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战淳于雄(下)
倒飞出去十米,凌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蒙蒙的沙尘,他肋骨微痛,但是好在被赤蟒血肉淬化后的身体强壮万分,不是破血而出,便不易伤到内脏,所以这厢并未伤势特重,但是刚才淳于雄力及千斤的威力,他还是隐隐惊叹,这是他头一次遇到与自己力量相仿的对手。和杨剪不同,淳于雄的攻击讲究霸道,以及一击必中,所以对方的杀招基本以近身为主,且爆发力很强。
听着身后陡然暴涨的呼喝声,淳于雄踏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凌战,大笑道:“小子,你好像没什么像样的武技嘛?”
凌战一眼不答,只单手立剑,身躯微晃地颤颤战起。
见凌战似乎受伤不重,亦无吐血,淳于雄不禁有些意外和惊愕,要知道,自己的“旋风戟射”是爆发型杀伤力极强的武技,越是靠近自己,所受的伤害越重,可看凌战似乎还完好无损,这如何不让淳于雄震撼?
“这小子的肉体,非比常人呐!”淳于雄瞧着凌战高大雄浑的体型,当下可不敢小觑其是虚浮的。
凌战一双如霜冷目盯着淳于雄,冷笑说:“这就是你的绝招吗?也不过如此。”
被凌战讽刺和轻视,淳于雄当即怒气横生,但是他又无法反驳,自己的杀招竟然没有击毙对方,的确有些失了颜面。
凌战不待淳于雄答话,这厢冷声道:“现在,该我了!”
他话语中的恐怖威慑感,让淳于雄兽体忽颤,他身经百战,面对过诸多高手,却还是头一次被这般强烈的气势被震慑到,这厢有些畏惧之余,怒气也是暴涨,但是警惕之色却有增无减。
眨眼凝滞,凌战身形陡然而动,朝着淳于雄疾速奔去,重有千斤的墨虹剑,随着凌战在地上搁出一道长长的划痕来,而凌战的手,仿佛全部没入了通体散发赤芒的墨虹剑中,当真夺人眼目。
“气剑式。”狂奔向淳于雄的凌战,此刻在心中默念着,同时握着墨虹剑的右手,举重若轻地施展出“剑九式”的第二式“气剑式”。
气剑式乃是一招只为凝聚剑气的招式,虽然它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和威力,却是施展其余几招杀伤性剑招的基础。这气剑式的招式并不多,但是却讲究一鼓作气,凌战在施展完气剑式后,顿时感受到墨虹剑上陡然产生的一丝无形的剑气来。
淳于雄见凌战只眨眼间使了招剑招,除了华丽,却没有半点危害性,当下有些讶异,心中却不敢丝毫小觑,他环眼警视以待,在凌战冲到身前快三米的时候,他庞大兽躯才陡然一动,同时冲天暴喝:
“旋风戟射!”
“狂剑式!”
凌战的声音随之也响了起来,两人在一道道骇然目光之中相碰。
狂剑式,是剑九式的第四招,也是第一招具有真正杀伤力的招式,此招顾名思义,讲究一个狂字,整套招式由一连串一气呵成的招式组成。
凌战刚使出狂剑式的第一招,墨虹剑便和虎鏊双戟火星撞地球般碰撞在了一起,顿时火星四射,金属铿锵,而凌战的第一招,便成功地抵住了淳于雄刚爆发出来的旋风戟射。
淳于雄顿感自己的旋风戟射完全被对方刹了先头,难以一气呵成之时,他便感觉这是一个充满危机的分水岭,两人此刻都聚集着后面招式的势能,短兵相抗地停滞,只有纯力量的较量,而两人都谙熟于心,此方较量的胜负,极可能决定谁能施展出后续的连攻,和最终的胜负。
凌战有赤蟒之力相助,神力无穷;淳于雄也是天赋异禀,力及千斤。
两人这番咬牙僵持对抗了一个眨眼后,各自祭出的全力便互相抵消得所剩无几了。
淳于雄顿时感受到手臂的乏力,当下肝胆俱惊。
感觉前方的抵力渐渐空虚,凌战目光骤然大亮,他神采大盛地宣泄出剩余的所有力量,犹如奔流入海的滔滔大江一般,一泻千里。
“杀!”此刻,凌战内心只有这一个念头,这也是狂剑式的精髓,一旦施展,便要贯彻到底,一往无前,绝无停手之意。
如雨狂落的剑招接连祭出,淳于雄立刻转攻为守,他用最后剩余的力气又硬接凌战两剑,便被对方破了防御,虎鏊双戟各自飞散。
余下所有剑气注入下一剑中,凌战一剑重重地斜劈而下,结结实实地轰击到淳于雄被铠甲包裹的躯体之上。顷刻间,结实的铠甲碎裂开来,四溅落地,淳于雄也顿时倒飞十多米,庞大身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淳于将军!”淳于雄的两员副将尽皆惊声而出。
在一众朝廷士兵眼中,淳于雄是何等人物?是比之名将杨剪也毫无逊色的猛将,具有万人敌之力。他们从来还没听说过淳于雄败于何人!如今,后者竟然被眼前这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年轻少年所败,他们如何不慌乱?如何不震撼?大军顿时骚乱得如同沸腾的蚂蚁,军心不稳。
此时,城墙上的铁木河、孟元威狂喜至极,一盏茶前,自己这边还处于绝境状态,这短短时间过去,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惊天大逆转,两人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大温的士兵们,也都一个个面容欢喜鼓舞起来。
小青紧握祈祷的双手,此刻终于安心地放了下来,心中的包袱也陡然一落,她庆幸自己为不远处那个少年冒险求剑,为那个少年谋求得拜师剑青阳而习得剑九式,为少年每一滴成长而付出的汗水和艰辛,她都觉得满满的值得。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义无反顾地保护自己…
此刻,凌战并无妇人之仁地停手,只短暂停剑,便单枪匹马地冲向淳于雄的大军,趁胜追击…
见凌战大步流星地杀了过去,铁木河喜上加喜,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势,便对孟元威道:“老孟,咱们赶紧接应凌将军,一起杀出去!”
孟元威双目放光,何尝不知道这个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虽然顾虑伤势,但是感觉伤势不重,而淳于雄又新败于凌战,便也不敢放过此良机地答应道:“好!”
“铁将军!孟将军!”小青见两人负伤,却仍要下去厮杀,不由得担心唤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互看了眼,都知道小青在担心什么。
铁木河嘿嘿一笑:“我两伤势无碍,倒是凌将军孤身一人,正是需要我两援助之时,我两可得要下去帮忙啊!”
闻言,小青沉吟了下,便只好说:“两位将军小心。”
铁木河和孟元威默然地相觑了眼,后者对副将王飞说:“王将军,你镇守藁城,保护小青姑娘的安全。”
王飞肃然点头。
此时,望着冲过来的凌战,淳于雄的左副将谢封和右副将丁克,赶紧齐齐拍马,领军护在淳于雄前面,危机的目光从凌战身上收回后,他们又都看向了地上的淳于雄。
此时的淳于雄,铠甲全无,衣服也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里面显露的肌肉之上,微微有血渗出,但是好在并不多。淳于雄神智虽然还清晰,身体却有些乏力了,刚才和凌战耗尽全身力气不说,如今更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虽然他感觉并不是重伤,却是暂时无法再做任何行动了,更别说上阵杀敌。
“将军,咱们先撤兵吧!”目睹两个小兵慌忙扶起淳于雄,右副将丁克见淳于雄并无性命之危,便赶紧提议道。
堪堪站起的淳于雄,望向杀过来的凌战,再看看他身后从城门里蜂拥而出的大温将士,当下不忿地挫胸顿足,哀叹一声,然后声音羸弱地说:“下令,撤军。”
左副将谢封眼目凝重地盯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凌战大军,当下一边执轡稳住胯下已经慌乱的马儿,一边对丁克说:“丁将军,你快护送将军撤退,我来殿后。”
丁克目光复杂地注视向谢封,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方面对的可是击败自己主将的猛将凌战,很可能有生命之危,但是饶是如此,对方还是毅然决然地站出来,这让他极为得触动,这厢目光灼热地抱拳说:“小心。”
眼看凌战冲到了阵前十米开外,谢封来不及多说,只微微点头回应,然后挥刀大喊:“都跟我冲!”接着重重拍马一下,便领着自己的队伍,冲向了凌战。
顷刻间,凌战没入殿后的谢封军队之中,犹如龙入大海,辗转腾挪,无可阻挡,手中墨虹剑龙飞凤舞,剑气纵横,杀得淳于雄的士兵节节后退,胆战心惊。
谢封迎上凌战斗上一斗,本就有些畏怯的他,只战了三回合,便被对方杀了个虚弱,抵挡不住,拍马而回。
殿后的主将都跑了,其他士兵自然纷纷背身而逃,一时间局面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大温众将士在凌战的一马当先下,如排山倒海般倾巢而出,杀向对方。而淳于雄大军则被杀得阵型大乱,溃不成军,各自践踏而死者,数不胜数。
凌战大军追杀对方至青阳城外百里,方才收军而归。两方的第一次交锋,便以这般一边倒的结果收场。
第四十六章 勇武丹
淳于雄乃是江国当世猛将,若不是杨剪战功卓著些,前者名声将更大,但是饶是如此,他在江国的地位,也并不会比杨剪逊色多少。可这样一位斐然人物,承载着朝廷上下的期望,来讨伐凌战等人,却落得一个大败而归的下场,这着实令满朝文武震动。
兵败回青阳城后,朝廷大军巩固城墙,坚守不出,毕竟伤了淳于雄这等猛将,他们可没有人能抵挡所向睥睨的凌战。
城府之中,薛海坐在大堂正前方的太师椅上,刚听闻淳于雄战败的消息,他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自从接手这次的平叛任务后,薛海便是压力山大,但是内心却是义不容辞,毕竟自己的妹妹薛梅,惨死于凌战之手,而对方不仅没死,反而以小博大,搞出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起义来,这让他恼火之余,也非常得头大。
在他的正前方,高大宽阔的淳于雄正伫立在中央,兵败回城后,他立刻接受了队医的诊治,好在只是胸口受了点剑伤,并无大碍。
淳于雄脸色沉重地向薛海抱拳说:“此次兵败,是末将失责,望薛大人容某稍作修养,戴罪立功。”
薛海也没有怪罪淳于雄的意思,他道连杨剪都不是凌战的对手,此番由对方出兵,也不好苛责求全,便只道:“淳于将军过言了。此次朝廷再度讨贼,还全仗将军之力。眼下我军新败,虽说不幸,却也还未到不容乐观的程度。如今我军坐拥二十余万雄兵,虎踞青阳,浩荡兵威,岂是贼人累卵之兵能敌的?剿灭是迟早的事情。”他声音放缓下来,“将军暂且安心修养,待康复完全,再行征讨不迟。”
薛海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都心中大定,心道也是,这次朝廷几乎出动了一半的兵力剿贼,如此庞大的军队,就算叛贼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时之勇,待这大军倾巢而出,对方必为齑粉。
淳于雄当即紧握双拳,亢声道:“谢薛大人!”话毕,他便退入末座。
薛海接着问向了军吏:“朝廷押送的攻城器械,可还有几日能到?”
一个军吏打扮的人,躬身道:“回禀大人,明日即可全部到达。”
“好!”闻言,薛海圆圆的脸庞上,溢出了一抹浓墨重彩的兴奋,“待明日攻城器械到后,三军休整一日,于第三日…”他细小的双眸迸射出一丝寒光来,“三军尽出,剿灭叛贼!”
“是!”众人神情一动,被薛海镇定亢然的话语激起了内心的战火,对于这二十万大军一击必胜的信念,也是越发坚定了。
薛海泛着寒光的双目,此刻透过大堂的门,远远地望向了天空,他沙包大的肉拳紧握着,心中愤恨地发誓:“凌战,三日之后,我必让你血偿弑妹之仇。”
…
这两日,淳于雄都在居处静养安息,在军医的妙手回春下,他这点小伤已经不成大碍,但是败给一个年纪不过二十的少年,还是让他寝食难安。
这厢淳于雄端坐在沉香雕龙榻上,经过一炷香的练功,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已入精武境巅峰许久,但是却一直无法突破,淳于雄总感觉和勇武境隔着一层淡淡的薄膜,虽然看似能轻而易举地捅破,却总差那么一点触摸到的火候。本来,淳于雄是打算一直坚持修炼,总会天道酬勤的,但是自败于凌战后,他内心的坚守便开始动摇起来了…
从榻上起来,淳于雄怀着一丝期待突破却最终落空的失望心情,缓缓地走向了对面的青绿檀木香案,在乌木椅上坐了下来,他沉吟着思索了良久,最后复杂的目光放在了食指上的空间戒指上,旋即神识慢慢贯入其中。
宽大的手掌中倏然出现了一个小巧的褐色玉匣,淳于雄目光中隐隐泛出一道灼热的光芒,注视着玉匣片刻,他便将之打了开来。
呈现在淳于雄眼前的是一枚绿色药丸,色泽粗糙,但是药气浓郁,他顿时感觉身体被这股奇特的药味所充塞。
此药丸非是寻常之物,乃名勇武丹,顾名思义,服用者可立刻晋升到勇武境,但是,它也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副作用,便是服用者将会延缓后面的修炼,意思就是说,武者的武修能力,将会一定程度受到遏制。
这枚勇武丹,是淳于雄以往功勋所赏,他当初本不准备未来哪天使用,毕竟没武者愿意捡芝麻丢西瓜,为了眼前的快速晋级而损害长远的修炼资质。但是,此刻的淳于雄,却是处于天人交战,摇摆不定的状态了。
淳于雄领教了凌战剑法后,他深知对方不仅神力过人,还使得一手好剑,从那日对方那一招狂霸的剑法来看,他心中已经自认没有把握挡下,而下次若再遇上,自己可能就没有前日那般好运了,很可能被对方一剑击杀。所以,淳于雄才想到了这枚勇武丹。而眼下,他也只有这个绝好的办法,能一举击败凌战。要知道,勇武境和精武境可是天壤之别,就算凌战剑法再高超,也绝对难以跨越等级的鸿沟。
想到这般,淳于雄心中的天平,便渐渐地开始倾倒,他神色一凝,旋即取出勇武丹,一咕噜地一吞而下。
吞下勇武丹后,淳于雄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很快发生反应,体内武气在勇武丹的帮助下,澎湃汹涌,犹如洪水一般席卷全身,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才陡然全部缩入气洞之中,而此时的淳于雄,已然突破到了勇武境。
此时,只见他全身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更为得强壮伟岸,淳于雄感觉到气洞内有无穷无尽的雄浑武气,可任由自己使用,他神色狂喜地催动气洞中的武气出洞,控制它们往体外延伸。
感受到双臂不断涌出的武气,淳于雄欣喜若狂,心中一个声音截然而出:“勇武境!武气出体!”
冷冽的余光陡然一觑斜侧一盆放在案几上水仙花,淳于雄猛地左臂一伸,雄浑的武气滔滔涌向前方,“嘭”的一声巨响,那水仙花连花带盆,一起化为粉碎。
淳于雄观照着内心翻滚沸腾的狂热,那个绝决的声音也响彻心扉:“凌战,下次再战,我必杀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七章 摸蛇
虽然胜了淳于雄,但是凌战心中却是非常冷静,没有被短暂的小胜冲昏了头脑,他知道此次朝廷再度派出的军马,有多么得雄壮,可是足足有二十余万,远非杨剪那十万大军可比,他也深知这将会是一场苦战,一场决定大温和江国王室谁主沉浮的苦战。
敌众我寡,凌战自然不会贸然进兵,何况青阳城的城防比藁城不知坚固多少倍。所以在这两日对方没有动静的时候,凌战却是在一边苦练“剑九式”的第一招——起剑式。
这起剑式和气剑式一样,没有实质性的杀伤,但是练习它能增强凌战与墨虹剑的感应,而这剑九式还有一招飞剑式并未习得,这一招需要纯熟的人剑感应才能触发,因此凌战不敢懈怠,只专心苦攻起剑式,希望能早日学会飞剑式。
此外,凌战还命铁木河操练一只重骑兵,上次吃过杨剪的重骑的苦,他可是知道重骑的威力,可以说在平地之上,重骑兵具有所向披靡的实力。
小青优雅地坐在亭子的石凳上,逗着透明盒子里的小红。短短一个来月,小红已经长到两尺了,这样恐怖的生长速度,让凌战和小青都很震惊。
凌战舞完剑之后,来到小亭子坐下,她瞧着小红,感慨道:“这赤蛇长得这么快,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要换一个盒子了。”
小青含笑道:“这赤蛇不是寻常异兽,有这速度倒也不怪。”她目光不由得亮了起来,“少爷,你说这赤蛇蜕变成赤蟒,大概要多久啊?”
闻言,凌战愣了一愣,旋即沉吟一番,想到之前那只赤蟒将近十米的长度,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道:“我遇到的那只赤蟒,便有三丈余长,以这小家伙一个月一尺的速度,要长到三丈,估计要三年左右吧。”
“三年?!”小青细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凌战也觉得自己的推测有些悬乎,那只藏在地底的赤蟒,估计至少修炼了几百年吧,这小赤蛇三年长到那样的程度,有点天方夜谭了,迟疑了下,他又道:“三年只是依据目前而理论推测出的时间,它现在处于生长期,当然生长速度有些夸张,我想后面应该会慢慢减速,不可能如现在这般。”
小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小红仿佛嗅到什么味道,竟然从乖巧变得冲动,不断地冲击着玻璃板,这被两人看到了,不由得大感讶异。
“它好像很想出来。”凌战弯着剑眉道。
小青饶有兴趣地说:“少爷,咱们把它放出来玩玩吧?”
凌战呆了一呆,旋即踟蹰着说:“还是不要吧?”
小青瞧着凌战内怯外强的模样,不禁莞尔,她知道凌战怕小红,却又想改变对方对小红的抗拒,便说:“这小红长大了,一定是一只很厉害的异兽,你现在应该多多亲近它,这样,它就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说不定,还能保护你呢。”
凌战在战场上,时时刻刻是在刀剑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有性命危机,小青发自内心地渴望能为对方增加更大的安全,要不是自己年龄还未满十八岁,气洞还未开启而不能武修,她甚至愿意承受武修之苦,习得一身高强本领,成为凌战的鼎力支柱。
凌战此刻却是一味的沉浸于对小红的畏惧当中,并未听出小青内心的声音,只道对方又在戏谑自己呢,便叱说:“我毕竟是它的杀母仇人,它哪可能保护自己?能不吃了自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凌战着实有些对小红不感冒,他甚至打算待对方长大了些,就将其放生山野。
小青不悦意地撅着嘴,这厢沉吟了一下,便兀自打开了盖子。看到这一幕的凌战,顿时退了一尺,失声道:“你放它出来干嘛啊?”
小青没好气地瞥了眼凌战:“小红一直待在这盒子里,平时也很少出来,我看它渴望出来得紧,便让它出来透透气咯。”
“你…”凌战有些气恼小青不顾自己,这小妮子平日可是绝对会顾虑自己周全的,他一白眼说:“真是被你打败了!”说着,他恶心兮兮地又躲开了一步。
只见小红得到钻出来的间隙,便一咕噜地钻了出来,它好像有明确目的似的,先是往一旁的墨虹剑而去。
见小红缠上墨虹剑,凌战看呆的同时,顿时意识到,这厢霍然惊声而出:“我的剑!”
小青也被小红拟人的举动给看得有些入迷,只见小红缠绕上墨虹剑后,便在其上做出一番亲近的举动,或用蛇头触碰剑柄,或用长长的身躯磨砂剑身,那动作,有点像蛇媾一样…
凌战脑中忽然出现一个恶心的想法,顿时对小青喊道:“你快把它从剑上拿开。”他知道,平素小红能亲近小青,因为后者经常喂食前者,从而有非常好的亲密度。
小青见凌战一惊一乍的,又看看小红的动作,也觉得有些不太适宜,便起身走进小红,躬身对对方用朱唇发出一道哨子般的轻声,同时玉手一掌,示意对方上来。
那小红好像识人似的,当即便一转蛇头,往小青的手上爬去,眨眼睛,便缠绕上了她的半个手臂。
小青被小红上身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亲切地逗了逗它,一副慈母孝子的和谐画面。
目睹这一画面,凌战依着亭子的石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而他斜射而来的古怪目光,也令小青顿时察觉。
小青转眼看看畏畏缩缩的凌战,当即又气又好笑,气得是对方怎么就那么难改对小红的抗拒呢?笑得是对方现在的模样,哪还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样子。
小青低了低黛眉,旋即抬眼用和善的目光看向凌战,说:“少爷,你就不能宽一宽心,真正去感受下小红吗?何必每次都畏畏惧惧的呢?”
凌战也有点想,但是总感觉自己迈不过这个槛,毕竟自己是对方名义上的仇人。
“你不觉得吗?每次你在的时候,小红好像都很想亲近你。”小青望着小红那探向凌战的小头说。
凌战也有这种感觉,他猜测应该是自己体内留着和对方同宗同祖的血的缘故,他也预感小红对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毕竟对方破壳出生时,只有自己和小青在场,算来两人是小红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凌战打心里,也想克服那种对小红的畏怯,尝试和对方接触。若真能攀上这样一只前途无量的异兽,倒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
凌战从沉思中回神,无奈地说:“我也感觉的出来,只是就是迈不出这一步嘛。”
小青心里大骂凌战笨蛋,嘴上却幽幽地说:“这和在战场上的生死攸关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嘛?以后小红长大了,你总要把它带在身边的,有这样一只恐怖的大蛇在,你只要亮出来,谁还敢对你有所伤害啊!”
凌战注视着小青脸色的忧郁神色,他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的好,这种平素里的默默付出,他也不愿意辜负和伤害,这厢低了低眼眸,便勉强地说:“好吧。我尽量试试!”
闻言,小青宛若听到世间最美好的天籁一般,神采奕奕起来,旋即将小红凑过去,催促道:“那你快摸摸!”
凌战本能地往后一跳,但是想到答应小青,便又强作忍耐地靠近小红,小红似乎感觉到凌战在靠近,它变得倏然兴奋起来,蛇头雾里探花般地延伸了出去,像是依靠嗅着凌战的气味和去寻找他。
瞧小红这般热切主动,凌战有些口干舌燥,毕竟他是第一次主动去碰小红。他右手微微发颤地靠近那试探的蛇头,踟蹰地顿了半晌,凌战心中一狠,一咬牙便闭上了眼睛,右手痛快地摸了过去,那模样仿佛拼死一搏似的,看得小青心里咯咯发笑。
“嗯?好舒服啊!”凌战本以为蛇头也就那样,但是此刻却仿佛摸到世间最细滑的丝绸般畅爽,那爽感,简直让他有些沉迷了。
而在凌战大手的抚摸下,小红不仅没有表现出抗拒和躲避,反而非常享受地主动摩擦起来,两人各自满足着,仿佛齐齐沉浸在快乐的海洋。
心中那一份薄膜般的畏惧,已然被凌战这冲动地尝试给战胜了,此刻他再度缓缓睁开眼睛,瞧着小红半晌,才喃喃地说:“原来这家伙也没那么可怕嘛!而且摸起来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舒服。”
瞧凌战那副真香的模样,小青忍不住吐槽道:“本来就是嘛。小红这么可爱,哪里可怕啦?”她觉得凌战的觉悟,有点多余。
虽然对小红不那么惧怕了,但是凌战对对方外形的评价,却并未改观,他感觉这突兀的蛇头,再配上长长的红色身子,怎么也算不上可爱吧,这厢便觉得小青的审美观有些问题,心道:
“这小青,前世该不会是头蛇吧?”
第四十八章 藁城之战(上)
两天短暂的宁静过去后,第三天阴云密布,天色晦暗。
薛海命淳于雄为统领前锋的主将,谢封和丁克为左右副将;自己总领中军,命冥门的郑舵主郑浩和孙堂主孙光,为自己的左右护卫;命赵丹为后军主将。
定克完毕,起雄兵二十万,天明即刻启程,以天兵临凡之姿,浩浩荡荡地往藁城进发。
凌战早前便已经下令应对之策,命王飞镇守藁城,自己统领一万重骑兵镇中,铁木河和孟元威各自统领两万步兵,阵列左右。
此刻,藁城之外的原野上,充原塞野的两军人马,隔空对峙而立,灰蒙蒙的天地间,军阵威严,旌旗飘扬,铁胄铜盔,人马雄壮,端的是难得一见的壮丽景象。
凌战头戴束发三叉冠,一袭磷光白银铠,胯下彪壮白鬃马,手中妖光墨虹剑,剑眉逼视,神光逼人,宛如天界战神一般。
在凌战对面,淳于雄魔发飞舞,身披狮面连环甲,手持湛光虎鏊双戟,胯下两驂拉战车,浓眉大眼,气势如狂,恍若魔界之王一般。
“凌战,今日我王雄雄天威,兵临城下,你必死无疑。”淳于雄洪声对凌战喊话道。
此刻,输给凌战的耻辱在他内心雄雄燃烧,火里氤氲着极大的不甘和耻辱,毕竟身经百战的他,可还未输给谁,日前第一次败北,却是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如何让他甘心?而已经迈入勇武境,让淳于雄内心击败凌战的信心大涨如潮,他坚信今日一战,必然能一雪日前之耻,斩杀对方,平定叛军。
凌战一脸冷漠,经历过这么多厮杀,他早已养成一副情欲俱灭的冰冷模样,此番听闻淳于雄的威胁,他只是如耳边风一般飘过,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更别说一毫一厘的怯懦了,因为他知道,就算你害怕,敌人也不会怜悯你,反而会嘲笑你,更加无情地践踏你。早在温郡起义兵乱之时,凌战便知,自己已踏上了逆天抗命之路,而这条路的结果,要么巅峰,要么低谷!
今日一战,要么一战惊天动地,要么一战烟消云散。
凌战沉默了片刻,在所有大温士兵等待他发话回应的期待中,他铮铮地开口:“废话少说!淳于雄,前日让你侥幸逃脱,今日你我便一决生死!”
说完,凌战催动全身武气滔滔不绝地汹涌而出,同时也让杀意降临在了自己手中的墨虹剑上,手也握得更紧了,片刻得凝滞后,他嘴唇微微地开启。
“杀!”
“杀!”
在凌战嘴中陡然爆发冲天大喊之时,已经湮决绮语的淳于雄,便是不再浪费口舌地暴喝而出,分贝之高,气势之强,惊天动地。
在双方主将的发令下,双方士兵便跟随主将蜂拥而冲,眨眼睛,密密麻麻的两军顿时混合到了一起,在接触的一刻,便是兵器交接,杀声震天。
凌战和淳于雄战到了一块儿,红芒熠熠的墨虹剑和寒光璀璨的虎鏊双戟,斗得是不可开交。
“嘭!”硬接下淳于雄一戟横扫,凌战勒马后撤一米,吃惊地看着对方。
和淳于雄斗了三回合,凌战立刻意识到对方实力不仅没有因为伤势削弱,反而石破天惊地在短时间内大增,这让他顿感震惊万分。要知道,武者提升实力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在短短两天内提升,没有奇迹般的际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淳于雄自然知道凌战这副表情所谓何意,此番仰天大笑说:“小子,我已迈入勇武境,对付现在的你,犹如草芥!”
闻言,凌战惊讶到以呢喃的声音说:“短短两日,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瞧凌战那副虚弱的表情,淳于雄心中大快,当即利落地大喝道:“小子,拿命来!”说完,便挥舞虎鏊双戟,朝凌战冲了过去。
凌战来不及想那么多,赶紧催马迎战。
精武境和勇武境的实力,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只斗了五回合,凌战便有些感觉力软了,他知道不出剑九式,是绝对不可能击杀对方的,所以便也不再掖着藏着,这厢手上动作迅速舞完气剑式,便心中闷喝一声:“狂剑式!”
此刻,快速疯狂的剑招蜂拥攻向淳于雄,后者也似乎早有准备,虎鏊双戟铿锵抵挡,竟是有条不紊地全部接下。
见上次还能击破对方防御的狂剑式,这次竟然无法撼动淳于雄分毫,凌战不由得面色惨白,要知道,狂剑式是攻击剑招中最适合对付个体的招式,其疯狂凌霸,在剑招中无出其右,若连狂剑式都无法伤到淳于雄,凌战自认除了还未学会的“飞剑式”,便只有剑九式的最后一招“霸剑式”,方有机会一胜对方。只是,这霸剑式乃剑九式最后一招,亦是最强一招,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虽然能使出剑招,但体内的武气却是有些负荷不起。
“若用霸剑式对付淳于雄,一旦不成,便有濒死之患,可是不用,却是绝难击败这厮!”凌战在用与不用之间摇摆,俄而又觉得不妥,“不行!此战关乎全军生死,切不可冒险。况且对方已臻勇武境,实力高我一筹,霸剑式能否胜之,还是未知之数。”
凌战决定还是不冒这个险。
“哈哈哈哈!”见凌战被自己接下全部招数后发懵,淳于雄内心的爽快让他发出贯彻天地的笑声,只见他一脸狂傲地昂视凌战,大声说:“小子,你的剑招太小儿科了?让我教教你吧!”
说完,只见淳于雄双臂一拉,胸膛鼓丰隆的肌肉大涨之时,全身武气也顿时汹涌起来,犹如海潮一般往双手的虎鏊双戟灌溉而去,那原本光亮平平的虎鏊双戟,此刻白芒大盛,由内而出,灼灼刺眼。
淳于雄如此惊天动地的动作,自然是吸引了双方将士情不自禁地注目,他们看到这一幕后,都惊骇得张口结舌。
此时,望着那两道白芒的凌战,神色大惊不已,他不敢小觑地握紧了墨虹剑,便听此刻淳于雄大喝而出:“虎鏊十字斩!”
说话间,淳于雄张至极限的双臂,陡然往前一挥,虎鏊双戟上的两道白芒骤然在身前交汇,电光火石地结成一个十字白芒,然后往凌战凌厉而去。
胯下马儿还不待那十字白芒过来,便已经吓得乱动狂吁,凌战饶是肝胆包天,却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惊惧,他知道已经避无可避,原本还不愿意冒险使出霸剑式,此刻却是逼不得已地持剑在周身循着诡异的轨迹舞了一圈,剑霍然收回在胸前之时,墨虹剑上也陡然迸发出一团有风刃般快速旋转的乳白色气流,白色夹杂墨虹剑原有的赤色,绚丽至极。
凌战回应的举动,也是震慑全场,吸引了一道道目光投射而来,而他此刻感觉全身武气正在疯狂汇聚在墨虹剑上,乳白色气流也越发浓郁快速,但是付出的代价,便是凌战感觉周身武气枯竭到要晕过去了。
淳于雄见凌战倏然使出一招他还未曾领教过的剑招,当即有些大感意外,一双圆睁的眼球,目不转睛地陷入了到了凌战那团疾速旋转的气流之上。
望着淳于雄那十字白芒飞来,凌战强撑着几欲坠地的身躯,用最后一丝气力轻喊:“霸剑式!”话落,他双臂一直,墨虹剑朝着十字白芒飞来的方向一指,剑身上那团红白相间的迅猛气流,顿时抽离剑身,换做一条长长的剑气,朝十字白芒飞速轰去。
只见在众人惊骇目光中,长条剑气和十字白芒空中对轰,顿时发出“轰隆”一声透彻天地的巨响,两股恐怖能量的周围,此刻顿时凭空生出大量白烟,周遭的一些士兵闪躲不及,被这股爆裂的能量,给炸得粉身碎骨,支离破散。
在众人骇然目光下,白粉般的烟雾随着大风快速散去,他们见到淳于雄仍然危立在战车之上,而凌战却是身躯摇晃,竟是眨眼间便失去了支撑之力,落下马去。
“凌将军!”远处观望凌战和淳于雄对决的铁木河和孟元威,此刻见凌战竟然落下马来,当即吓得失声而出。
第四十九章 藁城之战(下)
话说凌战在使出霸剑式的一刻,已经是神志不清,他来不及看清自己和淳于雄的杀招更胜一筹,便已经飘飘然跌落下马,而这几乎宣布了两军气势博弈的天平倾向。
淳于雄见状,欣喜若狂,当即大喊道:“得凌战枭首者,颁一等功,所有人都给我冲杀过去!”
说完,淳于雄率先杀向了凌战,而在他的号召下,朝廷士兵每个人都用一双灼热渴望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凌战耷拉的头颅,然后尽皆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凌战,那势态,仿佛狂热的宗教分子一般。
铁木河和孟元威见凌战危在旦夕,也顾不得自个儿这里,赶紧齐齐往中间凌战所在的地方拍马而去。
此刻,凌战正陷入到极欲昏迷的状态,只靠着最后一丝精力支撑着,他的身边是不断被淳于雄大军给杀得节节败退的大温士兵,主将气势一颓,他们也变成了无根浮萍,不再英勇。
铁木河和孟元威杀退一波冲来的朝廷士兵,将凌战围在中间安全的区域,眼前淳于雄大刀阔斧地劈开一条空路,直往凌战突冒而来,眨眼睛,便已然到了凌战跟前三米距离。
“淳于雄,有我铁木河在,你休想伤我主!”铁木河一刀砍死一个朝廷小兵,眼睛爆裂地盯着淳于雄说。
淳于雄双戟一扫,一下子扫清了身前最后两个障碍自己的大温士兵,旋即昂视铁木河大笑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挡我?”
铁木河听得火冒三丈,当即挥舞起梨花开山斧,气势汹汹地朝淳于雄冲了过去。
“还有我!”此刻,孟元威也紧随这铁木河的脚步,挥舞着八棱金瓜锤,和对方一起夹攻淳于雄。
淳于雄见凌战虚弱倒地,眼下自己这边局势大好,便也不着急杀了对方,决定先收拾眼前这两个绊脚石再说,他虎鏊双戟边防边攻,挥舞得虎虎生风,三个回合,就体现出了境界的天堑差距,开始杀得两人节节败退。
铁木河眼看支撑不住,便对孟元威吼道:“老孟,你快护送凌将军回城,眼下我们只能暂时退守,再作打算了!”
“好,那你小心!”孟元威亦知此为上策,便立刻勒马后撤,一个快速翻身下马,将凌战给一把拉了上来,面容焦急地说:“凌将军,末将擅自做主,暂先下令撤军,还望赎罪!”
神智欲堕的凌战,耳畔还能依稀地听到声音,这厢虚弱地点头代替言语来首肯。
“吃我一戟!”杀了铁木河一个避退,淳于雄一戟将铁木河的梨花开山斧给扛飞了。
惊呆地望着一瞬间失去武器而空空无物的两手,铁木河迅速回过神来,当即忍不住啐骂了一声:“你爷爷的!这还玩个球啊?!”说完,他感觉勒马回撤。
望着正欲回城的凌三人,淳于雄快意大笑道:“你们谁都走不了!”
回头望着淳于雄,孟元威见铁木河根本没守几下,便败退而回,当即脸色土黄,若是没有人殿后掩护,这回城的一百米距离,可是难于登天呐!
就在此攸关之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还有士兵的呼喝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循声望去,只见一彪雄壮人马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赶来,三个眨眼间,便冲到了淳于雄大军的西北阵脚。
这群人马一过来,还不待淳于雄大军判断形势,便二话不说地朝他们进攻起来,登时杀得还在发懵的淳于雄的士兵,一个脚步不稳,连连倒地。
铁木河看清了这群军马的为首之人,竟然是凌战的父亲凌锋,顿时粗眉一挑,大喜过望地失声道:“那不是凌将军他老爹,凌郡尉吗?”
孟元威也将惊愕的目光投射过去,见凌锋正杀退一波士兵,往自己这边赶来,他当即提醒说:“他是来帮咱们的,咱们赶紧护送凌将军撤退!”
“好!”铁木河亦是喜答。
淳于雄眼见形势有点乱了,赶紧催车冲向凌战,以绝后患。
咫尺望着正准备冲向凌战的淳于雄,立马带头的凌战疾驰而来,同时大喊道:“休伤吾儿!”
两个呼吸间,凌锋和他的军马便杀了过来,横在了淳于雄和凌战的中间,双方二话不说,便是厮杀在了一块儿。
望着铁木河和孟元威汲汲护送凌战回城,淳于雄想要追上,却被凌锋给拖延得行军艰难,当下又气又急,便杀戮更盛地冲杀向前,阻挡他的士兵无不血肉四碎,尸骨涂地。
凌锋且战且走,尽量避其锋芒,只尽量拖延时间,回首见凌战在铁木河和孟元威的护送下,已然安全地进去城门,当即大出杀招,杀退淳于雄一步,便亦勒马回身,疾驰往城门。
淳于雄立刻率军追赶,但是凌锋皆是轻骑,自己这边军器较重,所以不仅没追上,反而被对方拉开距离,给顺利地逃入藁城之内。
大军追指城下十米开外,便听守城将领王飞大喊一声:“放箭。”当即如雨箭矢自城墙上飞下,射得朝廷士兵嗷嚎纷起,寸步难进。
淳于雄不断地劈开箭雨,却骤然听见身后中军处传来一声轰天彻地的金鼓声,他顿时神色一变。
“将军,这是薛大人下令全军攻城啦!”左副将谢封讶然说。
淳于雄心道定然是自己与凌战酣战如此之久,不仅没有一战取胜,反而让对方逃脱,惹得薛海的不满,故而下令三军攻城的。皱着眉,淳于雄又气又不甘,当下只能双戟大举,对身后大军喝道:“都随我攻城!”
说完,淳于雄身先士卒地迎着箭雨进攻藁城,而城墙上不仅箭雨大增,还多了巨大石头不断滚下,压得朝廷士兵哀嚎凄惨,身首酱泥。
在这种极度不屈的抵抗下,朝廷大军依靠瀚海般的人数,还是一步一步地攻到了城墙之下,一个个士兵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不断地向上攀爬,那惊天动地的景象,当真壮阔未见。
这时,藁城外的原野上突然狂风大作,上方灰暗的天穹也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堆乌云,在朝廷大军苦苦进攻了半个时辰,却仍无法攻进城内之时,天上的乌云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来,这雨不久便转而增大,犹如豆弹似的纷纷砸下。
见天气突变,朝廷大军顿时有些气势微变,原本攻城就遭到负隅顽抗,现在又天公不助,他们此刻的士气和心理可想而知。
作为薛海又护卫的郑舵主郑浩,望着绵延万里的阴云,这厢皱眉对薛海谏言:“大人,眼下天时不利,我军宜先暂退,再做打算。”
坐在销金伞盖战辇上的太师椅上,薛海细小的眼睛前,满是密密麻麻落下的透明雨滴,他肥手遮掩着天庭,抬眼瞅瞅昏暗无光的天色,又看看前面辽阔一片的三军将士尽被雨淋,心中踌躇着想了半晌,虽然不甘心就这样收手,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便也只能下令说:“那好吧。传令三军,暂时鸣金收兵。”
接受到命令的军吏,立刻下咐到底下的人,顿时鸣金大起,响彻四野,在悠远的金鼓声中,朝廷大军转进为退,当即冒雨班师回城。
第五十章 旧情
雨越下越大,天幕也晦暗无比,仿佛太阳销声匿迹了一般,天地间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意。
大温将士见天公助己,令疯狂进攻的朝廷大军纷纷退去,便是皆大欢喜。孟元威命王飞严守城防后,便和铁木河、凌锋一同将已经昏睡过去的凌战,送往城府。
将凌战安置在城府后院居处的雕花软床之上,凌锋为其把脉探查了一番,凌战并没有受到肉体的重伤,但是体内武气枯竭,晕过去也是因此所致,便转身对身后的铁木河、孟元威和小青说:“战儿不过是因为武气消耗太过,才昏睡过去,大家不用担心。”
闻言,原本还担心的三人,心头皆是不约而同地落下一块包袱,轻松了不少。
“今天还真是老天爷帮忙啊!不然咱们现在还在和那群朝廷走狗打着呢!”铁木河香肠粗的嘴唇紧瘪着喟叹道。
“是啊!”孟元威感慨说,“这次朝廷出动二十万余兵马,当真是铁了心要剿灭我们啊!”
“哼!”想起淳于雄,铁木河就来气,“要不是我打不过那个淳于雄,我非得揍得他跪地求饶不可!”
凌锋若有所思地皱着眉,这厢接话说:“那淳于雄是和杨剪不相伯仲的猛将,虽然带兵差了点,但是武力却是极强。我方才与他斗上一斗,断定此人必然有勇武境的实力,若我再来迟一步,恐怕战儿便有危险了!”
铁孟两人闻言皆是心中悸动,也顿感刚才实在是命悬一线啊,毕竟自己面对的是勇武境的强者,这等级的鸿沟,根本不是自己拼命就能跨越的。
孟元威瞧着凌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不是在温郡镇守吗?怎么会突然过来了呢?”
见铁木河和孟元威眼中都有着疑惑,凌锋沉吟了下,说:“我听探报说,朝廷大军今日与你们在藁城外决战,心中担心战儿的安慰,想着待在温郡也是闲散,便决定率领亲信部队,前来助战。看来,还真的及时…”
铁木河和孟元威垂着默然点头。
“我等专心战事,不知东路战况如何,您可知否?!”孟元威想到进军东路的凌家堡,不免多心一问。
铁木河也面上露出好奇,自个儿这边今日大败,却不知凌家堡那路如何?
凌锋沉吟了下,旋即款款说道:“自杨剪兵败回去之后,朝廷便派出两路大军,分别应对我军的东西夹攻。西路便是以薛海为监军大臣,淳于雄为统军主将,共二十余万兵马;东路则是以征南将军‘张守’为主帅,也共二十余万兵马。”他顿了一下,缓缓地换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我大哥率领的十万大温军马,刚抵达朝廷的第一道防线‘石岭关’,对方守关大将便因为兵力羸弱而弃关逃跑,顺利通过石岭关后,并没有遭到强力的抵抗,便顺利地攻下三个城池,直到抵达漉郡,才受到领兵南下的张守大军的强烈抵抗。眼下我军正处于和张守大军的僵持对峙当中,胜负难料啊。”
闻言,铁木河和孟元威各自脸色浮现出不同的表情,前者有些嘟嘴不乐意,后者却是一脸淡然,悲喜无影。
短暂的宁静,凌锋便瞧着两人说:“两位可先自行忙去。至于照顾战儿的事宜,便全权交给小青好了。”
两人瞧了瞧斜坐在床头照顾凌战的小青的背影,便也自觉在这儿无甚用处,便对凌锋告辞而退。
此刻,斜坐床头的小青,根本没心思也没听到三人的对话,她全神贯注在照顾凌战的事宜上,擦脸、敷巾、盖被…每一样都做的非常细心耐心。
每次听闻凌战有个三长两短而产生的担心,已经让她有些麻木了,但是作为这份担心最好的治愈,她却紧紧地怀在心里,化作点滴默默的付出,滋润着对方…
凌锋转身看着凌战,半晌对小青说:“小青,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战儿的伤势并无大碍,让我守着他好了。”
小青本想开口说诸如自己不累之类的话语,但是瞧见凌锋那副蔼然的脸庞,她又顿时咽了回去,柔柔地点头。
起身后又看了凌战一眼,小青这才往门外出去,近离开门外时,她望着床榻出,只见凌锋坐在床头,为凌战处理着一些琐碎的细节,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她欣慰地微微垂眉,旋即莲步徐徐地移出了门槛,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
凌锋抚摸着凌战熟悉的面容,心中却是五味陈杂,自起义以来,自己这个儿子可谓是承担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现在的对方,已经是率军开拓天地的领袖,这让他宽慰的同时,也歉疚自己能为对方做得太少。同时,他也庆幸自己今个儿来得及时。
凝望凌战半晌,凌锋心中的情绪仿佛忍不住溢出来,让他情不自禁地兀自道:“战儿啊!爹欠你的太多了。从今往后,就让为父好好补偿你吧…哎…”似乎想到什么惆怅的事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
凌战虽然不是重伤,但是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知道第二天早晨,才幽幽转醒。
眼中出现房间布置的景象,凌战经过短暂的迷蒙后,意识才渐渐地清醒起来,他瞧了眼四周,这个厢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八仙桌上的紫砂香炉缭绕着迷蒙的烟雾,让他感受到鼻尖的一丝浓郁香气。
凌战动了动身子,发现身子并未有特别僵硬,这厢便起身站了起来。此刻,清晰起来的记忆,浮现出那日和淳于雄于千军万马中生死搏杀,各自祭出极强杀招,然后自己便因为武气枯竭而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之后的记忆,他隐约记得似乎有人过来帮助自己这边,至于是谁,凌战就有些记不得了…
懒得想那么多,凌战这厢松活松活筋骨,发现筋骨没有想象中因为受伤沉睡而导致得膈应,反而十分灵活,不仅如此,他竟然感觉自己的武气,竟然是盈满的,而且,武气的雄浑程度,似乎比之前更为得磅礴了,这让他顿感震惊!
要知道,武气的多少,决定了武者的武修境界,是武者极其重要的根基。而提升武气除了认真苦修之外,基本来说没有其他左径可循,可如今自己无端武气雄厚了不少,这着实让凌战费解。
就在凌战思索之时,房门倏然“吱呀”一声被打开,凌战神色一动,旋即循声看去,瞧见进来之人的面容后,他大吃一惊!
“他怎么会在这儿?”见此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凌锋,凌战这厢眼睛圆睁得跟铜铃似的。
见到凌战不知何时醒来,凌锋也愣了一愣,但是俄而又心中大喜过望,脸色原本僵硬不笑的肉,此刻立刻变戏法似的堆起了笑容,对凌战柔声说:“战儿,你醒啦?!”说着间,他两步来到八仙桌旁,将手中端着的餐盘轻轻放到了桌上,盘里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里面的材料五花斑斓的,看起来很丰富。
凌战剑眉挤兑,双目微凝地注视着凌锋,脑中的记忆飞速回忆,立刻补全了日前近乎昏迷而缺失的那段记忆,当下心中一动:“是他…救了我?”
此刻,凌战心绪复杂,虽然对方赠送了自己三裂拳拳谱,又一度于醉仙楼中将自己从郑舵主的围攻下救出,之后大温的政事上也多方力鼎自己,但是过望对方的冷漠却也如影随形。凌战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改往态,而他自离开凌家堡那日起,便也下定死心,无心过问对方任何事情,所以此番自然也不想知道对方如此示好的缘由。
虽然后来这些算得上好事的事,已经让凌战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了恨意,但是却也无论如何再亲近不起来了。
瞧凌战呆在那里一言不发,凌锋道是对方刚醒来,身子骨还未恢复,便赶紧说道:“我估摸着你这两日估计该醒了,就让小青趁早煮了这八宝粥,想不到这一大早,就被我预感中了。”他和蔼一笑,“战儿,快过来趁热吃。”
凌战伫立的身躯陡然一颤,心中盘旋着那两个字“战儿,战儿,战儿…”
自母亲沈如芸去世起,凌战便再也没有听过这个男人如此称呼自己了,如今再度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此刻他心中复杂万端,触动与冷漠交织,温存与旧痛杂糅,让他顿时无所适从…
见凌战没有反应,凌锋以为是凌战身体原因而仍然无法随意走动,旋即便将餐盘端起,朝床榻走了过来。
瞧着凌锋走近,凌战忽然觉得有种疼痛恶心感,让他情不自禁地重重皱起了眉。
将盘子轻轻放到床几上,凌锋端起热腾腾的八宝粥来,柔笑地递给凌战道:“战儿,趁热吃吧。”
声音入耳,凌战神色一动,他没有接过,反而一骨碌瘫坐下床,语气淡漠地低头说:“你为什么要过来?”
凌锋端着盛着八宝粥瓷碗的双手,此刻微微一僵,他神色复杂地沉思片刻,才沉声说:“我担心你和朝廷大军对垒不利,故来看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低姿态,凌战却是没由来得气恼,语气重了些说:“你是凌家堡的二爷,要帮,也是帮凌家堡,却来助我作甚?”
凌锋听得凌战不耐的言辞,再看看他脸上的烦容,当下心绪一跌,有些沮丧低落,但是他早就心有准备,所以这厢强作苦笑说:“我知道,你对为父…”
“够了!”凌战悍然站起,双目瞪得欲吃人般,对凌锋喝道:“凌锋,你别再假惺惺的了,你这样不仅让我恶心,更让我看不起。既然你当初就没把我当儿子,是男人,你就坚持到底,何必如今来此作这般低下姿态?走,你走,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想再看到你…”
凌锋被凌战突然爆发出来的连珠弹炮般的话语,给说得呆了半晌,直到对方话音落下,他才缓缓回过神来,自对方离开凌家堡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凌战如此失态,他心知对方心里积压了多少的郁闷和不快,所以被如此无礼地侮辱,他心中也未曾升起一丝一毫的怒意,反而被积藏内心深处的自责,给深深地包围了,陷入到一声不响的默然之中去…
凌战见凌锋不答,也不发怒,心中反而更气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对方用这种委屈自己,来打动自己回心转意的恶心姿态,这厢嘴巴紧咬,狠狠地一甩长袖,愤然离去,快步出了房门,只留下脸色痛苦的凌锋一人。
干望着凌战的背影,凌锋终于忍不住地重重地长叹一口气,然后深深地仰头闭眼,任由内心的苦涩和痛苦,折磨着自己的心。
“战儿,是爹不好,是爹不好,是爹不好啊…”
第五十一章 心结
凌战气冲冲地跑出房门时,突然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抬眼瞧见竟然是小青,不由地愣了一愣,旋即眼眸微微低垂下来,一言不发地掠过了对方。
刚才一幕,小青全部看在眼里,所以一直站在门外,没有打搅里面父子两人的谈话,此刻她嘴上想要喊住凌战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知道现在的凌战,最需要的便是独自安静一下,而对方心中那道坎儿,还需要假以时日方能化解。
望着凌战身影消失在庭院,小青这才缓缓回身,在沉吟了片刻后,她这才莲步一迈,走了进去。
正陷入无奈和痛苦中的凌锋,见有人进来,不由得将浑浊复杂的目光投去,见来人是小青后,他微微怔了一怔,旋即端着八宝粥走到了八仙桌旁。
“老爷,少爷他…”刚才凌战对凌锋说的话,小青听得清清楚楚,她心道任谁也难以被亲人这般伤害,这厢心中十分怜悯对方,想要说些话开解一下凌锋,但是说到一半,又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说些什么。
“哎!”凌锋叹息着坐下来,将八宝粥放在桌上,单手杵着膝盖说:“都怪我过去对他太过冷漠无情,才招致他这般反感。错都在我啊!”
小青锁眉默然不语,半晌后道:“少爷本性不坏,若失口说了什么无礼的话,还望老爷莫要见怪。”她心里也一直希望两人能和解,这厢也担心凌锋会因为过于伤心而放弃。
凌锋抬眼凝视小青,轻轻颌首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在乎战儿的情绪之语,我现在只求能帮到他一点点,便心满意足了。”
小青望着有些风霜之感的凌锋,顿觉对方此刻多么像一个鳏夫渴望得到儿子那般,为了这个心中的渴望,甚至愿意放低姿态,做任何低下的事情,她不禁怜悯之意更甚。
小青这厢想要帮帮凌锋,便于心中苦思一番,她脑瓜转了半晌时间,才忽然有了一丝灵光,说:“少爷不是绝情之人,如今这般,我看也是性子执拗所使。”她扬起长长的睫毛,注视凌锋说,“老爷,我倒有个办法能,能让少爷渐渐回心转意。”
闻言,凌锋枯浊的双目仿佛注入了甘霖,顿时明亮了起来,失声问:“什么办法?”
小青含笑着凑到对方耳边,轻轻地耳语了几句,凌锋边听边点着头,目光中的亮芒越发变得明亮起来,脸上也顿时多了一丝振奋的神采。
…
奔出庭院后,凌战跑到后院花园的一处屏静之地,独自一人冷静一下,刚才那番近乎歇斯底里的话语,谁知道他内心说得却并非那么痛快,虽然对凌锋早已绝然,但是骨子里的亲情却是割舍不掉的,何况后者毕竟帮过自己多次,那份欠下的情谊,也动摇着他的内心。而凌战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快到斩乱麻,立刻灭绝对方那颗企图挽回自己之心的心思,恐怕日后,只会使双方都痛苦。
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破碎的东西,即使粘得再好,也已经无法如初了!
望着灰蒙蒙的天穹,凌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化解内心的烦闷,他这般独自安静地呆看了大雨半盏茶的时间,忽然察觉到侧边有人过来,不由得侧目看清,见来人竟是一身淡雅素裙的小青,不由得怔了一怔。
小青缓缓地走到凌战身旁,沉吟了半晌,才微启樱唇说:“少爷,你一天一夜没吃饭了,那碗八宝粥还热乎着,你赶紧趁热去吃了吧。”
凌战脑中浮现那碗热气腾腾、五彩缤纷的八宝粥,顿时胃里馋虫大动,但是一想到是那个男人的杰作,便又顿时食欲全无,这厢挂着嘴说:“不想吃。”
瞧着凌战脸上的表情,小青哪不知道对方心里的疙瘩是什么?旋即笑说:“那碗八宝粥是我做的,只是让凌二爷端过去给你,我做的…你也不想吃吗?”
被对方正中心中所想,凌战讶然之余,执拗的脾性便起来了,立刻辩解说:“这和谁做的…又没关系,我只是肚子不饿,没有胃口罢了。”
就在凌战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的肚子竟然适巧不巧地“咕噜咕噜”响了起来,顿时让他大感颜面无存,心中暗骂这肚子的不争气。
小青掩嘴含笑,却是并不点破,晾了凌战半晌,才堪堪地说:“好啦,他已经走啦!不会再碍着你眼了,快点去吃吧。”
闻言,凌战不由地神色一动,微微皱眉着,本来对方语气逆着凌锋,顺着自己的心意,他本该欢喜才对,却不知为何,此刻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内心越发惆怅复杂起来了,心海宛如一汪浑浊不堪的烂海一般。
刚才一番对凌锋的冲动话语,本就是凌战一时兴起的狠话,这厢气也消了不少,他便也觉得没必要这样偏执了,便和小青回到居处,犒劳一下许久未填饱的肚子。
…
吃完美味香甜的八宝粥,凌战仿佛渐渐放松下来,这厢舔了舔嘴唇的糖渍,神情闪烁了几下,还是开口问道:“他…去哪儿了?”
正将瓷碗和汤勺整理至盘中的小青,闻言不禁滞了一滞,美眸斜瞥向凌战,这厢眼神透出一抹闪烁的光亮来,阴阳怪气地反问:“你不是不想看到他吗?还管他干嘛?”
凌战蠕了蠕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半晌后才辩解说:“现在藁城在我们掌控之中,他是凌家堡那边的人,现在留在我们这里,我总得过问一下吧?”
小青看得好笑,稍稍收敛起浮色来,说:“老爷去整顿兵马,准备隔日回去了。”
闻言,凌战内心犹如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掀天巨浪,情不自禁地问:“他…为何如此仓促着走?”凌战想来,既然凌锋派兵来援自己,应该不可能立刻离开的。
小青瞧凌战一脸茫然,大头大脑的模样,竟是连自己所作所为都没有了记忆,当下觉得无语,这厢没好气地说:“你刚才这般羞辱凌二爷,他哪还有脸在这儿呢?”
凌战这才想起来,心中却是有些后悔,那种犯两难的感觉,让他自己都有些理不清楚,到底是想凌锋快点消失呢,还是留下来。
小青神色渐渐郑重起来,一脸严肃地盯着凌战问:“少爷,你真的就不能原谅老爷吗?”若是刚才气头上的凌战,她是决然不会这样直白地问出,但此刻瞧对方不仅气消,而且神色中依稀有着懊悔犹豫之色,便觉得是时候探听一下对方真正的想法了。
此刻,凌战身躯猛地一颤,心思再度复杂起来,他没有如刚才般意气之语地说出绝话,而是在内心反复地问自己,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后来他发现,自己心中有两个声音,一个是抗拒,一个是宽恕,那是一种摇摆不定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哪一个声音,才是真正的自己。
良久,凌战才摇头感慨道:“我不知道…”他的话语幽幽,好似蕴含无限惆怅。
小青沉默着无语,但是她的心思已经摸透了凌战,这厢只得在心中感叹一声:“心坎难过旧情磨,苦了他兮苦了己啊!哎…”
第五十二章 夜宴
凌战醒来当日夜晚,铁木河和孟元威等一众将领,为感谢日前凌锋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而摆了一桌宴席,而凌战也自然要出席。
酒宴举行地点在城府食堂外的天井,这里环境清幽,空气清新,周遭还有小池花卉,好不惬意怡人。
此刻,身着军服的小兵正在搭建着桌子,搬动着酒坛,对于自个儿上头的欢宴,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一个个干事努力奋进。
在隔壁院落的天井中,小青和凌锋坐在两张石凳之上。
小青道:“老爷,你放心吧。早上我探过少爷的心思了。他呢,是嘴皮子硬,心肠子软,我看只需再说动几次,应该就能回心转意了。”
凌锋杵着腿膝,呼了口气,说:“这便甚好了。我也知道战儿非是无情之人,只是性子太过刚烈倔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也知道急不得。”
小青笑说:“铁将军和孟将军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晚上的夜宴,他们会在少爷面前帮衬着挽留老爷你的,不过老爷你,可要表现得冷淡点哦!”
“嗯。”凌锋心中喜然,“只要能留下来,我想和战儿重归于好,是迟早的事情。”他感激地看向小青,“小青,这次还真是麻烦你从中周旋了。我和战儿都不是善言之人,若是没有你,恐怕是破镜难重圆了。哎!”
小青浅笑不语。
…
晚宴开始于酉时,此时大雨渐弱,不似早晨般凶暴,下得淅淅沥沥的,别有一番清晰的韵味。
众人纷纷入座于被帐篷遮盖住雨的圆桌旁的凳子上,这圆桌有十来个座位,应宴的基本都是凌战和凌锋麾下的核心骨干。
待其他人入座完毕,凌战才施施而来。
“凌将军,快点啊!就差你啦!”铁木河粗声喊慢吞吞的凌战,他的声音也将众人目光拉过去。
凌战微微抬眼望去,不禁和凌锋投射而来的目光对碰,他心中的复杂顿时更增一笔,这厢迅速地收回眼神,往一个空的座位而去。
众人注视凌战入座,而后者来到后产生的一丝微妙的异样氛围,也让众人神色各异起来。
孟元威脸色噙着莫名的笑容,这厢说:“人都到齐了,大家都别客气,开始吃吧。”
“嘿嘿!”铁木河馋涎地第一个伸出筷子,贪婪地夹了一口大肉,引领着大伙儿纷纷动筷吃了起来,算是稍稍缓解了异样的氛围。
吃了半晌,孟元威开口说:“日前若非凌二爷率军来援,我等可不能那般安然而退,今日之宴,我等必然好好敬一敬凌二爷,以表谢意。”
说完,孟元威举杯起来,同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吃得正欢的铁木河,后者嘴里正啃着一块香喷喷的大鸡腿,这被一打扰,本来正想发作,但是突然脑中一闪灵光,似是想到什么,当即瞧了眼孟元威,又瞧瞧他边上的小青,见小青神色闪动地看来,立刻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忘事,便赶紧放下嘴里的大鸡腿,精明一笑:“嘿嘿!老孟说得是!”他霍然举杯向凌锋,“凌二爷,我铁木河敬你一杯!”
“我等敬凌二爷一杯!”王飞等将见上头都有所举动了,也赶紧举杯向凌锋。
凌战麾下将士几乎都举杯了,连小青也斟了半杯女儿红,举杯以敬,此刻却唯独凌战手上没有动作。
见众人都停在那儿,各个相觑,似乎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自己,凌战原本皱着的剑眉,此刻只能松了一松,也举起酒杯来,只是嘴上却是不语…
在众人陷入一种尴尬的氛围中时,铁木河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当即“嘿嘿”一笑,用粗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安静:“大家干了!”
“干了干了!”众将随后纷纷说道。
“谢谢大家的款待!”凌锋出声举杯回应,核心部下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宴席上觥筹交错,酒香四溢。
喝完一杯后,众人纷纷放下酒杯,斟酒的斟酒,吃菜的吃菜。
沈了半晌,孟元威眼光一动,说:“凌二爷与凌将军有血缘之情,想来此次出兵支援我等,也是出于这深厚的情谊,既然如此,何不留下来帮助我等呢?”
铁木河亮着眸光,旋即大声附和说:“是啊是啊!虽然因为这鸟天气的缘故,朝廷暂时不能进攻咱们,但是他们亡我之心不死,来日一旦放晴,铁定又来攻城,现在咱们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凌二爷,你就留下来吧!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是啊!”
“说的是!”
…
一众将领纷纷点头附和。
小青瞧着铁木河和孟元威等一众将领的表现,不由得心中窃笑,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想不到还有戏子的天分,一个个倒是逼真得很。
凌锋见众将都在帮着自己说话,那心里叫一个欢喜,但是面上却按照小青的指示,佯装出难色来:“诸位的好意,凌某心领了,只是我毕竟是我大哥那边的人,如今擅自出兵,已经是冒着让他们言语的风险了,又怎能再久逗留?”
虽然话上这么说,但是实际上,凌锋此次出兵的缘故,除了心惮凌战的安危外,还有厌烦在凌家堡的地位了。因为偏袒向凌战的关系,他已经和大哥凌钢、三弟凌浪,处于了对立面,现在在凌家堡可谓是人微言轻,没有话语权,所以此次离开温郡,凌锋已然抱着投靠凌战的决定。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补偿过往亏欠下凌战的爱。
自己这边和凌家堡那边名存实亡的关系,众将自然是暗默于心,也不好当面说破。
铁木河这厢落粗犷一笑,豪然说:“诶,凌二爷此言差矣。凌二爷虽然和凌大爷手足情深,但是怎么也敌不过父子之情吧?凌二爷若是能和凌将军一同打天下,这上阵父子兵的佳话,将来恐怕能名流千古啊!大家说,对吧!”
“对啊!”
“铁将军说得是啊”
…
听得众人纷纷附和,孟元威诧异地斜视铁木河,心道:“这老铁,喝了点酒,就这么能说会道的?可以啊!”
话都引到两人身上了,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凌战和凌锋身上。
凌锋神色踟蹰着瞧了瞧凌战,后者和前者对视的一瞬间,却是将眼眸压了下来,一时间酒桌上充斥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铁木河是急性子的人,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凌战也不出来说几句,当即有些耐不住性子地说:“哎呀,我说凌将军,你咋不说句话呀。”
孟元威用胳膊肘磕了一下对方,眼神示意铁木河说话收着点。铁木河却不以为然地瞪了对方一眼,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此刻,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凌战却是沉着脸色半晌,一直一言不发。
小青看着凌战犹疑未决的样子,心中焦急得像是红烧,又不好插嘴什么,这厢只能对凌锋使了个眼色。
凌锋瞧见小青的眼神,神色一动,旋即沉吟了下,便对凌战说:“战儿,既然如今你已平安,我明日便先回去了。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便差人过来,我定当立马来助。”
凌锋一发话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凌战身上。凌战眼神闪烁了下,却是仍然不语地半低着头。凌锋见状,便是不再多说,起身而立,作势准备回身离去,面上噙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凌战心头一动,他知道若今日这个男人离开酒宴,怕是明日再也没有机会碰面了,而对方都已经放下姿态到这个地步了,他心中顷刻有些不忍,在对方转身的一刻,他终是忍不住地轻启了嘴唇:
“等下。”
第五十三章 险计
听得凌战终于发话,所有人为之一振。
凌锋身躯被雷电击中般一颤,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他等待这个声音等待了多久,如今耳畔清晰地听到,谁知道他内心是如何得炽热!
凌战低落着头,语气淡漠之中夹杂着柔软地说:“若凌郡尉愿意,还请留下,相助我等,共破朝廷大军。”
众人脸色都渐渐洋溢出兴奋的光芒,纷纷将目光看向凌锋。
凌锋心中哪有个“不”字,回身看着凌战,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激动,语气平静地说:“好。既然你…大家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当竭尽全力。”
铁木河瞧瞧凌锋,有看看凌战,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爽朗地道:“太好了,我军得凌二爷助力,还怕朝廷大军个球球?大家伙儿,干了!”说着,他举杯示意。
众人也是开怀地纷纷举起响应。
此刻,凌锋感觉心中像是落下了一个巨石,轻松无比,虽然凌战对自己还是有些冷淡,但是他感觉得出,对方已经试着去接受自己了,所以这厢也不再心急,只期盼早日和对方重归于好。
开心地举起酒杯,凌锋和铁木河等人碰了个遍,接着和小青碰杯,望着对方眼中狡黠的庆祝表情,他含笑纳入心中,由衷地感激。
最后,凌锋将酒杯伸向凌战,眼神灼灼地看着对方,内里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情谊,有感激,有爱怜,还有愧疚…
凌战低垂着眼眸,没有多看地和对方轻轻碰了一碰,余光关注到对方豪饮而尽,他这才神色淡漠地举杯喝下。此刻,他的心思也很复杂,但是却有种轻松的感觉,心道曾经发誓绝对不会再和这个男人接触,不想如今竟然如此真香,凌战不禁在内心戏谑自己心量的轻浮和宽广。
凌锋一咕噜地喝完热腾腾的酒,顿时感觉畅爽无比,他感觉今晚是此生最快意的时刻了,他灼热的眼光不离凌战的面容,心中荡漾着铿锵的坚毅:“战儿,从今以后,爹一定全力辅助于你,就成霸业。”
晚宴过后,凌战先行回去歇息了,只小青、铁木河、孟元威和凌锋四人留到了最后。
此刻,凌锋微微躬身,感激地抱拳说:“今日谢过三位了!”
三人被凌锋突如其来的谦逊举动吓了一跳,当即纷纷扶起对方。
“凌二爷,你这是哪里的话。”铁木河咧嘴一笑,“你是凌将军的老爹,也就是我们的老爹,这帮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小青和孟元威听着差点没晕倒,瞧着铁木河喝得通红的阔脸,他们心道对方估计是到了犯酒癫的边缘了,但是想到铁木河今日劝解凌战的功劳不小,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感觉哭笑不得。
凌锋知道铁木河向来直爽,性子里又有点儿泼皮的劲儿,只道对方酒喝多了说笑,这厢便只含笑一下,并不多说什么。
小青柔声说:“老爷,现在少爷对你的态度,已经开始慢慢改观了。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们一定会重修于好的。”
闻言,凌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吸入治愈的气体般,脸上神采也振奋了很多。他点头感慨:“是啊,我正盼着这一天呢!”
…
就这样,凌锋留了下来,还为驻扎藁城的凌战大军,注入了两万生力军,眼下共七万余众,虽然远不及薛海的二十万余大军,却也有底气,依靠藁城的城防之利,坚守下来了。
不过,这天气进入阴雨连绵的时节,双方被这糟糕的天气,给搞得都不得不镇守在城池里。这对朝廷大军来说并无有利,但对处于兵马劣势的凌战大军来说,却是极好的喘息机会。
凌战本就有赤蟒之体为基础,所以康复起来神速,不过一两天,便已经感觉全然无恙,旋即诏令各部将领,于城府大厅议事。
凌战正襟危坐在正北乌木大椅上,凌锋以宾客之礼入座一侧,下面两列座位上则是一干心腹将领,以铁木河和孟元威为上首。
凌战定神虚空,开口说:“虽然因为天气之故,朝廷大军暂时歇兵,但是一旦放晴,必然卷土重来,围攻我城。眼下敌众我寡,坐以待毙,绝非良策。今日召集诸位,是希望各位各抒己见,看有没有好的破敌之策。”
凌锋一双目光侧目注视凌战,后者此刻表现出来的统帅之风,着实让他刮目和惊异:“经过这么多的历练,战儿越来越有王者之风了,可欣可慰啊!”
众将闻言,个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起来。
孟元威率先发话道:“既然敌众我寡,必出奇兵,方可致胜。”
余光见众将纷纷看向孟元威,凌战沉吟了下,点头说:“孟将军之言,正和我意,只是不知…具体何为?”
孟元威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方针,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他也暂时没有个苗头。
在众人冥思苦想之时,凌锋道:“朝廷大军近三十万人,粮草辎重,是一个极大的消耗。仅以青阳城的府库之藏,绝难旷日持久地提供,大家何不在这个点上想想看?”
凌锋的话一出,众人神色皆是一变,似乎摸到一丝蛛丝马迹,纷纷看向中间立方地形图,目光汇聚在青阳城后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凌战眼神似乎锁定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旋即立刻发问一旁的探报小兵:“朝廷大军的粮草辎重,都放在哪里?”
一个身着棕色吏服的小兵答道:“启禀将军,昨日刚收到消息,朝廷大军的粮草辎重,眼下都靠屯积在牛王崮。”
此刻,众人都目光一亮,旋即纷纷注视在了地图上一处名为牛王崮的红点。
凌战起身上前,走到地图旁边,注视着牛王崮的点,只见此处位于青阳城西北方向的罗浮山脉的南部边缘,南面是一条横穿山谷的淦水。
凌战望着牛王崮思索半晌,道:“此处北靠大山之险,南面又有淦水为护,诚为一处易守难攻之地。要攻袭此地,断绝朝廷大军资粮,恐是不易啊!”
众人刚升起的一丝希望,顷刻间又烟消云散了不少。不过想来也是,粮仓乃兵家重中之重,不放在狭险之处,是绝对不可能的。
凌锋凝视着长长的淦水,心中却是一动,他此刻开口道:“北面的牛王山山势高峻,依靠牛王崮的南面更是悬崖峭壁,自是不可能跋涉,但是南面的淦水,倒是有些机会。”
“哦?!”众人一惊,旋即又纷纷注视向淦水,但是在淦水整条河上徘徊,也看不出什么苗头来。
“这淦水险峻急湍,河长又宽,极是难渡。而且,就算要渡河攻袭牛王崮,没有船只,也是不可能的,我们总不能还带几艘船过去吧?况且,我们一大群人马,明目张胆地渡河,对方也会一眼就发现的。”孟元威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
众将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脑子基本呆板,自然也不认为这是有可行性的办法。
“不对!”不待凌锋说话,凌战盯着淦水的目光陡然一动,似乎明白了凌锋的潜意思,旋即颤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渡河了!”
此言一出,众将惊愕万分!
凌锋满目欣赏地瞧着凌战醍醐灌顶的模样,心中惊叹道:“吾儿聪颖甚矣!”
铁木河却还是一头雾水,不禁赶紧问:“凌将军,你有渡河的办法了?什么办法?给大伙儿说说啊?”
“是啊!怎么个渡河法?快给大伙儿说说!”众将纷纷点头附和问。
“直接横渡淦水,自然危险难行,更有被敌方发现之虞。”凌战玉葱指指着淦水的上游处,眼神亮光地说:“往日淦水上游水流较缓,现在阴雨连日,上流水急,我们若从上游乘舟而下,可以正好到达这里…”
凌战复指向牛王山的斜侧,这里是一片不大的滩涂,淦水在这里打了一个九曲折弯,才从牛王崮下面横流而过。
众将脑瓜豁然一通,顿时懂了。
“将军的意思是,利用水流之力,帮我们送到这个滩涂,然后从侧面奇袭牛王崮?”孟元威目光微亮地问。
凌战含笑不语地点头。
“嘶!”铁木河凝目瞅着地图上那片滩涂,越想越觉得微妙,半晌后倏然重重抱拳一声,惊声道:“妙啊!实在是妙啊!这滩涂有东面的牛王山为遮蔽,对方定然发现不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牛王崮,守军一定是猝不及防。”脑中开始浮现出兴奋的画面,“只要牛王崮一失守,驻扎在青阳城的二十万余大军,就没军粮可吃了,可不得退兵吗?”
众将也已经纷纷明白过来,这厢各出言语:
“这真是一条妙计啊!”
“是啊,这计策不错!”
…
有了这个绝妙的渡河办法,凌战心中宽了很多,但是,他并未自满意得,反而抓住了这完美之计中的难点之处,这番说道:“不过淦水上流离藁城有千里之遥,就算骑马日夜兼程,也要两三日时间。眼下这天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放晴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动身才行。”
此刻,孟元威想到什么,说:“现在阴雨连绵,若昼夜远行,恐怕…”
凌战知道孟元威顾虑什么,说:“我知道这天气极不利于马匹奔驰,对将士的身体,也是有着非常巨大的考验。但正因为如此,才有出奇制胜的可能。朝廷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恶劣的大雨天,千里跋涉地偷袭粮仓重地。”
众人觉得也是,兵出险招,越是危险,才越有奇效,便也不再多有异议。
凌战心里有了打定,便开始吩咐说:“既然牛王崮是朝廷的粮仓重地,把守之将自然非常人能敌,我决定亲自率领一万精骑前往,今夜即刻启程。”
众人默然,心道这倒也是,朝廷定然派猛将把守牛王崮,除了凌战,没有人更有把握击杀驻守的将领了。
凌战看向铁木河和孟元威,郑重地说:“把守藁城的事宜,便全权交给两位了。”
铁孟二将望着凌战严肃的表情,这厢郑重地纷纷点头,他们知道,此次守城的任务是多么重要。
凌锋接话说:“淦水上游离上党郡最近,可命探哨星夜兼程赶往上党郡,让那边事先在上游预备好船只,可免除时间浪费在船只的准备上。”
凌战瞧了凌锋一眼,看到对方全心全意为自己周全的模样,心中弥漫出不一样的温暖感觉,这种感觉很柔软,仿佛是很久前遗失的,现在又失而复得,旋即默然点头,以为回应。
吩咐尽毕,凌战便让一干将领先下去了。
凌锋望着凌战有些凝重的面孔,知道这次奇袭任务在对方心中,有着多么大的压力和包袱,同时心里也有些担心,这厢说:“战儿,此次奇袭任重道远,险峻艰难,淦水一带的地形我比较熟悉,我同你一起去吧。”
凌战怔了一怔,本不想让对方冒险,但是看到凌锋枯瘦如削的面容上,那一抹发自内心的浓重担忧,而自己也确实不太熟悉那边的地形,便还是将刚到嘴边的话语,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旋即默然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奇袭(上)
凌战点拨完一万精骑,再嘱咐完铁木河和孟元威后,便和凌锋于是夜子时左右离开藁城。
一万人马全部乘骑黑色骏马,身上除了带四五日的干粮,以及必要的武器防具之外,便没有多带其余任何累赘之物,而一行人的衣服,也全部是清一色的黑色斗篷。
凌战和凌锋离开藁城时,外边的原野漆黑一片,北面的荡武山脉也是笼罩在黑暗之中,只能依稀看到点轮廓。此时,外面已经停雨了,但是凌战预感这雨明个儿,十有八九还会再下的,所以他们一路是快马加鞭。
通过横贯荡武山脉的官道,凌战和凌锋一行人便往上党郡方向奔去,直到第二天午时,才正式到达上党郡,然后在这里稍作歇息。此时,外面已经又开始下雨了,虽然不似前几日般滂沱,却也不小,豆大的雨落到地上,都能听到响亮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吃饱喝足,喂完马匹,歇息半个时辰不到,凌战和凌锋便立刻急匆匆的离开了上党郡,往北面极远的淦水上游而去。
凌战骑在颠簸的黑马之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手中的长鞭一刻不停地鞭挞在马屁股上,打得马儿的屁股都红彤彤的,换来的结果就是,马儿奔驰如影,一刻不停。
三个时辰,一行人狂奔了近两百公里,直到酉时傍晚时分,才真正到了淦水上游,此时雨已经变小得淅淅沥沥的了。
这淦水上游,位于罗浮山脉西边极远处,距离牛王崮的直线距离,有近千公里,可谓是遥远如高天,而这淦水上游流至牛王崮下方,也是长如河汉。在淦水上游北面,全是秘密麻麻的成片森林。
脚踩满是青绿色青苔的岸边,凌战望着往北延伸入深绿色森林深处的淦水水面,旋即顺着水流方向,远眺大东方,只见宛若位于天涯尽头的罗浮山脉,岿然横亘在地平线上,水平绵延,不尽眼目。
在如此雄伟的罗浮山脉东方,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那里是淦水流入在罗浮山脉和荡武山脉交错处的地方,而那个滩涂所在,便是位于那里。
凌锋站在凌战右侧,瞧着水流湍急的淦水,感慨地说:“这淦水现在流速很快,虽然成为我们的助力,却也蕴藏着不小的危险。待会儿下水,我们一定要小心才行。”
凌战默然地点头,心中也是谨慎万分,这宽阔且波涛汹涌的淦水,若是不慎掉入其中,不死也难。
清一色黑色斗篷的士兵们,大概花了半个时辰将马匹都系在岸边的桦树主干上,然后才一个个按照凌战的吩咐,将近百艘木船首尾相连,以防单只船只在水中倾颓。
这些细节工作全部做完之后,凌战才下令一行人下船。
这百艘木船被占得满满的,此刻更是下沉了四五厘米,在汹涌湍急的水流冲击下,正摇摇晃晃的,船上的士兵各个面露骇色,低头瞅着下面深不见底的淦水水面。
沉稳了半晌,凌战感觉给予了大家足够的适应时间后,才在队首木船的船头一挥手,示意将系在岸上木桩的缆绳给取下,差不多半晌的功夫,缆绳被尽数取下,由百只木船组成的船队,才在淦水水流的惯性下,开始缓缓地往东面的中游驶去。
这淦水河面就像起伏的丝绸,凌战等人的木船也是一路上下颠簸着漂去。到中游的时间,已经是亥末子初了,此时天幕已经黑得一塌糊涂,凌战一行人在各自船上,只能靠点亮的油灯来照明,而三个时辰前不大的雨,却是突然变得凶暴起来,犹如冰雹似的不要钱地往下砸,这也让本来在雨天就很脆弱的油灯,纷纷熄灭罢工了。
原本靠着油灯这一丝光亮在黑暗中取得心安的士兵们,此刻顿时变得心跳加速,惶恐不安,更何况这中游处的水流,比上游强了一倍不止。
“可恶!”凌战瞧见自己和凌锋所在头船的油灯,也顷刻间挂了。
祸不单行,身后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片刻后,后边船只上传来士兵焦急的声音:“凌将军,尾部那艘船脱绳了,船上的兄弟都掉下去了。”
这声音一传出,整个船队更是陷入到了纷乱当中,碎语声此起彼伏。
凌战当即回首望去,他的视力极好,即使没有油灯,还是能依稀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只见眼下处于最后端的船只后面,一条如同无根浮萍般的绳子,正在半空中随着船队的前行而乱甩,显然那一端系着的船只,已经脱绳离队了,而当凌战将目光再远移一点,便瞅到了脱绳掉队的木船,只见其被一块凸起的岩石给卡住了,船底还砸了一个不小的洞,水流肆意穿过这个洞,汹涌地流出来,而在那艘木船的周遭水中,不断有淹没在水中的士兵时不时地探头出水面挣扎着,并传来阵阵歇斯底里的救命声…
“糟糕了!中游这里流速太急,而且还有一些礁石,对船只的威胁非常大啊!”凌锋也回望着皱眉道。
脑中急转,凌战当机立断地说:“我们暂且停下,先将落水的兄弟救起来再说。”
凌战不假思索地点头,旋即对后面的士兵大喊道:“大家速速抛锚停船!”说着,他便将船上的锚啶给扔下了水面,木船一阵剧烈晃动,半晌后才稳了下来。
后面的船只纷纷依样画葫芦地扔下锚啶,半晌功夫,整个船队便停在了河中央。
凌战看到那艘掉队木船上的落水士兵,此刻散布在后方的河水中,正顺着水流飘过来,掠过一个个伸手或伸长物而出的同伴,有的幸运地抓住,有的则一路直过来…
凌战眼眸一凝,当即武气汹涌而出,身躯霍然一动,整个人腾飞起来,身轻如燕的飞向了河面,这突然得施展,看得众人是瞠目结舌。
大臂抓住第一个过来的落水士兵,凌战如鸟衔鱼般将其拉飞向一旁的船只,那士兵一声惊呼,顷刻间便落到了一群张皇去接的士兵们的怀中。
“凌将军,救我!”
“救命!”
…
后面的落水士兵看到凌战出手相救,赶紧纷纷大声呼喊,深怕自己在这么多落水的人中,被遗忘疏忽掉了。
双臂如鸟展翅,凌战立刻俯冲向第二第三第四个士兵,手法精准快速地将他们一一救起。花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水面再也看不到,也听不到落水士兵的痕迹和呼喊声后,凌战才虚空一点,一个折返飞回,稳稳地落入到了最后船只的甲板上,而在他的身后,正传来一道道惊呼赞叹的声音:
“凌将军好功夫啊!”
“是啊!若不是凌将军,那一船的兄弟,可不得都死了吗!”
…
凌战却并未为这些惊叹的言语所动摇,他目光凝视在远处被礁石砸破搁浅的木船,心中却是有些心痛万分。刚才自己只救了一半不到的人数,也就是,还有过半的人淹没在了这滔滔大河之中,可以说是已经难逃死网了。
只是半晌的哀伤,凌战便回身过来,望着眼前一队列船只的手下,这些士卒似乎也意识到了有不少兄弟,已经救无可救了,当即便从短暂得欣喜当中回过神来,陷入到了一抹缭绕在众人之间的淡淡忧伤之中。
凌战决定暂时不走了,让大家歇息歇息,顺便填饱一下肚子,便昂立甲板大声说:“大家先休息一下,一炷香时间,我们继续前行。”
此刻,凌战因为刚才施展动作太大,而被密集的豆大雨滴给砸中脑袋,已然满脸都是水迹。但他神情依然坚毅凛然,声音依旧坚挺镇定,被众人纳入眼中,都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安心了不少,他们无意识地相信,只要这个强大的少年在,这一行便能化险为夷。
话毕,凌战身形一动,飞到半空,如蜻蜓点水一般几步脚踏虚空,在众人诧异惊羡的目光下,又回到了船头。
目睹凌战刚才的一阵劳碌,凌锋心中有些为之操心,待对方此刻回来后,挂虑地注视着凌战满是汗水和雨水的俊颜,这厢忙将丝巾递了过去。
凌战目光一愣,瞧了眼对方,见其脸色沉着,便没有多说什么地接了过来,将湿透的头擦了个遍,直到感受不到一丝粘湿,才沉静下来。
一行人就这样安静地于黑夜融为一体,大家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有轻微的呼噜声和急促的啃咬食物的声音,参差不齐地传出,这些声音传入凌战耳中,他心弦又情不自禁地为之触动…
为了这次的奇袭计划,大家都承受着肉体的极致考验和折磨。
扫视一个个疲惫地瘫软在船上的士兵,脸上挂着得到歇息的满足,凌战心中也舒服如自己得到安歇一般。
循着凌战眼神看向一个个士兵,凌锋感慨说:“让大家休息下也好,不然照这样的状态,就算到了牛王崮,也没有精力作战啊!”
凌战收回目光,望着船头前方曲折悠长的淦水,想着刚才那艘船碰礁石的事故,心中甚是不安,心道若直接这样前进,可谓是盲人夜行,对大家百害而无一利,便对凌锋道:“我去前面看看。”
第五十五章 奇袭(中)
凌锋还来不及喊,凌战便已经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腾身飞离木船,往前面而去。
只见凌战一路燕飞往前,敏锐的目光不断地在下方扫视着,凡是觑到突起的礁石,他便用三裂拳将其轰碎,就这样一直往下游飞…
凌锋和个别醒着的士兵们,看到凌战这般作为,都有些张口结舌,同时内心也弥漫出一股特别的感觉,让他们感到柔暖无比…
“战儿,真是仁爱无双啊!”凌战明白凌战的心思后,却是有些惊愕了。虽然知道对方平素关爱属下,和大家亲如兄弟,但是如今见其真正地表现到了行动上,还是让他感到震撼万分。而他的耳畔,也渐渐响起一些碎语:
“快看!凌将军在帮我们清理河中的礁石呢!”
“是啊!凌将军待我们太好了!”
“我从军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凌将军这样为咱们这些属下着想的人!”
…
一些醒着的士兵还开始摇晃起睡着的同伴,想让他们看到这一幕。不多久,几乎大部分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凌战,一双双目光中营着一道湿润的光亮,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凌战自是不知后边众人的心思,他此刻全神贯注在清理这些礁石之上,连续轰破二三十块礁石,虽然中间有些歇息,仍然消耗了他不少的武气,此刻感觉有些武气不支了,饱满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些许汗渍。
清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凌战才回身归来,而回到众人所处之地时,迎接他的是一双双清醒明亮的目光。
有些疲惫的凌战,自然没有发现这些手下眼中的情绪,只回到木船上稍作歇息,心中打定一盏茶的功夫后,继续前行。
凌锋知道凌战此刻武气枯竭,便赶紧心疼地说:“战儿,你背过身去,我给你输一些武气。”
闻言,正低头擦汗的凌战一愣,旋即却是摇头说:“我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
凌锋可是知道,武者若是透支武气,轻者当场晕倒,重则修为下降,虽然感觉凌战还不至于到透支的地步,却也应该是全部用光,所剩无几了,他还是有些忧心,但想到对方倔强的性子,他只能暂时作罢了。
在凌战休息的时候,一行人目不转睛地观注着他,他们看出凌战正在努力地克制身体的疲惫,好不影响大家的情绪,这反而让每个人热泪盈眶,心中也积蓄了一抹生死之情。
凌战只休息半盏茶的功夫,感觉体内枯竭的武气恢复了些,便号令全军启程,继续往下游驶去。在凌战清理了不少河道的礁石后,一行人便没有再遇到木船磕碰礁石的危险情况了,虽然偶尔有些漏网之鱼,但是并无大碍。
两个时辰后,将近辰时,此时大雨已停,天边也微微露出鱼肚白。凌战和他的一万人马,总算顺利地到了地图上的滩涂处。将木船纷纷搁浅后,大家纷纷下船到了浅滩上。
这片浅滩占地很广,呈现海岸线形,凌战等人下船的地点,是在浅滩的最前边。他扫视了眼四周的地形,只见远处的牛王山高耸入云,自己左边方向是一片随着浅滩绵延而去的密林。
想到自己等人连夜也没有歇息多少时间,凌战便让众人先行到密林深处歇息,再作打算。
一行人着实是累了一夜,准确的说是一天一夜有余,所以一个个到了休息的空地,便都纷纷瘫软下来,大部分人都立刻睡了过去。
饶是凌锋,此刻也有些状态不佳,若是有着武修的底子,只怕他也早已经昏睡过去。此刻,他看着凌战没有歇息的意思,不由地关慰道:“战儿,你也歇息一下吧。眼下刚入白天,距离我们行事时间,还有六个时辰多,别太操劳了。”
凌战却是透过密林上方的空隙,仰头眺望着不远处的牛王山,柔声道:“我还好。我想,虽然我们这里隐蔽荫藏,但是毕竟就在牛王崮的附近,我担心朝廷的守军四处走动,这样就会发现我们的危险”
听对方这样说,凌锋也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头,觉得也是,这里虽然了无人烟,一般没人回来,但是说不准那个驻扎在牛王崮的小兵心血来潮,就大老远地过来洗个澡撒泡尿,这样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可不就暴露了嘛。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凌战叹了口气,道:“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躲上一天,我去前面探查一下,以防有变。”他刚欲走,便被凌锋喊住了,这厢不由得诧异注视对方。
凌锋本想着对方日夜未歇,担心其身体不佳,不想让凌战冒险,但是话到嘴巴,便又缩了回来,当下只能简单地沉声说一句:“小心点!”
“嗯。”对于凌锋的关心,凌战已经不那么抵触了,这厢短促地点点头,便身影一动,往前方而去。
…
这片密林广且长,一直绵延到牛王山,凌战一路快速急行,同时目光敏锐地洞察着四周,这片密林除了一些飞鸟和鸣声,便毫无人烟之迹。走了约两公里之远,凌战到达了牛王山和东边一座小山之间的山谷入口,他审视这个幽长的山谷,从怀中取出有些陈旧的江国地形图来,在上面对照了一番,虽然心中基本断定这里便是进入牛王崮地带的那个山谷,但是和地图对照确认后,他才真正放下心来,毕竟这事关自己和一万名大温士兵的命运,不可丝毫马虎。
顺着两旁都是斜峭山脊和茂密丛林的曲折小路前进,凌战通过不算短的山谷,终于见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
只见眼前的地形呈现扇形,远处一座半身削平的小山丘上,坐落着一座四方形的营寨。营寨上湛蓝色旌旗飘扬,上书一“江”字。营寨上分布着手持长戟的士兵,一个个面无表情,神色严肃。在寨门入口处,还有一辆辆排列的木制粮车,被士兵不断地从营寨里面运出,粮车上放着一袋袋鼓鼓的麻布袋。
看着这一切,凌战神色情不自禁地喜出望外,经过一天一夜的艰苦跋涉,自己这边终于看到了此次奇袭的目的地——牛王崮。
躲在茂密的枝叶后面,凌战怕打草惊蛇,便赶紧将头一缩,迅速将地图放入怀中,然后便折返而回。
回到一行人所在的歇息的地方,凌战见除了几个放哨的小兵还苦苦支撑,其他人都睡得死死的,就连有武修基础的凌锋,此刻都已经睡死过去。
见到前方有动静,放哨小兵立刻机警起来,但是发现是自己的领头将军凌战后,便都转而面露喜色,失声道:“凌将军!”
凌战见两人竟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休息,不由地有些讶异,旋即问:“你们怎么不去休息?”
其中一个小兵道:“将军走后,凌郡尉帮大伙儿盯着哨,我两见凌郡尉神色疲倦,担心他吃不消,便主动请缨盯哨。”
凌战瞧了眼不远处的凌锋,后者此刻正睡得香甜,想到小兵所言,当即心中有些歉疚之意,本来对方便勿需来助自己,毕竟自己已经和他以及凌家堡断绝关系,但是如今对方表现出来得回心转意之态,还是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的。虽然现在并不排斥对方,但是凌战却也不愿意多欠对方人情。
对于和凌锋的关系,凌战脑中有些大,他暂时不想去想这些问题,便不再胡思乱说,只对那两个看哨的小兵道:“你们也去好好休息吧,晚上还需要精气神作战呢。”
“是!”两人互看了眼,旋即纷纷点头,然后退回自己的位置歇息去了。
也没带什么垫子之类的东西,凌战就和其他士兵一样,就地坐了下来,轻轻地靠在树干之上,他倏然感到一丝卸下一切包袱般舒服,眼睛漠然地盯着牛王山,半晌的凝望,便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六章 奇袭(下)
时间过得飞快,夜幕悄然降临大地,整个牛王山连着凌战等人所在的滩涂和密林,全都笼罩在了黑夜之中,而此时已经是晚上亥末子初了。
经过半天的休整,凌战等人精神都恢复了不少,此刻一个个都已经陆续醒来,在凌战的召集下,排成整齐的队列。
凌战将偷袭的时间,定在了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刻。为了这一刻,一行人长途跋涉,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苦,真将临近目标之时,每个人都提起了十分的精神,一双双目光在黑夜中发亮着,显然有些亢奋。
凌战早先便将酝酿的偷袭计划下告了所有人,先由自己率领五千人马进攻牛王崮,若能一举击杀镇守的大将潘胜,自然是擒贼擒王,一举破之,同时还能降服万余人马,此为上上之果;若自己无法一举击杀潘胜,则诱敌败退,引其出牛王崮,然后让凌锋率领剩余的兵马攻袭牛王崮,将粮草烧掉即可,此为中果;若敌军大将疑心警惕,坚守不出,则只能用下下之策,两人一起强攻牛王崮,以硬碰硬。
这计谋自然是让凌锋没话说的,对方只道此计已经竭尽所能地考虑周全了。
在凌战的带领下,一行人缓缓往牛王崮前进,到了山谷谷道,才在掩藏在一侧的丛林之中,每个人都一身黑色斗篷,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似的。周遭寂静如死,只有微弱的虫鸣在耳边时不时地响着。就连月光,此刻都暗淡了很多。
凌战在前,透过树丛的空隙,望着不远处的牛王崮,只见此刻牛王崮仍旧灯火通明,营寨中把守森严如故。
注视了半晌,凌战旋即收回目光,对凌锋道:“我现在率领人马攻过去,你依照计划行事即可。”
皱着眉的凌锋,此刻神色凝重,他闻言点了点头,嘱咐说:“你小心点!”
“嗯。”凌战轻声一答,点了点头,接着便朝身后一队人马大手一挥,示意手下跟着自己冲,然后自个儿便一马当先地朝牛王崮如幽灵般冲过去,随之后面的大队人马,如鱼群游般也纷纷跟上凌战。一干人行动迅捷,且毫无声响,看起来训练有素。
沿着牛王山的山线,在山线杂乱的草丛的隐蔽下,凌战等人匍匐着潜伏到了距离牛王崮五百米处的草丛中,这里已经是草丛的边缘了,再出去,便极可能被对方发现。
身后五千人马安静地屏息地等待着,在最前的凌战,瞅着不远处的牛王崮半晌,此刻陡然身动,猛地蹿出草丛,然后半微俯身地冲向了牛王崮,身后五千人马也顿时鱼贯而出。
…
牛王崮中,门口哨兵们一个个虽然持戟严守岗位,但是他们的目光却并未注意外面的情形,这里地处罗浮山脉偏僻边缘,北有牛王山为依靠,南有淦水为庇护,加上三万精兵把守,可谓是易守难攻之地,他们本不疑牛王崮的安全。
这时,有士兵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条黑色的长影,如同黑夜中涌动的无形能量一般,正朝着这边过来,这种出乎往常的异状,立刻让他心中震惊,待刚要凝目仔细看清那诡异的景象时,在牛王崮的灯火和外边黑暗的交界处,倏然出现了三两个人影。
哨岗的潘胜士兵顿时吓了一跳,有人疾呼:“有人!”
所以士兵在这一声惊骇的提醒下,便都纷纷聚目俯视牛王崮大门的前方斜坡,便见一队长长的人马,正烽火流星地朝自己这边冲过来。只见这行人每人身着黑色斗篷,手中持着各种武器,但是都用黑色的外布包裹了。
望着不过五十米距离的牛王崮的大门,凌战脚步快如影之余,神智一凝,贯入如玉般手指上的空间戒指当中,笼罩着赤色光芒的墨虹剑,当即出现在他手中,在黑夜的衬托下,墨虹剑妖冶鬼魅得如同九幽梦魔一般。
有士兵立刻醒悟过来,当即大喊道:“不好,好贼人偷袭!”
此声一出,门口哨岗顿时大乱。
“快去禀告潘将军!”哨岗的头领赶紧对手下说,身边受命之人神色慌张地一点头,旋即立刻退下报告去了。
哨岗头领反应倒是极快,在命令完下属后,当即对下面已经六神无主的站岗士兵道:“快关大门!”
哨岗头领话音刚落,下面守门的十个小兵,顿时手慌脚乱地准备关门。
凌战瞅着正在缓缓关闭的大门,旋即神色一动,体内红色武气顿时翻滚起来,他破身空喊一声“游剑式”,旋即整个人速度暴涨,同时化为一道虚幻的风影,眨眼睛便闪过二十米的距离,冲近了即将关闭的大门。
这游剑式乃是剑九式的第六式,以速度击杀敌人的特点而著称,此刻凌战一施展出来,那快关闭的大门,便顿时被巨大的力道给破开了,这门乃是钢铁所铸,坚硬无比,但是此刻仍被凌战手中墨虹剑产生的乳白色剑气,给生生划出了两道划痕,而那十来个士兵,也顿时被乳白色剑气给挫伤得飞到了两本的铁壁之上,伤的伤,死的死。
见凌战如此威猛,紧随其后的五千人马,各个神色大振,随其杀入牛王崮中。
凌战杀入牛王崮,里边顿时乱作一团,不断有士兵围杀过来,但是这些喽啰又岂是凌战的对手,凌战虽被众多小兵围攻,但是仍然如同狼入羊群一般,所向睥睨,无人可挡。
刚厮杀一阵,凌战前方便奔来一员大将,只见此人身高八尺,体态高瘦,铜盔铁胄,腰间箭套,手持一柄长长的大银棍,正是牛王崮的驻守大将——潘胜。
话说这潘胜,乃是淳于雄一系的将领,武艺高强,数一数二毫不为过,自淳于雄被薛海命为领军大将后,他便奉命在此处监守粮草。
本来,潘胜是根本没有此处会有什么意外的概念的,毕竟此处后有牛王山为屏障,前有湍急险峻的淦水为庇护,西边也是淦水和绵延的山脉,东边则是自王都望江城延伸而出的官道,南通以青阳城为首的诸郡镇,可谓是地理位置极其安全。但是,此刻他看到凌战的面容和他手中的诡异墨虹剑后,当即大惊失色。
“凌战!”潘胜不可能不认识已经被画成画像传遍江国的起义军贼首之一的凌战,更无论对方的武器有着非常独特的模样,也随着他的容貌,传遍三军。
与此同时,潘胜也大为惊骇,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心中惊骇道:“他不是应该在藁城和淳于将军对垒吗?怎么会在这儿?”
潘胜从大营出现后,镇守牛王崮的士兵都纷纷退到边上,畏惧地瞧着一脸冷漠的凌战,刚才后者一番勇武厮杀,犹如天神一般无可阻挡,已然在每个人心头留下深刻的烙印,他们都知道,除了自己的主将潘胜,自己这边每人能胜得过此人,上去也是白白送死,所以此刻潘胜一出现,他们便识趣地停下了打斗。
凌战身后的五千人马,也停下了厮杀,列开站在凌战两侧,一双双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前方诸人。
以武将贫瘠的头脑,潘胜还来不及想出凌战为何在此,此刻见势力逼人,便不得不说大声问:“阁下可是凌战否?”
瞧着潘胜,凌战这厢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冷声回应:“便是!”
此言一出,潘胜饶是有所准备,依旧和手下士兵一样,神色骇然,心中惶恐更甚,同时思绪也顿时再度纷起,想了一周,他立刻意识到什么:“他莫非从淦水上游而下,希图奇袭此处?”
这念头一出,潘胜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牛王崮离藁城直线距离便有千里之遥,若饶曲线从淦水上游而下,再到此处,则是千里有余不止,却不论这路途艰苦不说,但这遥远的距离,便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何况眼下对方看上去,似乎是步行而来,这更让潘胜震撼了!
此刻,潘胜用骇然惊异的目光盯着凌战,心中不禁啧啧惊叹:“此人真非常人也,竟然能出此奇招。看来杨剪将军败于其手,倒有缘由。”
想罢,潘胜心中也是顿时惴惴不安起来,心道牛王崮乃朝廷大军的粮草重地,是绝对不能有所闪失的,否则自己将会人头不保,但是眼下自己独自面对凌战这等级别的人物,潘胜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凌战不想多拖时间,见潘胜似乎有些踌躇,他这厢冷声说:“今日我率精兵奇袭牛王崮,唯欲烧尽粮草,不欲尔命。现在我给你三条路:一、要么归降于我,为大温之臣;二、要么带兵离去,我放你一马;三、或与我生死斗。你便快行自审,以择其一。”
凌战清晰冷漠的话语传遍周遭,潘胜和他的士兵被前者强大的威压之气给震慑到了,皆是一脸土黄之色。
在所有士兵心惮目光的注视下,潘胜皱眉踌躇着,心中想道:“此人之勇,不逊于淳于将军,以我之能,断然不是其对手。但是,若让其烧粮,则我必死矣。然若投向于他,目下贼势虽大,但兵力毕竟寡弱,怕是难存日久,不久必为淳于将军所平,而我降之,亦是死路。”
心中百般抉择,潘胜忽然目光一闪,心中灵机一动,思道:“我不若暂时降他,以取其信任,然后伺机杀之。”但是想到如此之多的粮草被毁,他心中又甚是担忧,“只是这些粮草一旦没毁,淳于将军必然因此退兵,这…”在权衡利弊之间,潘胜又有些犯难了。
凌战瞧潘胜一直不答话,有些不耐烦地眉头微微皱起,旋即大声质问:“怎么样?选好了没有?”
被逼问,潘胜身躯猛地一颤,此刻心道若降于对方,不仅能暂时苟且,若到时杀之,则立大功一件,那么将功补过,这粮草被烧之责,也可以免去了,总好过现在直接找死得好。
想通后,潘胜大手一挥,道:“大家放下兵器!”
闻言,双方所有人都惊了一惊,每个人眼里都顿时涌现不同的意味。凌战这边则是亢奋激动,潘胜那边则是各人心虚,都在互相瞅着。
潘胜大臂一横,旋即目光一动,手掌倏然一张,手中大银棍顿时“噹啷”一声落地,顿时震撼了所有人。
见状,潘胜的士兵们,此刻在短暂的惊愣后,便也效仿主将,放下了手中的兵器,毕竟他们中人,大多数也是混口公粮吃,能不死,没人愿意找死。
凌战见潘胜竟然选择了下降自己,不免有些惊讶,因为他瞅着潘胜的面相,不像是墙头草之辈,但是这厢对方既然都放下兵器了,他便也没有想那么多,只心中一宽,喜色顿声。
潘胜大步流星地来到凌战跟前,一骨碌地扑通跪地下来,单膝跪地着低头说:“末将潘胜,愿降凌将军!”他面向地面的目光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凌战本是一个礼贤下士之人,见潘胜都将武器扔掉,以示诚心了,他也自然好言地扶起对方说:“潘将军快快请起!”
潘胜这才堪堪地站了起来,目光诚挚地注视凌战,毫无躲避,接着他又一抱拳,诚挚地说:“末将谢将军不杀之恩!”
凌战紧紧攥着潘胜的拳头,眼莹热芒地说:“我闻淳于雄麾下第一骁将潘胜,善使一根大银棍,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幸得潘将军相助,实是我凌战的荣幸啊!”
瞧着凌战真诚的目光,潘胜有些难为情地低了低头,心中惊叹道:“此人倒是为人谦逊,爱才若渴,若非我曾立誓忠于淳于将军,为这等英豪从事,倒也可以。”此时,他隐约产生一抹罪恶感,但是被另外一股忠心给强压了下来。
潘胜不待凌战发话,便立刻道:“末将欲报将军恕命之恩。这焚烧粮草之事,便由末将代为行事好了。”潘胜知道,要完全取得凌战的信任,还必须得拿出点真的干货来,所以这厢不待对方发话,便自个儿主动请缨烧粮,反正这些粮草也已经留不住了。
凌战见潘胜一脸诚恳,心道自己此行倒是走运,不仅不费一兵一卒地攻下了牛王崮,顺利烧掉粮草,而且还能收服这样一位骁将,当真是上天助运!
“好!”凌战好爽地答应。
旋即,潘胜便不再多少,在凌战等人的注视之下,亲自指挥手下,将屯积在后营的近千吨粮草,尽数烧毁,一个不留。
此刻,牛王崮燃起了熊熊火焰,亮得如同小太阳一般。而望着这团火焰,凌战眼眸中精光大盛,心中正燃烧着一团狂热:“烧吧!烧吧!狠狠地烧吧!”
潘胜面无表情地眺望着将粮草化为灰烬的大火,心中却是顿时变得荒芜一片,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唯一能挽救并回报淳于雄的,便只有将凌战杀死,献其头颅。
斜瞥向全神贯注在火焰中的凌战,潘胜目光中隐晦地迸射出一道寒芒来:“凌战,我定杀你!”
第五十七章 阴谋(上)
顺利烧掉粮草后,牛王崮后营已经是一片废墟。而凌战,此时也是心中巨大的包袱一松,轻松了不少,他旋即转身对一个小兵说了一句,让对方去将凌锋唤过来。
不多时,一袭黑色斗篷的凌锋,领着另外五千人马,快步地进入了牛王崮。就在刚才,他望见牛王崮燃起了熊熊烈火,便是知道凌战已经得手,当即是欣喜若惊。不过此刻来到牛王崮中,见到和自己这边衣着完全不同的潘胜等人,不由地张口结舌。
凌战难得地轻松一笑,向一旁的凌锋介绍起了潘胜:“这位是驻守牛王崮的潘将军——潘胜。刚才潘将军已经下降于我,若非他倒戈相向,我也不能这样顺利地烧掉粮草啊。”
闻言,凌锋却是神色一变,顿时瞧着潘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却是陡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心道:“传闻,此人乃是淳于雄麾下第一勇将,武艺超绝不说,还极其忠心,竟然愿意不战而降?”他不得不多了个心眼。
潘胜似乎体察到了凌锋的一丝打量,仿佛要看穿自己似的,此刻心中也有些紧张,但是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了神色,这厢微微抱拳,道:“降将潘胜,敢问将军之名?”
凌战忙介绍道:“这位是凌家堡的二爷。”
“哦?!”闻言,潘胜一惊,他曾温凌战起兵之因,便是为了救出被薛海责命温郡郡守下狱的凌家堡人,而凌战的出身,以及和凌家堡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略知一二,所以这厢得知眼前之人,便是凌战的父亲凌锋,还是有些大感意外。
既知是凌战之父,潘胜此时不敢礼慢,当即扑通一下跪,低头郑声道:“拜见凌二爷!”
潘胜的举动,让凌战和凌锋都大为一惊。
从刚才的短暂接触,凌战知潘胜为人谦逊,当即扶起对方说:“潘将军勿需多礼,权当自家人便好。”
此刻,凌锋却是眼眸深邃地透视着潘胜,那精锐的眼光,仿佛要将对方看透似的,而潘胜也察觉到凌锋的一丝警惕自己的意味,当即心中更加砰然猛跳,只能微微低头,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躁动。
见凌锋也不回话,似乎有些过于无礼傲然,凌战微微蹙眉,却也懒得多说什么,便对潘胜道:“今夜,我等便暂时宿于此处,请潘将军为我安排营帐。”
潘胜虽然有些忌惮凌锋,但是见凌战如此信任自己,便也顿感心安起来,这厢欢喜一答,便赶紧去准备营帐了。
目送潘胜离开,凌锋这才面向凌战,皱眉地说:“战儿,我观此人,定是故意投降于你,以图谋害。你可千万不要轻信于他!”
原本还心情大好的凌战,一听到凌锋之言,顿时感到一丝不悦,说:“你多心了。我亦读过相书,谛观此人眼眉平正,非是奸邪之人,才肯全权信任于他。”
见凌战很信任潘胜的模样,凌锋心中的担忧顿时剧增,忙道:“切不可尽信书中所言!既然潘胜乃是忠正之人,又岂肯背弃淳于雄,下降于你?这其中必然有诈!”
听凌锋语气语速都重了,话语中还有些逼迫,凌战当即剑眉一皱,不悦之色亦是增盛,驳道:“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仅以此论,便可轻疑人乎?那这样,还有谁敢投降?”
凌锋急了,不甘罢休地说:“战儿,你尚年幼,不知人心险恶,切莫轻信他人啊!”
“够了!”凌战忍不住心中积压的愠色,顿时爆发了出来,转身不去看对方,冷声道:“你别以为我愿意留你下来,你便能对我耳提面命,左右我的行事。”他这厢重重地一甩手,“我不想再听你议论潘将军,勿再多言。”说罢,他扬长而去。
见凌战如此不相信自己,凌锋望着对方高大的背影,心中如同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但是他不仅没有为刚才凌战对自己凶而生气,反而因为潘胜之事,而陷入忧心忡忡的境地。
目光中闪现出一抹坚毅的寒光,凌锋紧紧握拳着,在心中铿锵发誓:“不管是谁,都休想伤我战儿!”
…
为凌战和凌锋的军马安排好营帐,潘胜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他仔细观察了下帐外无可疑之人探视,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来,旋即回到营帐内,从怀中取出一块长方形的半透明的水晶来,只见这水晶边缘绘着美丽奇妙的图腾,似乎蕴含着某种深层的含义。
此长形的小型水晶碑,名为传音水晶,具有千里沟通的功能,在江国各地,都有着广泛的使用,只是除了朝廷豪贵、武者富商,普通人却是难以用得起的。
在潘胜意念投射在传音水晶上后,它开始缓缓有了反应,透明屏幕上开始显示出半个人身来,只见这个显示在上面的晃动人影,重面阔肩,乱发蓬飞,不是别人,正是那淳于雄。
此刻,身在青阳城的淳于雄,非常诧异,这传音水晶,一般来说,不到必须用之时刻,是不会启动的,毕竟军中无儿戏,更何况使用一次传音水晶,便要消耗上面图纹中的能量。他诧异地问潘胜:“汝唤吾何事?”
潘胜身躯微微一颤,颤抖的心弦让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旋即颤声说:“将军,牛王崮给凌战偷袭啦!”
“什么?!”短暂的惊愣,淳于雄明清对方的意思后,顿时大吃一惊,但他第一时间,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幻听,听错了对方的话,忙确认地问:“你是说…凌战偷袭了牛王崮?”
瞧着淳于雄震撼的神色,潘胜也知道这的确让人难以置信,毕竟牛王崮离藁城有千里之遥,加之前几日阴雨连绵,要千里奇袭牛王崮,着实是个天方夜谭的事情,但是事实就是,凌战真的杀过来了,还逼得自己不得不佯装投降,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烧掉粮草。
潘胜再也压制不住心中一直积蓄着的苦闷,颤声道:“将军,这是真的!凌战从淦水上游渡河,就在刚才子夜,率军攻陷了牛王崮。末将本想以身殉国,但是想到将军,便不甘徒死,心道不若暂时假降凌战,伺机杀之。”
淳于雄本不疑潘胜之言,此人是自己麾下最忠诚的将领毫不为过。所以此刻,他顿感天都快要塌下来似的沉重,这牛王崮可是屯积了千吨粮草,青阳城的三十万人马,可全靠它提供着粮食呢,这里一旦有失,他难以相信其后果的严重性。所以,一听此言,淳于雄感觉胆气都被抽空了,一脸神魂无主的模样。
瞧见淳于雄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潘胜赶紧一骨碌跪了下来,颌首道:“末将无能,不能守住牛王崮,请将军暂恕我失责之罪,容我戴罪立功!”
淳于雄心中正汹涌着滔天浪海,他半晌才缓缓看向传音水晶上的潘胜,只问道:“如今牛王崮什么情况?”
潘胜愣了一下,旋即道:“凌战烧掉粮草后,今晚便住在了这里。末将已经取得他的信任,末将现有一计,可亡羊补牢,请将军听之。”
淳于雄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惊天的事实,而潘胜是自己的爱将,虽然骁勇,却也绝难是凌战这等天骄人物的对手,所以他也并未将责任怪罪于对方,心中只惊叹凌战用兵神鬼莫测,太过胆大包天,竟敢千里渡淦水,奇袭牛王崮这等易守难攻之地,着实是一招令人难以预料的险招,也让他震撼之余,不得不佩服之。
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的情绪后,淳于雄洪声答:“说吧。”
潘胜忙有条不紊地道:“如今粮草被毁,凌战必知将军欲速战速决,克日即会攻城,他必星夜奔回藁城。末将则将计就计,随之引其前往崞县暂作歇息,假意游说吾之胞弟潘败投之,令其明夜暂住于崞县之中。到时,吾令胞弟摆下酒宴,邀其赴宴共饮,然后于酒中下毒,便可一举杀之。
淳于雄目光顿时一振,旋即欣喜道:“好!好计谋!”他环眼变得光亮如星,“若能取得凌战项上头颅,我必上报王上,恕你失责之罪,并赏金千两,进爵封侯。”
闻言,潘胜神色大喜,激动地叩首道:“谢将军!”起身后,他又顾虑到什么,旋即蹙眉说:“只是,虽然凌战已经信任于我,但是与其同行之其父凌锋,却是对我似有顾虑,我疑其洞悉我之计谋,唯恐其坏事矣。”
淳于雄自然不陌生凌锋,那日若不是他坏事儿,自己早已经取得凌战的项上人头。此刻听潘胜这般讲,他便道:“若如此,我便明日亲率大军过去,与你里应外合,定教那凌战插翅难飞。”
潘胜顿时一喜,道:“如此甚好!若将军出马,那便万无一失了。”
第五十八章 阴谋(中)
是夜,凌战等人便在牛王崮休息了。
翌日,潘胜向凌战询问眼下去向。凌战答:“牛王崮粮草被毁之事,很快便会传到驻守青阳城的朝廷大军那里。没有持久的粮草,淳于雄定然会速战速决,加之这两日天已放晴,我想后面几天,不出意外,藁城必将再临城陷之危。”沉吟了下,他继续说,“我决定立回藁城,伺机而动。”
潘胜想了一想,旋即说:“将军所言,确为时下最当之计。然此地距离藁城,有千里之遥,非一日便可到达,需择一地,于今晚歇息,方为妥当。”
凌战思索着点头说:“你所言极是。我军为了攻袭此处,日夜兼程,人马已不堪劳顿。若再日夜颠倒,恐怕士兵们也吃不消了。”他这厢迟疑了下,“只是…除了藁城,这方圆千里之内,我军并无其他城池,能于何处歇脚呢?”
见凌战附意,潘胜顿时一喜,旋即忙接话:“末将有一法,请将军试听。”
“哦?!”见潘胜有好办法,凌战讶然地问:“有什么好的办法?”
潘胜笑道:“末将胞弟潘败,乃是崞县守将。崞县位于淦水南端,我军此番驰回藁城途中,适巧经过崞县。末将与胞弟潘败,情同手足,只要到时候末将前去游说一番,便能使其投降于将军,将军便可暂歇崞县。”
凌战神色微微一动,旋即面露喜色,说:“若真如此,便再好不过了。”信任地拍拍潘胜的肩膀,“那就有劳潘将军了。”
潘胜含笑纳首,姿态谦卑。
两人的对话,一旁的凌锋看在眼里,他用一双锐利如针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潘胜,却没有再如昨天般出声,他知道凌战此刻是心智入迷,铁了心信任这个潘胜,自己再多费口舌,也是毫无作用的,只会适得其反,令凌战厌恶。但是,凌锋却没有防松一丝一毫对潘胜的监视和警惕,而此番对方建议去崞县,也让他格外得留了心眼。
盯着潘胜,凌锋冷然地思忖:“潘胜,不管你用什么诡计!我都不会让你伤害战儿一根毫毛的!”他拳头不由地握了起来。
潘胜也留意到了凌锋的眼神,他隐约预感这个凌二爷,对自己有着十分得警戒心,这也是让他惴惴不安的因素,但是看着凌战如此信任自己,他也能稍稍安心一点,所以这厢只移过目光,不去和凌锋对视。
一行人约莫四万兵马,便这般离开了牛王崮,一路往崞县奔袭而去,一路上,他们没心思欣赏淦水的壮丽、罗浮山脉的雄伟,便一刻不停地一直骑到了傍晚,才抵达崞县。
四万人马突然莅临,让崞县的朝廷守军顿时骚乱了起来,潘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伤,便赶紧出马在前,而守城的将领正是其弟潘败,在认出出马之人的面容,乃是自己的亲哥哥时,他顿时惊了一惊。
“弟弟。”潘胜冲城墙上的潘败喊了一声。
潘败听得,讶然地回应:“哥,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在牛王崮镇守粮草吗?”
潘胜皱眉犹豫了下,旋即仰头大声说:“你先开城门,我有要事相商!”
潘败顿时有些纳闷了,再望望潘胜身后的雄壮军马,他目光渐渐移向潘胜身后的领军大将,在看见凌战的面容后,他心脏顿时猛地一跳,惊道:“此人,和那叛军贼首凌战,怎么那么像?”
因为比较远,加之潘败有些近视,他虽然惊骇,但是仍不敢确定。
“弟弟,快开城门!”这时,潘胜再次喊出的声音,又传了上来。
潘败瞅瞅潘胜,又不安地瞅瞅凌战,当下咬嘴犯难了,几下衡量,他心一下恨,便对楼下的守门士兵喊道:“打开城门。”
“嗡!”的一声,只见高大宽阔的城门,此刻被渐渐打了开来。
潘胜面容一喜,旋即转身对昂立白鬃马上的凌战道:“我去去就来。”
凌战淡漠地点了点头,旋即便目送潘胜拍马冲进入了崞县的城门内,然后目睹城门再度“嗡”的一声关闭。
对于自己的大哥,潘败是极其敬佩的,自己这个守城主将的位置,还是靠对方的关系提拔上来的,所以他赶紧下去迎接。
两人在城门的阶梯上一会面,潘败当即问出了心中的那惊骇的疑问:“哥,你身后那个人,怎么和叛军的首领凌战,这么像?”他只见过凌战的画像,所以有些不太确定。
潘胜低头迟疑了下,旋即抬头看着对方说:“此人便是凌战。”
别看潘胜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传入潘败耳中,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他顿时感觉身体吓得一软,差点没一屁股坐下去。
“这…这怎么回事?”潘败惊魂甫定地赶紧问潘胜,这凌战和潘胜,一个在藁城,一个在牛王崮,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会到了一块儿,还出现在崞县这里,这着实让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潘胜定了定神,旋即简略地将牛王崮发生的事情,给潘败说了一遍,而听到牛王崮失守、粮草被尽数烧毁的消息后,他吓得心脏差点没爆掉。
瞧着潘胜惊骇的神色,潘胜旋即又神情凝重地将自己诈降的计划,说给了对方听,在说完一切谋划后,他道:“现在你便命人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闻言,潘败虽然知道这是潘胜的计谋,但是仍有些心惮,这厢多问一句:“哥,你确定凌战亲信于你乎?”
望着潘败犹疑不安的神色,潘胜道:“这你且放心。我观此人任人唯用,并无心机,断不会虚假掩饰,以惑于我。”
低头沉吟了片刻,潘败像是下了艰难的决定似的,狠一点头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便打开城门,放他进来。”
“嗯。”潘胜心安地颌首。
两人旋即直接往城门过去,近城门之时,潘胜拉住潘败铠甲一角,望着目露讶然疑惑的潘败,说:“待会儿见到凌战,你且装得自然一点,切不可露出马脚。”
潘败凝了凝目,重重点头说:“放心吧,哥,我会小心的。”
这样,潘胜才放心让潘败打开城门。
目睹城门大开,凌战顿时神色一喜,旋即领军浩浩荡荡地进入崞县。
潘胜将潘败简单地介绍给凌战,而潘败也是第一时间识时务地扑通跪地,说了一番奉承自贬的话语,说得凌战神情满意。之后,凌战和其军马,便在潘败的引领下,往军营驻处而去。
第五十九章 阴谋(下)
在安顿完凌战和其军马后,潘败便按照潘胜的意思,去准备接风酒宴了。
而进入的一路中,凌锋仍旧一言不发,但是却目光敏锐警惕地观察着潘胜潘败,以及整个崞县的情况,而他体察着这两兄弟之间的神色,心中的不安感觉,却是越来越严重了。所以,在两兄弟说完去备置酒宴而齐齐离开营帐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忧虑,神色沉重地再度对凌战劝说道:“战儿,我观这潘胜潘败两兄弟,恐是假设酒宴之事,实行谋害之实,我们切不可上当。”
本来,凌战瞧凌锋自昨晚自己令其莫要再说诋毁怀疑潘胜的话后,今日以来,一直禁言闭口,心中不免地少了些厌烦。但是此刻,他又听对方口出诋辱潘胜之语,当下不免好心全无,这厢有些烦躁不解地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疑心潘胜?潘胜为人谦卑,性格忠实,我绝不疑其有异心也。再说,在上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已接纳潘胜,若整日疑神疑鬼,伤其心不说,也累了自己。我希望你不要再多心了。”
凌锋感觉凌战就像喝了潘胜的迷魂汤似的,竟是死不二心,这厢再度劝说无果,他忽然有种黔驴技穷的无奈,这厢心中哀然叹息:“我儿危矣!我儿危矣啊!”
心中回荡着这绝望的无奈感,凌战内心的苦涩犹如沧海之水一般多聚,却无人能说,那种愁苦感觉,可想而知。
凌战也是有些无力地叹息一下,旋即低声说:“你若和潘将军合不来,无需出席今晚的酒宴也可。”说罢,他也没有心思再管凌锋的想法,负手在背,径直出了营帐。
耳旁还回荡着对方最后绝望无奈的话语,凌锋呆呆地望着凌战的高大背影,苦涩之感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弥漫开来,让他风霜的面容都便得扭曲起来,“哎呀!”地重重叹息一声,凌锋苦恼地挫胸顿足,一想到凌战即将身陷囹圄,他就感到痛苦万分,而这种无法排解的痛苦,也让他顿感全身无力,这厢脚步刚动,便是一个踉跄不稳,如醉酒一般摇晃瘫软地倒在了一旁的乌木椅上,一双空洞洞的眼神,绝望地痴望着帐外的天空…
…
酒宴很快布置完毕,不过一桌。本来就宴的也不过凌战这边两人,以及潘氏两兄弟。但是,因为凌锋方才的言语,所以在潘胜准备去喊对方时,凌战便出言制止了。
瞧着潘胜不解的眼神,凌战道:“凌二爷这两日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便勿需请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潘胜略感讶然,虽然觉得凌战话理没错,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心道这凌锋这么说也是精武境的强者,就算日夜无歇,也还不至于累得喝不了酒吧。但是,他也没有多想,心道这凌锋不在,反而更好,毕竟他对其有些忌惮。
潘胜罢身,便请凌战坐下,然后为对方斟酒,瞧着从白瓷酒壶中流出的清淡琼浆,他眼尾情不自禁地微微斜弯了起来,眸中透出一道森寒的光芒来。
坐在凌战另一边的潘败,此刻也是眼带深涵的笑意,浅笑地注视着潘胜的举动。
两人于酒宴之前,于此酒中放入了剧毒鹤顶红,就算是再厉害的武者,若不是毒道中人,一旦中了此毒,也绝难活命。
倒满酒杯后,潘胜也为自己和弟弟潘败倒了一杯,然后笑着举起酒杯,对凌战道:“自投降将军已来,末将深感厚恩,今日借此良时,末将敬将军一杯。”
凌战很喜欢潘胜谦逊有礼的气质,这种文雅的书生气,却是在其他武将上找不到的,而这种气质也隐隐引起他的共鸣,毕竟,在武修之前,自己也是一介书生,所以他对潘胜潜移默化中,有十分的好感。这厢亦举起酒杯,笑道:“潘将军哪里的话,若非得你鼎力相助,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烧掉粮草。”说着,他主动和潘胜碰杯了下,“好!今日我们便借酒同欢,好好畅聊一番。”
说完,在潘胜渐渐凝亮起来的斜视目光中,凌战一手举杯,一手遮挡地将酒杯放在唇边,作势就要仰头喝下…
“等下!”突然之间,一道从营帐入口传来的凌厉声音,打断了三人的专注,皆是惊异地将目光循声投去,待见到进来之人竟是凌锋之后,都不由地大吃一惊。
凌锋在潘胜潘败那惊颤的眼神之间徘徊了下,旋即目光盯向凌战,见其手中正攥着酒杯,当下心中更是沉重不安至极,面上却是一反常态地摆出笑颜来:“两位将军怎不请我来吃酒?”说着间,凌锋目光盯着凌战手中的酒杯,兀自走上前来,坐下了楠木圆凳上。
见凌锋一来,凌战刚酝酿起来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本来想趁着这个偷空的闲暇,好好聊慰一下这两日来的操劳,可眼下凌锋一来,他担心对方要说些什么坏兴致的话语,让这酒宴难堪尴尬,但这厢又不好当着潘氏兄弟的面,开口直说些干硬的话语,所以这厢他只能低下头来,心中丧然。
此刻,潘胜心中砰然,顿感不妙,心道这凌锋本就疑忌自己,眼下又突然出现,恐是坏事,当下心思急转,忙展露笑容答:“非是我两遗忘二爷,而是…”他犹豫地瞅了瞅凌战,却是掐着话茬不说下去。
“是我,是我让他两别去喊你的。”凌战淡漠地接话说,手中蕴着剧毒鹤顶红的酒杯,此刻一滴未沾地放了下来。
凌锋笑容顿时一收,他瞧着凌战投射而来的烦躁和排斥的眼神,顿时心思跌落谷底,但是一想到对方的安危,便又立刻如朝阳般振作起来。
“我担心你这两日过于劳累,身体吃不消,所以想让你好好休息。”顿了片刻,凌战又道。
闻言,凌锋心中短暂的空置,便是渐渐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他一想到对方抵制自己,只是因为自己诋毁潘胜的缘故,而其本心,已经开始渐渐地放下对自己的隔阂,便是感受到一抹前所未有的欣慰和欢喜,而这种隐约透出来的契机,让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绝难放手。
为了挽回眼前这个少年的心,谁知道他承受了多少的坎坷?这里面有对方的无视、排斥、侮辱…
但是,每当想到那幻想中光明美好的未来,和这个少年骑马并肩,潇洒阔论,纵享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他便生出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所畏惧,哪怕面对死亡…
凌锋知道忤逆凌战的意思,不仅不能保护对方,反而会适得其反,而且还会让其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为了兑现用下半生守护这个少年的誓言,他甘愿去作他从前不屑的那些小人行径。
此刻,他强颜欢笑说:“我儿孝顺。但你蒙两位将军鼎力相助,我为汝父,应当以酒敬之,岂有缺席之礼?”说着,他挂着嘴角坦荡荡的笑容,将手延伸向了凌战手中的酒杯,一举取了过来。
凌战和潘氏兄弟顿时神色一变,前者讶然,而后者却是大惊失色!
要知道,凌战酒杯当中,可是放着剧毒鹤顶红,若一旦饮入腹中,便会当场有所反应。若因此被凌战发现,他们的诈降实害之谋,便是当场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二爷慢饮。”潘胜赶紧去夺凌锋的酒杯。
可惜,凌锋根本不给他机会,将身躯一闪,他眼眸中陡然生出一种哀伤之感,他何尝不知道此杯酒中,是何等凶险,但是为了确保凌战万无一失,同时当场拆穿两人的毒谋,他不得不用此舍身之法,饶是要付出生命,自己也在所不惜。
短暂的停顿,凌锋嘴角弥漫出一丝苦涩的味道,旋即再也不顾什么,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