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
武境:精武境、勇武境、威武境、天灵境、天机境、天元境、神尊境、太虚境、化圣境、帝境(小境界:小乘、中乘、大乘、巅峰。备注:帝境已达至高境界,故而没有小境界之分。)
武技:攻击武技、防御武技、身法武技、辅助武技、禁锢武技。
武兽:一至九级
第一章 凌战
一间古旧的屋子里,一个青雉少年正伏案读书。
少年身高七尺,形体瘦削,身着一袭缝补过的青衫,但容貌却是眉清目秀,隐隐透着一丝英气。
屋子不大,也简陋至极,一床一案一张椅而已,上面摆放的诸如书本、用具等物,看去也是用了有些时日了。
少年名叫凌战,是家中最小子。
凌战脚下这片浩土名为神武大陆。神武大陆百族林立,其中以人族最为庞大兴旺。人族自繁衍发展以来,诸国逐起,而凌战所在的江国,便是其中之一。近年来,诸国兼收并蓄,征伐不断,所以形成了以武为尊的崇拜法则。在凌战这个弱冠年龄,正是人族青年锻炼体魄,入修武道的起始阶段,而他也本应该如此,可惜的是,凌战小时因为寒证患病而求医,被诊断出是极寒之体,不仅有发育不良之虞,而且连日后的武道之途,都极可能就此被扼杀。诚如大夫所言,凌战发育迟缓受阻,和两个哥哥的高大雄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而肉体的孱弱,也如期地是他不堪武道的磨练,别说承受武修的刻苦,饶是一般的体力活,他都无法胜任。虽然武道一途无望,但是好在凌战天资聪颖,记忆过人,还能走文考这一条路,所以每天早起,他便在案前攻读,为自己进阶仕途而努力。
今天是凌家每月发放俸薪的日子,凌战自然也有一份,但是因为庶出的缘故,他的份额少的可怜。领取俸薪时间是巳时,而作为族里唯一一个没有武修资格的子弟,凌战也不太愿意太早去领,免得招人口舌,虽然自母亲去世后,他面对诸多流言蜚语,早已心如铁石,却也不想耳中灌入那些晦语,所以他如同往日一般,尽量迟点去。
凌战领俸薪的时候,敬事房已经没有多少族里的人了,但即使如此,那少部分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一些深层的意味。
凌战刚出了敬事房的门,照面来了一位身材丰满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丹凤眼,柳叶眉,脸上敷了脂粉,服饰华美悦目,朱钗饰佩炫彩。她是父亲凌锋的正妻薛梅。
“哟,我瞧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凌家唯一的凌秀才嘛!”
正准备视若无睹地略过薛梅的凌战,此刻耳中传入对方刻意尖锐的声音,去路也被薛梅给故意挡住了,同时那一道道投来了目光中,都踊跃出了看戏玩味的兴趣。谁人都知道,凌战的母亲沈如芸是父亲凌锋的妾氏,她在世时,便和薛梅关系恶劣,而如今凌战遇到不怕事的薛梅,情况可想而知得热闹。
凌战知道薛梅意图羞辱自己,以他现在在族中的地位,也完全比不上对方,所以并不想惹是生非,便准备置之不理地绕过去。
“沈如芸啊沈如芸,你儿子总算有出头之日了,你泉下有知,也应该瞑目了吧?!”
薛梅又阴阳怪气地蹦出的一句话,却是如期地使得刚错身而过的凌战,陡然停步。
凌战脸色铁青至极,他可以容忍薛梅对自己百般侮辱,但是涉及到逝去的母亲,他却是如何也无法无动于衷,即使知道这是对方的奸计。
薛梅一副胸有成竹的得逞模样,她勿需转头,便知道此刻凌战的情况,而能这般不动手脚地折磨着凌战,她感觉爽快万分。
“闭嘴!”
凌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这两个字吐出,全身的气也阴沉到了极点,那腾腾怒气让人胆寒畏惧,却无法让薛梅忌惮分毫。
“怎么?!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让人说啦?沈如芸就…”
“我叫你闭嘴!”
薛梅后面的话还未出,便听得凌战的暴吼声如猛虎下山般涌来,同时门旁的柱子,也被他猛然轰出的拳头,给“嘭!”得一声,砸了个磕伤。
包括薛梅在内的所有凌族中人,都吓了一跳,他们想不到凌战竟然如此反应,要知道薛梅的娘家赫赫有势,绝不是茕孤无依的凌战可比。
惊骇之余,薛梅心中窃喜,她昂视着凌战,冷笑道:“我便是不住嘴怎样?我就不信你敢动我?”
凌战一双炙热的怒目死盯着薛梅,那双通红的眼眸,宛若一潭炙热的岩浆,仿佛要将对方吞噬掉。
薛梅看出凌战那眸子里“有本事你试试看”的意味,便是不假思索地张口:“沈…”
“啊!”
复一声歇斯底里地暴吼,凌战拳风毫无顾忌地朝薛梅砸去,被触及心底最痛的伤口,他顷刻变成了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在一众惊骇的目光中,凌战的拳头在快触及到的异常镇定、甚至噙着坏笑的薛梅时,被一只陡然横出的大手给固了住。
“孽畜,给我住手!”
凌战看向阻止自己的来人,竟是父亲凌锋。
这凌锋高大威武,高了凌战足足半个头,那单手定实得让抽动着手的凌战无可奈何。他微一甩手,凌战细弱的手腕便是被卸了力,上面留下一道红红的印记。
眸光一转,薛梅赶紧贴上了凌锋,挽着手腕,躲在其后娇声道:“锋哥,你看你的宝贝儿子,动不动就要打人,把人家吓坏了啦。”
“好了好了。”凌锋侧脸露出关切的面孔,轻拍着薛梅的秀肩,徒留一脸死气的凌战恨得痒痒地干看着。
凌锋复瞧向凌战,斥道:“作为晚辈,胆敢目无尊长,你反了是吧?”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沉默低调的凌战,竟然一反常态,这让他从平素对凌战的漠不关心,转变为了厌恶。
“我目无尊长?”见父亲如斯袒护薛梅,凌战气上加气,语气重了几分道:“是她侮辱我娘在先。”
“人家就提了提沈如芸的名字,这小兔崽子就要死要活的。怎么,我怀念下死去的妹妹,难道不可以吗?”薛梅妖娆诡谲地向凌锋控诉着,斜瞥向凌战的目光中,尽是得意的挑衅意味。
凌战自然知道薛梅的性子,便抚摸着其白嫩的手,宽慰道:“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提她干嘛?好啦好啦,你也别和晚辈一般见识。”
自从母亲去世,凌战才认清了眼前这个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男人的真面目。人散情断,了如春梦,仿佛过眼云烟,毫无痕迹。这形容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再恰当不过了。在他的心里,和母亲有关的记忆,早就在母亲逝去的那个冬天,一起埋葬在了雪地之下,永远冰封。
凌战知道无法武修的自己,早已被父亲——不、凌锋——给列入到废物一类,和杂货房那些破烂无用的家用一般无二,而他的心,也早已死在了母亲的坟头,无所皈依。
现在,凌战唯一的依靠就是文考,中举及第,入阶仕途,离开这个没有归属的家族。
凌锋安抚完薛梅,才对凌战命令道:“谅你初犯,暂不处罚,如有再犯,家法伺候。还有,没事别在族里乱走动,还嫌不够丢人吗?”
凌战的心仿佛被一柄锋利的刺刀给深深地刺入,渗出娟娟的血,可是在这寒冷的天,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痛,一丝的热。
凌战低垂着眼,在薛梅玩味的目光和凌锋冷漠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第二章 阴谋
温郡中央的地段的一间宏伟的府邸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大堂的檀椅上,在他手边隔坐着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不是别人,正是薛梅,而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的亲哥薛海,同时也是温郡文考乡试的主考人。
“哥,刚才和你讲的事,你可别忘了?”刚和薛海说完一通,薛梅仍不放心地问一遍。
薛海肥嘟嘟的肉躯像是瘫软在椅子上,将之填塞满了,粗大白嫩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打着。
“凌战是吧?”嘴上又念了遍,薛海眯着细小的眼睛答道:“我记住了。”
又有点不放心,薛海又郑重其事地问道:“妹妹,你可确定他身后其他没有背景?这可是关乎你哥我乌纱帽的事情!”
薛梅不以为意地斜瞥着眼,轻蔑地道:“这小杂种能有什么背景?有也就我们凌家,不过连锋哥都嫌弃他,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你就可想而知了。所以,你就放心吧!”
“好!”听到这话,薛海踏实地一拍大腿,“后天的考试,我定让他投路无门!”
薛梅这厢放心得实在了,脸色展露出得意的坏笑,心中恶狠狠地誓道:“沈如芸啊沈如芸,我要像当年逼死你一样,逼死你的儿子!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凌家堡的后山,凌战伫立在一座坟头前。这坟头周边树木茂盛,杂草丛生,但是坟的边缘却是被打理得很清洁。即使母亲去世好几年,凌战每月都会抽空祭奠,几载寒暑,从未间断。
在凌战的身后,一个身材婀娜的少女亭亭玉立着。少女名叫小青,是族里给母亲配的丫鬟,后来便一直伺候凌战的饮食起居。
小青正值碧玉年华,虽然打扮朴素,却也挡不住散发而出的清丽气质,她的脸色白里透红,肌肤胜雪,一双秋水明眸如宝石般浑然天成,端的是一个美人胚子。可惜的是,散发着灵秀神采的容颜上,却是印着一道瘆人的伤疤,这伤疤几乎占了半边脸颊。瑕不掩瑜,饶是如此,她的气质依然显得那么得出众,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只是花瓣外多了几道碍眼的刀痕。
小青默默注视着凌战跪拜完沈如芸,但她能感受到凌战今日展露出的一抹紧张情绪,她也理解,今天是文考乡试的日子,眼前这个少年期盼了多久,又寄予了多大的希望。
凌战缓缓地站了起来,略显暗淡的眼眸微微低垂着,若有所思。
“少爷,你别太紧张了,以你的才华,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小青抿嘴沉吟了下,眉目柔婉注视着凌战道,“夫人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保佑你的。”
凌战意识到自己今天确实太紧张了,他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眸来,面露感激地郑重道:“谢谢你,小青。”
母亲去世后,凌战在族里能谈谈心的人,也就只有小青了。这几年的伴读,小青也是耳濡目染,变得知书达理。凌战一度打算高中之后,为小青赎身,只是不知对方愿不愿意。他一直想问,但是想想现在一事无成,科考也还没有头目,哪里想得了那么长远,便也就将这个想法憋在了心里。
见凌战沉默,小青略有所思后,试探地问道:“少爷,如果高中及第,你是不是打算离开凌家堡?”
凌战愣了一愣,旋即低落地点头,“母亲死后,我就早有这个打算了。”
收敛了些眼神,小青默默思索了片刻,这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到时候,你会撇下小青不管吗?”
凌战心魂一颤,注视着小青半晌,他看出小青想要表达什么,这也隐约在他的意料,只是许多顾虑蜂踊而起。
“你也想走吗?”
小青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随即哀叹道:“夫人去世后,我在府里唯一熟的人,也就只有少爷你了。如果少爷你也走了,我在这儿就无依无靠了。何况,以我的样貌…”她不禁用洁白的手,去抚摸脸上那道深深的疤痕。
凌战毋庸置疑,自己离开后,若留小青独自留在凌家堡,恐怕族里没有哪个夫人小姐愿意收留她作为贴身侍婢,而小青的路也只有两条,要么去做最下贱的重活,要么被卖给其他人家,但其命运都可想而知。要知道,这年头,就算是为奴为婢,也要有着最基础的颜色,像小青这种近乎毁容的侍女,前途是暗淡的。
“哎!”凌战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文考成功,为小青赎身。
“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走的。”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真的吗?”小青目溢光彩,欣喜万分。
“当然,只要你不嫌弃跟着我受苦就好了。”凌战苦笑道。
“怎么会?!”小青略感意外地脱口而出,“能跟着少爷,我就很开心了。”
周遭荒凉,冷风习习,凌战却从未有过得暖心,一股强大的动力占据着他的全身,他重重发誓,一定要带小青离开凌家堡。
乡试的地点在温郡的文澜书院,文澜书院外,凌战和其他考生一样静静地等待着考场开放。俄顷,随着一声鼓响,考生们开始陆续进入。
凌战和小青几句挥别,便随着人流贯入。
文澜书院里,一张张长案整齐有序地摆放着,薛海敦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按顺序点着名字,心思却寄在名册上靠下面的一个叫凌战的考生。待点到凌战,薛海才特意地抬眼看向前方,将其样貌认清在了脑海中。
瞅着一身朴旧青衫的凌战,薛海一边暗笑,一边歹意心生。
考试开始后,凌战倒是迅速地进入状态,寒窗苦读十年,他将所有的苦闷和希望倾注在,下笔如有神,章句如天成。在别的考生还在克服紧张感时,他早已洋洋洒洒文章成,潇潇洒洒笃定生。
望着刚完成的通篇文章,凌战信心十足,因为题目并无出其能力之外,他自认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论述精辟含广兼及,辞藻堆砌朴实交融;义理显明主旨专一,饶是不是在场最佳,但通过这场乡试,却是绰绰有余,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凌战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虞后,便是第一个交了卷。众人见其如此神速,暗中惊叹不已。
走出考场的大门,凌战迎面照来冬季少有的暖阳,感到了一丝暖意,看到围观人群外围朝自己挥手示意的小青,他开心地招手回应。
在一道道惊讶的目光中,凌战穿过人群,来到小青身边。
“少爷,怎么样?”小青看去比凌战还着急,待后者一来,便迎问道。
“应该没问题。”凌战含笑从容地答道。
小青面溢神采,喜上眉梢,她忽然闭上长着美丽睫毛的眼睛,素手捧心,像是祷告着。半晌后,她睁开了明亮的秋水眸子,嘴角柔婉地微抿着。
“你干什么?”凌战不由地张嘴问。
“向上苍祷告啊!保佑少年顺利亨通。”小青展颜一笑答。
凌战并不信这些鬼神祈福之事,但内心的感动却是无可言喻的。
…
乡试结束后,文澜书院大堂,薛海及两位监考官审阅着这次的卷子,不过作为主考官,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上。
薛海审视着凌战的考卷,不得不说,撇开私人原因,他倒是非常震撼于这张考卷的文章,可以说入仕多年,见过不少文人学士,能一睹如此佳作,薛海却还是头一回。而凭这篇文章,他可以断定,别说乡试,饶是会试,乃至殿试,都有极大的晋级可能。
此刻,薛海徒生一种惋惜感和罪恶感,但是却是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妹妹薛梅对自己的嘱咐。
两位监考官也是看过凌战这篇文章后,才呈阅给薛海,和对待其他文章的态度不同,他们一度停下了手中阅卷的事,将目光投向薛海,待见薛海脸上浮现出同样的赞赏之色时,他们竟是多了一丝欢喜,仿佛是自己的文章被之青睐。
两人毫不怀疑薛海的结果,其中一位甚至已经提笔,准备勾选凌战为乡试通过的举人了,就等薛海开口。
“落选。”
薛海轻描淡写地抛出的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砸在两位监考官的头上,他们面面相觑,怀疑是不是耳背听错了。
“薛大人,您是说这篇文章落选吗?”那提笔的考官惊异至极地问。
薛海自然知道两人为何这般,而他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但是妹妹那边必须要有个交代,所以他只好咬着牙点头。
两人脸色都是陡变,又互相看了一眼,却是立刻心照不宣地明白了过来。他们感动可惜,却没有开口多说什么,他们官小势微,若是和薛海作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可能连乌纱帽都保不住。
“哎,可惜啊!”执笔的监考官心中惋惜的同时,将凌战的名字给划掉。
第三章 仇恨
远远望见凌家堡的门匾,凌战还看到正在大门口的薛梅。那薛梅正朝自己这边张望,这让凌战有种错觉,对方刻意在等自己似的。
上次的事,凌战事后反思自己太过鲁莽,饶是知道那薛梅是故意激自己,却还是沉不住气,所以他现在不敢再和对方过多交涉,毕竟涉及到母亲的名誉,自己就容易失去理智。
“哟,咱们凌秀才回来了呀?看这高兴的样子,估计事成八九咯?”薛梅边怪里怪气地说着,边悠闲地嗑着瓜子。
面对对方的伎俩,凌战这次离都懒得理,快步错身走过,把薛梅干晒在那里。
“哼!小杂种!老娘倒要看看,你明天还能这样镇定不?”薛梅嘴角冷笑深深,打定明天要在这里好好嘲笑一番凌战。
小青自然知道薛梅和凌战的关系,在沈如芸在世时,这个薛夫人便视两人为眼中钉,随着沈如芸去世,凌战自然更受对方的排挤。不过作为下人,她也无能为力,这厢只能行了一礼,随着凌战进入府中。
乡试的成绩不屑一天便出了来,凌战早早地便和小青赶往文澜书院外围的告示处。饶是心里有底,凌战依然有些激动和紧张,这竟是让他有些不太敢上前去看成绩。
“少爷,你怎么了?”侧目见凌战呆站水泄不通的人群外,小青有些诧异。
“没,没什么。”凌战回了回神,旋即笑着说:“走,咱们看看去。”
话音落下,凌战便往人群里挤,眼目力极告示栏,他力气不大,身材不壮,但是竟是凭借着纤细的身形,挤过这堆人墙,而小青借着凌战的掩护,紧随其后,不过周围的人看到的她的模样,都先是短暂一愣,随即厌恶的远离。对于这种反应,小青见怪不怪,心底虽然有些郁闷,却难抵另一种喜悦。
周边不时响起诸如“我中啦!”“我终于中举了!”之类激昂高扬的喊声,这让在告示栏上扫视着的凌战不由得也兴奋起来,他满目期待地从上至下浏览着,可接近末尾了,自己的名字却依然没有出现。
“怎么会?!”一种不安感突然袭来,凌战不敢相信地立刻抹去,“不可能的。还没看完,一定在下面。”
他复将目光锁定余下名字,但是直至最后一人,依然没有自己的名字出现。
这一刻,凌战忽然感觉灵魂被抽离,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没有我?”
“没有就赶紧走,别碍着我们后面的人!”
凌战身后的人不满地叫嚷起来,但是他浑然不觉,一种不敢置信的痛楚正萦绕在其心间,他怀着可能是错觉或者看落的心情,又仔仔细细地浏览了遍,却依旧如此——榜单上根本没有凌战这两个字。
小青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凌战的文采她是知道的,中举应该不是难事儿,可是。怎么会…
但是,任凭她如何寻找,凌战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榜单上,却是铁铮铮的事实。
小青眼瞧着凌战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她能感受到对方此刻心中的苦涩,而她的心又何尝不似吃了苦黄连一般?
随着凌战出了人群,小青望着凌战落寞的背影,想上去说些什么,但是又停止了,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空白的。
“少爷十年寒窗苦读,为什么会这样?”小青也有些想不明白,低声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此刻,凌战内心有无数个为什么在翻滚着,肆虐着,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心血、计划和梦想,就这样付诸东流的事实,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凌战无力地佝偻着,仿佛就要失去全身力气,转而瘫软在地。不过半晌,他心中的苦闷和酸涩再也积压不住,爆发了出来。他颓然跪地,疯狂地锤击着青石路,嘴中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小青和周围的人吓坏了。行人像是看着疯子似的纷纷远离他。小青心慌意乱地上去搀扶凌战。
“少爷,你别这样。”
小青连劝几句,但任凭她怎么劝,凌战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沉浸在自己的暴虐当中,甚至连自己,都猝不及防地被凌战给推翻在地。
不顾身上的伤痛,小青见凌战如此,她几乎快要哭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少爷?”
小青无助地望着波诡云谲的天空。而此刻天空浓云密布,地面大风横行,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
肆意地宣泄尽所有力气,凌战拳头都锤出了殷红的鲜血,这才无力地跪坐在地上,那两行眼泪,终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青的眼角,也渗出了苦涩的清泪。
豆大的雨滴陆续降下,砸在地面,砸在两人身上。周围的人边怪异地看着他们,边纷纷逃离避雨。
大雨倾盆,滂沱而下。
这短短的时间,凌战从希望到绝望,再度空洞,他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直到小青的声音再度唤醒他。
“少爷,走吧。”
凌战晃神,第一次看向小青那哀婉的脸庞,已经麻木至死的心才有了一丝触动。
自己不能让小青淋着雨,若是伤寒感冒,对一个下人来说,可是不小的钱财负担,更勿论身体的伤害了。
凌战一言不发,只是迅速地解下外衣,套在小青身上,裹挟着她奔离雨中。
两人找了一个屋檐避雨。
“少爷,你还好吧?”小青见凌战虽然神情落魄,但是至少缓回了些人气,这厢问道。
凌战一身不吭着,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似想到什么,他转过头来,一脸忧心地问:“刚才没弄疼你吧?”
小青低了低眉,只抿嘴着,柔柔地注视着,颌首轻摇。
“我没事。”敛了眼神,凌战无奈地自语道:“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落榜?难道真的是我没有才能吗?”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小青急着反驳道,“少爷你文采出众,博学多才。一定是其他原因。”
“能是什么原因?”凌战苦笑,那语气,好似这提问的答案毋庸置疑。
小青一时也想不起来,她只是不想凌战妄自菲薄,从而意志消沉,她知道被人贬低,自我的怀疑有多么痛苦,自己经历过,她不想凌战经历这种痛折磨,便含糊其辞地道:“也许、也许…”她冥思苦想,似是抓住条理,道:“也许是主考官没有慧眼,不会识人。和少爷你无关的。”
“是吗?”凌战仿佛脑阔通了一根经脉,将信将疑地问。
见状,小青眉眼一开,斩钉截铁地道:“是,一定是的。这些狗官肥头油面,只知道收刮民脂民膏,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哪里懂得什么文章辞赋?”
虽然小青是随口一说,但凌战倒是没有领会到对方想要开导自己的意图,反倒是认为其这种说法倒也有可能。毕竟今年来,江国政治腐败,民不聊生,贪官污吏横行,倒也极有可能。这样一想,虽然落榜,凌战心里倒也好受些了。
雨渐渐停后,两人这才回府。
“这小杂种怎么还没回来?”凌家堡大门口,薛梅望不见凌战的身影,心中着急地咒骂道。
适巧不巧,这时凌战正拐过拐口,朝凌家堡走来。薛梅不由得喜出望外,只是瞧见凌战那平静的神情,却是有点意外,她心中嘀咕:“这小杂种倒是心宽,竟然无动于衷?”想到这儿,她又冷哼一笑,眯眼想道,“不打紧,让我激他几句,看他如何有脸留在族里?!”
小青见着远处的薛梅,不由得黛眉一蹙,她用胳膊支支凌战,后者反应过来,就着小青的示意往堡里看,待见到薛梅,却是心头一沉。
今日落榜,凌战毫不质疑这薛梅连日在门口,就是为了讥讽自己,而对方这种意图,从母亲入府开始,便已经根深蒂固,现在仅剩自己在府中,怕是对方不铲除自己,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然,凌战也并不想待在凌家堡,但是奈何力小势微,现在连文考都没了出路,未来的路也是茫然得很。
凌战心里叹了口气,但仍不得不振作起来,面对薛梅的刁难,至少也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窘态,以为口舌。
凌战挺起身来,若无其事地往凌家堡而去。他依旧如昨日一般,采取不理不睬的姿态。而薛梅也情理之中地出言诡怪。
“我的好外甥,今个儿怎么样啊?”
薛梅一改常态地用亲昵的称呼来称呼凌战,凌战自然不相信对方态度会一百八十度转变,只管自己入府。
薛梅也不意外,只鬼里鬼气地道:“不好意思说?一定是落榜了吧?哎,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娘呢?”
凌战怔住了,小青看到他脸色阴晴不动的变化,赶紧拉了拉他的袖袍,眼神示意凌战不要冲动。
有了上次的教训,凌战自然知晓,心中虽怒,却还能克制,只是他突然觉得很惊奇,为什么薛梅如此断定自己落榜,毕竟自己的文采学富,倒不是吹,在府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这点薛梅自然也知道,不然对方也不会平日里老是找自己的茬,想把自己赶出去。照例说,今日的薛梅应该是担忧自己中举,而不是如此清闲地断定自己落榜了。
细细入想,凌战细思极恐。
他剑眉皱起,缓缓转过身来。见状,薛梅颇感惊讶,却陡然心喜,若对方再对自己动手动脚,必定逃不过家法伺候,到时候便再也无法在族中立足了。
薛梅只冷笑挑衅地注视着凌战来到自己跟前,和对方眼神交视,毫不退让。
“是你搞的鬼。”凌战心中只是怀疑,但语气却是说得极其肯定。
薛梅略感讶异,但并不意外,以对方的聪明才智,她也知道不可能满很久,而自己也并不打算满,抖出来,反而能杀伤对方,何乐不为,至于报复,薛梅却是无所畏惧,毕竟两人的势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呵呵。”薛梅幽柔一笑,目视他方,轻描淡写地答道:“是又怎样?”
凌战心头仿佛被重物锤了一锤,并腹诽自己愚痴,以薛梅娘家的势力,要给自己文考搞点阴谋,不是易如反掌?而对方又岂能坐视自己有出头之日?
“你好狠毒啊!”凌战双目迸射出愤怒的火花,心中恨不得将薛梅扒皮抽筋。
薛梅眯起眼来,狡笑地盯着凌战,眼目恨剜着轻声道:“小杂种,我就是要逼死你。你有本事离开凌家堡啊!你娘当年就是贪图凌家的威势,最后自食其果。我奉劝你,别想沾凌家半点好处,这里不欢迎你!”
薛梅说得非常痛快,神情之中,宣泄尽对沈如芸和凌战的鄙夷和仇恨。而凌战的脸庞,也被胀红笼罩,他死死握着拳头,真想一拳打死这个毒妇,但是后果呢?他不敢想象!自己可能被抓进官府,性命垂危。
“凌战,你一定要冷静、冷静!”
凌战心中不断地压抑自己,控制自己,虽然前途渺茫,但是若一时冲动,就真的没了青山,没了柴烧。
薛梅心里那叫一个爽快,她欣赏着凌战被自己折磨而痛苦着,她知道自己再加把劲,就能玩死这个小杂种了,便鬼祟地凑到凌战耳畔,幽幽地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她嘴角邪魅勾起,“当年,我在给你娘熬的汤药里放了…砒、霜。”
一把锋利的剑,插入、搅动。
凌战双目大睁,母亲死时痛苦的画面汹涌袭来,然后定格,他的心在泣血,化为血泪,湿成两行。
“啊!”
凌战歇斯底里地仰天暴吼,用手死死地掐住薛梅的秀颈,眼眸中迸射出怨毒的杀戮,他用尽全身力气,要为母亲报仇。
薛梅吓了一跳,她恐惧地哀嚎求救着,双手紧握凌战的手,但是毕竟不如男子,只能暂缓死亡的垂危,却无法脱身。
小青也是心惊胆战,她料想不到凌战会如此失控,她上去拼命地劝导,但是对方完全失去理智,听也不要听。
大门外的两名凌家堡仆役,看到这一幕后,赶紧上来抢救,若是府里的夫人死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两名仆役也是会些拳脚,加之身形都壮硕于凌战,三两下就制服了对方。
凌战怨毒地仍想冲向薛梅,但是被两人箍住气力,动弹不得。更勿论府里涌出其他的仆役,将薛梅保护得严实。
薛梅重重喘息着,她刚才差点窒息,脖颈上甚至能看到两道发红的痕迹,她恨笑地盯着凌战,对一干仆役命令道:“这个畜生以下犯上,快去禀告二爷。”
“是。”几个仆人应诺后,便去报信了。
“把这畜生压下去,给我好生看管。若有闪失,拿你俩是问!”薛梅又对那两仆役重重道。
两人应诺,便押着拼命挣扎的凌战贯入府门。
第四章 离族
大堂之中,凌锋赫赫端坐在大椅之上,在他的边上,站着薛梅,而两人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在前方大堂中央的凌战身上,在凌战的周围,十来个五大三粗的仆役威武站着,眼神将凌战严加看管,深怕他再轻举妄动。
“跪下。”凌锋怒气冲冲地大喝。
十来个仆役都吓得脸色大变,他们从未看过二爷如此愤怒。但凌战却神色不为所动,他只用杀意的眼神,死盯着薛梅,此刻他恨不得吃其肉,噬其骨。
薛梅被看得毛骨悚然,同时心中不留活口的恶毒也越发坚定。
见凌锋大为不满,押着凌战的两个仆役急智地大喊道:“跪下。”同时,四手施力,逼迫凌战下跪。
凌战不屈地对抗着,他感觉那种上下分离感,让他骨头都快要脱节了,但他便是不肯跪。
凌锋了解凌战执拗的脾性,生气之余,又有些无奈,便对那两人挥挥手,示意罢了。
凌战昂扬着头,慷慨不屈,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孽畜,上次才教训过你,竟然胆敢再犯,这次绝不姑息。”凌锋对凌战厉声叱咤。
凌战没有答话,只将那双绝望的眼睛,移向凌锋,冷漠地看着,没有丝毫感情,但是他想看看眼前这个男人是否还保留对母亲的最后一丝情感,便冷冷道:“你知道吗?娘,当年不是死于痨病。是她!”凌战语气陡然重了许多,眼神也变得怨毒至极,看向薛梅道,“是你身边这个女人,在汤药里下毒,害死了娘亲。”说到末了,他哀痛之情难以遏制,微微抽泣起来。
瞧凌锋眉宇微蹙,薛梅赶紧哀道:“老爷,冤枉啊!我和如芸妹妹情同手足,我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这小畜生根本就是嫉妒奴家深得老爷的欢心,想要借如芸妹妹的死,来诋毁奴家,望老爷明鉴。”说着,薛梅佯哭起来,只是帕上却沾不湿分毫。
提起沈如芸,凌锋眼神里有些复杂,却仿佛外面罩着一层坚硬的决定,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只厉声喝道:“住嘴!”他神色略略暗淡了些,但是只是片刻,便恢复威严之姿,道:“今日只就事论事,休要提其他的事来混淆视听。”
凌战瞧瞧阴里外阳的薛梅,再瞧瞧无所动容的凌锋,丧心欲死,犹堕深渊。
也不扯他话,甚至不看凌战是否解释,凌锋一本俨然地道:“不孝逆子凌战,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屡教不改,狂妄无纪,今按凌家家法处置,仗打一百,关入地牢,面壁思过。”
“放开。”两个仆役着势要押凌战下去,凌战拼命挣扎着道。
凌锋见凌战眼神中似乎有话要说,便示意两人先松开,然后问:“你还有何话说?”
凌战那一片荒芜如沙漠的眼眸,空洞地盯着凌锋,语气淡漠地说:“凌家家法,是只对族人有效吧?”
凌锋和薛梅等人都略微一愣。
“是又如何。”凌锋古井不波地道。
“今日,我便自离凌家堡。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凌家中人,此家法,我便不受。”凌战昂首挺胸着道。
众人震惊不已。凌家在温郡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别人想挤进来还来不及呢。虽然凌战在族里人微言轻,但至少有个遮蔽风云的地儿,若到了外面,拿有容身之所?
薛梅眼睛泛着精光。
凌锋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这个最无能的儿子,有何倚仗,胆敢离族自立,他不知道这样会失去凌家的庇护吗?
“你此话当真?”
凌战不假思索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凌锋见凌战如此决绝,心里复杂至极,对这个无能的儿子,他并不怜惜,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任其自生自灭,多少有点不忍,但既然对方已经话说绝了,自己便也没什么好说。
沉默了片刻,凌锋才语重心长地道:“好吧,既然如此。这家法你便免了。从今往后,你与我凌家再无瓜葛。”
话音落下,凌战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想把持住,谁人知道?他心里毕竟为眼前这个男人留了那么一滴泪,却也是最后一滴…
凌战就这样闭着眼,转身,再也没回头,离去。
这天又开始下雨了,无数雨滴从屋檐落下,敲打着树木花草,凌家堡环境优美,自不必说,但凌战却无暇再欣赏了,从今往后,这里和自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径自往住处而去,打点完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立刻离去。
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少爷。”
凌战刚走到第一个走廊的拐角,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循声看去,只见小青正躲在柱子后面。
“小青,你一直躲在这儿?”
“嗯。”小青点点头,随即无奈地叹道:“我想知道少爷怎么样了,可又怕靠得太进,被老爷和夫人发现。”
凌战心里感动一丝欣慰,他有些感动,眼泪竟是忍不住娟娟往外溢,他不想让小青看到自己懦弱善感的模样,便低头轻摇着,好尽量遮掩自己的异常。
“少爷,你没事吧?”面对凌战突然的异举,小青以为对方怎么了,便疑惑地问。
凌战控制自己恢复常态,刚欲开口,便察觉大堂门口有动静,忙道:“我们先回去吧。”
小青也意识到,便连连点头。
边往凌战住的院子回去,小青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少爷,你刚才怎么就一个人出来啦?”
凌战犹豫了下,道:“他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我。”脸色渐渐浮现失落之色,他声音低垂着说,“我选择了脱离凌家堡,所以才不必受家法责罚。”
小青倏然驻足,用愕然的眼光盯着对方,道:“可你文考也落榜了,现在又一个人脱离凌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凌战低声叹息道:“谁知道呢?天下之大,总会有个属于我的容身之处吧。”
小青亦默然哀伤,“少爷你走了,那我怎么半呢?”
眼看就到了住的院子,凌战脚边迈入院门,边忧伤地道:“本来想待功成名就之日,再带你离开凌家堡的。现在看来,我连自身都暂无落脚之地,又哪能拖累你呢。我看,你还是先留在凌家堡吧。”
“少爷,我想跟你一起走。”瞧凌战进屋后开始收拾行李,小青竟是不舍得眼溢泪花。
“你在凌家有卖身契,现在贸贸然然地离开,是不现实的,族里也不会答应,所以,你还是先留在这里,若有机会,我会来赎你的。”凌战话语说到后面,却是语气虚浮,他一直将小青视为亲妹妹一般,这桑梓之情,要突然割舍,他也是痛苦万分。
“那你准备去哪儿?”小青急着追问。
凌战顿了一下,淡淡地答道:“不知道。”
小青脸色被忧愁笼罩,往常会帮凌战收拾衣物的她,此刻却是静立不动。
要收拾的东西,不过几件破旧衣裳,一把油伞,还有一些钱财,那些书架上的书,也都是凌家的物品,凌战并没有选择带走。
凌家堡的下人是没有资格领俸薪的,所以凌战每个月都会将一部分俸薪给小青,让后者能有些私钱,能满足下买点什么的小欲望。小青刚开始倒是不愿接受的,这点倒是让凌战非常意外和敬佩,而在凌战的执意坚持下,小青还是收了过来。不过这次,小青却是见凌战给自己的,竟是比留给他的还多不少。
小青不禁啜泣地道:“少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下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呜呜咽咽,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凌战鼻子陡然变得酸楚,他挤出微笑,道:“傻瓜,什么下人上人,书中不是说了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等哪天你赎了身,不就不是下人了吗?”
小青不语,只是止不住地抽泣。
“小青,你不要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凌战用手温柔地拭去小青眼角的泪,他不忍再逗留,深怕储泪的堤坝会崩溃。
小青拭了拭眼泪,但她坚决不收那一贯钱。
这时,那两个仆役过来催督凌战,凌战也只好作罢,便在小青的陪送下,一直到了大门口外。
凌战和小青最后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去,小青虽然难掩悲伤,却也收敛了些。不过在凌战刚没走几步,小青倏尔想到什么,又唤住了对方。
凌战疑惑地瞧着小青。小青瞧了瞧身后两个仆役,便转身对凌战附耳说了几句。
凌战眼眸转动,待小青说完,他有感诧异地看着对方,旋即感激地道:“谢谢你,小青。”
说完后,小青心里才踏实了不少,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就刚才半盏茶的时间,她倒是不特别悲伤了,因为她心中有了个决定。
第五章 异变
依依不舍地和小青告别后,凌战便朝着温郡外的一座山而去,本来他倒是没有任何盘算,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而自己的储蓄也仅够住宿最差的客栈十几天而已,若到时候再找不到住的地方,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不过,刚才小青和自己耳语的一番话,倒是让一时六神无主的凌战,有了个短暂的去处。
凌战从小青那得知在温郡外的一座山上,有一个秘洞,可以暂为容身之所,虽然他很好奇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但刚才显然不是多问的时候。
凌战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通过温郡西边的城门,天刚新晴,夕阳吹散乌云,琥珀色的光芒洒落在凌战身上,他来到一座颇为高峻的山前,根据小青的描述,凌战确定应该是这座山无疑。
凌战沿着山路,翻过这座山,来到另一面的半山腰,这边四周全是高耸的山,原本他还能看到远处的温郡,现在却是除了成片的树林,便只有一些瀑泉了,当然,还有不知名的鸟和昆虫发出的叫声。
半山腰往下的山路,凌战走在其上,目光俯视扫望着,当他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和成片由鹅卵石铺成的浅滩后,心中大喜过望。
凌战加快脚步,下了山坡,来到这片浅滩,前方有一片繁密至极的树林,他穿过树林,总算找到小青给自己交代的那个秘洞的入口——一棵大榕树。
而大榕树的后面,是一面高度近百米,直达半山腰的峭壁,其峥嵘奇峻,令凌战啧啧称奇。
“只要爬上去,应该就能找到小青说的那个秘洞了。”凌战忽然有些兴奋起来,瞧天色已经渐暗,他时不我待,赶紧上树。
虽然身体素质薄弱,但是这倒还难不倒凌战,他匍匐地沿着一根粗壮的榕树分支,到了枝桠和这峭壁的交叉口,他发现了一个被浓密的树叶遮挡住的洞。
凌战大喜过望,拨开树叶,正准备一咕噜贯入了这个不大的秘洞,就在此时,灵觉忽然一动,他本能地转头,警惕地扫视身后那边树林。
凌战感觉有东西在窥视自己。
此刻,繁密的树林,只有夜风吹动而发出的簌簌声,以及偶尔发出的鸟鸣,此外便别无一物。
凌战盯了好久,警惕心才慢慢松下来,思忖是自己太累了,变得疑神疑鬼,便也不再多虑,连忙贯入洞中。
凌战身影消失在洞口之后,树林中一棵大树后,缓缓闪出一个人影。
进来以后,凌战点燃火折,看清了洞内,秘洞不大,像是一个一丈高的甬道,地上都是大小参差的石头,以及一些杂草。
夜很黑了,四周异常安静。忽然,凌战耳廓一动,他敏锐地听到秘洞外传来一丝树叶晃动的声音,虽然这很可能是普通的风吹而发出的响声,但是第六感警示着他,正有生命气息靠近秘洞。
凌战吓了一跳,这荒山野岭的,会有谁呢?
凌战想找地方躲藏起来,但是这个甬道结构简单至极,根本避无可避。这时,他觑到入口处的两侧墙壁往外凸,灵机一动,便忙吹灭掉了火折,如履薄冰地靠近那边的墙壁。他紧紧贴着墙壁,缓缓下蹲,黑夜中那双星眸警惕地耽视着洞口处,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亮铮铮的匕首…
黑暗中,一个人闪了进来,他的身法极其轻柔,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声,甚至连脚着地都如同幽灵一般。
凌战的眼睛自小就特别敏锐,虽然毫无光亮,但是他依然看清了来人,这俨然吓得他魂儿都散了。只见这人黑衣蒙面,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精光炯然,此刻正扫视着整个秘洞。不过他一直看的都是前方,并未发现洞口两侧。
凌战可不傻,这种情况,他绝难往好的方面想,也不会去验证来人的目的性,他杀心一起,匕首径直朝着那人狠狠刺去。
黑衣人倒是出乎凌战意料得反应迅敏,只见他电光火石之间,便一个闪身避开了。凌战不假思索,直往洞外窜,却不料那人一个探身,单手死死箍住凌战的肩膀,奋力一扯,凌战便南辕北辙地往反方向飞去。
凌战被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但所幸没有大碍,他慌忙站了起来,用匕首对着黑衣蒙面人,而对方刚才身手之迅敏,腕力之强劲,令他着实震惊。
黑衣人冷冰冰地盯着和自己对峙的凌战,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虽然闪避开来,他完全是靠着耳朵,而现在地面映入他的眼睛,却是一片漆黑,他深怕脚下出错,有什么闪失,给凌战逃脱了。
“你到底是谁?跟踪我做什么?”见对方有所顾忌,凌战肃然问道,一来是为了缓一下时间,好找机会脱身,二来是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薨薨薨薨…”黑衣人发出沉闷的笑声,“你没必要知道。”说完,他朝着对方步步逼近,但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凌战一步一步往后退,脑中急思应对方案,但显然这黑衣人身手了得,即使自己出了洞口,也恐怕难逃其魔掌。
“我难道就要死在这儿了吗?”凌战忽然有种憋屈的无力感。
心中刚一这样想,脚上突然踩空,凌战感觉自己一下失去了踏实感,迅猛地直直往下掉,那黑衣人也眨眼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飞速流逝着的黑暗…
噗通!凌战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在了一个,类似镂空的网罩上面,只是这个硬度,着实让他疼得哭爹喊娘。
黑衣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他走进凌战刚才消失的地方,竟是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坑,他半伸着头朝里面探看,却漆黑一片,连凌战的影子都看不见,这厢一时间犹豫踌躇着。
凌战起了身,这才看清,原来下面是密密麻麻,从壁里延伸出来的树根,自己若没有猜错,这应该是秘洞外的那棵大榕树的根的分支部分。
虽然榕树根数量颇多,但是占的面积一半不到,其余的部分便全是空的了,和下面深不见底地连接着,凌战瞧自己正好摔在这榕树根的密集部分,若是再偏一点,可能就危险了。
凌战抬头往上看,显然这里比秘洞还要黑,所以他依稀能看到黑衣人模糊的人头,他的心砰砰急跳,不敢出声。那黑衣人似乎也不敢贸然下来,只在那儿张望。
几个深呼吸时间,凌战见那黑衣人的人头消失了,这才仔细探查下方的情况。
下面一片漆黑,但凌战仍能看到下方还有一些树根参差冒出,这让他心中仿佛看到了曙光,安定了不少。
旋即,凌战蹲下,双手箍握根枝,接着小心翼翼地向下跃到另一个根枝上,然后依法炮制地又下了两三根,知道下方再也没有根枝。
凌战已经依稀能看到下面的地面了,只是这距离足足三人多高,自己要安全无虞地下去,必须二次借力,不然直接跳下,难保不会摔个残疾。
凌战瞅准璧上突出的石头,死死抓住,才下爬了半个身位,却是一脚踩空,直落落地往下掉。急中生智地重重踹了墙壁一脚,凌战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转,落在地上,摔了个驴打滚。
“喔!”凌战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了。他在地面哀痛着缓冲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稍微缓回些气息。
凌战往上望了望,他猜想那个黑衣人应该短时间内不会下来,所以倒也不太担心了,不过眼下地生,自己对周边的情况全然无知,这让凌战也不敢轻举妄动。
点燃火折后,凌战借着火光往前走,这里的通道的高度不知为什么,竟逐渐变高,像是正通往一个极其宽阔的地方。
凌战感觉不对劲,这里位于山地腹地,了无生机,理应潮湿寒冷,但是自己竟然感觉不到丝毫冷意,甚至…甚至随着自己前行,竟然感到一丝暖意!
这种怪异的情形,反而让凌战越发警惕。他没走几步,前面开始多了岔路,有左有右,正当他站在岔路口迟疑时,后面传来了动静。
凌战猛地转头一看,只见自己掉下来的地方,一个身影出现,正是那蒙面黑衣人,只见对方手上还拾着光亮。而对方此刻,已然发现了自己的踪迹,顷刻便追赶而来。
凌战以为对方会守护在秘洞,待明天再来,却不料竟然如此死缠烂打,不让自己顷刻歇息。
刚安放些的心,又再度快速跳动,凌战也跑了起来,同时也不再遵循单一的直线,而是左右交叉地跑,而随着深入这个地底洞窟,岔道也越来越多,俨然一个迷宫。
凌战顺利将黑衣蒙面人甩开,他见身后没有了动静,便稍稍放下脚步,然后转身继续走。不过,就在转身的一刻,凌战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通道的尽头,竟然有微弱的红光透出,这光来自尽头的另一条通道。
阴暗的地底突然出现光芒,还是红色的,就算胆子再大的人,恐怕都难免发憷。
凌战心中害怕极了,那种对陌生的无知感,让他有些退怯,但是人类本能的好奇心,却又吸引着他去一探究竟。他就这般不由自主地靠近,来到拐口,贴着岩壁,往红光传来的方向看。
凌战看到红光的尽头,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极可能是这个地底迷窟的中心地带,而通过甬道的几丈外,那里红光大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这种诡异的光芒。
就在凌战试图看清那里的情形时,忽然一阵打盹声突兀传来。
生物的声音!凌战感觉这个打盹声的来源,应该是一种具有生命的活物,他第一时间猜想通道尽头那红色光源处,必然有一只怪兽。
想到这儿,他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妈呀!这里竟然有一只怪兽!”
“到底是什么怪兽?”
“要不要去看看?”
“凌战,你找死啊?明知那里很可能有危险,还想去?”
“来都来了,总不能原路返回吧?要是碰到那黑衣蒙面人,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怪兽不是在睡觉吗?应该发现不了我,不如去看看?”
“以后都要一个人浪迹天涯了,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了?”
“嗯,去吧。”
凌战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决定去看看那打盹的怪兽,便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甬道的尽头。
这里安静至极,除了这怪兽的打盹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了。凌战心脏砰砰急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缓缓转头,往内里看去…
里面是一个高大宽阔的洞穴,占地足有一亩,洞穴上方密闭,四周却有十来条大小和凌战所在的洞道相仿的通道,而在洞穴的中间,也就是那红色光源的源头,竟然赫赫躺着一只巨大的蟒蛇。
第六章 赤蟒
只见这蟒蛇身长足足十米,有一人环抱之粗,全身缀满了密密麻麻的赤鳞,每个赤鳞都散发着璀璨的红芒,此外,它的头顶还长着一个类似瘤子的突冠。此刻,这巨蟒正双眼紧闭着,显然正在蛇眠。
凌战何曾见过如此妖孽之物?当下吓得是魂飞魄散,双腿发软。他记起曾经在《武兽录》上,看到过一篇和眼前这个巨蟒极其相似的记述:
南有赤蛇,世所稀少,可汲山川精华以为修炼,百年化蟒,千年成蛟,万年为龙,非凡兽可比哉。凡蛇皆冷血,唯此蛇异特,其血赤红,至阳之物,可解诸阴毒寒证,若化蟒成蛟,则举身至宝,不世之物,非言语可道也。
“这、这难道是赤、赤蛇?不,赤蟒?”
凌战快速收回头,轻轻吁着气,心中却是惊骇万分。《武兽录》是本流传已久的古书,上面许多武兽都得意证实,可信度也是得到民间的肯定,凌战自然也不会怀疑,只是赤蛇这种罕品,竟然也能让自己遇见,这运气也…
凌战不知道该自嘲幸运,还是倒霉了。
一些武兽对人的确有很好的作用,但是要得到这些效用的代价,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以自己肉体凡躯,凌战自然不敢有任何奢望和幻想,
凌战悄无声息,几乎是踮着脚地往回走,他可不想惊扰了这个庞然大物,不然十个自己都不够给巨蟒塞牙缝的。但是,凌战没走几步,便听到轻微的快步的声音,他暗道不妙,加快脚步,企图快速离开这个甬道,但是还来不及出了这个甬道,那尽头便闪现出一个人影来——正是那黑衣蒙面人。
两人这番再次碰面,场景却是诡异至极,赤蟒的红芒几乎照亮了这个通道,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的身形。
凌战一时间有些慌了神,后面是赤蟒这等怪物,前面又是身手高于自己的黑衣人,他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
黑衣人显然不单单将注意力放在凌战身上,更被那头的诡异景象给吸引住了,凌战瞧出对方似乎有些忌惮和谨慎,这厢心中冒出一个骇然的想法,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样做。
“告诉你,里边有一只怪物,不想死的话,最好离开这里。”
黑衣蒙面人脸上挟带着好奇和迟疑,目光投向红芒那头,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赤蟒,听说过吗?”凌战道。
黑衣蒙面人身躯一颤,不由得眼目圆睁,看向红芒那头的眼神中,尽是复杂的意味,有畏惧,也有一丝灼热的渴望。
“它现在正在睡觉,你现在立刻回去,还能留个全尸,不然惊动了它,我们两个,都要成为它的盘中餐。”凌战冷冷地道。
“薨薨薨薨…”黑衣蒙面人眯眼打量凌战,旋即哈哈大笑,用沙哑诡异的声音问道:“若有赤蟒,你又如何如此镇定?雕虫小技,也想骗我?”
凌战差点没晕倒,叱道:“你先别说话。”
黑衣人眉头一皱,默然不语,他耳朵仔细聆听,忽然闻到一丝来自红芒那边的呼噜声,不由得大吃一惊。
凌战觑到黑衣人的神情,冷笑道:“相信了吧?还不走?”
黑衣人神情沉重地看看凌战,又看看红芒那头,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兀自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即松散了紧绷的身姿,转身缓缓离开。
凌战松了口气,登时感觉整个人都要垮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前一道寒芒闪过,待凌战猛然抬头时,那黑衣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手中握着的一柄尖刺,朝自己狠狠刺来。
凌战避无可避,只急地一闪,尖刺斜刺中了肩膀,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霍然席卷了全身。
被凌战躲过要害,黑衣人颇感震惊,他猛地拔出尖刺,欲再给一下,好彻底结束其性命时,这时地面却突然猝不及防地震动起来,黑衣人一下子重心失衡。
凌战瞳孔一缩,趁机狠狠地踹了黑衣人一脚,后者在地面上滚了三四米远。
…
甬道的那头,赤蟒巨大的头颅,此刻犹如从天而降的怪脸一般,窥视着甬道中渺小的两人,红色蛇信边吐边发出“嘶嘶”的声音。
凌战转身望去,见到不知何时醒来的赤蟒,吓得一阵晕眩,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跑,跑,快跑…”
凌战绕开黑衣人,远远地逃离赤蟒,他不知道自己要往什么方向,他现在只想不成为赤蟒的盘中餐。
赤蟒猛然贯入甬道中,一双发红的蛇瞳幽幽地盯着两个猎物,身体蜿蜒疾行而来。
黑衣人慌乱地爬起来,紧随凌战,蜂拥而逃。
凌战选择了岔道的右边,那黑衣人也照样。他赶上凌战,再持尖刺狠狠地从后面刺来。凌战正转头呢,便猛地一旋身,躲了过去,却也因此重重摔在了岩壁上。
黑衣人本想上去再来几下,但赤蟒已经轰隆隆地蛇形而来,眼看就在几米开外了,便也顾不上凌战,径直往前方一直跑。
凌战捱痛又跑起来,手臂上溢出的鲜血,仿佛一种绝世美味,刺激着赤蟒,将注意力放在了其身上。
赤蟒眼看追上了凌战,一个仰头停顿,片刻间,便是暴力直冲而下,张大的血盆大口,几乎要吞噬了凌战整个人。
凌战“啊!”的一声惊呼,避无可避,只得就地一个打滚,翻身到了赤蛇底下。远处,黑衣人回首见到这一幕,略略驻足,眼尾眯起一道狡笑,旋即继续逃离。
凌战身边就是赤蛇庞大骇人的身躯,那种和死亡近距离接触的感觉,让凌战几乎失去了理智,他只有“逃逃逃”这一个念头。
赤蛇又从上至下攻击凌战,凌战感觉腿都使不上劲了,千钧一发之际,他无意中摸到一块颇大的岩石,不假思索地朝那血口狠狠砸去。
赤蟒的嘴巴被这块岩石砸了个正中,登时巨头像急速收缩的花苞一般,猛地一缩,蛇躯疯狂乱动,蛇尾乱扫,震得甬道发颤。
粘稠的唾液不断从赤蟒口中溅射而出,落到凌战的脸上和身上,他感到恶心至极,趁着赤蟒在处理着将岩石吐出的间隙,凌战赶紧抽身,又顺着原路逃离。
缓了一缓,凌战便和赤蟒拉开了距离,待赤蟒将差点咽下去的岩石暴吐而出,凌战已经过来拐口。
凌战一直跑到赤蟒刚才睡觉的地方,此刻这里黑暗暗的,但是他还是能看到环着敞开的十来个洞口,便选了其中一个,贯入。
赤蟒追来这里时,见凌战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下仰首暴吼一声,声音震彻整个地下洞窟。
凌战依稀能听到赤蟒发出的响声,他七拐八绕了几十条甬道,感觉不到赤蟒的气息后,这才停下身来,屁股一敦,就地坐下。
全身酸软,神智恍惚,凌战这才感觉自己仿佛被抽干了精气,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气力,他不敢就此睡去,却无能无力,在黑暗之中,他失去了意识…
第七章 杀蟒
不知过了多久,凌战才缓缓醒来,四周漆黑一片。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身子骨非常沉重,而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不深的伤口已经血迹干了,但是若剧烈动作,里面便会渗出血丝来。凌战疲惫地靠在地上的岩壁,他感觉力气快要用尽,肚子也饿得咕咕作响,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才行。他从衣裳撕下一块布来,小心地将伤口缠了一缠,最后用牙齿打好花结。
凌战步履蹒跚地继续走着,又走了几个甬道,他发现了一个和赤蟒睡觉地方相仿构造的洞穴,不过这里显然小得多,若那个洞穴是卧室,那这里便是厕所。而且,这里四周没有洞口,也就是说,凌战来的路是一条死路。
但最让凌战震惊的是,这个洞穴的地形像盆地下陷。在那中心的空地上,竟然堆着一个个人头大的卵。
站在那卵聚集的腹地边缘,凌战俯视着一个个巨卵,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赤蟒的卵啊!
这些卵有些已经破壳,有些还保持原样,那些破了壳的卵周围,竟然蜷曲着几只赤蛇。
既然赤蟒在这里产卵,那么必然会来这里,凌战知此处非久留之地,便准备离开,但是适巧不巧的,当他转身准备从来的甬道离开时,竟然发现有红芒正甬道尽头的另一侧甬道蔓延而来。
“是赤蟒!”凌战大惊。
他刚迈入甬道,准备抢在赤蟒来前从甬道逃离,但是迅速发觉不行,便赶紧往后退。凌战四下张望了下,看到四周崎岖的岩壁上,有一处居高临下的适合躲避的地方,便赶紧躲了过去。
躲在岩石后,凌战俯视下面的中央空地,只见那赤蟒慢吞吞地游了进来,只是肚子竟然圆鼓鼓的,像是怀了孕。
凌战高处窥视着,又怕又觉得刺激,更是感觉惊异,这赤蟒到底吃了什么,肚子竟然胀得那么大?
赤蟒爬到那些卵周围,先将它们卷在中心,然后身躯兀的抖动起来,旋即蛇首大鼓,霍然呕出了一堆东西。
凌战看得目瞪口呆,待看清呕吐出的东西后,更是骇然不已。
呕吐物中,一个浮胀的尸体赫然敞趟着,凌战看清了尸体的面貌,竟然是那黑衣蒙面人。凌战脑中不自觉地描绘出,黑衣人如何被赤蟒追上,又如何走投无路被吃掉,想到这些耸人的画面,他不寒而栗。
黑衣人的衣服已经有些褴褛不堪了,躶露的部分也被腐蚀得不成样子,里面铮铮白骨显而易见,恐怖至极。
十来条小小的赤蛇,在黑衣人被吐出到地上的一刻,便蜂拥围来,有的在外面咬,有的钻入尸体内部,尸体转眼间被弄得破败不堪。
凌战缩回头,胸膛微微起伏着,他琢磨着怎么才能出去,眼下有了模糊的计划:待赤蟒离开后,顺着原路返回,黑衣人下来时一定留了绳子之类的东西,应该有机会回到地面。
决定后,凌战就这样安静地躲在岩石后面,不时分出精力去顾及下面的情况。但是拂意的是,这赤蟒进来后,竟然一直盘踞在它孩子身边,一刻也不离开,此刻还安静地打起盹来。
“你爷爷的,这是不准备走了吗?”这边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凌战急得在心里大骂这赤蟒。
肚子突然发出的咕噜声,在这个安静的洞穴中格外刺耳,原本熟睡的赤蟒,此刻微微转醒,不禁将注意力放在了凌战所在的那个方向。
它绯红的蛇眼圆溜溜地打转,似乎察觉到什么,这厢竟是起身,朝着凌战所在的岩石爬去。
在赤蟒醒来的一刻,凌战便大惊失色,在责骂自己肚子不争气的同时,整个人也萎缩在了岩壁后面,不敢露出一丝一毫。
“蛇老爷,你可别过来啊!”凌战祈求着。
事与愿违的是,赤蟒爬行的摩擦声,渐渐清晰,凌战能感觉到身后那个庞然大物,正遮天盖地而来,那种面临绝对力量的无力和恐惧,让凌战要哭爹喊娘了。
“完了,完了。”凌战脑中千回百转,幻想自己像黑衣人一样被赤蟒残忍地吞没,顷刻间,一股极强的求生欲骤然爆发。
“不行,我不能死。娘亲的仇还没报,小青还等着我呢,我怎么能死?!”
一这样想,凌战竟然感觉自己不怕了,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地杀意。
他屏息以待,在耳畔听到赤蛇蛇信发出的“嘶嘶”声,正从下而来,逐步靠近时,凌战突然转身,挺身直立,怒目瞪向了赤蟒。
赤蟒显然被凌战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短暂的惊愣,它看清凌战后,当即身躯高昂,神情大凶,声音也是陡然犀利,蕴藏着残忍的杀意,当即便攻向了凌战。
“去死。”凌战闷哼一声,双手就地举起一块人脸大的岩石,朝赤蟒狠狠砸去。
赤蟒适巧正蛇立在半空中,准备俯冲向凌战,被岩石正中蛇冠,它顿时失去平衡,摇摇晃晃,险些就要摔倒,在它试图控制身躯之时,更多的岩石,被凌战无情地扔过来,犹如流星雨一般。
凌战一边无止境地扔着,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他此刻只被一个信念支配着,就是自己要杀死赤蟒,活下去,这股力量他不知道来自哪里,也许是自己半辈子活得太无囊了,都尽情宣泄在了此刻。
赤蟒被岩石砸中了好几次,蛇冠都磕出血了,它被砸得跌落下来,重整身体,又试图再冲上去。
这一手挫败的意外战果,让凌战有些大喜过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处于高处,而赤蟒从下而来,此正是绝好的地利,而赤蟒头部被自己重伤,正是要害之处,此绝佳的天时,若不一鼓作气诛杀,更待何时。
这样一想,凌战心就更大了,俨然和赤蟒身份反转,反而以高姿态临时对方了。他目睹赤蟒再度爬上来,这厢不再去捡拾那些小的岩石,反而把心思放在身前这块大的上面,脑中划过一幅惊心动魄,却让人亢奋的画面。
凌战竭尽全力去推这个刚才遮蔽自己的大岩石,可惜他身体孱弱,推动的速度缓慢,岩石只能龟速向前移动着。
“快点,再快点…”凌战一边推,一边鼓气着自己。
赤蟒临近到了凌战所在地面的下层,觑到那摇摇欲坠的巨岩,仿佛意识到什么,突然暴吼一声,顷刻间,岩石失衡跌落,犹如雪球般下滚,结结实实地砸中赤蟒的身躯。
赤蟒上来的功夫功亏一篑,又落到了下面的腹地,整个身躯底朝天,一只眼睛被砸得似乎瞎了,有血娟娟溢出,哀嚎声音响彻洞窟。
身边能用的岩石都用光了,凌战这才停下身来,居高临下地审视赤蟒悲惨的情况,他心中高兴至极,便将目光锁定下一层的岩石,虽然气力已经透支,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承受着肉体的痛,也不愿停下来…
因为只有赤蟒死,自己才能活,而自己,必须活下来。
凌战不管岩石大小,一应俱全地伺候赤蟒,岩石滚滚而下,滔滔不绝。落到地下的众多岩石,几乎将下面的腹地给填满了,赤蟒被埋在这些岩石堆下,身体垂危地动着,显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而它身边的卵蛋,也没有几个完好的,蛋里渗出的液体,将周遭弄得粘稠恶心至极。
凌战一直这样,知道那赤蟒失去生命特征,不再动弹,他这才虚软地坐下来,但目光却不理赤蟒丝毫,只要对方还会动弹,他便准备起身,继续岩石伺候,而随着岩石的推进,他也从高处,来到了中间岩层,离下方不过十来米垂直的距离了。
赤蟒从奄奄一息,到最后毫无生命气息,凌战这才确认对方已经死掉,心中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落下,他瘫软在了地上,任由身体摆成了大字形。
稍稍休息,凌战勉强恢复了些,但是经过刚才的肆意挥霍,他的肚子更加响亮起来了,那种饥饿感促使着他去找寻食物,他环顾四周,连一棵想要的树都没有,不过想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底,自然很难有植物生存。
果子是没希望了,凌战只能将目光投向赤蛇,非是他不想吃那赤蛇的肉,而是太恶心了,鲜血融合着恶心的粘液,还有腐烂的黑衣人的尸体,是个正常人,恐怕都不愿意去接触。
凌战开始也是很抵触的,而他也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去清洗掉那些粘液,以及黑衣人那瘆人的尸体,但是随着饥饿的增加,伴随着干渴,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凌战盯着赤蟒,脑中浮现出原先他非常拒绝的念头,他不争气地摸了摸肚子,站了起来,朝赤蟒走去…
第八章 蜕变
凌战蹲在岩石上,俯首审视着赤蟒的身,心中揣摩着怎么下手。自己是人,自然不能茹毛饮血。他掏出匕首,想在赤蟒割下一些肉,但是赤蟒的满身鳞片坚硬异常,就像是黏在上面的干了的糊糊,刺也很难刺,割也割不开,唯一奏效的办法,只能先一点点地削下鳞片。但是要除掉鳞片,吃到里面的肉,以这样的速度,那得费多大的劲儿,这显然不是现在的凌战吃得消的。
没削多久,凌战便缴械投降了,这比愚公移山还考验毅力,他重新站起来审视,发现赤蟒的头和嘴周围,有一滩鲜血,还不时会缓缓溢出一些。
看到这儿,凌战双眉一跳,旋即走了过去,看着身下的硕大的蟒头,有些惊惧,但是想到赤蟒已死,变也平复了许多。
本来凌战是想挖点肉,吃个烤蟒肉的,但是现在没辙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喝点血来止止渴。
这一滩蟒血呈散开状,凌战只好先用手鞠一点,当然,他避开了去鞠周围已经混入粘液的血,只选择中间干净些的。
蟒血腥味很重,凌战甚至能感受到它炙热的温度,第一次喝血,他毕竟有些不适应,只是先舔舐一点看看。蟒血入口,有些粘稠,却很温热,凌战咽下去后,瞬间感觉自己精神好了一些。
凌战吃过饭,吃过补品,但是带来的那种效用感,都没有这赤蟒血来的惊奇,有良好的初体验,凌战胆子便放开了,开始用饮的,随着手中的蟒血全部入肚,他渐渐感觉自己精神百倍起来。
“好东西啊!”
凌战喝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此刻他气力恢复,神智清晰起来,便琢磨着怎么将这些蛇血给储蓄起来。
古人云:未雨绸缪。凌战自然要多想一些,而且浪费这等宝贝,暴殄天物,是一向节俭的他,所不能接受的。
凌战离开凌家堡时,并没有带什么器皿,所以只能从周围想办法了。他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什么容器,但是发现一个凹下去的岩石,像是被一拳打陷下去的,便觉得这个可行,就将这岩石取来,然后将蟒血都盛到里面,但是还有一些血盛不下了,让凌战觉得怪可惜的。
被蟒血充盈了力气之后,凌战没有一丝毫的倦意,反而想要活动活动,更让凌战觉得惊奇的是,自己的极寒之体,每日临近午夜之时,便会冒出冷汗,每月的极阴之日,症状更是剧烈,所以凌战每月总有那么一天,身体是极度不适的,要承受寒证之苦。但他想来,从自己来到这地底洞窟,至少过去两三个时辰,本应该同往常一样触发寒证,却不想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都没有出现症状,这让凌战不得不联想到这蟒血。
“异兽录上说,赤蟒之血乃至阳之物,能解种种寒证阴毒,今晚我未曾有丝毫不适,莫不是真的拜这蟒血所赐?”
坐在边缘的一块岩石上,凌战兀自沉思入想,竟是越发觉得欢喜,而这血喝了,竟然不似饮水般,只解渴不解饿,反而自己没有了饿的感觉,这额外的效用,着实让凌战震惊不已。
在这里,凌战感受不到时间的气息,他想了一会儿便不再想,目光无意间觑到黑衣人,不由得猜测这人的来历,为什么要刺杀自己?又是谁派来的?
以凌战的聪明才智,他不屑多想,便将矛头指向了薛梅。在凌家堡,也只有薛梅对自己恨之入骨,其中的根本原因,便是母亲沈如芸,当年曾一度使父亲情移别恋,这让生性嫉妒的薛梅难以忍受,若不是礼教使然,男子可以纳妾,恐怕她根本不会允许母亲进入凌家。
只是,母亲嫁入凌家的代价,却是后来遭到父亲的冷漠和抛弃,以及薛梅的挤压和迫害。这般想着,凌战恨意萌生,双拳不由得紧紧握住,在离开凌家堡的那一刻,他便发誓,总有一天会回来,取那薛梅的性命,以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虽然能确定薛梅的可能性为十之八九,但是凌战仍旧走到黑衣人的身边,想搜搜看,能不能搜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这黑衣人衣裳褴褛,面露枯骨,身上更是被各种腥臭的粘液给包围着,凌战强忍者吐意,在他身上搜寻,若不是好奇心使然,他绝对不愿干这般恶心的事儿,哪怕一点。
黑衣人身上除了一些银钱,便只有一个奇怪的令牌,连那把尖刺,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凌战可以猜想到,对方遇到赤蟒时,可能将这刺刀弄落了。
凌战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来,拭去令牌上面的秽物,这才看清。这令牌乌铁所制,通体纯黑,上刻“冥门”二字,那二字镀锌,泛着银光,耀眼至极。
凌战博览群书,虽然知晓这令牌的材质乃稀有之铁乌铁,但是这“冥门”,自己却是闻所未闻,当然,天地之大,凌战想来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不管怎样,凌战至少知道此人应该和这个冥门有着密切关系,所以他暂时将令牌放在身边,然后起身,准备去其他地方瞧一瞧。
凌战依自己的经验,这地下洞穴,至少应该有一出一入两个口,若自己下来的那个地洞算一个,那么应该还有一个口,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不过,凌战自进入这里以来,一直没有见到什么光亮和听到什么风声,所以他猜想,若有另外一个口,可能很小,且在颇为隐秘的地方。
凌战离开了这个空穴,离开前,他在甬道做了标记,然后去洞窟的其他地方探查探查。虽然赤蟒已死,但是凌战丝毫不敢轻心,一路上都是贴着岩壁,小心谨慎地摸索着前行。凌战先是沿着来时的路的反方向前行,将还未去过的地方都探查了遍。
欣喜的是,凌战在这地下洞窟的另一极端,仰头望了一个洞口,透过洞口,他能看到乌压压的夜空。这个发现,让凌战欣喜若狂,但是不幸的是,这个洞口和凌战来时的洞口一样高高在上,甚至更高一些,唯一的优点是,这个洞口是直接和外界联通的。
虽然看到了出去的曙光,但是凌战却束手无策,他便准备往另一端看看,自己下来的那个洞口是否有什么新发现。在路上,凌战又发现了一个洞穴,里面散布着一些骸骨,像是飞禽走兽的,这让他不禁感觉好笑,这赤蟒的居穴倒是和人的有些相仿,房室分工明确。
继续往西边走,凌战才发现了黑衣人的尖刺,以及一些火折,想来是当时落下的,凌战将之全部收入囊中,然后继续前行,来到开始下来的那个洞穴。
仰头望去,凌战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树根之间,有一条握拳粗的绳子垂下,这让他欣喜若狂。凌战迫不及待地双手握住绳子,用力往上爬,但是他身子薄弱,力气贫乏,就算有绳子借力,却也爬不上去。
凌战有些自怨自艾,以自己这样的身子骨,也的确没有资格武修。他只好放弃了,然后回到赤蟒所在的洞穴,至少那里亮一些,且有地儿休息。
凌战就这样被困在这个地下洞窟,饿了就喝蟒血,蟒血喝完了,他就开始吃蟒肉,而那些削下来的红鳞,凌战全都当宝贝收起来的,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用到,即使没有大的效用,当个天然的照明器,倒也合适。
虽然有火折子,但是没有生火的木材,所以凌战想要烤着吃的希望落空了,他索性赤.裸上阵,直接干吃。这赤蟒肉有些硬,但是用力咀嚼还是能下咽的,味道自然不好,不过凌战也不好讲究那么多了。
一天三顿,凌战吃了几天,却发现自己的身子骨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首先,他以往极寒之体引发的午夜寒证,竟然自喝蟒血那日起,便再也没有了。而这几日吃蟒肉,自己感觉体内竟然渐渐充实起来,仿佛有饱满的内气充斥了全身,这种饱满的感觉,随着进食的时日增加,越发明显,而差不多吃了一半赤蟒的肉,他发现自己肌肉由内而外地隆起、结实、充满力量。
除此之外,凌战还发觉自己长高了不少,原来他仅仅七尺,还是算上鞋履的,而这几日竟然貌似高了一寸左右,虽然这种变化并不夸张,但是短短时日,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不仅如此,这种对肉体的改变,还升华到了感官,凌战感觉自己眼力和听力,都似乎提高了不少,往日听不见的一些诸如虫鸣等,现在竟然静心一听,都颇为清晰。
原本还打算着早日出去的凌战,在这种破天荒的惊喜改变下,反而不那么汲汲予求于出去了,毕竟还有一半的蟒肉没有吃完,带也带不出去,还不如就待在这里,将这些蟒肉吃完再说,他可是期待着更惊人的改变呢。
而这种预感之中的改变,在凌战耐心的等待之下,如期而至。凌战的身体已经在赤蟒肉的改变下,不再寒冷,转而强壮威猛,而接着,一股气旋的触感,在一日,竟然莫名地出现了。这个气旋处于小腹之处,凌战凭借以往的学识,断定很可能是气洞的开启。
所谓的气洞,是每个人先天具有的,能够武修的根基,在成年之后便会开启,然后便能借此修炼,虽然这听起来,这武修倒也是人人可触及的普遍之物,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虽然气洞每人都能开启,或者说大部分人都能开启,但是要突破到第一层境界,也就是真正地迈入武者这个阶层,却是天差地别。有些人可能仅仅数日数月,便陟登武者第一重境界“精武境”,而有些人,则就是花费一辈子的功夫,可能都无法窥到其门槛,而这,便是所谓的武修天赋,其悬殊差别之大,不可谓不异。
当年父亲凌锋在凌战成年之时,曾为之测过气洞,但是凌战气洞却是先天闭塞的,后来大夫看过,才诊断出凌战是极寒之体,先天发育不良,身体孱弱,从而气洞关闭,无法修炼。为此,刚开始的时候,凌锋也没放弃,为凌战找寻医治的办法,但是却是极尽功夫,而无效果。而凌战也因此,成为家族的笑柄,被人贻笑,受人轻视,连最亲的父亲凌锋,都嫌弃自己无用。而现在,在这种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的身体陡然大变,更是重新获得武修的资格,这如何不让凌战狂喜?如何不让凌战兴奋?
凌战一发现这个异变,便迫不及待地按照当年父亲教给自己修炼法门,盘腿跏跌,端身静坐。他神识沉到自己的气洞之处,往日空空荡荡的那里,此刻竟是多了一个墨黑色的——洞。
第九章 精武境
父亲凌锋是一名武修境界达到“精武境”的武者,在凌战成年之后,凌锋便教授过他练气的口诀和心法,只是当时的目的,是为了测试他是否真的先天无法修炼。这么多年过去了,凌战却并没有忘记,所以这厢他便专心地修炼了起来,那种能够重生的希望感,让他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仿佛世间再也没有比变强更快乐的事情了。
凌战运行心法和口诀,那气洞便开始练气,他感觉有气机,自气洞盘旋而出,正缓缓地淬炼着自己的肉体。
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间也不过是虚无。
凌战完全沉浸在不断修炼的喜悦当中,已然不知今夕是何日了,他仿佛看到武修的第一重境界正在朝着自己招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突破到第一层。
一边修炼,一边以蟒肉饱肚,凌战发现随着剩下的半份额蟒肉被自己吃完,自己的修炼速度,竟然也随之暴增快了许多,当然,自己的躯体也越发壮硕,和原来瘦弱矮小的自己,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没了赤蟒肉,凌战便吃那十几条赤蛇,这些赤蛇当时和它们的妈妈一起葬身在岩石之下,有赤蟒肉时,他自然优先选择,现在没了,凌战也不愿意暴殄天物,便索性将它们也吃吃掉,以持续自己的修炼,他是打算看能否突破到精武境,再思量出去。
赤蛇肉虽然效用不如赤蟒,但是也有不俗的作用,而凌战现在的肉体早已经被赤蟒肉淬化得非常强横,即使不在服用赤蛇,也已经非常适用于武修了,只是他是个节俭的人,绝不容许浪费发生。
也就在赤蛇吃得所剩无几的那天,凌战修炼之时,突然发现饱满的肉体霍然震动,转而体内的气机突然一缩,全部浓缩入气洞,而凌战沉视的目光,却是见到自气洞内,发出璀璨的红色光芒,刺得他灼眼。
“突破了!我突破了!”
凌战内心狂喜,旋即再也忍不住地霍然开眼,眼神中有红光氤氲着,其中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喜悦之情。
他兴奋地审视着赤.裸的上半身,那丰满结实的肌肉,强壮宽阔的骨架,无一不让他振奋,凌战只感觉气冲云霄,不禁雄赳赳地站了起来,暴长了将近一尺,看东西都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那种拥有力量的强者感觉,让他感受到此生前所未有过的自信与豪迈。
“我,凌战,今日之后,便再也不是废物了。哈哈哈哈…”凌战双拳握得窒息,臂腕上的肌肉在他的屈缩下,突显出岩石般得坚硬质地,让人看了骇然。
安静下来,凌战目光冰冷,沉思不语,他想到母亲死去时的悲惨模样,体瘦如骨,面容憔悴,哀怨于父亲的冷漠,死时的千般不舍…这一切的画面冲击而来,让他痛如刀割,自己当初势单力薄,只能甘看着,却无能为力,而今自己今非昔比,杀母之仇,怎能不报?
“啊!”凌战痛不可言,一拳重重轰击在一旁的坚硬岩石之上,竟是炸了个晴天霹雳,那岩石乱飞碎溅,散了一地。
“薛梅,我必杀你。”凌战发誓。
弹尽粮绝,凌战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何况自己现在已经突破到了精武境,行走天下,不说所向无敌,却也不是泛泛之辈能伤得了的,母亲之仇,更是要速报了!
在走之前,凌战把目光放在那些蛇卵之上,因为之前自己的杰作,这些蛇卵破了十之八九,那些小蛇大多死掉了,然后进了自己肚里,反正没一个活口,不过还有一个蛇卵侥幸留下来。凌战也不是好杀之辈,自然不会刻意赶尽杀绝,便也没有再对这个卵做什么危害性的事情。现在要走,凌战想想还是将这个卵带出去吧,不然就算里面的小赤蛇破壳而出,也没有人给他哺育,也是死路一条。
凌战将蛇卵抱在怀里,将随身物品一个不落的带上,便往下来的洞口方向而去。
现在的他,力大无穷,能扛千斤,爬这粗绳,自然是轻而易举,凌战只单手,便如履轻燕地上了去,那蛇卵被他用另一只手保护得好好的。
出了洞口,凌战重新回到地面,恍若经历了一场梦,梦前自己还苟延残喘,梦后却翻天覆地地大变,不可谓不让他唏嘘不已。
凌战出了秘洞,便准备赶往凌家堡,在了解和薛梅的恩恩怨怨之前,他必须先为小青赎身。本来凌战也没有多少银两,但是那黑衣人显然不是泛泛之辈,那日从其身上收刮而来的银子,倒是颇多,想来为小青赎身,不成问题。
凌战马不停蹄地来到凌家堡,站在门口的是那日制服自己的两个仆役,当他们远远看到凌战的时候,却是瞠目结舌,两相对望。
“小乙子,你看那是不是那日被二老爷逐出族里的废物,凌战?”
被称为小乙子的仆役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回道:“好像是.不过,他怎么长那么高,那么壮了?不可能,是不是咱们眼花了?”
“是啊!好像另外一个人了,就长得还像而已。”
“他好像朝咱们堡里来了。”
…
凌战定定地来到两个仆役的前方,他炯炯目光射在两人身上,那二人竟是有些畏惧,这种情形却是破天荒的,从前,族里何人会忌惮这个废物少爷呢?
虽然现在的自己,要对付这两个仆役,易如反掌,但是凌战可还不敢小觑凌家在温郡的威势,而且他也还不至于倚仗自己小有成果的实力,就目中无人起来。
“帮我向二老爷通报,我找他有事。”凌战言语淡漠地对二人说,眼神却是飘向了前方。
若是以往,两个仆役见凌战这般态度,怕是不仅理都懒得理,而且还要出言咒骂几句,但是现在凌战气宇轩昂,人高马大,饶是没有什么背景,两人也不敢小觑。
两人互相传递了个眼色,一人旋即一溜烟地进去了,不稍多久,那仆役出来,在前面带路,领着凌战进去了。
还是那日的大堂,凌战停了下来,那仆役低头诺声说了几句,便赶紧快步离开了。
凌战顿了一顿,心里突然有些复杂,但很快便平定下来,迈开步伐,走进了门槛。
大堂内,凌锋坐在上首,就在刚才仆人来报凌战回来,他心中有些疑惑,自己个废物儿子,莫不是受不了外面的苦,又回来哀求自己了。此刻,他时隔将近一个月,再度见到凌战,却是大为吃惊。
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那张熟悉的脸,他自然不会认错。只是,怎么短短一个月,竟然长得这么高大笔挺,像是换了一副身体,他打量凌战,估摸着对方现在至少有八尺多了吧,比自己还要高,俨然一个堂堂大丈夫。
“这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凌锋心中不禁跳出这样一个疑惑。
凌战冷漠地看着凌锋,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开门见山道:“我来是为了赎小青的。”
凌锋一愣,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转念一想,倒也不那么意外了,旋即问道:“只要下人愿意,银子足够,自然可以。”凌锋更好奇了,赎身的钱,至少要十几银,对方哪来的这么多钱?
凌战默然不语地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凌锋瞧着亮堂堂的银子,莫说赎一个小青,就算两个,都不成问题。
凌锋旋即对站在边角的仆人道:“去把小青唤来。”
仆人点头,躬身出了大堂的门。
在等待小青的空隙,凌锋和凌战四目交汇,凌锋眼中多了复杂和异样的情绪,而凌战则冷如冰霜,神情漠然至极。
不稍多久,仆人归来,却是只身一人,他道:“老爷,夫人说小青犯了族规,已被关入地牢,现在不得释放。”
凌战怔了一怔,旋即面露一丝愠色,怒问道:“她犯了什么族规?”
那仆人畏惧地趔趄一步,颤声答道:“夫人没说。”
凌战横皱怒眉,旋即看向凌锋,那逼视的目光凌厉至极,凌锋感受到凤毛麟角的压抑感,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些比自己强大的武者身上感受过,这厢竟然被自己一向鄙弃的儿子所重拾这种感觉,他如何不震撼?心中有了一丝惊人的猜测:凌战,自己这个废物儿子,莫不是踏入了武修?不然怎么会气势如此之强?
凌锋神色有些凝重,旋即对仆人道:“喊夫人过来。”
在仆人去唤薛梅的时候,凌锋忽的声音一柔地对凌战道:“你先坐一下吧。”
凌战一愣,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对自己隐露的尊重,但当即心中苦笑道:“莫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改变,他岂能如此?”
“弱则父不子,强则人畏惧。呵呵…”面对这赤.裸裸的现实,凌战心中有些苦涩和悲怆。
凌战没有答话,安静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不多时,仆人和一个美艳妇人走了进来,妇人正是那薛梅。
就在刚才,薛梅从身边的下人处得知,凌战这个废物少爷,竟然又回来了,这让这个月来一直心神不宁的她,仿佛看到鬼一样吓了一跳。
薛梅的失态,让凌锋有些讶异,但是对于凌战,却是不感意外。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吗?”凌战似笑非笑地对薛梅道,眼眸中却是泛着寒光。
薛梅打打量打量凌战,却是越发惊骇,这厢不禁失声道:“你、你怎么…”她却是说不下去,因为内心的震撼让她有些语无伦次了。
“好了,阿梅。”凌锋忙打断薛梅,他可是怕后者说错了什么,惹得现在的凌战不悦,那可就麻烦了,“你先坐下吧。”
薛梅立刻领会到凌锋眼神的意图,当即闭了嘴,乖乖地往椅子上落座,目光忍不住去打量凌战,可是和对方凌厉的眼神触碰,她又情不自禁地缩了回来,心中思绪万千:
“该死的,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孽种遇到了什么高人?冥门派来的人,难道给他给杀了?”
在薛梅胡思乱说之际,凌锋对她连说了几句话,只是她都走神没有听到,直到凌锋语气重了很多,几乎是用喊的方式,这才打断了她的出神。
“老爷。”薛梅想得一时有点多,里面更是藏着一丝担忧,这厢被凌锋打乱,她竟是仿佛失了神,痴痴地应了一句,却是对凌锋说了什么,没有丝毫的概念。
凌锋已然意识到,自己的正室对凌战的诸多顾虑,旋即心中不能让两人再发生什么摩擦的决定,更是坚定了一分。
“你去把小青放了吧。”凌锋蔼声道。
薛梅有些不太愿意,为难地道:“老爷,家有家法,族有族规,小青犯了规矩,怎么能轻易放掉?”
凌锋慢慢地皱起眉来,虽然他不愿意为此拂了凌战的意思,但是族规深严,若让家里的那几个老家伙,知道自己擅违规矩,可不得给父亲打小报告?那将来继承家里族长位置的机会,自己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凌锋正左右为难,却听凌战问道:“小青违了什么族规?”
薛梅和凌战目光对视在一起,登及缩了回来,目光闪烁地道:“她未经允许,偷听主子讲话…”末了,她语气突然小了下来。
凌战眯眼瞧着薛梅,旋即冷声道:“偷听主子讲话,也应当不过罚仗三十,又何须禁闭?”
闻言,薛梅却是支吾不语,说不出话来。
凌锋瞧薛梅的样子,便是知道了一二,这厢对薛梅缓声道:“把她放出了吧。”
见凌锋似是帮着凌战说话,薛梅没由来得一气,面色微沉,道:“老爷,一个外人在咱们凌家说三道四,你怎么还信了呢?”
凌锋眉宇微微皱起,刚欲说话,便听凌战怒叱道:“薛梅,你莫要以为你在背后做的事,我便全然不知?你要我性命,害我娘亲,我岂能留你性命?”
凌战来时还准备先带小青离开,安顿好对方,再找这薛梅一了恩怨。但一听到薛梅如此嚣张跋扈的话语,他便再也顾不上什么周全了。
薛梅娇躯一颤,进来后一直被凌战压着气势,薛梅心中积郁的怒意,也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反正他知道已经和凌战结怨成仇,索性也放开了胆子,至少自己还有对方无法比拟的背景,就算对方得了什么机缘妙遇,已是今非昔比,但要想伤害自己,怕也得掂量掂量。
“哼哼,小孽种。你要为小青赎身,我便偏不如你意。我就不信,你敢把我怎么样?”薛梅毫不退让地瞪着凌战。
这一刻,凌战真的怒了,他立刻运转起全身的武气,身躯开始渐渐发红,远看去,犹如有着一团无形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精武境。”凌锋大惊失色。这股能量他再熟悉不过,乃是武者才有的武气,只有踏入武道第一重境界“精武境”的武者,方能运用。而凌战在短短一个月内,竟然便克服了先天身体的孱弱,迈入到了精武境,这如何不让他震撼?!
“薛梅,拿命来!”赤红色的瞳孔,犹如吞噬掉一切的黑洞,死死盯着薛梅,凌战身形一动,便朝着薛梅无情地轰出一拳。
第十章 赎身
就在凌战刚出拳的一刻,薛梅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凌锋早已起身疾来,一手将薛梅护在身后,一手握拳,和凌战的拳头重重地对碰在了一起。
“嘭!”
大堂中,两股武气对碰所发出的轰隆巨响,响彻在四周。凌战和凌锋都向后趔趄了两步。而仆人已经吓得躲到了外面,他一个普通人,如何敢参与武者之间的决斗?
“锋哥,你没事吧?”薛梅扶住连连后退的凌锋,担忧地道。
此刻,凌锋根本没心思回答薛梅的关心,在刚才和凌战对轰的一刻,他体会到无与伦比的力量,这种力量除了来自武气,能夹杂着肉体的强横。
“短短一个月,这小子不仅突破到精武境,连肉身都变得如此强大,如果不是我修为日久,武气雄浑,刚才硬接这一招,怕是要被轰出内伤!”凌战身体微颤地,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凌战,“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凌战倒是并未感受到被凌锋震伤的征兆,但是对方的实力,他从刚才的接触当中,却也是不敢小觑。
“若不是身体被赤蟒淬化,恐怕现在的自己,有重伤之虞。”
凌锋收起攻击的姿态,显然没有较量下去的一丝,他对薛梅道:“去把小青放了。”
“锋哥。”薛梅自是极度不愿的。她见凌锋和凌战对上,丝毫不落下风,一方面惊骇于凌战的实力,一方面也安心不好,自己的丈夫绝对能保护自己。
“去放了!”凌锋怒喝道。
薛梅娇躯一颤,旋即面露哀怨,看看对方,又看看凌锋,便不乐意地对外面的仆人道:“你去地牢,将那臭丫头放出来。”
那仆人应了话,便手足慌乱地去了。
一会儿,小青被带了过来。
“少爷。”见到凌战,小青原本沉郁的容颜,瞬间犹如花开般灿烂了起来。
一个月不见,小青清瘦了不少,脸色也颇为憔悴和惨白,而她的手脚,竟然都被铐上了链条。
看到这样的小青,凌战有些愕然的同时,怒意横生,低头大喝道:“为她解锁。”
仆人吓得肝胆具裂,竟是跌倒在了地上,但是他顾不及自己,便慌慌张张地忙为小青解开链子。
对于改变巨大的凌战,小青也有些难以置信得吃惊,但是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底,她自然不会怀疑分毫,只是那些疑问,此时难以得到解答罢了。
缓缓抬头,凌战看到小青的脸庞,霜冷的脸庞便柔和了下来,他哀怜地道:“小青,你怎么瘦了好多?”凌战脸上满是痛苦,就好像是自己感同身受一般,他忍不住想去抚摸小青的清秀却烙着伤疤的脸庞,却终究是停了下来。
小青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愁苦,瞬间泪流两行,梨花带雨。她不由自主地投入凌战的怀着,深深地埋在那厚实的胸膛,幽幽地抽泣起来。
凌战能想象小青受了多大的苦,心中不由地一痛,停滞的双手,终是捱不过内心的情感,松了下来,紧紧地将那柔弱的香肩,搂在怀里。
良久,小青才缓缓恢复情绪,从凌战的怀中抽离,离开后,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痕,重新振作起来,展颜一笑,让自己看上去开朗一些。
“少爷,你变了。”小青痴痴地说,能再度看到凌战,她感觉自己如处梦中。
凌战温柔地含笑,道:“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嗯。”小青轻柔地点头,就像河莲不胜娇柔。
凌战目光转向凌锋,手中钱袋横飞出去,凌锋轻巧一接,嘴巴微微蠕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凌战没有再说话,转眼对小青道:“我们走吧。”
小青满脸说不出的欢喜,谁知道她盼望这一刻,盼望了多久?
眼看着凌战离开,薛梅心中甚是不甘,对凌锋焦急道:“锋哥,你就这样放任这个小孽种随来随去?”
“住嘴!”凌锋倏然一声怒喝,他心中正烦,本就对薛梅一直喊凌战小孽种不满,这厢又听到对方如此称呼,积压的愠气竟是控制不住,登时爆发了出来。
薛梅惊了一惊,怔立在那里,嫁入凌家以来,她何时被凌锋如此凶过?这厢不由得又悲又愤,竟是将心中升起的怨毒,通过瞪大的眼睛,恨恨地投向了凌锋,然后愤然离去。
凌锋当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心中懊悔至极,思绪更是乱了。
“少爷,咱们去哪儿啊?”走在街上,小青前所未有的轻松,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流转,好像新生婴儿对世界的那种新奇。
“先去五味馆填饱肚子吧。”高大的凌战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让行人情不自禁地瞩目,而气质和长相极度反差的小青,也同样引人注目。
小青可是知道凌战的底细,她猜到对方这一个月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奇遇,心中好奇更甚,便待一会儿吃饭时问个明白,所以这厢便也不多问。
两人来到五味馆,点了些招牌菜,待热气腾腾的菜都上来,已经有些饥饿的两人,便动筷子吃了起来。
凌战一边吃,一边给小青讲述了自己遇到黑衣人,如何掉入那个洞,又如何遇到赤蟒等等事,听得小青一会儿惊异,又一会儿忧心,像是身临其境似的。而凌战也得知了对方如何知道这个秘洞的始末。
“少爷,那今后你准备怎么办?”
凌战停下筷子,想了一想,道:“当年薛氏下毒害死娘亲,这仇我发誓一定要报。只是要找到证据,才能找官府立案,所以我准备先待在这里,一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二来,我准备参加明年的武举。”
听完,小青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随即又操心地问道:“那少爷你身上的银子够吗?”
“现在身上只有一两了。”凌战无奈地耸耸肩,看到小青脸上的顾虑,他旋即道,“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把那些赤蟒的鳞片都带出来了,我一会儿准备去当铺看看,看能不能换点钱。”
吃完饭,凌战带小青先去了一趟驿站,取出寄存那里的赤蛇卵,然后才往温郡最大的名品当铺而去。
因为赤蛇蛋比较大,所以凌战一路上就像是抱着个包袱一样,非常麻烦,所以他琢磨着若是赤蟒鳞片换不了钱,该如何去搞点银子,他是准备买个能够储物的空间戒指,将赤蛇蛋放进去,不用再这样麻烦。
来到当铺,凌战向老板出示了赤蟒鳞片,那老板见这鳞片红芒粼粼,却是露出一副留之无用的神情,说这种东西不值什么钱,凌战虽然有了这种预料打底,却仍有些不甘心,又强调这是赤蟒的鳞片,但那老板并不改口,只说看凌战两人用钱心切,也愿意换,只是一片也只值几个铜钱。
凌战正犹豫着,一旁眼神流动的小青,却是一拍桌子道:“这堆鳞片,估计最多也就换一贯钱吧,就这点钱,那我们不如留着呢。”
老板看小青那双灵动敏慧的眼睛,心头一跳,忙道:“姑娘,瞧你这说的。货有货价,不值钱的东西,总卖不了千金吧?”
小青却是懒得多说,拉拉凌战的衣裾,对凌战道:“少爷,咱们走吧。去别家看看去。”
凌战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小青暗暗使的眼色,他便懂了,旋即收起鳞片来,准备离开。
老板忙唤两人,接下来又说加价,又说了一堆花边的话,但是这个却很难令人中意,最后还是小青拉着凌战,离开了当铺。
本来凌战见老板好像愿意拿出诚心了,便准备坐下来好好磋商,但这小青很着急把自己拉离当铺,他只好作罢。
“那老板愿意加到四十文了,咱们干嘛急着走啊?”出了门,凌战不解地问道。
小青看看凌战,不由地落落一笑,道:“少爷,你没看出来吗?这奸商压根就不想和咱们公平买卖,估计是想小入大出,欺负我们两不识货。本来呢,我也看不出这鳞片值多少钱,但是就刚才那奸商给我的感觉,这鳞片根本不能这么买。”
凌战被小青信誓旦旦的语气给说懵了,狐疑道:“你是说,这鳞片很值钱?”
“值不值钱,咱们换个地方就知道了。”小青含笑道。
“什么地方?”
小青含蓄了片刻,笑道:“拍卖行。”
第十一章 拍卖
温郡最有名的拍卖行,莫过于大发拍卖行,这里会出售各种稀有真品,能来这里的,往往是达官贵人,武者高手,只有这些人,才有财力承担得起高额的价格。
凌战没想过这赤蟒鳞片能达到上拍卖行的层级,若是赤蟒的血肉,倒还说得过去,这鳞片除了好看,百无一用,谁会花大价钱去买?
两人来到大发拍卖行,迎宾的小厮很热情,在凌战说明意图后,小厮便去后堂通报了一声,旋即引荐两人往后堂而去。
在快要迈入后堂大门之时,小青突然唤凌战停下来,后者纳闷地看着对方,不知小青要干什么。
小青目光无意地在小厮身上瞄了瞄,那小厮立刻明白了,当即笑着说了几句话,便先行退下。
待小厮离去,小青神秘兮兮地道:“少爷,你把鳞片给我。”
凌战心里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便掏出一把鳞片,递了过去。
“不用那么多。”见凌战递了一把,小青差点没晕过去,旋即轻声道:“一片就够了。”
说着,小青取了一片鳞片,旋即又与凌战附耳几句,凌战神色变动着,似乎是接受到格外意外的讯息。
说完后,小青还不放心地问道:“少爷,记住了吗?”
凌战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嘴角浮着一丝怪笑,旋即点了点头,两人这才进入后堂。
接洽两人的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个矮形薄,初见到凌战两人,他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神色如故,热情地招呼起两人。
给两人各酌了一杯茶,老板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起了拍卖的事宜。
凌战进来后,便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全由小青和老板洽谈。说着间,小青才从怀中掏出刚才取来的那一片赤鳞,然后递给对方看,同时介绍起这片鳞片的来历。
这来历,小青自然是依据凌战之前和他讲的迹遇,微加渲染夸张,然后传递给老板。老板听闻这赤鳞是如此来之不易,来得如此凶险,脸色也是一阵白一阵青的,而这种看去完全像是老板被小青的三寸不烂之舌给忽悠的情形,让凌战差点没破笑。不过小青的话浮夸归浮夸,但是配合她那精湛的表情,倒还真有让人相信的魔力,而拍卖行的老板,也竟然真就毫无怀疑地应承下来,答应帮忙拍卖这个东西。
而且,小青还提出给老板百分之十的拍卖提成,希望对方能按照自己的方案进行拍前工作。所谓的拍前工作,就是额外给这赤鳞进行为期几天的宣传和造势,这种操作只有在一些极其罕见的珍品上才适用,显然若不是给这老板一些额外好处,即使这赤鳞已经在对方心中烙印下不世珍宝的定位,却也难让对方耗费资源在这上面,能帮你拍卖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拍卖事宜便定下了,这片赤鳞在一周后进行拍卖,双方鉴定协议,赤鳞交给拍卖行保管,后者预付百分之五十的违约金。
离开拍卖行时,凌战只觉得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向小青的眼神,有着“服了你”的惊叹。
小青只是憋笑不语。两人期待一周后的拍卖,到底会卖出怎样的价格。
这一周,大发拍卖行便在温郡进行铺天盖地的宣传。而赤鳞的确是罕见之物,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大家都知道赤蟒是不世异兽,百年难遇,所以和它有关的东西,便也水涨船高。大发甚至放出夸张的消息,赤鳞长时间佩戴,具有辟邪延寿,得道升仙的功能,虽然这的确有些耸人听闻,但是无疑造势迅猛,温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那天的拍卖,两人具是到场,作壁上观。在临近拍卖的尾声,赤鳞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出来,它被安静地放在一个精雕玉琢的匣子里,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芒,让在场的人看了无不惊叹,垂涎之情,溢于言表。
凌战都有些看呆了,他也想不到这在自己手中仅仅发光的赤鳞,包装一下,竟然看去和珍珠一样,让人迷恋,那种气质转瞬间就高大上了,恐怕看到的人,无一不会认为它是传世宝贝。
老板进行了简单的开场白,就拉开了拍卖的序幕。场下的宾客纷纷举牌,价格直线飙升,最后到了十锭金子的价格,才总算饱和到没人举牌。最后,赤鳞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给买走了。
凌战和小青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十锭金子的巨额,能以这个价格成交,已经很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拍卖结束后,两人从老板那里取得了九锭金灿灿的锭子。有了这笔钱,凌战总算可以一解燃眉之急。他去武器馆买了一枚空间戒指,然后将赤蟒蛋和赤鳞都放了进去,这才摆脱了包袱的烦恼。而这些剩余的赤鳞,凌战打算有需要的时候再陆续卖出,奇货可居的道理,他今天算是领悟透彻了。
解决了这些杂事,凌战心思转移到了武技之上。突破到精武境,武者和普通人的差距就拉开了,武者能够修习常人不能修习的武技。而凌战的当务之急,也是需要练习一门徒手武技,否则自己对上有武技的武者,饶是肉身胜于对方,也没有百分百的胜算。
武技分为徒手武技和武器武技,前者顾名思义赤手空拳练的,后者则要借助兵器,两者对比,后者的平均价值也胜于前者,毕竟总的来说,武器武技的威力更大。当然,这其中的差距,并非特别明显,主要还是看武技本身的等级。
但不管是什么武技,要修习到,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武者是凤毛麟角的行业,武技也被他们视为传家珍宝,有也都藏得紧实,外人是难以学会的。虽然凌战也联想到拍卖行可能会有武技拍卖,但是他问过老板了,武技和那赤鳞的稀罕度不相上下,对方上次接手拍卖一本武技,还是一年前的事情。
所以,凌战想要修习到武技的希冀,暂时没有了曙光。
暂时不去想没有头绪的事情,日头已黑,凌战便和小青先在一家客栈落脚,以他们现在的资金,在一个普通客栈住上个猴年马月,倒不是什么问题。
第十二章 补偿
自上次对妻子发怒之后,凌战已经几日独睡了,而自己的结发妻子薛梅,则移居到了其他厢房,正和自己怄气。
凌锋这几日心中烦闷,今日晚饭过后,他终究是忍不住地往薛梅所在的厢房而去。往日两人闹别扭,都是自己先认的错。
凌锋来到门口,犹豫了下,但还是敲了下去。
房门被“吱呀”的打开,薛梅站在门内,看到来人是凌锋,急欲关门,却被对方大手一横,给制止住了。
“哼。”薛梅忿忿不平地扭头,回身坐到凳子上,背过凌锋,一声不吭,头也不回。
凌锋神色沉闷,走了进去,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远远地看了薛梅一眼,这才走到对方身边,坐到了凳子上。
“还在生气呢?”凌锋放缓声音道。
薛梅娇躯微颤,神情略微动容,但转眼间,便又回到了决绝,并不答话理会。半晌的安静,她见凌锋没有似乎反应,这才霍然扭头,盯着对方,余气未熄地道:“那日,你为什么放过那…小子?”
凌锋沉吟不语,旋即脸色爬上笑容,神色有些暧.昧地道:“咱们几天没见了,就别谈这些坏心情的事儿了。”说着间,他手开始有些不老实。
薛梅一把推开对方,冷哼道:“凌锋,你当我这么好骗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来,只是把我当利用的工具吧?”
凌锋虎躯不禁微微一颤,他看到薛梅那副冷漠的脸庞,也不由得收敛起了亲昵之色,肃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薛梅冷笑道:“当年的沈如芸何等姿色?我薛梅可比不上呐!你却愿意为了我而冷落于她,难不成你真的是因为爱我吗?”
凌锋眼睛微微一缩,反问道:“不然你觉得呢?”
薛梅冷笑道:“那时的你,在凌家虽然排行老二,却是最没有地位的,你为了取悦于我,让我扶持你进阶仕途,好出人头地,便不惜割爱沈如芸,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吗?至于你所谓的口口声声的爱我,不过是你甜言蜜语的把戏罢了,是吧?”
凌锋神色迅速凝固,他皱着眉,注视着薛梅,半晌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漠然地问:
“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你又为何配合于我?”
“哼,我虽然知道,但是我却是真心爱你的,所以即使知道你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薛梅苦涩地笑了笑。
“呵呵。”凌锋发出讥笑的声音,道:“好一个真心爱我。”他顿了一下顿,“真心爱我,你就故意用职位来逼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如芸逼死,却不得不顺从你的蛇蝎心肠吗?”凌锋双目大赤,瞪着薛梅道,“然后,你对她的恨意,蔓延到战儿身上,连她唯一的孩子,你都不肯放过?你好狠毒啊!”凌锋说着忍不住站了起来,气势汹汹。
薛梅趔趄了好几步,失声道:“我那是爱你。沈如芸那个贱人勾引野男人,你想看…”
啪!
“你给我住嘴!”狠狠地甩了薛梅一个响亮的巴掌,凌锋火冒三丈。
薛梅眼珠子瞪得大如铜铃,她不敢相信对方竟然敢打自己,要知道,嫁入凌家十几年了,她都没有被凌锋这样对待过。
“你敢打我?你竟为了沈如芸打我?哈哈哈哈…”薛梅失心地手舞足蹈,“凌锋啊凌锋,你爱的人,果然还是沈如芸。”
凌锋恨不解气,毫无退让地瞪着薛梅道:“对,我当初真是被名利迷了心窍,才放任你将如芸活生生害死。但是我告诉你,你和如芸比,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你永远都不可能取代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啊!”仿佛心被狠狠地刺入锋利的尖刀,薛梅娇躯猛地一挺,在空中失去了直觉,重重地倒下。
她啜泣着,泪如雨,怨毒地看着凌锋,“凌锋,我恨你,我恨你…”
凌锋狠狠一甩袖子,转身,离去,独留心痛欲绝的薛梅。
…
边回居住的庭院,凌锋边心绪复杂。自己刚才已经算是和那个女人摊牌决裂了,不知为何,他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现在很想找个人倾诉,却连一个值得倾心的人都没有,本来自己还能有一个心爱的女人一诉衷肠,有个孩子承欢膝下,但是现在,却一个都没有了。
“凌锋啊凌锋,为了地位和权利,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快要到居住的院子时,凌锋忽然停下了脚步,垂头沉思,他忽的又转身,急匆匆地朝府外而去。
温郡的夜市非常热闹,凌战和小青在闹市花街间流连,玩到快亥时才回去。当两人迈入到客栈大厅里时,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一张酒桌上。
凌战看到那人,不禁愣了愣神,旋即准备若无其事地回客房。
“战儿。”
挟带着亲切的声音从那人处传来,凌战身躯猛地一颤,脚步,终是停了下来。
凌锋站了起来,缓缓地朝背对着自己的凌战走去。
“老爷。”小青依旧恭敬地鞠了一躬。
“嗯。”凌锋微微点头,难得地挤出一个和善的笑。他在台阶前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凌战高大的背影,却低下了头,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青看着凌锋艰涩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软,她微施莲步,来到凌战身旁,柔声道:“少爷,若非老爷答应,小青也不能获得自由身。我想和老爷喝杯酒道谢,你也一起来嘛。”
小青的语气像是疑问,又像是恳求。凌锋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凌战看着小青一脸哀求的表情,心里却是纳闷,对方不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吗?又为何拉上自己?
见凌战犹豫着,小青轻点道:“走啦。”她边说着,却也不管凌战愿不愿意,竟直接拉着往一旁的酒桌去。
凌锋心中微微一喜,为两人拉开了长板凳,又唤小二来点些酒菜。
凌战心里正疑惑凌锋来这里干嘛?专程找自己的?可两人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他还是第一次和凌锋这样一起吃饭,不由得感觉不适应。
“老爷,小青谢谢你的恩恕,这一杯酒敬你。”小青为凌战和凌锋倒完酒,便给自个儿倒满,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颊上,犹如白衣染了霜雪,气质清丽至极,就是那半边的疤痕极其碍眼。
见小青好爽喝下,凌锋也毫无辞让地一饮而尽。
有酒下肚,凌锋感觉微微上头,他余光瞄瞄凌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有些难以开口,只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小青眸光流转,眨了眨狭长的眼睫毛,旋即对凌战道:“少爷,你也喝一杯。”
凌战看着小青的眼神,又垂眼犹豫了下,却是不太想喝。
“快点啦。”小青催促道。
凌战不开心地皱了皱眉,又看看小青,只好不得已地喝了一杯。
喝完,氛围逐渐有些凝固。凌锋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古旧的书籍,扉页上写着“三裂拳”三个古朴的隶书,轻声细语地道:“你刚踏入精武境不久,一定还没修炼武技吧,这本拳法武技三裂拳,乃是爹当年的成名绝技,现在交给你。”
凌战愣怔地看着酒桌上的古籍,心中复杂丛生,他神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撇过目光,冷冷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凌战话语里的决绝,凌锋并不意外,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哀叹一声,道:“有些事情,的确是我的错…”
“够了。”凌战猛地站了起来,虽知道他内心有多么的痛苦?那种痛苦,就像有人狠狠捅了一刀,然后又柔婉地安慰你。
凌战快步朝客房而去。
“少爷。”小青转头急呼。
凌战的头决绝地不回,身影消失在凌锋复杂的视线中…
小青转过头来,瞧见凌锋失落的眼神,不由地讷讷道:“老爷,你…”说到一半,她却无奈地住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说来是我没有尽到为父的责任,也怪不得他。我自作自受啊!”凌锋猛地举起酒杯,汹涌贯入鼓动的喉咙。
喝完后,凌锋将三裂拳拳谱放到小青桌前,请求道:“麻烦你帮我交给战儿。江湖凶险,这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
小青神色沉重,她沉吟不语了半晌,便接过拳谱,点头答应。
之后,凌锋便也不再逗留,走之时,他目光不禁在二楼客房企盼了片刻,他想要看到那道牵挂的身影,却遗憾地落空了,将满腹的忧愁都酝酿在了腹中的酒里,凌锋寞寞地离开了客栈…
第十三章 三裂拳
在看着凌锋身影离开房间的一刻,薛梅的心就死了,虽然她知道这是一个充满利益的梦,但是当梦破碎的时候,其痛,却是如此透彻心扉。
当晚,薛梅怀着恨意,伤痛欲绝地离开了凌家堡。
薛梅匆匆来到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馆,掌柜见到薛梅,二话不说地引她往位于地下的密室而去。
密闭的密室中,薛梅对一个高瘦男子道:“你们到底怎么搞的?上次委托的事情竟然搞砸了。”
高瘦男子一头浓密的卷发,双目精虚,肤色麦黄,身着一袭黑色紧衣,衣服在胸膛口绘有一个“冥”字。
见薛梅如此激动,高瘦男子先安抚道:“夫人莫急。这件事有些出乎意料,容我等再作谋划。”
薛梅冷哼道:“明知道有意外的可能,你们还派去酒囊饭袋吗?”
“夫人不知,冥门自有冥门的规矩。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夫人那日既说目标是个常人,我等自然只会安排足够绞杀他的门徒去。”
薛梅冷冷一笑,“这么说,倒还是我的错咯?”
“小人不敢。”高瘦男子微微欠身,“我等立刻再安排人便是,夫人请莫着急。”
薛梅也意识到现在责备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怒意也消了不少,冷声道:“这次你给我安排最厉害的人,绝对要万无一失。”
“是。”高瘦男子单手贴着胸膛,恭敬地弯腰,鞠了一躬。
“哦,还有。赶紧给我安排一间客房,今日起,我要住在你们这儿。直到见到那小杂种的尸首。”薛梅眼中泛着锐利的精光。
小青来到凌战所在的客房,轻轻地瞧了瞧门。半晌后,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凌战昂立在门内,见是小青,他怔了一怔,旋即回身。小青走了进去,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凌战看到小青手上竟是握着凌锋给自己的三裂拳,没有来得一气,却是不愿去看小青,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呷了起来。
小青微微抿了抿嘴,也不在意,坐在凌战一旁的雕花木凳上,将拳谱挪到了凌战的桌前。
“你收他的东西干嘛?”凌战瞄到拳谱,怒气更甚了,这厢没好气地埋怨。
小青挑了挑眉,淡漠无意地道:“你不是还没修炼武技吗?”
凌战脸色微微一动,忿忿不平地说:“那我也不要他的施舍!”
“你要觉得是他的施舍,大不了以后还一个人情。现在的你还没有修习一门武技,当务之急,是增强本领,不然,你拿什么参加武举?”
凌战心头一动,有些动容,却又拉不下脸来,要说对武技不渴望,那是假的,但是他怎么也无法接受那个男人的东西,可现在小青拿都拿过来了,也总不方便再换回去,凌战这厢便有些摇摆不定了…
“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少爷,你是要成大事呀,还是小事啊?”小青若有其意地在凌战耳畔问道。
凌战看看拳谱,又低垂低垂眼眉,沉思了下,有瞧瞧拳谱,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武技实属难得之物,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我若因私情错过了,岂不是因小失大?”仔细一想,凌战又想通了,“权当欠他一个人情,来日还了便是。”
想罢,凌战目光闪烁着将大手覆在拳谱之上,道:“那我便先收下吧,反正不是我求着他的。”
瞧凌战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小青忍俊不禁地掩嘴一笑。
接下里的日子,凌战便全心全意地放在了三裂拳的修炼之上。籍中记载,这三裂拳修炼的条件非常苛刻,必须拥有一副极强的身体素质,所以上面还附着一篇锻体的上篇,而上篇的末尾叙述道:外功成,可力及五百斤,方能修炼下篇。而下篇,便是真正的三裂拳。
虽然凌战现在力大无穷,他自信能举起五百斤的重量,但是这上篇明显是具有增强身体强度的作用,所以他还是将上篇练习了,而有强悍肉体作为基础,他完成上篇并没有什么困难,身体素质也变得更上一层楼。
不过花了几天,凌战感觉自己已经有资格修炼下篇了,便决意要测试一下,就从来到附近的武馆。
武馆有一个测试力量的器具名为千斤石,但并不是说它有一千斤,而是它最大能加码到一千斤。
凌战一进入武馆,招待的他的是一个中年的壮汉,壮汉约八尺高,虎背熊腰,声音如洪,留着一头茸茸短发,凌战和对方几句话互相认识了下,原来对方正是武馆的老板,名叫孟元威。
孟元威见到凌战人高马大,气宇轩昂,心中暗暗惊异。
凌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者却是惊愕不已,倒不是因为凌战要测试力量而惊异,而是对方竟然要测五百斤的重量,虽然五百斤不算惊天动地的重量,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武者能承受得起的,更别说眼前凌战看去还是个刚弱冠的青年。
孟元威惊诧归惊诧,还是带领凌战来到了千斤担前。
凌战有些激动,他向孟元威道了声谢,便站在千斤担前,接着弯腰将一旁的码子加到上面,直到五百斤。
凌战深吸了一口,布满蔓藤般肌肉的手掌霍地箍住千斤担的两端,“呃啊!”一声闷响,全身力量贯注在上面,那垒了五层大筹码的千斤担,竟然被他举重若轻地举了起来。
武馆内,包括孟元威在内的所有人,聚集而来的目光,都随着凌战的举动,而变得精彩起来,像是看到难得一见的宝贝似的。
凌战将硕大的千斤担举过厚实的胸膛,随即咬牙猛地发力,千斤担被他高高地举到了头顶。看到自己成功,凌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厢竟是感觉自己豪气冲天,忍不住松开了一只手,竟就单手将那五百斤的千斤担给托住。
“哈哈哈哈。”凌战感觉自己单手还力气有余,不由得放声大笑。
“真神人也!”孟元威和众人皆是大惊失色,震撼莫名。要知道,以自己的力量,也不过双手举起五六百斤的重量,而这个少年竟然年纪轻轻,就能够单手举起五百斤的千斤担,这如何不让他内心颤抖?
凌战将千斤担缓缓放下,这才拍拍一旁孟元威厚重的肩膀道:道:“老板,谢谢你啊。”
孟元威倏然被凌战拍醒,尴尬一笑道:“哪里哪里。兄弟神力无匹,让人惊叹呐!”
凌战含笑不语,旋即和孟元威打了招呼,便告辞离开了,留下那一道道惊异、艳羡的目光…
接下来的时日,凌战必须择一清幽之地,专心修炼三裂拳,而这种地方,他第一时间,无疑想到那个秘洞。和小青辞别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感到那个秘洞,在里面潜心苦修起来。
三裂拳共有三层境界,第一层名为破身,第二层名为碎木,第三层名为裂岩。凌战看这三层的名字,便能体会到这三裂拳的威力,心下更是惊喜万分,修炼起来的专注度,也是有增无减。
不到一周时间,凌战便练成第一层。
第一层破身成,凌战再度握紧拳头时,拳骨上便覆盖上一层坚硬的能量。此刻,他朝着坚硬的岩壁重重轰去,秘洞登时发出轻微的颤声,同时岩壁也抖落下许许多多的粉末物。
虽然自己这一拳,并未给岩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凌战却已经狂喜至极了,因为有了那一层包裹的透明能量,自己和外物对轰时,竟是能感受到来自外物的冲击力,被这能量给抵消掉,自己也竟是感受不到什么痛觉。
这第二的修炼条件,是武修境界达到勇武境,显然现在的凌战还没有资格,所以他便结束了三裂拳的修炼,出了秘洞,旋即往客栈方向赶去。
第十四章 暗杀
凌战离开的这一周,小青倒也没闲着,虽然凌战没说,但是她骨子里想帮对方分担点什么,除了武举的事儿,还让凌战牵挂的,便是为薛梅下毒害死母亲的事儿举证,所以她便趁此机会,着手调查这件事儿。
不过,这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的,要调查起来相当困难,所以她一时间也没有头绪,为此,她便去外头转转,看看能不能有些启迪。
从繁华的闹市归来,小青回到客栈,来到了自己的客房门前,却见凌战客的房门敞开着,不由得心中一喜:
“莫不是少爷回来了?”
这般一想,她缩回了伸出的玉手,朝凌战的客房而去。
“少爷!”见凌战赫赫然地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小青惊喜得失声而出。
她莲步微施,迈过门槛,进入到了房内,优雅地捋了捋裙裾,接着便坐了下来,询问起凌战关于武技的事宜,待得知对方已经成功修习得三裂拳的第一重,便是喜不自胜,那模样,简直比自己得到心仪的东西还要高兴。
瞧见窗外琥珀色夕阳,小青和凌战说了几句,便去叫一些酒菜上来,在她回到客房后不多时,门外便响起了“噔噔噔”叩门声。
小青笑道:“应该是送饭的来了。”
说完,小青过去将门一开,来人是一个矮小的小厮,布衣打扮,手中正端着餐盘,上面摆着四道色泽鲜亮的热菜,和两碗亮晶晶的米饭。
“客官,您的菜来了。”
小青侧过身来,让小厮将餐盘端到了桌上,她目光中微微流莹着秋水般的光芒,细细地打量小厮的一举一动,最后目送对方出去。
轻轻地关上房门,小青旋即想到什么,黛眉霍然一皱,忙喊了凌战一声。
凌战正将饭菜逐一端出来,被小青突如其来的叫唤声吓了一跳,他疑惑地看着对方。
小青坐在凳子上,神情怪异地瞅瞅饭菜,又对凌战颌首轻摇,目光中透着警惕的意味。凌战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旋即微微锁起了眉。
小青朝凌战做了一个安睡的手势,凌战星眸不禁亮了一亮,嘴角噙着一抹狡笑,点了点头。
凌战和小青各自夹了一口饭菜,在嘴里缓缓地咀嚼了起来。稍顷,两人陆续地晕了过去,趴在了桌上。
房间里一片安静,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房门被人吱呀地打开,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竟是刚才那个小厮。
见到趴在桌上睡死的两人,小厮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旋即迅速将房门关上,然后走到了凌战的身边。
就在他刚立定的时候,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从怀中电光火石地掏出一柄亮锃锃的匕首,朝凌战飞速刺去。
凌战一声暴喝,霍然如山拔起,三裂拳风朝着小厮重重轰去。
拳匕对碰,小厮骤然一声哀嚎,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撞飞,重重地砸在墙壁上,那匕首则深深地刺入朱红色的柱子。
小青也站了起来,和凌战不约而同地远望着痛苦嚎叫着的小厮。此刻,那小厮左手紧紧捂着右臂,而被凌战击中的右臂,正有殷红的鲜血从上面渗出,将干净的地毯都给染成了红色。
“你到底是谁?”凌战上去踏一步,对小厮暴喝道。
小厮默不作声,只是边哀嚎着,边怨毒地盯着凌战,诡谲的余光却是正打量着四周。
见对方闭口不言,凌战气得准备上去教训对方,却被小青一把拉出,他不解地注视对方。
“小心点。”小青蹙着黛眉,对凌战轻声道。
凌战会意地点点头,旋即小心谨慎地一步步逼近痛苦挣扎的小厮,就在他快要到对方的跟前时,霍然觑到小厮摸向袖里的隐蔽动作,瞳孔不由地猛然一缩,转眼便见三枚细密如丝的银针飞来,他身躯往一侧急闪,刚躲了过去,那小厮便猛地起身,单手五指勾笼成利爪,直取凌战的脖颈。
凌战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招,稳稳地箍住了对方的手腕。
小厮用尽全力,企图打破凌战的腕力,但是见自己的力量在对方的臂力面前弱如累卵,他不由得赤目大睁,怒吼一声,却依然无法撼动凌战分毫。
凌战微微发力一扯,小厮便给巨大的力道给扯了过来,虎口弯曲,凌战另一只攥住小厮的脖子,藐视着对方道:“说,为什么要害我们?”
小厮倒很有骨气,任凌战逼问,仍旧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不为之所动。
“你当我不敢杀你?”凌战怒意横生,噘着嘴道,手腕上的力气也加大了些。
“啊!”小厮感受到窒息的痛苦,面容狰狞地嚎叫着,手上的血也蓦然渗出得多了些,他声音闷沉地说:“你杀了我吧。”
凌战一听,更是来气儿了,爽快一声:“好!我成全你。”他给手腕下了死命令,力大得仿佛要将小厮的脖子,拧成泥巴,而对方的苦叫声,也陡然大增。
小青眼看着不对,忙上踏两步,拉住凌战的手腕,黛眉紧锁地说:“少爷,他要是死在这里,我们可怎么开脱啊?”
小青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凌战,他手腕顿时松了些,不至于杀死对方,却也没放过对方的意图。
“那怎么办?”杀又杀不得,逼又逼不出,凌战一时间黔驴技穷了。
小青秋水美眸转了转,旋即目光放在小厮的身上,便上去在对方身上搜了一通,搜出一块令牌和几枚银针。
凌战看清了这块通体乌黑的令牌,竟和上次自己从黑衣蒙面人那儿取得的令牌一模一样,不由得大惊失色。
“你是冥门的人?”
小厮微微一惊,却是扭头摆出一副闭口不言的姿态。
“定是薛梅这老婆娘,害我之心不死,便又派这些人来。”凌战囔囔道,他气得手腕上的力,不自觉地大了几分。
小青见凌战几乎要掐死小厮,忙阻止道:“少爷,你先放了他吧,不然他会死的。”
闻言,凌战沉吟了下,旋即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便松开了手。那小厮本就废了半个手臂,另一只手也被凌战给捏得血液不畅而发麻,这厢狼狈地佝偻着身躯,像个半残疾的人。
“喂,这次先放过你,你走吧。”小青气昂昂地道。
“咳咳,你们真的不杀我?”小厮的声音被凌战掐得沙哑起来。
“你死在这儿,我们有什么好处?”小青一脸的不耐烦,“快点滚吧,不然我们可要后悔了。”
小厮瞅瞅小青,又畏惧地瞄瞄凌战,旋即打开门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真放他走啊?”什么都没问出,凌战有些不甘。
小青微微一笑,凑到凌战耳畔说了几句,凌战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