是让我说,我倒觉得御良这个孩子更为厉害,生于微末,却总是宠辱不惊,而且似乎总是有所保留。”
“绍宣因为其母丁忧,倒是落下了御良一些,只是今年大比,恐怕无能是其敌手了。”
颜易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说起来这两个徒弟都不是我的,而是那温老头的,过不了几日,瑾玉便要归来,我可要好好考校一番他的棋艺。”
颜路摇了摇扇子,微微叹了口气“那孩子心思深沉,遭遇了那等事情,恐怕已然不是当年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古镇是世事无常,天有不测风云。”
“子路你当真以为,那是场意外。”
“我知道。只是知道又有何用,这朝中局势并非你我能掌控,师父说你不适合为官,我又何尝适合呢,凡是沾上权力,任何东西都会变质。”
江风阵阵,吹得船中人衣袍翻飞,江岸上人群来往一派安居乐业景象。
“先生,御良公子求见。”老管家来到两人身边说道。
“让他上来吧。”那老管家领命,领了一位面容俊秀,文雅不凡的公子上来,只见那公子二十岁模样,腰间系着一块美玉,更是显得君子美玉温润无双
“颜师。”那公子行礼,颜路颜易二人笑着回礼,颜路说道“不必多礼。”
“翰林省亲沐休,弟子便特意来看过二位师父。”
“绍宣此时在何地?”颜易问道,张御良恭敬的说道“张大人已经从西北回到金陵,此时应该在张家老宅中吧。
“哦?已经回来了,当年一别,却也是七年了,不知我那徒弟现下如何了,你且去,代那丫头来见我,我好考校一番她的棋艺长进了多少。”
“瑾玉已然在路上了。”张御良说道,颜易微微一愣,而后说道“如此这般,就不劳烦御良了。”
金陵一别七年,此地依旧是繁华不似人家,秦淮河畔依旧是莺歌燕舞,只是张家偌大的宅子就只剩几个看守的老仆人,所以瑾玉这次回来,倒也免去了那些繁琐的礼节,她与张维文安顿好了娘亲的坟墓之后,便想着与古人叙旧,瑾玉的故人自然也只有那位师父。
瑾玉坐在豪华舒适的马车上,顿时有些想念在西北的日子,女子可以在街上骑马,而不是在这里,上个街都要带上幕离。
“小姐,到了,外面的青雀说道,妙瑾下了马车,看见那座一袭有些熟悉的画舫,随侍的老管家放下了梯子,瑾玉抬起脚,上了船。
一进到船舱中,便看到颜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瑾玉,已然七年未见了,你长大了。”颜易颇有些感慨的说道,瑾玉笑了笑说道“师父你也老了。”颜易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自嘲道“确实老了。”
“之前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办妥了,那个你要找的人,我已派人送到了京城。”
“多谢师父。”
“你确是长大了。”颜易仿佛是再次感叹一般说道,妙瑾这没有笑,而是看着窗外的江水道“人总会长大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颜路开口道“瑾玉这些年过的可好?”妙瑾看着颜路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感慨果然这人还是如此。
“我过的自然是极好的。“瑾玉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张御良,说道”御良哥哥也是好久不见。”张御良微微点头,颜路心中一动,看来御良这孩子是专程来看瑾玉的,这孩子果然是深藏不露。
“不知令尊此时在何处?”颜路问道,瑾玉说道“陛下急召父亲贵京,随意就先上京了,便先留我在此地,拜见一下师父。
“重言倒是辛苦了。“颜路说道,此时颜易突然插话问道”我听闻你父亲在西北造出水泥一物,胡说要比石头还要坚硬?”
“是的,确实是水泥,恐怕陛下这次召父亲回京也是关于雁江河堤之事。”
“听闻水泥遇水则愈加坚硬,这倒是利国利民好东西。”颜易说道。
“确实如此。”
“这么多年不见不知瑾玉的棋艺如何,如此你我师徒切磋一盘,如何?”颜易说道,妙瑾点了点头,颜易便吩咐一旁的管家拿出棋盘。
依旧瑾玉那黑子,只是七年不见这丫头的棋路越发不同寻常,与七年之前歪斜诡异的棋路相比,七年之后的妙瑾棋路越发稳重,就是一位饱学仁义的老儒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看来你真是变了不少,颜易突然觉得这盘棋下的索然无味,便罢棋不下了。
瑾玉沉默不语。
“如此,我便告辞了,妙瑾领这青雀离开船舱,一旁的张御良跟着二人出去,妙瑾下了船,看到张御良,微微一笑道“御良哥哥,如今却也是翩翩君子,真是恭喜了。”
张御良看着瑾玉没有开口说话,正当妙瑾要说什么的时候,张御良突然说道“我会帮你。”
“小姐,御良少爷走了。”青雀看着愣在原地的瑾玉,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知道,走吧。”
瑾玉坐上马车,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那个在雨中读书的少年
第一百零五章 缘信和尚
“你这贼秃。可真是让我们找了许久。”壮汉拉起缘信有些破旧的僧衣,吐了口浓痰,甩了这老和尚两巴掌。
“跟我走吧。”
翌日一早。张维文从朝廷告假,得了半日清闲,便回到张府拜见一下老太君,顺便看望一下自家许久未见的儿子,张绍宣今年正是大比之年,现下正在张府整备举业。
“老爷,老爷你快去老太君的院里去,老太君正念叨着你呢。”老太君身边的嬷嬷恭敬道,张维文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带我前去吧。”
张维文此番回京,陛下亲赐了一处宅院,所以这些时日因公务繁忙一直没有回到张府,知道公务告一段落,才有空回到张府,也好将自己的家眷接回府中居住。
一进去,那老太君便眉开眼笑道“维文来看外祖母了。”张维文,走到老太君面前,向着她行了一礼,那老太君因为年岁渐长,所以心思逐渐和善起来,这人一旦变得心肠柔软,面容就是变得和蔼,做事情自然也是没有之前要来的狠厉果决,所以现在张府的大部分权柄落入了王氏手中,毕竟就算这人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岁月。
“孙儿见过外祖母,多年未在祖母身前尽孝,实在是惭愧了。”张维文心中着实有些惭愧,这位外祖母对待自己确实非常好,只是自己长时间公务在身,也没有在老人家身边尽孝。
“回来就好,以后可要常回来看看外祖母啊。”老太君说道,她伸出手摸了摸张维文已然出现白发的鬓角。
“你看看,这些年,定是累急了,要不然这么我孙儿这么年轻就长白头发,实在是,实在是。”老太君似乎想不起来下句话要说什么了,一旁的老嬷嬷说道“老太君,四老爷已经三十有五了。”
“已经这么大了。”老太君似乎有些疲倦了,她叹了口气,看了看张维文,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那嬷嬷忙拉起老太君的手,说道“老太君这是在说什么。”
“程氏是个命苦的。”老太君幽幽说道,张维文低下头,似乎心中也不好受,他又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程氏缠绵病榻,最终撒手人寰。
“外祖母要保重好身体。”张维文似乎并不想谈起这个话题,老太君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逼你,可是维文你总要明白,向我们这等人家的子弟,总是身不由己的。”
“我知道,祖母不必担忧,维文心中有数。”
“如此这般,维文就先去看看绍宣了。”
“去吧,午时道外祖母这里用膳。”
“孙儿知道了。”张维文转身离开厅堂,那老太君在张维文离开之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那程氏几辈子修的福气,能遇上维文这样痴情的男子。”
“四爷,也是个重情的人,重情之人自然是孝顺的。“那嬷嬷说道,老太君面上微笑”维文像她娘亲,最孝顺。”
“快准备些维文喜欢的菜。”老太君吩咐手下的丫头,而后似乎是有些劳累,百年下去休息了。
张维文随着一个清瘦小厮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一处极为僻静的院子。
“老爷来了,少爷正在书房里读书,要奴婢去叫吗?”一个清秀的丫头看见张维文,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说道。
“不必了,我去看看。”张维文抓过一处屋舍,来到一处幽静的轩窗处,正看见一个异常俊美的少年正在认认真真的看书,并没有想平日见过那些迂腐的书生一样摇头晃脑,说起来这个儿子长得一点都不想自己,面容轮廓倒是有些欧洲人的影子,张维文的记忆中,张绍宣的母亲,似乎并不是一名中原人。
“父亲大人。”张绍宣发现了正在沉思的张维文,张维文回过神“打扰到你了。”
“没有。”张绍宣坐起来走出屋子,对着张维玩呢行了一礼,说道“见过父亲大人。”张维文顿时有些愕然。
“你我父子,本是至亲之人,不必,不必如此多礼。”张维文有些窘迫的看着张绍宣。
张绍宣没有说话,只是气氛冷硬,张维文只好开口说道“学业如何?”张绍宣依旧是温然有礼的说道“唯有尽力而已。”
“如此,甚好。”
“不知父亲大人,还有何事?”张维文看着绍宣谦和有礼的面容,不知为何产生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无事,只是今日中午随我道老太君那里用饭。”
“我知道了。”
“你母亲的事情,我很难过。”张维文有些艰难的说道。
“我知道。”张绍宣宛如瓷器一般精美无隙的面庞终于呈现了一些裂痕,此时突然进来一个人影,张维文倒是要感谢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打破了刚才无比凝重的气氛。
“四小姐来了,老爷,公子。”话还未落,瑾玉已然从屋外进来,瑾玉笑盈盈的看着两人,说道“哥哥,爹爹,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张维文说道,瑾玉上前看了看绍宣正在读的书,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在那扇分外幽静的窗子前站住。
“娘亲,最喜欢荷花了。”
窗前,有一小池子荷花,微风阵阵,荷叶翻飞,见到叶子底下露出的白色花朵,一只蜻蜓落到了一朵未开的荷花上。
一时间三人无语,瑾玉笑了笑,将视线从荷花池中转向沉默的两人。
“人家总是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我就是不怎么信这句话,我想着,我总有一天娘亲报仇,因为我有一个能干的爹爹。”
“人,总不能一直活在仇恨中,瑾玉你是女孩子,必能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张维文沉默半晌之后,缓缓说道。
瑾玉一直以为这个莫名其妙改变的爹爹总是和其他女子的父亲不同,他是距今为止瑾玉在所有传说和书中都没有见过的开明温柔的父亲,可是从某一方面来说,他还是和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一样。
第一百零六章 午宴
“你怎么会觉得我就是一个不知世事,安心躲藏在父兄羽翼下的女子。”瑾玉姣好的面容上呈现出一种张维文不曾见过的悲伤。
此时张维文只觉得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到那么的开明,如果说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依仗便是来自哪个遥远地方的思想的话,那么这个依仗在这个腐朽世界的摧残之下,早就已然泯然于众人。”
说到底,张维文还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到的大概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而且只能做到竭尽全力。
“对不起。”张维文看着瑾玉,看着这个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女儿,此时也只能用这句话来回应这个女孩无比强硬却又温柔至极的话语。
瑾玉微笑说道“你并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要爹爹看着,你需要看着就行,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只要静静的看着就好,就在今天,静静的看着。”
张维文看着瑾玉依旧云淡风轻的神色,叹了口气。
“绍宣,我们走吧。”张绍宣,深深地看了一眼瑾玉,瑾玉依旧是平淡的笑着,真真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
一旁随侍的青雀从阴影处出现,有些担忧的看着瑾玉。
“小姐,还是不要与老爷闹得太僵。”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为我好。”瑾玉走到那片荷塘,看到荷塘中那朵将开未开的荷花,有些迷茫的问道“你说这朵花,什么会开?”
“等到天气转暖之后,兴许过不了几日便开了吧。”
青雀看着瑾玉,有些犹豫的说道“小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片刻沉默。
“我们也走吧。”
瑾玉到了自己的院子,让丫头给自己找出来最艳丽的那身母亲之前给自己做的那身水红色的衣服。
头上带了精美的玳瑁琉璃头饰,腰上长长的流苏,精美繁复。
“小姐还从未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瑾玉眉头一挑,低声道“不好看吗?”
青雀连忙说道“当然不是、”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便去老太君哪里用午饭吧。”
也许是老太君年纪到了,便不喜欢之前那种繁复浮华的屋舍,所以帝京的院子倒不如精灵城来到繁华精美,倒是让瑾玉有些不习惯,不过府中几位太太却依旧衣着华丽,每日见面绝对不会见过有重复的衣服,就算是如此,瑾玉这一身极尽繁复的衣裙,依旧是在一众女眷中十分扎眼。
“玉姐儿,今日这一身装扮倒是极其显出我们府中的气派。”这薛氏一向会说话,瑾玉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问过礼。
“小康儿,快过来见过四姐姐。”柳氏手里领着一个苍白瘦弱的小男孩,这个当年力气早产的孩子,明明七岁却长得像四五岁的孩子。
瑾玉对着这个可怜的孩子笑了笑,拉了拉他瘦弱的小手。
“祖哥儿,胤哥儿,,如今都在外求学,倒是不能来了。”瑾玉想起了忠厚的祖哥儿,和陶器的胤哥儿。张瑾意拉着一个女子的手,对着瑾玉说道“我大嫂,前几日,回乡省亲了,倒是没有见过四姐姐。”瑾玉看着这个透着一脸温厚的女子,笑了笑,叫了声嫂嫂,此时长久不怎么露面的张瑾芝也来了。
“四妹妹,好久不见。”张瑾芝对着瑾玉说道。瑾玉看着这张清秀可人的面庞,心里有些异样,但是还是说道“二姐姐,我一切还好。”
张瑾芝似乎并不想通瑾玉寒暄,便走到自己的位置,十分安静的坐了下来,倒是与之前的性子十分不符。
“爹爹。”人如其声,只见张瑾苏穿着一身浅蓝的衣衫,头上只是斜斜插了一只玉簪,梳了坠马鬓,那玉色簪子上的坠子随其补发来回晃动,竟然生出了几分灵动,倒是与瑾玉今日的装束,大不相同。
张维文也是许久没有见过张瑾苏,想着自己已然亏欠这个女儿,良多,于是亲热的应了张瑾苏,并询问了她几句苏姨娘的事情,众人看着父女两人如此,竟然是说不出的和谐,此时瑾玉看向张绍宣,只见张绍宣低头看着桌子,似乎在研究桌子上的花纹。
“今个儿可真是把人给聚齐了。”老太君在嬷嬷的搀扶下坐在主位上。”
“只是可惜老爷没有回来。”王氏在老太君身旁说道。一旁的碧玉立刻说道“宫里头传话说,陛下留老爷在宫中用膳,所以今日便不能回来了。”
在宫中用膳,可见荣宠之至,老太君不禁面上露笑。
“那我们就先吃吧。”老天君说了句,众人,便开始吃饭,张府如今愈加得势,所以所做之饭食自然是十分美味的,期间并没有人说话,老太君细细吃了些易消化的食物,便觉得有些饱了,便开口道“我有些乏了。便。”
“老祖宗。”瑾玉干净到有些柔弱的声音响起。
“玉姐儿啊,你要对我说什么?”老太君此时看见瑾玉一身华衣,愈发觉得这个小辈生的极好,于是声音也带着几分柔和。
“你还记得吗?答应瑾玉,要瑾玉自己调查当年被拐之事。”
此时坐在席上的张瑾苏,和在厅外侍候的苏姨娘,突然面色大变,苏姨娘更是惊恐的看向张瑾苏。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你说说看,你调查什么结果了。”老太君似乎回想起什么,于是如此说道。
“把人带上来。”厅外几个粗壮的仆妇,将一个十分狼狈的和尚带了进来。
那和尚进来之后低下头,好似不敢看见这席上的众位似得。
“祖母你看看,这人是谁?”瑾玉说道,老太君看向那个老和尚。
一个仆妇,将那和尚的脸抬起。
“十分眼熟,但是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老太君似乎有些疑惑,她看向碧玉,碧玉开口道“这似乎是当年在寺庙中说小姐戾气太重的那个和尚。”
“好像就叫缘信。”老太君说道。
“老祖宗说的对,就是那个把五妹妹和苏姨娘带过来的和尚。”说完瑾玉看向张瑾苏,问道“五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张瑾苏小脸煞白,最后艰难的说道“是。”
“这和尚引诱我走到寺庙前的市集上,而后被人贩子拐跑,那人贩子,却也是在那里专门等着绑架我这个所谓的官家小姐。”瑾玉幽幽的说道。
“和尚,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与你无怨又无仇,这是为何?”那和尚,抬起头,有些颤抖的说道“是苏姨娘,和,和五小姐指使我的。”
瑾玉嘴角一弯,看着惊恐到无以复加的张瑾苏。
第一百零七章 非黑即白
张瑾苏一双眼睛里溢满了晶莹的泪珠,她抵着头,有些呜咽的看着瑾玉。
“不是我,姐姐。”表情真挚之极,如果瑾玉不是以前知道这位美丽女子美丽面容下隐藏的额度心思,恐怕会怀疑那和尚实在污蔑这位一向柔弱美丽的女子。
“这种事情我当然是希望妹妹是无辜的,只是有些时候,事实却总是让人伤心。”瑾玉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道。
“这和尚定然是受了谁的指使,来污蔑我家小姐的。”张瑾苏身后的丫头说道,然后若有所指的看向瑾玉,薛氏见状说道“这件事情毕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玉姐儿还是私下里解决,莫要闹得姐妹不愉快,反倒不好。”瑾玉听完这番话,顿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慢悠悠的说道“婶婶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当家太太的气势,可这件事情本就是老太君答应于我的,我此时说出来,也是想要各位长辈,为我做个主,若不是身边之人所做之事,瑾玉自然会向妹妹请罪。”薛氏听完便坐下来沉默不语,毕竟自己还是有把柄落在这丫头手里。
“玉姐儿,这和尚说的怎可轻信。”老太君皱起眉头看向那匍匐在地上的和尚,似乎不能相信温柔可人的小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自然是会偏袒自己亲近的人,无论在她面前的证据看起来有多么的可信。
“那另一个人呢?”瑾玉示意青雀,青雀便带上来一位骨子拉碴的男子。
“陈十三你说,是谁指使你,绑架我的?”瑾玉看着这位眼角下方现有一颗黑痣的男子,儿时的记忆涌入脑海。
“是一位叫做孟林的人,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是让我弄死一个不讨主家喜欢的庶女。”陈十三,面容惶恐的看着瑾玉,瑾玉嘴角微弯。
“那个庶女,便是我吧。”瑾玉冷笑着看着张瑾苏,最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张维文,她缓缓开口道“爹爹,你都听到了,你可要审问一番?”
瑾玉停顿了一下,又看向张瑾苏“毕竟谋害嫡姐,在我大周,可是死罪。”幽幽的一声死罪,让站在屋外的苏姨娘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哭泣道“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跟五小姐没有关系啊。”瑾玉看着这个软弱无用的女子,开口道“姨娘这是干什么,爹爹和老太君还没有发话,我还没有叫上最后一位证人,你难道不想见一见那多年未见的孟林表哥吗?”瑾玉的话音未落,孟林便被压了上来。
“五小姐不是给了你二百两银子吗?怎么找了一个连人都不敢杀的人,最后还从哪里买来一句女尸,装扮成我的样子?”
孟林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我只给了那陈十三五十两银子。”
“是五小姐指使你的,还是苏姨娘指使你的,还是,你自己干的?”瑾玉端起一杯茶水,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看着匍匐在地上孟林。
“是,是苏姨娘指使的。”此时瑾玉看着张瑾苏,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张瑾苏一咬牙说道“姨娘,姨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站在外面的苏姨娘,扑进来跪在张维文面前。
“老爷,妾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是五小姐真的是无辜的。”
“娘~”张瑾苏跪在地上,说道“父亲,你不要杀姨娘,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是我嫉妒姐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了娘亲。”张维文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顿时感觉头疼欲裂。
“苏姨娘,你会写字吗?”瑾玉放下手中一直拿着的青瓷茶杯,张瑾苏突然浑身颤抖,仿若看见从地狱而来的魔鬼。
“会写一些。”
“那这里所有的字你都认识吗?”瑾玉拿出一张信纸,上面娟秀小字,寥寥几句话。
“你读一读。”
苏姨娘,磕磕绊绊的读了起来,可是有一字始终读不对,她自己似乎也知道,便求助的看向张瑾苏。
“以前,苏姨娘一直私底下觉得你比我娘亲更适合做当家主母,因为你识字,但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这封信是你,写给自己表兄关于谋害我的一封信,你为何读不下来了。”张维文拿起那封信。
“爹爹,是不是你的女儿张瑾苏的笔迹。”
张维文的双手略微颤抖,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张瑾苏。
张瑾苏颓然的坐在地上,她怨毒的看向瑾玉,好似要通过她那凄厉的眼神杀死瑾玉一般,瑾玉站起来,走在张瑾苏面前,蹲下,轻轻勾起她精美的下巴,轻轻地说道“张瑾苏,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和我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否则。”
瑾玉笑了起来,张瑾苏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张瑾玉!”老太君大声喝道,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瑾玉这样阴沉狠毒的样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室小辈。
“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等事情由不得你做主,瑾苏无论对错,都轮不到你做主,我还活着呢,你爹爹还活着呢,你这般做派,是要将长辈们置于何地!”
瑾玉站起来,抬头看着那个慈爱的老太君,笑道“我自然还是听从老祖宗的安排的。”
“我一直都是从心里尊敬老祖宗的。”瑾玉恭敬的笑着,一副良善的面容,端的是位大家闺秀。
“那,老太君准备如何处置五妹妹和姨娘?”瑾玉就这样站着,没有因为老太君的不公正而恼怒,也没有因为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而感到委屈,只是平淡的询问老太君。
这样倒使得老太君有些不知所措了。
“把苏氏发卖出去,五小姐送到别院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回来。”老太君不去看张瑾苏绝望的脸,便抬了抬手,说道“都散了吧,我累了。”这场措不及防的问责,已然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老太君不禁感慨,自己真是老了。
众人散去。
瑾玉带着青雀准备离开,毕竟有些事情她是不想看见的。
张瑾苏依旧跪在地上想要求老太君,不要将他的娘亲发卖,瑾玉此时非常想要知道作为自己父亲的张维文,会有怎样的想法,于是她便停下了,看着张维文满面心事的来到瑾玉身边。
“瑾玉,这样做真的算是公正吗,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偏袒谁,而是她既然犯了罪,那么,或许我们并没有权力处置,或许应该交给官府,公正的对待她。”瑾玉想到了那些在肮脏窑子中苦苦生存的悲惨女子,看了看苏氏那张依旧美丽的脸庞,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如果她愿意被送官,女儿也不会反对。”
张瑾苏一听到要报官,便哭着拉住张维文的手,说道“爹爹,你不要把娘亲送到官府。”
“求求你。”张瑾苏哭得通红的眼睛映在张维文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