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乱
京都的初春,又迎来一场大雪,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的洒落在古朴院墙上,给眼前的街道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和诗意。
孔和仁的身影一出现,街道上的行人,不论是挑担赶路的,还是街道两边的商贩,皆驻足观望他跌跌撞撞的身影。
“孔酒鬼又喝多了。”
“平时就是个路痴,今又喝多了,身边连个小厮也没有,看他那副样子,也不知道转多少条巷子还没找回府。”
京城里的二世祖纨绔子弟很多,可要真说起来,太子太傅兼国子监祭酒孔老太爷的儿子孔和仁,才更让人津津乐道。
已近不惑的年岁,才与其长子同年考中秀才,三年一次春闱刚刚落幕,这副样子怕是又没有考中。
这也只能怪孔和仁嗜酒如命,恨不能时时泡在酒坛子里,更是逢酒必醉,醉起来哪里还有神明爽俊的儒家老爷的仪容,丑态百出,已成了众人每日必看的热闹,今日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私下里,众人便又给他取了个‘孔酒鬼’的别称。
“黑寡妇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人们的议论声嘎然遥止,皆伸长了脖子往那道臃肿又偏偏做出小家碧玉身姿的人影看去。
见黑寡妇拦在孔酒鬼的身前,众人眼睛又大了几分,更憋足了气。
孔和仁歪着头打量着拦住他的人,短暂的安静之后,他猛的扑过去,将人抱入怀中,“女儿啊....呜....为父对不起你啊啊啊啊...”
众人:.....
坐在酒楼二楼窗口看热闹的人,更是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今天这一幕劲爆啊。
黑寡妇两条像毛毛虫的眉头一直,下一刻肥胖的身子一软,挤进孔和仁怀里,甜甜的应了一声,“爹......”
像公鸭被捏了嗓子的声音,还有这一声‘爹’,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黑寡妇三嫁三守寡,早就心如枯木,可看到眼前这张眉目疏朗面如冠玉的脸,枯木又逢春了。
平日里寻不到近身机会,今日机会送到眼前岂能放过。
众人卯足劲要看下面还有什么劲爆的场面时,寻着孔和仁的小厮终于找过来了,看到老爷抱着黑寡妇,惊吓之余,衣袖抹着额上流的泪,大步冲上去一把推开还赖在老爷怀里的黑寡妇。
偏瘦的身子挡在孔和仁的身前,龇牙利嘴的瞪着黑寡妇,“放肆,我家老爷也是你能抱的,还不快快退开。”
黑寡妇摇曳着水桶一样的腰肢,阴声怪气道,“哟,可是你家老爷主动抱我的。”
说着,马上又换了一副嘴脸对着孔和仁道,“爹....”
别人发嗲声让人浑身发软,黑寡妇学不来,反而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一声,孔和仁立时推开小厮,与黑寡妇的手又扯到一起,“女儿啊,为父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
什么大儒世家的体面,孔和仁醉酒错把寡妇认成了女儿,更是抱头痛哭起来。
不远处青蓬马车帘角微挑,孔嫄微微叹气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去前街的药铺。”
在马车中醒来那一刻,孔嫄理不清为何自己明明死了,再次睁开眼又回到府中抄家前。
她脑子混混沌沌,上一世其他一切事都记得,唯独她自己的事记忆一片空白,只记得是自己坠湖而死,再次眼开眼便是在马车上。
回府途中哪知会看到在街上醉酒,将寡妇乱认成女儿的父亲,她顾不上这些,只想赶在抄家前,将一切安排好。
想到前世抄家流放路上受的苦楚,孔嫄自知此时改变不了家中抄家流放之事,只能尽自己所能,多做一些准备。
马车远远离去,还能听到身后街道上父亲传来的阵阵哭声。
*****
半个时辰之后,青蓬马车策马飞舆停在孔府门外,帘子轻挑,孔嫄身子轻盈跳下来,疾步冲进府中。
在府门口翘首以盼的兰枝,看到自家姑娘回来,忙迎上来,“菩萨保佑,姑娘回来便好。”
又快人快语道,“老太爷让老爷去接姑娘和二姑娘下学,哪知老爷半路又跑去喝酒,到是没有忘记去接姑娘,只是喝的糊涂,却接错了人,一刻钟前才回府,门房拦不住,老爷嘴里嚷嚷着是姑娘,只能任老爷将黑寡妇带进府中,老太爷发了火,老爷被送到祠堂罚跪去了。”
随后又咦了一声,“怎么不见二姑娘?”
孔嫄头也不回的大步往里走,“将父亲身边的大全叫到祠堂等我。”
兰枝只觉眼前一晃,自家姑娘便消失在眼前,回身寻去时,只留下一道背影往正院而去。
一向沉默寡言的姑娘,竟如此雷厉风行,兰枝微讶,她不敢耽误姑娘的事,转身往前院去寻大全。
正院里却格外热闹,只见一花枝招展的黑寡妇摊坐在院子里撒泼,嘴里还嚷嚷道,“天杀的,你们将老娘抢进府,现在又想赶老娘走,还自称大儒世家,含鸟个猢狲,老娘三嫁三守寡,也不是好惹的。”
“今日若不给老娘个说法,休想就此了事。”
惊天泣地的骂声难以入耳,院里的下人垂头敛目,更不敢上前。
孔嫄走进来时,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耍无癞的黑寡妇,目光便落在寡妇面前站着的孔夫人身上。
孔夫人细眉微蹙,面上带着浅浅的忧虑,举止间仍旧温柔端庄,笑容温雅,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
这便是孔夫人李氏,本是商家女,却嫁给太傅之子。
偏李氏浑身没有商家女的市井贩夫的庸俗,反而举指间透着雍容华贵之姿,才越让人非议。
寡妇闹上门的事情,换作是别的府中,早就让人撵了出去,也只有母亲怕人说她粗鲁又不知礼,才一直容忍人在府上闹。
也正是这样,才让母亲为人处事上,懦弱了些。
前世发生那些事情后,孔嫄才明白母亲活的有多累,母亲自知是商家出身,配不上父亲,所以时时恪守成规的要求自己,平日里按着父亲的喜好而表现的知书达理又秉性柔弱,可对于一个实则性格泼辣的人来说,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累了。
在李氏发现大女儿呼出‘嫄姐’时,孔嫄已红着眼圈到了她身前。
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娘,国公府世子将琬姐接走,说武伯侯府之事牵连到孔府,抄家势在必得。”
虽然醒来时自己独坐在马车上,可前世便是这个原因,那时她气恼父亲只想着琬姐,气的晕倒在马车里,被送回府的。
今生,到是自己提前醒了过来。
李氏微愣,“国公府世子接琬姐做什么?”
孔嫄:....母亲更关心的不该是抄家吗?
她随即又笑了,母亲关注的不是抄家这一重点,也正说明她性子粗,如此才在前世抄家流放日子里,能乐观活下来。
她道,“世子说父亲知道孔府要出事,能保下一个算一个,便同意琬姐给他做妾。”
后来父亲便是这么和母亲解释的,如今不过是她帮父亲说了。
李氏听了,当机立断,退却平日里的温婉,“若是这样,琬姐与墨府的亲事,你便顶上去,我现在让人给你收拾东西,送你去墨府....”
孔嫄拦下她,“娘,墨府也在抄家之列。”
李氏傻住,“那你怎么办?”
孔嫄笑了笑,看的极淡,前世经历过一次,今生再次重来,她已能淡然处之。
父亲偏心二妹妹,她不怪也不怨。
后周重视儒学,对女子也格外宽容,女子皆可入学堂,特别是京城郊外的女儒学,更是各勋贵世家挤破头都要进去的地方,里面有名帅大儒,待从女儒学中出来,身份上也提了一层。
孔嫄整日里埋头苦学,也是在末尾擦边挤进的女儒学,反而是孔琬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儒学。
与容貌相比,后周人更重学识,偏孔琬像被上天偏宠了一般,学识好长的也美,相比起来,孔嫄学识比不上,相貌也只能算是清秀。
孔琬入女儒学半年就因美貌及天纵才华而名声大噪,年不过十四岁便有众多爱慕者,可惜当年早早与墨尚书府嫡子定亲,不然只怕孔家的门坎早被磨破了。
相比沉默寡言又不出色的长女孔嫄,孔父惜才,又怎会不喜欢嘴甜伶俐、才华惊艳八面玲珑的小女儿。
第二章:本性如此
孔嫄母女对话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地上的黑寡妇还在骂,只是先前还温柔和煦的李氏,看到受了委屈还能温柔笑出来的女儿,眼睛慢慢被怒火烧红。
她声嘶力竭道,“同是女儿,你还是长女,你父亲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似将浑身的血凝聚到一起,“我绝不饶他。”
身旁黑寡妇还在叽里咕噜的的叫骂着,李氏怒火窜高。
她手指向黑寡妇,“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心思不正,不然怎会由着一个醉鬼带走?别当老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整日里换着法的动歪脑筋想往男人身上贴。”
“要进孔府做妾?”
“好啊,老娘成全你。”
“赚钱买棺材见钱眼看的憨货,孔府抄家,牢房也不差你一个人的饭食。”
黑寡妇:......
院里的下人:.....
温婉的夫人,此时如市井泼妇,哪里有平时半点的知书达理仪态。
孔嫄抿嘴一笑,这才是真实的母亲。
黑寡妇哪里忍得,先是一愣,气势也弱了,嘴里还是嚷嚷着,“吓唬谁呢,平时装着贤惠,现在泼妇本样露出来了吧。”
李氏火冒三丈,撸起衣袖就要动手。
黑寡妇也不怕,还伸着脖子喊着,“你打你打。”
“好个撒野的东西,你主动讨打,我便成全你。”李氏根本不是摆样子。
平时走路都要丫头搀扶的娇弱之态,此时却格外灵活,几个大步冲上前,大耳光直接左右开弓抡上去,黑寡妇立时就被打懵了,连躲避都忘记了。
院里的下人早就被这一幕惊呆了,眼见黑寡妇脸肿的像猪头认不出来,孔嫄不担心她,反而心疼母亲的手,立时要被抄家,在大牢里还要呆些时日,手肿也找不到上药的地方。
随后,孔嫄喊了下人进来,将李氏拉住,又让人架了被打懵的黑寡妇出去。
李氏气的站在那发抖,也没忘记正事,咬牙切齿道,“走,去祠堂找你父亲。”
按前世来算,抄家的人再有一个时辰便要到府上,要做的事情在回府的路上孔嫄就已安排好,到也不着急。
母女往祠堂那走,路上孔嫄不诉委屈,李氏却是心疼,“我嫁进孔府后,便遇到过一次抄家,你兄长才三个月大,你姑姑也不过刚刚出生,在大牢里三个月,一家人有惊无险都平安的放出来,你祖父更是升为太傅。如今十八年过去,孔府又遇险。”
李低停下来,温声的安抚道,“嫄姐不怕,你祖父常说否极泰来,一定会没事的。”
孔嫄点头,“娘,我知道。”
虽然抄家流放,不过三年后太子登基,宋墨孔三家平反,他们一家都会没事。
女儿的懂事,丈夫的偏心,让李氏又语气不屑的骂道,“你父亲没有逃,可见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孔嫄:.....抿嘴轻笑。
女子嫁人从夫,为妻者能骂丈夫胆小鬼,可见是真的气极了。
李氏平日看着性子懦弱,内在却是个要强的,孔父如今近不惑之年,仍旧是个秀才,还是与儿子同一年考上的秀才,往日里只知道喝酒醉生梦死,李氏自是不屑。
孔父自诩出身书香世家,嫌弃李氏出身商户,浑身有铜臭味,清高的平日里仰承鼻息的对李氏。
想到前世在抄家路上,母亲突然泼辣起来,往日里对母亲不耐又嫌弃的父亲,反而老实了。
*****
前院,孔恽疾走进书房。
“祖父,出事了。”
孔老太爷站在窗前背身而立,“可从儒学接回你两个妹妹?”
孔恽呆滞了一下,才恭敬回道,“下晌在街上遇到父亲,父亲说他去儒学接人,孙儿便没有去。”
“祖父,孙儿回府的路上,见御林军一队往武伯侯府去,一队往墨府去,是圣人下旨抄家。”
武伯侯府、墨府与孔府都是太子一派,如今两府出事,那么他们孔府.....
孔老太爷不痴不徐的往外走,头也不回道,“你随我来。”
孔恽不知祖父是何意,恭敬的跟在身后。
祖孙二人走进后院进了最北角的祠堂,只见两家丁守在外面。
孔老太爷颔首,家丁转身走进祠堂,架着一青袍男子出来,可不正是前一刻孔恽口中的‘父亲’!!
同时有小厮拿了长凳过来,且还是两个。
孔恽恭敬的站在祖父身后,瞟了眼两条长凳,又垂下眼帘。
孔父被人架着,意识涣散,浑身散着酒气,眼神迷离,口齿不清的还嚷嚷着,“父亲,儿子自知不该送琬姐去做妾,可孔府出事,如今能保下一个是一个,儿子也是为了孔府好啊....嗝....儿子自知对不起孔家列祖列宗.....嗝....”
不待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哭天喊地,声音凄惨。
孔恽做为儿子,头低的不能再低,要说孔府最廉价的是什么?怕就是父亲和姑姑的眼泪。
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遇事哭,不遇事也哭,孔府上上下下早就听的麻木。
孔老太爷两耳嗡嗡作响,双手背在深后,深吸气再深吸气,想他孔家为大儒世家,三代掌管国子监,他更曾为帝师。
可恨他饱腹经纶又有何用,子孙后代不争气,竟不知是他造了什么孽,孔家要败落在他这一辈上。
儿子嗜酒如命,如今连春闱都因嗜酒耽误,孔老太爷深知错过了便是再罚也无用,哪知让他去接孙女们下学,人是接回来了,只是喝醉去接人,连女儿都分不清,接了一个寡妇回来,如今还在正房院子里闹着不肯离开,一个更是送人做了妾。
儿子不争气,想他活着时将孙子培养出来,可孙子整日游手好闲,心思根本不往学业上悟。
抄家又如何?有这样的子孙,孔府不抄家,也会败落下去。
一阵风吹过,孔老太爷呼出心底的郁气,才又开口,“我自认温习文字,清心洁行,以自树立平生之称,却忘记不能教子齐家,何以服人事?”
感叹罢,孔老太爷神色凄然,“蝎虫不是钻木头的钻子,便是它们能凭借微小脆弱的形体,亦能征服坚硬的东西,无非是告诉世人逐渐积累成就未来。你们父子今日这般,也总归是我管教不严。”
话未说完,孔父嚷嚷着态度虔诚的认错,“呜....父亲,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儿子让您劳心了,你打死儿子吧,打死儿子吧....嗝....”
孔老太爷:......已为人父,不能为子孙竖榜样,有辱门风,是他教子无方啊。
胸口的怒气一瞬间被点燃,蹭蹭的往上顶,孔老太爷气喘吁吁的骂道,“不孝子,不孝子孙。”
下一刻,院子里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父子同时被执家法,孔府的下人早就习以为常,对于大老爷的惨叫声更是见怪不怪,反而是大少爷每次都能一声不吭。
第三章:恐吓
远远的还没走到祠堂,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哀嚎声。
孔嫄有一时惶然。
似并不在府中,而是在刚刚的街道上。
晃神的功夫,孔嫄眼角扫到步履匆忙过来的大全,她眸子微眯,停下来扯谎道,“母亲,想来此时姑姑一定也听到了信,我去迎迎她。”
李氏带着火气,又听到丈夫的哭声,心下也烦,便也没有多想,叮嘱一句‘劝你姑姑别急’就先走了。
目送母亲离开,孔嫄在祠堂外院的院墙处拦下了大全,大全看到是大姑娘,忙上前见礼,“大姑娘。”
“你去给那边递个信,孔府眼下要出事,若是她们想过安稳日子,便将这纸上的东西准备好。”孔嫄在药铺里借了笔墨,将自己要用的东西都写在了纸上。
大全没有接,“奴才愚笨,不明白大姑娘的话。”
孔嫄冷笑,只提了一句,“小石桥胡同。”
大全的脸色骤变,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大全是孔父身边得用的人,在府中也算是有些脸面,何时跪过小主子。
“大姑娘,不是奴才有心隐瞒,是老爷也有苦衷,他也是被人算计了...”
小石桥胡同住的正是孔父养的外室,大全也不知大姑娘是如何发现的,可这事若真被掀起,那可就捅破了天了。
前世,孔府流放三年,太子登基,孔府平反回京城,也正是那时,父亲外室带着子女寻到了府上,这事才暴出来。
孔家出事落难她们躲起来,孔家起势就冒出来,今生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如今眼前要安排抄家之事,孔嫄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处理那对母女,左右待重返京都再收拾也不晚,不过眼前也不能就这么放任她们自在。
孔嫄不愿听这些解释,打断他的话,“你只需将这信送过去,告诉那边的人只说是我让你送的。”
这一次,大全再不敢推诿,一头冷汗的接下信,他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又听大姑娘又淡淡道,“父亲那边你可知要怎么做?”
大全一凛,态度越发公瑾,“今日奴才没见过大姑娘,更没有去过小石桥胡同。”
“去吧。”
听到大姑娘满意,大全不敢耽搁的急冲冲走了。
该办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孔嫄心放下一大半,转身便看到姑姑一人提着裙摆急冲冲的往这边来。
孔嫄停下来,想到前世姑姑一直没有嫁人,最后离家出走,眼里闪过几抹的心疼。
待人到了跟前,她的声音也软下来,“姑姑慢些。”
父亲被打也不是一次两次,若真说起来一日一次两次也是常见的。
孔光竹手里握着帕子,却是抬衣袖抹了把额头的汗,“你父亲就是不听我的,叮嘱他无数次,春闱一定要穿马褂,这才能马到成功,他偏不听,不然今日岂能又让你祖父打他。”
孔嫄:....她沉默了几秒钟,“姑姑说的是。”
姑姑虽然辈份大,却是老来女,李氏嫁进府中生子那年,婆婆老蚌怀珠晚儿媳李氏三个月生下的小女儿。
如今十八了,仍旧待在闺中。
孔老夫人去的早,孔光竹算是被孔老太爷带大的,闺中女子会的东西少,偏是个喜爱养生和迷信的。
她说的话你若有疑义,她可以扯着你摆道理几个时辰,慢慢的只要孔光竹扯到这些,知内情的没有人反驳的。
孔光竹一边往祠堂走,一边哼哼唧唧,“甲午时喜神东北,煞北,诸事不宜啊。”
孔嫄跟在身后,心想马上就要抄家了,还有什么诸事可宜的,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还不待看清院里的情况,孔嫄只见身前的姑姑头往后一仰,鼻子一吸,哭声立时传了出来。
先是戚哀哀的一声‘大哥’,人几个快步就到了孔和仁的身前,“褂子弄的这么褶皱,日后想中举可就难了。”
院里的众人:.....
孔和仁正哭的伤心,卡壳了一刹,泪眼婆娑的眨了眨,“是为兄辜负了妹妹的良苦用心,为兄对不起你...啊啊啊...”
孔光竹也跟着哭,“大哥...呜呜呜....”
一旁的下人不知所措,姑奶奶趴在这哭,他们也不好再落板子,只能望向老太爷那边。
望着眼前的一幕,孔老太爷深深的叹了口气,孔家的男子眼泪不值钱,纵然对儿女们不争气已经麻木,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气的两筋生疼。
他忍着头要炸开的怒不可遏,对下人挥挥手,“一会儿点到名子,都到管家那里去,拿了卖身契收拾东西就各自寻新出路吧,孔府大限已近,不必再扯进更多无辜之人。”
院里众人一听,脸色大变,人人皆跪下来,他们是孔府家生子,此时孔府落难,老太爷却放他们生路,有良心的怎么能不感动。
皆说要与孔府共存亡。
孔老太爷神色疲惫,“若还当我是主子,便按我说的做。”
除此,便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李氏进祠堂还不等找丈夫算帐,情况就变了,她看着手里刚刚被公公塞的一大把卖身契,深吸一口气,“派几个人去将府中的人都叫来,其他的听到名子便到我这来。”
众人起身,按李氏说的去办,孔嫄走到父亲和兄长身边,先扶起了兄长,见兄长浑不在意的还扯了扯袍子,孔嫄便知道他没事。
反而是孔恽看到妹妹时,心有愧疚,“嫄姐,委屈你了。”
父亲平时多关爱婉姐,如今孔府出事,委屈的仍旧是嫄姐,孔恽心里也心疼。
可真说起来,去给人做妾,就真的好吗?
孔嫄笑了笑,“大哥,我没事,先看看父亲吧。”
纵然不亲近父亲,孔嫄还是做不到不关心,前世父亲也被打,因此在大牢被关的日子里落下了风湿的毛病,身子骨也弱下来,加之流放到塞外,身子更差了,平反回到京城不过几年,人便去了。
想到母亲的伤心,还有后来醒悟的父亲,今日怎么也不能让父亲再重走前世的老路。
孔嫄将自己从药铺里买回来的药粉塞到兄长的手里,“大哥给父亲上药吧。”
孔父外袍有了血色,可见是伤到了。
哪知一旁哭着的孔光竹听了,忙出声拦着,“不要止血,平日里放点血也能养生,就让伤口自然好吧。”
孔嫄:....
孔恽:....
纵然习惯了小姑姑这般,此时兄妹两个还是无奈的笑了。
两人无言的看向孔父,孔父一脸的惊恐,眼泪横流,“我要上药。”
第四章:抄家
前世,孔府抄家,场面一片混乱,有母亲的哭声,下人的惊吓声,浩浩荡荡的被御林军押到大牢有四五十人。
今生,孔府抄家只押送六人。
走出大门,不理会外面围观的人群,孔嫄在人群里搜了一周,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微微勾起唇角,那妇人被她这么一笑,吓的立马又缩回人群里。
原来这妇人正是孔父养在外面的外室古氏。
古氏自收了那封信,看到信中的威胁,便一直坐立不安,最后忍不住跑到孔府这边来,待对上孔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只听说孔府的大姑娘是个沉默寡言的,却也正合了那句话‘不叫的狗才咬人’,眼睁睁看着孔府的人被押走,古氏咬了咬牙,不过是舍些银子,流放之路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就看那死丫头有没有花的命。
此时,人群里却慢慢起了议论声。
“听说孔府将下人的卖身契都给了下人,将府中的人都遣散了。”
“武伯侯府和兵部尚书府刚刚也抄过家,有不少人当场撞柱而亡,哭闹声一片。在看看孔府,果然大儒世家,不是旁人所能及的。”
孔老太爷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肃然从容,在这样的场合下,似寒风中屹立的松柏,散着浩然之气。
在看看其子女,也安静的在他身旁,众人看在眼里,望尘莫及,纵然是在危难之际,也稳于泰山,要不怎么说孔老太爷让人敬重呢。
“孔家大老爷虽不惑之年才中秀才,可我听人说,为人学识丰富,只是嗜酒才耽误了学业。”
“孔家大少爷亦彬彬有礼,有一次我家小儿被人欺负,他还挺身而出。”
“啧啧,这么好的一家人,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嘘,小声点,听说是受了武伯侯府牵连。”
武伯侯陆家和兵部尚书墨家,听说都是太子那一派的....”
自从抄家的人涌进府中,孔和仁就一直垂头丧气的,此时听见百姓的议论声,立时振作起来,他挺直身子,“父亲。”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满脸的兴奋和骄傲看得出来他心里的激动。
孔老太爷看了儿子一眼,“你觉得很骄傲?”
孔和仁张了张嘴,想到家中如今的处境,默默垂下头来,一旁的孔光竹撇撇嘴,“父亲....嘤嘤嘤.....”
面对儿女们的怯弱胆小,孔老太爷没了往日的烦燥,想到孔府的今日,还有儿女们的种种,自觉是他没有教导好,心中不由得愧疚,越发觉得亏欠他们。
孔老太爷不知怎么安慰,最后只温声安慰家人,“不怕。”
想了想觉得这句安慰似没多大用处,又道,“牢房也没那么可怕。”
一听牢房,孔光竹原本的嘤嘤声立马变成的呜呜声。
“呜呜呜...牢房。”孔和仁一想到自己的屁、股还没有好,牢房里又潮湿阴冷,他能活下来吗?
太可怕了,呜呜呜....
孔光竹的心也直直下坠,今天的养生汤还没有喝,嘤嘤嘤...
李氏抿唇,一只手紧紧牵着女儿,感觉到母亲微微颤抖的身体,孔嫄握着母亲的手又紧了几分,李氏感觉到,对着女儿扯出一个安抚的笑。
待一家人被关到囚车里,孔家兄妹两个抱在一起,一个呜呜呜一个嘤嘤嘤,一路嚎到天牢。
明明应该是让人觉得可怜的事情,此时一路围观众人,竟无言以对。
孔老太爷被哭的头眼发麻,双眼一闭,干脆不去理会两人。
****
黑暗透着恶臭的天牢,在搜身的时候,孔嫄就被迫与母亲分开,待被推进牢房里,眼前漆黑看不清状况,孔嫄只能先靠着铁栅坐下,半刻钟后,眼睛慢慢适应了大牢的黑暗,环顾四周,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三面是墙,她身后唯一能见到光的地方就是铁栅,而光源来自天牢过道里的火把。
若大的天牢里,透过过道的火把光,可以看到对面牢房里也关着人,却安静的似没有人。
昏黄的火光,没有给阴暗潮湿的大牢增添一丝的暖意,反而拉长了漆黑的天牢,透出阴森血腥的味道。
纵然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可对孔嫄来说,似乎已经很久远了,久远的已经忘记了曾经历过,如此一来,涌进脑子里的仍旧是恐怖。
“要死的人,还穿衣服干什么?给老子还能取取暖。”一道粗鲁又猥琐的声音打破安静。
孔嫄看过去,发现在牢房靠角落那里有一抹身影,正在翻着什么....不...应该说正在撕另一个人的衣袍。
“滚...滚开...”低而弱的声音传来。
孔嫄隐隐看到地上躺着的人还在反抗,只是她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任由宰割。
她!!!
孔嫄反应过来,心直直往下坠,如坠冰窟,从身形上看蹲着动手是男子,而地上躺着的却是个女子。
身体的血液一瞬间凝固,孔嫄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前世是女子牢房,今生怎么是男女混合?
看着地上无力挣扎的女子,还有男子低低传来的淫笑声,孔嫄手抹在布鞋底,随后猛的站起身来,几个大步到了男子身后,那男子听到声音,还不等回头,孔嫄手起针落,从绣花鞋底拔出来的银针,直接对着男子的脑户穴扎去。
粗壮的身子晃了晃,慢慢向一旁倒去。
孔嫄手握着银扎一动不动,浑身微微颤抖,心底的惊恐慢慢平复后,抬眼便对上一双黑眸。
少女长了一张极为美艳的脸,薄唇微启,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能看到她狭长的凤眼已微闭,似已无力再撑着。
散落的发髻,被扯开的衣襟,形销骨立,瘦骨伶丁。
瘦,实在是太瘦了。
衣裙在她的身上似都挂不住了,站起来就能从身上松桍的脱落。
“...你没事吧?”孔嫄心凉了,知道天牢里这样的事情太多,可眼前的女子也不过是个孩子,小女孩看着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瘦骨嶙峋,看这模样在大牢里已经不知道关了多少日子了。
第五章:大牢
面对孔嫄的寻问,对方并没有出声,孔嫄也没再多问,看着晕迷倒地的男子,她吃力的连拖带拽,也只是将人挪了一米远。
她气喘吁吁的盯着男子,贼眉鼠眼,对一个小女孩都能下得去手,又是在这种地方,如此猥琐的男人岂能是好人?
她将人扎晕,只怕这男子醒来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她,思及至此,孔嫄眸子微暗。
马上又将脑子里的想法压下去,在大牢里将人杀了不行,一定会引起狱卒的怀疑,可就这样放任人醒了,危险的就是自己。
孔嫄再一次将鞋底藏的扎拿出来,走过去对着男子的腿上部位扎了几下,如此一来,醒了腿也站不起来,自然也就能让人放心起来。
现在她很庆幸这间牢房里只有他们三人,孔嫄想到身后骨瘦如柴的少女,她走过去在少女身前蹲下。
离的并不近,孔嫄隐隐听到少女在喘着粗气,“你在发烧?”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探到了少女的额头,在她手触到少女额头的那一刻,少女的身子微微蜷缩一下,孔嫄也听到一声轻轻的谢谢。
“有点烧,吃点药就可以。”楚楚可怜衣衫褴褛的少女,怎么是让人心疼。
孔嫄手往自己胸口的衣襟探去,将藏在围胸处的药丸摸出来一颗,“吃一颗吧,我自己配的退烧药。”
这些药正是孔嫄在药铺那里自己配的,前世入天牢的时候,天牢里就有发烧的传染病传播,所以今生她才早早做好准备,她知道有搜身这一关,在抄家之前,把东西都藏在了不能被发现的地方。
至于会医术,到不如说她会识毒下毒,前世在边戍流放的日子,遇到一个路边要饿死的老妇人,她将自己那天的干粮给了一个要饭死的老妇人,哪知道这样就救下了老妇人,后来相处中,身边谁有个小病小痛的,老妇人都会采药帮大家,没人知道她姓什么,便都叫她药婆婆,孔嫄性子沉闷,没事时总是帮药婆婆干些活,慢慢的也就认识了草药,更是在边戍那三年药婆婆去世前,学会了识毒辨毒。
少女轻轻抬起下巴,一双水眸盈盈晃动,凝视着孔嫄,看起来楚楚可怜。
孔嫄心就是一软,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轻,“药丸是用药粉和蜂蜜搓成的。”
他不说话,又垂下眼帘,对方眼里没有一点算计和恶念,干净的像潭清水,他这么想,慢慢张开嘴,微苦带着点甜的药丸像在沙漠里喝到的干甜,让他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四周很暗,孔嫄虽看不到,不过还是能感觉到少女的身子刚刚在微微颤抖,瞬间保护欲爆满。
牢房里没有被子,更不要说床,只有一堆干草,孔嫄顾不上那么多,走过去将干草往少女的身旁抱,用干草将少女围在中间,她想了一下,转身又将晕迷男子的外套拨下来,转身盖到少女的身上。
隔着一层外袍,才将干草又往少女的身上堆了堆。
干草堆里的少女缩成一团,吃过药丸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孔嫄知道她没有睡,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不安。
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忙,这时孔嫄才有空坐下来休息,天牢里很安静,静的像坠入深渊,寒气从四周往身体里挤。
孔嫄用手不时的擦着肩膀,来给自己取暖,至于父母那边,她到不担心,母亲一向坚强,也会将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从在马车里醒来之后,就一直为在抄家前做着准备,一切尘埃落定,孔嫄将脸埋在两膝间。
不知过了多久,天牢里响起了‘铛铛铛.....’的声音。
敲铁栏杆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天牢的安静。
“开饭了开饭了,把碗都摆好。”
随着狱卒的喊声,天牢四周也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孔嫄打起精神在牢房里搜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一只破了半边的瓷碗,里面还有剩下的糙米。
现在是三月天,当天的吃食并不会坏,孔嫄却嗅到一抹熟悉的味道,她想再去闻闻,身后的铁栅栏已经被敲响。
“吃个饭还要墨墨迹迹的,那就别吃,正好省口粮。”
孔嫄到不差一顿饭,可想到还病着的少女,不急多想将碗里的剩饭倒掉,拿着碗到了铁栏旁的地上放下。
狱卒不耐烦的舀了一勺粥到碗里,碗破了一块,一勺粥进去就流出去一半,只剩下个碗底,一块干饼子扔到旁边的地方,狱卒直接去了下一个牢房。
孔嫄捡起饼子,吹了吹上面的泥土,才小心翼翼的端起半碗粥,三个人就分这么点吃食,也难怪少女会饿的骨瘦如柴。
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的碗,粥还有些温度,对于生病的人来说,吃这些弱而易消化的东西最好。
孔嫄虽不忍心,还是推了推睡的并不安稳的少女,“醒醒。”
少女身子一紧,猛的睁开了双眼。
孔嫄见吓到了她,忙解释,“是我,晚饭送来了,你生病,喝点粥吧。”
少女眼里的警惕之色退去,道,“我不饿。”
都皮包骨了,怎么能不饿。
孔嫄无奈道,“不饿也要吃,你现在在生病。”
少女垂下眼帘,又不说话了。
对方不愿意吃,孔嫄也没有办法,她低头看着手里端着的半碗粥,突然脑子里有什么闪过,她将碗端到鼻子前闻了闻,立刻眼里就露出警惕之色。
她的动作终于引起少女的注意,少女见她起身走到墙角,拿着什么东西在闻,他略有些吃惊。
想到了什么,他目光又落在那晕迷的男人身上,眸子又暗了暗。
孔嫄也没有想到会闻到狼毒花的味道,狼毒花俗称断肠草,只需要闻它的味道,就能人中毒,更不要说还被下在食物里,慢慢吃下去,人似病死,也察觉不到是被下毒。
孔嫄细细回想,发现刚刚对面牢房里探出头的皆是男子,另一边皆是女子,像他们这样男女混在一起的并没有。
她回过身子,目光落在晕迷的男子身上,他真的只是被关在这里?还是有别的什么目地吗?
又是什么人一定要致一个少女死在天牢里?
少女又是什么身份?
第六章:你姑姑还是你姑姑
孔嫄有一些的茫然,显然她现在去问,少女也不会告诉她实情,只是看到食物中下的毒,她难了。
前世在天牢里呆了近一个月,才被流放,饿两三天她能挺住,一个月不吃怎么行。
和少女呆在一个牢房,不可避免的受到牵连。
孔嫄没有在再说话,默默的寻了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先不去想少女的问题,眼前自己活下去也成了问题。
明明已经将在天牢和流放的路上安排好了,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在天牢里遭罪,结果哪知道会出意外,现在不说遭罪,命怕是都保不住。
她扫了眼干草堆里的少女,想到对方骨瘦如柴的身子,又是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终是心软了。
“你知道自己不是发烧,而是中毒吧?”
对方不说话。
孔嫄无奈道,“我不会问你是谁,也不是带着目地接近你的人。我姓孔,府中没有出事前,家祖父是太子太傅兼国子监祭酒。”
对方仍旧不回应,扫了要没有醒来了的男子,她又道,“毒既然下在饭食里,眼下最重要的是能找到食物活下去,不是为了你,便是为了我自己,也要想想办法。”
也不报希望听到对方开口,孔嫄一番解释,到是宽慰了自己,在天牢这种地方,想要活下去一是有食物,二是不生病。
生病这个可以排除在外,她带的药丸可以保证自己不生病,那么只剩下食物,她深深叹一口气出来,最后还是回到了食物上来。
其实只要有需要的药材,哪怕是吃了带毒的食物也没有问题,可眼前的情况是根本没有药材。
孔嫄想来想去,问题又回到了原处。
耳边传来哒哒哒的走路声,将她的注意力引了过去,借着过道里的光,她慢慢的看清了过道里走来的身影。
孔嫄心中嗷的一声,差点激动的哭出来。
“小姑姑~”没有任何时候,让她见到小姑姑能这么激动。
孔光竹咦了一声,“是嫄姐啊。”
孔嫄两三步冲到铁栅旁,“小姑姑,你这是在做什么?”
孔光竹道,“饭后百步。”
孔嫄:.....就不能把小姑姑当正常人看。
思及至此,她眼睛亮了起来,小姑姑好养生,从不会让自己饿到,身上更会带着吃食。
孔光竹见侄女两只眼睛冒绿光盯着自己腰间的荷包,她双手护住,结果换来侄女一脸的委屈。
声音也委屈,“小姑姑,我一天没有吃东西。”
孔光竹道,“半个时辰前不是刚发放了晚饭?”
孔嫄对她招手,“小姑姑,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孔光竹狐疑的看她一眼,还是将耳朵凑过去,待听到侄女的话,她瞪大了眼睛,“真的?”
孔嫄点头,侧过身,“不信你看看。”
孔光竹看到了地上倒着的男子,犹豫片刻,将荷包摘下来寒到她手里,“罢了,正巧晚上吃多了些,这些今日也用不上,都给了你吧。”
养生比疼侄女还重要!
孔嫄:.....指不定以后在天牢的日子里,小姑姑就是她的衣食父母了。
刚刚孔嫄只对小姑姑说那男子抢吃食,并没有说下毒的事,怕吓到小姑姑。
不过能争取,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那些人不敢明着对同牢房里的少女下手,可见还是有忌讳的地方,说明天牢里的狱卒不一定都是坏人。
“小姑姑,别动。”孔嫄伸手在小姑姑的发髻上弄了两下,歪头打量一下,才道,“刚刚有些乱,现在好了。”
看到小姑姑能在外面自由走动,孔嫄就心生出一个想法,早在和小姑姑说话的时候,她就不动声色的将手指摸到腰带上,腰带中间的夹层里,她塞了一些能引起人过敏假相的药粉,因为是药粉,所以腰带和平时戴的没有区别,不然在搜身的时候早就被查了出来。
只要姑姑在外面走动,近距离就能接触到狱卒,粉药挥发出去,只要有狱卒身子不适,她配的药粉她还是有信心别人治不好,到时眼前的处境就能解决。
孔光竹这边不疑有他,“时辰差不多了,睡前泡脚不能太晚,饭食这边我明天和牢头说一下,你不用担心。”
孔嫄:......果然还是养生为重啊,顾不上问父母的情况,她笑着应好。
这时孔嫄才想到一件事,“小姑姑,狱卒怎么放你出来了?”
孔光竹整理身上的衣襟,不以为意道,“我帮牢头算了一下今日他的财运在哪个方向,他赢了钱回来,看我嫌弃牢房里百步地方小,就放我出来走走。”
孔嫄:.....谁能想到家里最爱哭的姑姑,反而在天牢里活的最滋润?
目送着小姑姑离开,孔嫄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她走到少女身旁,席地而坐,这才打开荷包。
里面是几块核桃酥,孔嫄拿出一块先自己咬了一口,才递到少女嘴边,“吃吧。”
少女犹豫一下,最终接过了核桃酥,慢慢的咬着,核桃酥很干,少女的唇早就因为缺水而干裂开,吞咽起来很困难。
孔嫄伸着脖子,将嘴里的核桃酥咽下,只觉得扎嗓子,眼前还能坐着吃,等流放才是遭罪的时候。
她拿起另一块慢慢的吃着,看少女吃完,她又递一块过去,第三次再递少女时,少女摇头拒绝。
孔嫄问,“吃饱了?”
少女点点头。
孔嫄将最后两块核桃酥在荷包里放好,将荷包塞到少女手里,“这个你拿着,明天饿了再吃。”
少女垂下眸子,将荷包握在手里。
显然少女有话要说,孔嫄看她抿了抿唇,然后听到她说,“陆廉,我的名子。”
之前只听到她说一声谢谢,声音很弱,并不是听的很清晰,此时才听清楚,她的声音很甜美,让人听了忍不住放松亲近。
“陆莲?那以后我就叫你莲姐吧。”孔嫄对她的姓氏到有了想法,“武伯侯府陆家你认识吗?”
陆廉道,“武伯侯正是家父。”
第七章:新来的任务
孔嫄刚刚也是随口一问,哪知道眼前的少女竟然是武伯侯之女,此时再细细回想,方才注意到少女声音里隐着的低落。
这次抄家有三大世家,武伯侯府陆家,兵部尚书府墨家,还有国子监祭酒孔府。
起因武伯侯被指私通外敌,说起来孔府出事,与陆家拖不开关系,换作是他人,早就一番责怪,孔嫄到没有在意这个。
她明白三家正是太子一派,备受打压,也不过是党派之争,如今是贵妃之子睿王一派起势。
武伯侯战死,武伯侯府上下被抄家,这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在天牢里被人暗下动手,又能活下现在,还是个女子,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孔嫄不由得又亲近了几分,“我平日里很少在外面走动,多是在学院里,不知道妹妹在家里排行第几?”
前世她一直比不过妹妹,也就极少在外面走动,更是与各家的贵女不熟。
陆廉垂下眸子,“在姐妹之间排行第二,只是从小身子不好,便一直养在庄子上,前些日子才回府中。”
陆廉确实有一个妹妹,与他还是双生子,外人不知这事,他们兄妹两个身子一直不好,妹妹这些年来一直养在庄子上,听到父亲出事,病重的妹妹便回了府中,得到抄家的信之前,妹妹更是为了保住他而自缢,让他扮成妹妹的样子,不是陆府年长的男子嗣,这才让他逃过暗杀。
他原不想苟且的活着,想到妹妹的死,想到兄长及嫂嫂在临死前将冶哥交到他手中......只是谁能想到那些人心思歹毒,连女子都不放过,口中有血腥味涌上来,他硬生生的又咽了下去。
孔嫄陷入了沉默。
到不是因为觉得对方说的话有问题,而是前世流放的路上,孔家与墨家一起,陆府根本就没有人,后来回到京都听人私下里议论,说是陆府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武伯侯府世子的儿子,也不过三岁,刚刚出京都两人便病死在路上。
她抬眸打量着草堆里的少女,牢房里很暗,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只隐隐看到人病弱的躺在里面。
她试探的问,“你还有一个侄儿也在天牢里吧?”
陆廉紧抿着唇静静的看着孔嫄,待孔嫄看过来时,又默默的移开眼神,“是。”
那身份就对上了,想到前世‘陆莲’与其侄儿都死在流放的路上,孔嫄就就是一紧,武伯侯为后周的人镇守边关,最后一家却如此悲惨,怎么能不让人心寒。
前世她没有遇到,今生遇到了,定要护住陆府的这两个血脉。
“我相信侯爷是被冤枉的,有朝一日一定能沉冤得雪。”前世,她就见证了一切。
她的话音刚落,少女蓦然的看向她,里面带着星与光,黑亮的眸子宛若繁星。
少女重拾希望,是孔嫄愿意看到的,“你知道你侄儿关在哪里吗?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将他带到身边。”
陆廉的眸子暗淡下来,“不知道。”
孔嫄明白她为何失落。
三岁的孩子,三个月前就被关进天牢,没有人照顾,怎么可能活下来。
可孔嫄是重生的人,知道那个孩子还活着,“我相信一定会没事的,你也看到我姑姑能在外面随意行走,明天见到她,我让她帮着打听一下。”
陆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孔嫄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等查到事实再说。
牢房里阴暗潮湿,从进来到现在,孔嫄算着时辰,应该是晚上了,她缩在牢房一角,双手抱臂取暖,三月的京都刚下过一场大雪,又没有被子,便是身上穿着夹袄,在这种环境下不多时就会从外到里冷透。
这时,牢房里晕倒过去的男子终于醒了,他身子动了动,想坐起来,身子却不听他使唤,四肢无力的垂着,只是身子在地上扭动,他气急想骂出来,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孔嫄怕吓到陆廉,解释道,“我扎了他的穴道,不用担心他在做什么。”
孔嫄听不到陆廉说话,以为她睡了,也慢慢垂下眼帘,至于那个在一直啊啊的男子,根本没有理会他,反而是他弄出了动静,很快就引来狱卒的动静,孔嫄就是想睡也睡不了了。
狱卒骂骂咧咧,透过铁栅栏对着男子抽鞭子,孔嫄就将身子又往角落里移了移,生怕打到自己身上,直到男子唔唔的再也不敢发出声音,狱卒这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夜里,陷入沉睡的孔嫄隐隐的被低喘声惊醒,她醒来才发现是草堆里的陆廉在发烧,她忙掏出一颗药丸塞到她嘴里,又低声劝她将药丸吞下去,陷入迷晕的陆廉似听到了她的声音,听话的将含到嘴里的切丸吞下,只是冷的一直在发抖。
孔嫄是知道天牢里冷,所以穿着厚夹袄进来的,眼下顾不得太多,直接打开夹袄,将陆廉拦进怀中,又把草堆往四周堆,两人紧紧的埋在里面。
白天折腾一天,到天牢里又发生这么多事,孔嫄又累又困,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不在发抖,手又往额头上摸了一把,烧也退了,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孔嫄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体都僵硬了,手脚都麻的没了知觉,而怀里仍旧紧紧的抱着陆廉,她轻手捏脚的松开人爬起来,四下里昏暗也猜不出是什么时辰,不过远远的听到狱卒又喊起来吃饭了,猜着应该是中午了。
在天牢里,只有两顿饭,早饭一般都会到中午才能分下来。
同牢房里的男子也醒了,许是昨日里被鞭子打过,又被孔嫄的手段给吓到,孔嫄一醒,他立马扭着身子躺到一旁,警惕的看着孔嫄。
一个不会威胁到自己的人,孔嫄并不放在眼中,听到陆廉那边动了,孔嫄走过去蹲下身子从怀里又掏出一颗药丸给她。
“药要定时吃,一会儿我看能不能要点水过来。”陆廉的嘴唇都干裂开,孔嫄看着都疼。
陆廉道了谢,乖乖的吞下了药丸,两人离的很近,近到对方微弱的呼吸都能扑到孔嫄的脸上,孔嫄莫名的脊背一麻,像有什么爬过,最后撞激到她心上。
她忙直起身子,心想自己可能是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对上陆廉疑惑的目光,她干笑两声,“打饭的过来了,看看今天吃什么。”
说完,她自己都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在天牢这种地方,还指望每天给你换样弄吃的,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这么想。
身后,陆廉盯着她的背影,孔嫄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落荒而逃。
第八章:布局
孔嫄趁着狱卒还没有过来,蹲在牢房的角落里捣鼓了一会儿,起来时干净的脸已经被她抹了泥巴,头发也被她扯乱,看的牢房里的男子张大了嘴。
前世有狱卒对天牢里的女子起了色心的事也不少,今年她十五岁,已经及笄,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保护好自己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她长的瘦小又脏又乱,狱卒也没多看她,孔嫄见是粥,还是从大木桶里一起盛的,动了心,拍马屁道,“差爷,我听我祖父说起过,在天牢这种地方,给犯人打吃食的人多是善人,心狠心辣的人才不屑做这些,一看您就是个面善心好的人。”
狱卒到是笑了,自然知道对方是在拍马屁,可有谁不爱听好话,“看你小丫头到是嘴甜,我到是好奇你祖父是哪个,还有这样的眼界。”
“实不瞒差爷,我祖父曾是太子太傅。”
狱卒一听,哟了一声,语气也多了分敬重,“是孔老太爷啊,孔老太爷乃当世大儒,若不是武伯侯私通外敌,孔老太爷又在朝中帮武伯侯说话被指是同党,孔府也不会出事,到是可惜了。”
这是睿王一派搞的事情,孔嫄此时就是辩解也无用,为了改变眼前的境地,她虚与委蛇的叹气道,“祖父说过为人善,问心无愧便可,我们做晚辈的自然不敢有疑义,到没想到差爷还能赞我祖父一句。如今落难,还要麻烦差爷一番,我们牢房里关了三人,只有一只碗,不知能不能再分一个。”
狱卒笑道,“这算什么难事,便是有孔大儒这一面,我也要多照顾一番。”
当世大儒,换作是以前,他们哪里高攀得上,如今还在低身向他们拍马屁,狱卒被捧的高兴。
说着狱卒就吩咐另一个叫矮子的狱卒去取碗。
趁着这个空闲,孔嫄端详着狱卒的脸,似不经意道,“我懂一些病理,观差爷面相,差爷是否晚上睡觉总会鼻子堵塞,呼吸困难而憋醒的情况?”
狱卒很是意外,“这个看得出来?”
孔嫄点头,“不知差爷可否方便我把把脉。”
狱卒不疑有他,直接将胳膊伸过去,孔嫄的手搭在对方的碗上,眉头慢慢皱起,寻问道,“差爷身上可否有一些明显的红块或是斑点,便是好皮肤的地方也总是奇痒无比?”
狱卒这回信了几分,却也没全信,“这是什么病吗?西街的坐堂大夫到是说过我这只是湿疹,普通的皮肤病。”
孔嫄收回手,回道,“旁的大夫怎么说我不好评论。到是差爷这可不是皮肤病,而是温病。古有‘呼吸入腰,百病全消’之理,差爷这温病正是嘘喘上来的,此时只是初期,若再耽误下去,怕是以后在睡梦中就醒不过来了。”
狱卒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小丫头,你敢诅咒老子?”
在这种地方的人怎么会有好人,说翻脸就翻脸也正常。
孔嫄不担心,慢声细语的面上忙着赔礼道歉,还一边拍着胸口保证,“小女怎么敢诅咒差爷,别的不敢保证,我这看病的手艺我敢发誓定不会看错,以我观察,三日内差爷身上必会起癣,若是没有,我任由差爷发落。”
最后又炉火纯青的拍马屁道,“在这天牢里,就是差爷的天下,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差爷做筏子。”
都敢这么保证了,狱卒面上的狠色才退下去,骂骂咧咧几句,这时去取碗的矮子狱卒回来了,狱卒到没有因不满而为难她,分饼子时还多分了一个,孔嫄高兴不已,心知她的话狱卒信了七八分。
她端碗到陆廉跟前时,高兴的笑道,“我闻过了,今日的没有毒。”
说这些时她压低声音,毕竟牢房里那个男子还在。
那些暗下毒手的人也不是蠢的,知道不能整日里下毒,不敢在牢房里明着来,可见还是有忌讳的地方。
陆廉不说话,孔嫄只当他没力气,放下粥碗要去扶他,手还没有碰到人,就见对方扭开头。
这是生气了。
孔嫄微愣,手僵在半空,想了一下明白了,“他们说武伯侯府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生气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要让自己好起来,然后才有力气去找证据。”
陆廉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仍旧不开口。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突然,一个想法冲到脑子里,孔嫄哑然,“你不会在和我生气吧?怪他们那样说武侯伯府我也没有反驳?”
想想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才刚刚让陆廉对她打开心扉,然后就当着他的面和别人议论武伯侯府,对陆廉来说自然是种背叛。
孔嫄望着他平静的眼神,被误会了非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真性的陆廉很可爱。
她干脆在草堆上坐下来,“他们说武伯侯府时,我若是反驳,今天非但不会有一个好碗盛粥,没有水喝不说,更不会吃上东西,或者几天都没有东西吃,我身体挺得住,你身子现在虚弱还能抗得住吗?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就把眼前当成卧薪尝胆又何妨?点头哈腰又如何?即便是为奴为仆,只要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谁无虎落平阳日,待我风山再起时。”
谁无虎落平阳日,待我风山再起时!
陆廉心里默默的念着这句话,只觉枯萎掉的身子,似干涸的大地一瞬间涌进江河湖海,万物生机勃勃重新活了过来。
手被握住,他看过去,只见孔嫄握住他的手,目光认真的看着他。
孔嫄在不忍心看到这个年岁正好的少女就这样放弃生命,“莲姐,我相信你,相信未来侯府一定会平反。”
陆廉:.....莲姐吗....他唇角慢慢升起一抹微笑。
随后目光触极到他被握紧的手,耳尖慢慢的红了起来,他垂下眸子,“嗯。”
孔嫄露出笑来,慢慢扶起他,就让人靠在她的怀里,一手端起粥碗递到干裂的唇边,“喝吧。”
孔嫄感觉到怀里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陆廉又听话的小口喝起粥来,粥里没有几颗米,也正是这样才可以当水喝,她声音温柔道,“喝一半留一半,等一会儿我把饼子撕了放在里面,这样也好下咽,那两块核桃酥留着饿的时候再吃。”
孔嫄说什么,陆廉都慢慢的点头应着,乖巧又听话,孔嫄看的心都软了,还好这辈子让她遇到了,可以救下这个软妹子。
第九章:小狼崽
先前企图对陆廉欲行不轨的男子一直很安静,许是被孔嫄的手段给吓到,昨天叫过之后就一直没有动作。
孔嫄和陆廉吃东西的时候,男子才又对着两人方向啊啊的叫了几声,显而意见是想要吃的。
陆廉养了两天,已能自己坐着,孔嫄拿起半个饼子走到男子身边,她问,“饿吗?”
男人用力的点头。
孔嫄又问,“想活下去吗?”
男子连连点头,眼晴紧紧的盯着孔嫄手里的半个饼子。
孔嫄自然不是心善泛滥,而是猥琐男若真死了,反而不妥,只要在她们离开之前,让这人半死不活的活着就行。
又不能总喂他吃东西,孔嫄想了一下开口道,“我现在给你扎针,让你的手能自己动,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呆在牢房里老实些,若再有什么想法,你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不论孔嫄说什么,男人都是点头,孔嫄这才拿针在他穴位上扎了两下,两只胳膊一好使,男人立马抢过饼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孔嫄转身回到陆廉身边,陆廉半垂着眸子,柔弱的像随时能被风吹倒,声音也轻轻的,“我想方便。”
牢房里想解决个人问题,只有角落里放着的木桶,几天没有清洗倒过,虽然天气冷味道不是太重,却也熏人。
孔嫄前世遭受过这些,所以进来之后,也没有觉得不妥,何况从昨日进来到现在,她是一口水也没有喝,吃的东西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生理方便自然还没有需要。
看到陆廉,想到她三个月里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又是一阵的心疼,“我扶你过去。”
陆廉摇头。
孔嫄想想也是,小姑娘总是害羞一番,到是她已经嫁过一次人,想到这里,她心里咦了一声,她前世嫁了人,那嫁了谁?再细想下去头疼欲裂,她立马打住想法。
短暂的失神之后,她道,“你现在自己能起身吗?”
见陆廉点头,孔嫄起来走到铁栅栏那里背过身,“那你去吧。”
身后的陆廉没有回应,不过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孔嫄这边也想着等狱卒找到她治病,定要把现在牢房里的生活条件改变一下,起码得有条被子,又想牢房里的木桶找机会也得清洗一下,正在她想着这些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孔嫄一愣,听出是陆廉的声音,猛的回过身去,就见陆廉趴在地上,而那个猥琐男上半个身子还在往她那边伸,陆廉身子很弱,一边挣扎着往后躲,一边嚷嚷着不要。
这一幕把孔嫄吓的不轻,几个大步冲过去,一脚踹开猥琐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陆廉被吓到的样子,她紧紧的将人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抚着。
“没事了,没事了。”
陆廉已经不叫了,身子在孔嫄的怀里微微的颤抖着。
而身后的男子被孔嫄一脚踹开之后,双手扶着地才稳正身子,他不能说话,只能对着孔嫄啊啊的叫着。
孔嫄想到男子再一次对陆廉动手,还是她造成的,心下愧疚不已,听到男子的叫声,目带杀意的回过头去,牢房里的光线并不好,男子敏感的不叫了,两只手做脚,将身子躲进牢房的角落里。
这么一吵,狱卒也被惊动了,往这边寻来时,见这边安静了,只骂骂裂裂几句走开了。
黑暗能掩饰一切,孔嫄自然不会看到怀里颤抖的陆廉面上并没有惧怕之色,一双眼睛盯着角落里男子的方向,满是暴戾,垂下的一只手将一块饼子狠狠的捏碎,散落地草堆里。
怀里的陆廉终于安静下来,孔嫄这才去和角落里的男子算帐,“劳则善心生,佚则淫心生,像你这种恶人还是活的太滋润。”
男子用力的摇头,手指着陆廉的方向啊啊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真的很委屈。
明明是他在吃东西,那个小娘们抢走他手里的饼子不说,还自己倒在地上,装出害怕尖叫的样子。
偏偏不能说话,男子欲哭无泪。
孔嫄两扎下去,男子举起来的胳膊又垂下去,男子真的急了,他真是冤枉的。
他叫声又大了几分,孔嫄慢声道,“你再喊就让你连声都叫不出来。”
男子:......紧抿着唇眼睛用力的瞪着孔嫄。
孔嫄没理会他,转身回到陆廉的身边,“这次是我想的太简单,害你惊吓到,我扎了他穴位,以后不用怕他了。”
陆廉脸色苍白,明明还很害怕,却仍旧乖乖的点头,看了更发让人心疼。
孔嫄还想安慰她几句,就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一回头竟然是中午打饭狱卒中的那个叫矮子的。
矮子站在铁栏外面,背着过道里的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声音却稳稳的响起,“会把脉的那个,你过来。”
叫她?
孔嫄安抚的拍拍陆廉,松开她走到铁栏住,“差爷找我?”
矮子命令道,“你过来给爷把把脉。”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孔嫄笑着应了一声好勒,认真的给矮子把脉,把过一只手,又换另一只胳膊。
矮子见她两个手都把完了,问道,“怎么样?”
孔嫄半垂着眸子,规矩的回道,“容小女多问几句,差爷这些日子可否以前身子不舒服的地方,皆这几日复发了?”
矮子道,“你说的不错,若是身子舒服,小爷岂会让你把脉?”
言外之意指孔嫄在这里虚张声势。
孔嫄不和他理论,照实道,“差爷这是中毒了。”
“中毒?”矮子声音提了一阶。
孔嫄低声道,“小女子可不敢诓骗差爷,差爷不但是中毒了,中的还是断肠草的毒。”
“断...”矮子声音一尖,看到孔嫄示意静音后,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半响才问,“你如何能确定是中的断肠草?”
孔嫄垂下眸子,慢慢说道,“差爷背着人过来寻我把脉,心中定也是有了些猜测,我被关在这天牢里,便是有办法也不能证明给差爷看,差爷若是信不过,也不会过来寻我,我说的可对?”
孔嫄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矮子的目光在紧紧的盯着她,良久才听到对方道,“你说的不错,中午你给雷老大诊脉,雷老大半刻钟前发现身上起了癣。我看你小丫头也是个聪明的,就不瞒你,这些日子我总能看到雷老大趁着厨房没有人的时候往粥里放东西,今日他对你又格外好说话,你真当他是看在孔大儒的面上?定是你对他有什么用!”
矮子哼了哼,“连亲爹都下得去杀手,你们比他亲爹还亲?”
孔嫄:……她真没这想法!
第十章:真假(1)
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比如眼前这个叫矮子的狱卒,他一番话没有让孔嫄放松警惕,反而打起了精神应对。
孔嫄不知道矮子的目地是什么,只能顺着他的意往下演,“差爷,我哪敢有这样的想法,在这天牢里面,要死要活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矮子哼了哼,眼神透着算你知趣的神色,“那你可知道要怎么做了?”
孔嫄谄媚的笑了笑,“小女一切听差爷吩咐。”
矮子满意点点头,他并没有立时就说出来,还是很小心的四周打量一眼没有人过来,这才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我让你指证雷老大下毒。”
孔嫄做出惊吓到的样子,“这...”
矮子立时出声警告她,“你们吃的粥里还不知被下了什么东西,纵然不要命,你现在知道了我的想法,你觉得能活下去?”
只怕帮你对付完雷老大,也会被灭口吧?
不过,有时死机即是生机,万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很快孔嫄就在心里有了盘算。
面上孔嫄做出被吓到的样子,“差爷,小女子无凭无证,纵然想帮差爷,却也做不到啊。”
“这个容易,雷老大找你帮他治病时,自然会放你出来,到时想找证据怎么样还不是你说的算。”矮子看着贼眉鼠眼,说话时眉眼间却透着一抹阴毒。
孔嫄现在是被赶上架的鸭子,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应下,待矮子一走,她回到陆廉的身边,一脸的严肃。
孔嫄刚刚和矮子说话声音很低,同牢房里的人也听不清,只能不时看到孔嫄惊讶的神情。
陆廉问她,“姐姐,出了什么事?”
孔嫄没有说话,抬手抚着抚陆廉的头,前世在天牢里她身上并没有发生奇怪的事,反而是今生与陆廉呆在一个牢房里,事情出了变故。
她明白是陆廉被人盯上了,那些人真要对武伯侯府赶尽杀绝吗?但是明明可以直接动手,为何还要转这么多的弯,或是....孔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或许他们想从陆廉身上探出什么秘密。
比如前世安然无恙的铁血侯?
孔嫄两世都没有见过铁血侯,只知道他是武伯侯府的二公子,当年武伯侯府出事时他并不在府中,继而逃过一劫,待孔嫄听知铁血侯这个人时,铁血侯已战功累累,征讨边关蛮野之地,降西南异族,攻睿王所占城池,威震四方,名扬天下,更在太子登基不过两年驾崩之后而成为最年轻的摄政王。
却也有私下里相传铁血侯嗜血,凶狠残暴,手段毒辣,曾因被御史弹劾而将怀恨在心,更在后来寻了莫须有的罪名将对方抄家不说,还将对方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后周百姓父母以其名吓之,孩子即无再啼。
前世那些针对武伯侯府的人,皆没有好下场,也是铁血侯为之。
这些人现在如此针对陆廉,难不成是为了寻找到逃跑在外的陆家二公子?
“孔姐姐,怎么了?”陆廉见孔嫄一直盯着他,心里略有不安?
难不成是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孔嫄收回思绪,轻声道,“莲姐,那些想对你出手的人,你可知道为什么?”
陆廉摇头,半垂眼帘,“父亲是被冤枉的,那些人自然是武伯侯府的人为父亲平反。”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
到底和陆廉才认识两天,孔嫄也不好多问陆府二公子的事情,前世她还在闺中时性子沉闷,又一心想赶上婉姐,所以只会呆在府里闷头的学,很少在外走动,对于陆府二公子的事情也知道的并不多。
后来出来一个铁血侯,听人说起是武伯侯府的二少爷,她才知道武伯侯府还有人活着。
孔嫄不好触及陆廉伤心事,对方不提起逃在外面的兄长,她也没有多问,小心的把狱卒找她做什么的事说了,陆廉惊讶的抬起头,微张着嘴。
“你放心,我也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有些事情逃不掉,那就见招拆招。”孔嫄到不担心,她只需要配合对方演戏就好了,让对方信以为真,才能探出对方真正的目地。
这一天过的很快,许是与陆廉还能说说话,只是午饭过后,孔嫄一直也没有等来姑姑,心下奇怪。
饭后百步走,她昨日就见识过了,按理说今日姑姑也该过来了,可眼见着要用晚饭了,也没有看到人。
陆廉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孔姐姐是在担心你姑姑吗?”
孔嫄笑了,“莲姐也看出来了?”
对‘莲姐’这个称呼,从开始的浑身不适应,直到此时陆廉已经习惯了,“孔姐姐是担心你姑姑出事吗?”
孔嫄点头,然后道,“我担心她动员牢头,让全天牢的人都饭后百步走。”
陆廉:.....
孔嫄不是瞎操心,姑姑除了自己好养生,还喜欢劝导别人养生,牢头能放姑姑出来走,除了是信了姑姑的话,定也是个好养生的人,这样的两个人遇到了一起,孔嫄总有不好的预感。
陆廉迟疑道,“不会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吵闹起来,隐隐听到狱卒的喊声和叫骂声,“一个个懒洋洋的躺着等死吗?都起来,起来在牢房里走五十圈,头儿可说了,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指不定你们保养好身子,哪天能放出去,那就是百岁的命。”
陆廉:.....
孔嫄抚额:.....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有胆小的被狱卒一喊,纵然不满,也只能起来照做,有些胆子大的不满的嘀咕几声,换来几鞭子,终于让天牢里的犯人都老实了。
孔嫄扶着陆廉,两人慢慢的走着,有狱卒探头过来,见两人听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落在角落的男子身上,见男子坐在那里不动,自然是一顿的鞭子,男子受痛啊啊声更大,在狱卒看来就是在挑衅,下手又狠了几分,可惜男子不能解释又不能动,硬生生被打晕了过去。
孔嫄没有怜悯,在狱卒的监视下,浑水摸鱼的说是走够了五十圈,这才气喘吁吁在草堆上坐下来,原本吃的就少,又这么一走,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狱卒走了,原本安静天牢里,隐隐能听到犯人不满的骂声,孔嫄叹气,果然还是姑姑威武,到哪里都能引起骚乱。
没等她休息过来,叫矮子的狱卒就来了,手里拿着钥匙,打开牢房的门,叫孔嫄跟他走,“走吧,雷老大找你。”
第十一章:真假(2)
孔嫄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跟着矮子一路出了牢房,进来的时候她没有多看,这时才细观察一下。
每个牢房里关着最少五六个人,只有她们那间关了三个人,这也是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牢房里的光都靠着油灯的光,视线很昏暗,上台阶听到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强烈的光线一时之间让孔嫄不适应的闭上眼,只能踉跄的跟在矮子身后,待整个人置身在太阳下,她这才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
这是天牢的院子,四周是青砖高墙,墙下光凸凸的,在大门那边站着两个守门的,跟着矮子往后院走,到了一处房门口。
矮子左右看看,大声道,“这是放药材的地方,你将雷老大让要用的药配出来。”
见孔嫄点头,又没有人,矮子又小声道,“将我要用的药也配出来。”
孔嫄连声应下,矮子这才打开门放她进去,却也没有走开,就站在门口盯着,孔嫄想给陆廉配些解药,只是药材有了没有熬药的地方也不行。
她心里犯了愁,手上挑药材的动作了慢敢起来,过去了半刻钟,矮子这边催促道,“还要多久?”
孔嫄将挑捡的药材一堆堆的放好,一脸为难的看向矮子,“差爷,药材是挑出来,可是若熬的方法不对,这药吃了也不见效。”
她也同样压低声音道,“特别差爷要用的药....”
矮子脸色阴沉,“你拿着药跟我来。”
孔嫄拿着药跟上去,到了地方才知道是狱卒休息的地方,矮子口中的雷爷也在。
雷爷声音阴沉道,“怎么将人带到这来了?”
矮子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雷爷不快的扫了孔嫄一眼,最后不耐的挥挥手,“将人带到后面的厨房,看着她把药熬出来。”
矮子点头哈腰的应下,喊着孔嫄跟上他,过了跨院,到了后面院子,院里堆了许多的干柴。
矮子指了指厨房,“进去吧。”
最后还格外说了一句,“雷爷的药,你可要用心点。”
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孔嫄,孔嫄后背一紧,听话的应了一声,进了厨房。
她明白矮子是让她将指证雷爷‘下毒’的证据找出来,这个证据可以自己弄,也可以找。
厨房里到是找到了熬药的瓦罐,熬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难题,前世她在边戍第一件事就是跟药婆子学熬药。
矮子就坐在厨房门口的椅子上,眼睛不时的往厨房里扫一眼,盯着孔嫄,孔嫄稳稳的洗药材,趁着洗药材的时候终于喝到了两天以来的第一口水,她背着身子,矮子即使看过来,也只是看到她背景,举手的动作也是看成作活,发现不了她在偷喝水。
空着的肚子被水添满,孔嫄舒服了很多,药材都放进瓦罐里,两个瓦罐,一个是解断肠草毒的,一个是治皮肤癣不痒的。
这期间有给牢犯做吃食的人进来,孔嫄就将瓦罐移到角落里,厨房里的人进进出出忙着做吃食,到是让矮子看着孔嫄就费力了些,孔嫄趁着这个空档,将腰带慢慢解开,腰带一头向上,又用勺子将断肠草的汤药慢慢的灌在腰带里。
不时有人过来,又要不能被人看到,等这一番操作作完,孔嫄也出了一额头的汗,腰间更是被烫的像针扎一般的疼。
说起她腰间的腰带还有来处,孔父爱喝酒,孔老太爷总是让人看着,孔父就想出了这招,让人用牛皮做了腰带,这腰带却是水囊那个原理,平日里孔父就是将酒偷偷装在这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人偷喝一口。
有一次喝多了,正巧被孔老太爷撞到,平日里见到父亲都会发抖的孔父,喝醉了根本没有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孔老太爷,还得意扬扬的长着孔老太爷看自己的腰带吹嘘一番。
醒酒后的孔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悔的狠狠锤床也没用,被人架着自然又是一顿板子,至于他犯事的那个水囊的腰带,就被孔老太爷放到了祠堂里,每每孔父子喝多,孔老太爷都要指着腰带训斥孔父一番。
抄家前,孔嫄在祠堂里把这条腰带给顺到了身上,不想今日就用到了。
瓦罐里的汤药下去大半,孔嫄将早就放在一旁的水倒进去,一切做完,她的心总算是心安了。
时辰差不多,知道再等下去矮子会发火,孔嫄将两个瓦罐里的药汤都倒进碗里,这才起身端出去。
只不过与厨房里做饭的厨子擦身而过时,孔嫄的身子一歪,一只手里的碗应声落地,她呀了一声。
矮子听到动静看过来,一看到撒落一地的汤药还有破碎的碗,他骂骂咧咧的开骂,孔嫄委屈道,“差爷,是这位差爷碰到我,才将汤药碰撒的。”
厨子一听就急了,“你再说一句,老子哪里碰你了?”
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矮子正狐疑,接到孔嫄的目光,立马就明白了,起身拦在中间,扬着下巴狠狠的看着厨子,“这可是给雷老大煎的药。”
厨子一听雷老大,似忌讳着什么,将暴虐的狠劲压了下去。
孔嫄探出头,“瓦罐里还有药,差爷再帮我拿个碗便可。”
一听问题能解决,厨子面色缓了缓,转身去拿碗还是不忘记恨恨的瞪孔嫄一眼,趁着厨房里只有这一个厨子,孔嫄忙从矮子身后出来,从锅里拿了两个热乎的白面馒头,随手扬了东西到剩下的馒头上。
矮子皱着眉。
孔嫄在他耳边小声道,“差爷不是要对付雷老大吗?这馒头是给各位差爷吃的吧?若是里面有毒,差爷觉得牢头会怎么样?”
矮子的眉头松开,厨子又拿了碗回来,孔嫄将拿着馒头的手藏在身后,那厨子也算是有眼色,拿碗后就将瓦罐里剩下的药汤倒进了碗里,矮子接过来,孔嫄忙跟上去。
往前院走的过道上,矮子停下来质问孔嫄,“你怎么安排的?”
第十二章(真假3)
孔嫄不紧不慢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刚刚捡药柴的时候,我看到有附子,想到差爷让我办的事,便拿出一枝,刚刚那些散在馒头上的正是附子散,附子可使人中毒,雷老大又管着这些事,出了这样的事,差爷只需要在牢头面前指证雷老大即可。”
“我这还剩下一些药粉,差爷可以找机会塞到雷老大的身上,这样雷老大想狡辩也没用。”孔嫄示意矮子帮她拿一下碗,她空出一只手,从腰间拿出一个枯叶包的附子粉,自然的塞到矮子的腰间。
矮子两只手各拿一碗汤药,他紧紧的盯着孔嫄,“万一你是诓骗老子?老子到时岂不是被你算计了?”
孔嫄笑道,“差爷别急。”
孔嫄又将塞进他腰间的草包拿出来,打开捏出一点附子粉,掰开一块馒头,将附子粉散到上面。
麻利的将剩下的包好又塞回矮子的腰间,将那块散了附子粉的馒头扔在不远处。
青墙上落着的麻雀看到有吃食,跳蹦了一会儿,觉得安全,这才落下来,不多时馒头就被分食光,麻雀开始还在飞跳,几眼的功夫,就变了。
只见麻雀飞不起来,身子似失去了平衡,东西晃了晃,似控制不住一般倒在地上。
麻雀没有死,却失去了自身的控制能力。
矮子看到这一幕,阴恻恻的笑道,“看来你对药材很有研究。”
这话可不像是在夸她,孔嫄也感觉到有一瞬间有杀气闪过,她心下一凛,面上装出羞涩的低下头,“不过是些旁门左道,家中祖父藏书多,有些书上有记载,小女也是今日试过才知道。”
她知道这样解释对方也不会相信,不过对方也没有再多说,端着药走在前面,“跟我去雷老大那边吧。”
又问哪个药是给雷老大的,这才将碗递过去。
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孔嫄暗松口气,将剩下的馒头塞进衣袖里,一边接过碗,至于她塞馒头的事,矮子似没有看到,将药递给她后,就先走了。
进了先前的院子,矮子停下来,对孔嫄道,“你先给雷老大送药去,我喝了药再过去。”
孔嫄听话的应下,先一步往雷老大休息的屋子走,身后矮子目光阴毒,一直盯着孔嫄进了屋,随手把手里的碗及碗里的汤药扔到草丛里,然后才大步的往屋里冲去。
雷老大这边正在和其他狱卒打牌,今日他的运气很差,已经输了二十两银子,心里正憋着火,看到孔嫄才过来,加上浑身奇痒无比,将火气都撒到了孔嫄的身上。
骂骂咧咧的接过孔嫄手里的药,一路上走过来,药早就不烫了,正当他要喝时,矮子从外面冲了进来,嘴里还喊着,“雷哥不要喝,里面有毒。”
这一句‘里面有毒’落下,屋子里刹时安静了。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雷老大手里捏着的碗上。
雷老大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在孔嫄身上,孔嫄立进跪下来,“差爷冤枉啊。”
矮子这时也开口道,“雷哥,刚刚小的内急,所以让这女人先端着汤药进来,赶回来时只远远的看着她拿着东西往汤药里散,背着人往药里散东西,不是毒又是什么?不如拿大黄过来试试。”
大黄正是天牢看门的张老头养的一只小狗。
雷老大二话不说,就吩咐一旁的人去拿大黄过来,孔嫄跪在地上只是喊冤枉,“差爷能看在小女祖父的份上,多照顾小女几分,小女又怎么可能恩将仇报,更何况小女与差爷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差爷?”
雷老大阴冷的盯着孔嫄,似要用眼光将她的皮拨下来,好在有狱卒已经抱了大黄过来,狱卒强行将雷老大手里的药灌进大黄的嘴里,大黄呜咽了几声被松开放在地上,它这才安静下来,众人盯着大黄,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黄仍旧没有一点异常这之处。
矮子额角的汗慢慢的滴下来,“雷哥,我是亲眼看到她撒的东西。”
说到这,他似想起了什么,“不好,刚刚在厨房里她盯着馒头看,难不成是将毒下到了馒头里?”
“够了。”孔嫄喊出来打断他的话,深恶痛绝道,“这位差爷,我知道你想杀我灭口,无非是我不听你的话给雷老大下毒,你就要这样污蔑我吗?”
四周有倒吸气的声音。
“小贱、人,你敢污蔑我。”
孔嫄似被逼无奈,破罐子破摔一般,吐豆子一样将话都吐了出来,“你说雷老大是个心狠的,对自己的亲爹都下得去手,又说雷老大对我格外照顾,是别有用心,还说雷老大往大家吃的粥里下毒,所以让我借给雷老大熬药的机会下毒毒死他,我不同意,你就威胁我定让我后悔。”
孔嫄一口气喘上来,指着他的腰间,“他给我的药包我没有要,当时他又放回腰间,雷老大不信可以去搜。”
矮子恼怒不已,立时就要冲上去,却听啪的一声,只见雷老大硬生生的用手将火炕上放着的小茶几给拍碎了,他目光阴冷,一双眸子似能生吞了人。
矮子不敢动了,咽了咽口气,“雷哥,你不要听这个小贱、人的,我怎么可能要害你。”
其他几个狱卒看了看矮子又看了看雷老大,谁也没有开口,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偏向孔嫄那边。
一个关在死牢里的小女子,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要毒死雷老大?反而是小女子说的话,到让人能有些信服。
平日里雷老大脾气不好,对矮子还不如对张老头这条大黄好,矮子心生怨气,想对雷老大下手也说得通。
再说一个天牢里的小女子怎么可能知道雷老大的事,听听这女人说的话,若不是了解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雷哥,她冤枉我。她懂药材,刚刚去捡药材的时候,一定是在那里拿了能让人中毒的药材,在厨房里她就鬼鬼祟祟的,还故意将手里的药碗弄打,引开厨子去再拿药。”
“那你呢?你当时在做什么?”雷老大打断他的话,声音听不出喜怒。
第十三章:真假(4)
雷老大一脸横肉,这样的人一看脾气就火爆,此时他却仍旧很平静,这样的平静反而越发让人心里不安。
要说在这天牢里,雷老大也就是一个管后厨杂事的,大家同为狱卒没有高低,偏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就凭着这份狠劲,在天牢里也让其他狱卒忌惮几分,背着牢头那边也喊他一声雷老大。
矮子觉得计划都乱了,刚刚让这个小娘们端进来的汤药,明明他已经在里面下了毒,为什么大黄喝下去没有事?
这件事出了意外后,似乎一切都不按着他的计划走了。
他更没有想到当初让这女人能信服他的话,现在成了搬到他的证据。
时间紧迫,一切又发生的太突然,矮子没有一点的准备,面对雷老大的质问,也没有想好解释,他的迟疑落在众人眼里,自然成了另一种意思。
“去厨房取几个馒头。”雷老大目光阴冷的在矮子和孔嫄的身上扫过。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可等证明出来会是怎样的结果,就是秋后算账了,众人心中都明白。
前院后院挨着,狱卒很快就拿了几个馒头过来,顺手扔给了屋里的大黄,有两个馒头滚到了孔嫄的身旁,孔嫄伸手捡了起来。
她义正言辞道,“雷老大,既然是试毒,又是我被冤枉,我愿亲自试毒。”
说完,她吹了吹馒头上的脏东西,大口的吃起了馒头,人活着是要骨气,可起码得先活下去,天牢里怎么可能吃上这东白面的馒头。
能活下去,孔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同时,另外几个馒头也被大黄吃掉了。
捡在手里的馒头,孔嫄大口小口的吃下去,吃的太急有些噎,她还用手锤了锤胸口让噎住的馒头下去,做这些时,她一派淡然,并没有一点的不自然和觉得丢人。
落在其他狱卒里,当然不会觉得她是借机会贪吃,到是佩服一个小丫头有这番勇气。
小丫头敢这么证明,以身试毒,现在也完全无事,有利的一方又一次偏向孔嫄。
雷老大目光阴冷的扫过孔嫄,孔嫄感觉到了也不抬眼帘,只做不知,而压在她身上的阴冷目光很快就移走,落在了矮子身上。
“雷哥,你不要相信她,我也可以证明,我身上没有毒粉。”矮子一边说一边亲手将自己的腰带扯开,这时就听到啪的一声,有东西落在了地上,矮子的身子也同时僵住。
他的脖子像锈到了。活动起来很迟钝,慢慢的低下去,用了很久的时间,然后看到了地上的纸包。
似是受到了惊吓,嘴里也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明明在扔了那碗汤药后,他同时也将腰间塞的那包附子粉丢掉了,怎么可能他身上还有一包。
矮子满脸的骇然之色,面上血色退尽,下一刻调身往外逃去,可在这天牢里,狱卒又哪个是吃毒的,不待在场的其他狱卒有动作,雷老大已从火炕上跳起,几个大步就追了出去。
两人消失了,其他狱卒这才反应过来,大步跟出去。
屋里,孔嫄慢慢的吐了口气出来,身子一软,原本跪直的身子,瘫软在地上。
她一直防备着矮子,所以听到矮子让她针对雷老大时,她斟酌过后,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矮子已经看到下毒,他若是想搬到雷老大,根本不用还扯进一个外人,完全可以偷偷的举报。
这样的举动原本就不正常,想来想去,孔嫄觉得若真按矮子的指示去做,最后遭殃的也是她。
或许矮子针对就是她。
脑子里有了这个猜想,孔嫄也就起了防备之心,她往馒头上散的确实是附子粉,附子是种药材,知药性的都知道它的特性,加热遇热,就没有了毒性。
所以她放心的散在馒头上,馒头还没有从锅里捡出来,附子粉遇到热气,自然也就没有毒性了。
而她散在馒头上的附子粉能毒倒麻雀,是因为馒头那时已经凉了。
她不知道矮子的计划,却也早就做好了借这次机会,而将矮子处理掉,就是在雷老大面前戳穿矮子身上带着药粉,哪怕引起雷老大的怀疑,矮子也不会再有机会有别的动作。
至于让雷老大相信她的话,自然是矮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那些话真假,但是同在一个地方当差,雷老大又不将矮子当人,她是看在眼里的,那么只要几句挑拨的话,雷老大怀疑矮子就可以了。
所以在往矮子腰间塞药包的时候,她故意拿出来又塞进去,而不是提前在手里留一些散在馒头上,就是为了能借机会将两包药粉不惊动对方塞在矮子的腰间,这样矮子就是防备的扔旧一包,也不会想到还有另一包也塞进去了。
在矮子让她端药先进去时,她闻到了手里汤药不对劲,汤药里多了断肠草味道,她确定矮子确实是针对她,也是她走运水囊的腰带里有断肠草的解药,背对着矮子,左右又没有人,她放低碗而倒了一部分解药到里面,这也是后来大黄喝了那碗药没有中毒的原因。
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叫,然后归于安静,孔嫄知道矮子完了,她刚跪好,身后也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最后人走到她身前。
“你瞒着矮子的歹毒用心有罪,不过念你并没有听他的话而动歹念,我今天就饶你一命,回去吧。”雷老大声低沉阴郁。
孔嫄道,“多谢差爷不杀之恩。”
她起来转身的瞬间,扫到雷老大手里的刀还在往下滴血,她半垂眼帘,收回目光,由着别的狱卒押送回牢房。
她很沉默,陆廉靠在草堆里也没有动,一直到狱卒锁上门走远了,孔嫄才抬起头,对着陆廉扯出一抹笑,将衣袖里剩下的一个半馒头递到他面前。
“看我弄到了什么?”
陆廉睁大了眼睛,孔嫄笑着塞到他手里,“吃吧,我吃过了。”
她凑到陆廉身边,虽在生死边缘走一圈,可这一切是靠着自己渡过了危机,孔嫄一直想不明白矮子为何要对她下毒手,不过那又如何?矮子最后还不是让她算计了?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来,会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而且想来日后想在天牢里安然度过,就更难了。
还有雷老大在粥里下毒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她刚刚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来,雷老大又会怎么样?
脑子里的问题拧成了一团麻,再看眼前安静乖巧盯着馒头的看陆廉,能保护下武伯侯府的人,也让她心里升起欢愉来。
第十四章:真假(5)
在天牢靠窗的一处牢房里,孔光竹刚结束午饭后的百步走回来,就见牢房里多了一个人,她眼睛一亮。
“大哥。”
孔和仁也是一脸的惊喜,“竹姐?真的是你!?”
借着小窗口射进来微弱的光,孔光竹看到大哥一身狼狈,不过好在身上没有伤,人就是憔悴了些,那张平日里儒雅又俊朗的脸上也带着欢喜,显然很高兴见到亲人。
孔光竹问,“你怎么过来的?”
孔和仁道,“我住的那间牢房里人太多,昨日有人打架,狱卒打了他们一顿,见我老实,他们说给我换个地方,没想到会和你碰到,真是太好了。”
孔光竹点头,“大哥受苦了,坐下说吧。”
兄妹两人在桌旁坐下,孔光竹因入了牢头的眼,他这间牢间不但有桌椅,还有茶壶,完全可以说是牢房里的豪华间。
孔光竹倒了杯茶递过去,“大哥可见过父亲?”
孔和仁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道,“我试着在狱卒那里打听过,父亲有官职在身,并不关押在这里。”
孔光竹噢了一声,没吱声。
孔和仁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父亲不会有事,母亲去的早,你从小是父亲带大,父亲自然是疼你的,若真有什么事,在进天牢前也会交代你,若是没有交代,就更不用担心。”
孔光竹还是沉默,孔和仁皱眉道,“怎么不说话?可是想起了什么?”
孔光竹看了他一眼,半垂下眼帘,短暂的沉默过后,抽搐一声,哽咽的哭了起来。
孔和仁:......他说错了什么吗?似乎刚刚提到父亲,人就哭了。
想了想,他道,“莫哭了,父亲会没事的。”
哪知不劝还好,一劝反而让人哭的更厉害,孔和仁也不知道要怎么是好。
半个时辰过去,人仍旧还在哭,孔和仁的脑袋生痛欲裂,他似想到了什么,“哭的久了对眼睛不好。”
嘎的一声,哭声刹那间止住了。
孔和仁暗吁口气,就听到孔光竹弱弱道,“大哥,你帮我看看眼睛有没有肿。”
孔和仁凑过去,两人临的很近,孔光竹眸子在孔和仁的面上转来转去,听到孔和仁说没事,这才噢了一声又坐回去。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眼见着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也慢慢暗下去,天色已晚,孔和仁开口打破沉默,“竹姐,你在想什么?”
孔光竹道,“想晚上吃什么。”
孔和仁:.....
他皱眉道,“你就不担心父亲吗?”
孔光竹道,“大哥刚刚不是劝我不用担心父亲吗?”
孔和仁:.....
孔和仁不说话了,孔光竹忽然有话说了,“大哥担心嫂子他们吗?不过我到是见过嫄姐,就在过道尽头的那间牢房里。”
孔和仁噢了一声,“不然我问问狱卒能不能将咱们关到一起去?”
孔光竹看他一眼,“这样能行吗?”
孔和仁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与牢头很好吗?和牢头说一声,许是就成了。”
孔光竹问道,“大哥怎么知道我和牢头好?”
孔和仁顿了一下,“牢头让天牢里的犯人百步走,是你提议的吧?能听进你的提议,关系岂能不好?”
孔光竹忽的笑了,“原来大哥猜到了。”
不过他叹气道,“牢头下响请了假,说是去吃喜酒,要过些天才能回来。要求他也得等他回来才行。”
孔和仁走到铁栏杆前,“我试试吧,遇到心善的,许就会同意了。”
孔光竹道,“大哥说的也在理。”
于是,孔和仁站在铁栏杆那里喊‘差爷’,孔光竹就坐在床上看着,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过来的狱卒正是送孔和仁过来的那个。
“刚把你送到这,你狼嚎什么?”
孔和仁谄媚的笑着,又是求请,说来他运气绝了,狱卒竟然同意了,打开牢房的门让两人出来。
孔光竹坐在床上没动,“我的东西得搬过去,没有床我会失眠。”
狱卒:.....
孔和仁:......
气氛僵持在这,好在这狱卒是个好说话的,“看在头儿的面子上,就由着你,然后让两个人抓紧搬东西。”
孔光竹委屈的看着孔和仁,嚷嚷着自己现在饿的没有力气,最后活都落在了孔和仁的身上。
****
天牢里很安静,在生死边缘走一圈回来后,孔嫄整个人放松下来,见陆廉双手捧着馒头,一直盯着看,并没有吃,眉头也皱的死死的,以为他不相信她吃过了。
孔嫄失笑道,“我真的吃过了,吃了两大个呢。”
陆廉低下头,“有味道。”
孔嫄微愣,“味道?”
紧接着又问,“什么味?”
她凑过去还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廉半垂眼帘,慢慢抬头看孔嫄一眼,又往角落里看一眼,最后又低下头。
孔嫄不明所以,她回头往角落看去,那个被她用针扎的行动不便的猥琐男安静的缩在角落里,今天连啊啊声都不敢发出来,孔嫄一看过去,男子立马紧绷起身子呼吸也不敢大喘,像块木头。
孔嫄吸了吸鼻子,才明白陆廉说的有味是什么味,猥琐男子行动不便,拉尿都不能自理,两天的功夫味道自然不能淡了。
或许在陆廉说有味的时候,猥琐男便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在孔嫄看过来时才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孔嫄怒道,“你还在幸灾乐祸?”
猥琐男无辜的眨眨眼睛:.....冤枉,他已经恨不能将自己隐身子,怎么可能还敢幸灾乐祸!!
孔嫄冷笑,“沉默就是默认对吧?”
猥琐男指了指自己的嘴,又啊啊两声,可孔嫄根本不理会这些,“我警告过你不要再乱来,看来你还是不死心,那就别在这里装死,恭桶由你去擦洗。”
猥琐男绝望的心中嗷嗷,封住他的嘴不让说话,现在还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猥琐男悲恸欲绝,百口莫辩,苦大仇深的仰头望天,心中委屈,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他似认命了,躺尸的一动不动。
第十五章:真假(6)
三人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吭声。
最后,还是孔嫄走到男子身前,一双黑眸盯着男子,男子开始还像木头一样不动,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他心里实在受不了这种压力,呜呜的哭出声来。
孔嫄冷冷的问,“知道怎么做了吗?”
男子用力点头,孔嫄两针下去,男子的胳膊能动了,孔嫄指了指墙角,“自己去处理。”
天牢里的恭桶隔三天就会清洗一次,味道现在这么重,也是猥琐男身上发出来的,他移了位置,又去了恭桶那边,孔嫄把干草都堆到墙边,让陆廉坐上去,这样和猥琐男一南一北相望,味道也淡了。
离晚饭还有些时辰,换好地方之后,背着猥琐男,孔嫄将腰带解下来,悄悄递到陆廉手里,“这是我刚刚偷偷熬的药,你喝了。”
陆廉接过来没有犹豫的将腰带里的汤药一口气喝了,放下腰带后眉头紧蹙着。
孔嫄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在牢房里没有条件,好在还有两个馒头,吃些压压吧。”
陆廉乖巧听话,这边刚吃了两口馒头,就听到外面有狱卒往这边走,一抬头就看到了搬着东西过来的的孔和仁。
孔嫄惊讶的张大嘴,实在是父亲的操作太过惊人,怀里抱着被子,一手还提着茶壶,根本不像在坐牢,反而像出来游玩的。
孔和仁仍旧是一脸的欢喜,“嫄姐。”
孔嫄惊讶的嘴又微张了张,不过马上就将眼底的诧异掩饰下去,她半垂眸子,低低的叫了一声父亲。
狱卒已经将牢门打开,催促道,“快点。”
孔和仁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里面,说了一句去去就来,又走了,狱卒跟着,门大敞着,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渐近,孔光竹走了进来。
“姑姑。”孔嫄叫了一声。
孔光竹心里嚎了一声,快步走进去抓紧孔嫄的手,“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孔嫄一脸的疑惑,“姑姑怎么了?”
“我发现你父亲不是你父亲。”
孔嫄正品着这话,孔光竹又道,“我说的真的是真的。好吓人。”
孔嫄劝他冷静,“姑姑别急,我信你。”
孔光竹道,“你撒谎。”
孔嫄:.....真没有!
她道,“父亲见我从未笑过,刚刚父亲见到我很欢喜。”
那时她就觉得奇怪,只是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父亲就走了,然后姑姑又来了。
孔嫄目光往墙角里扫去,墙角里原本举竖起耳朵的猥琐男立马又变成木雕。
孔嫄收回目光,拉着姑姑到陆廉身旁,“先坐下说吧。”
孔光竹看了一眼草堆,果然摇头,“还是站着说吧。”
孔嫄:.....
同样一脸无语的还有被嫌弃的陆廉。
时间紧迫,孔嫄也没有多劝,问道,“姑姑是怎么发现情况不对的?”
孔光竹吸吸鼻子,“我百步走回到牢房,就看到你父亲在,往日里他一天不喝酒,第二天就会变的邋遢像个要饭的,哪里会这般整齐,更没有和我要酒喝,今日他见我竟然也是一脸的欢喜,这怎么不吓人?”
孔嫄点头,“确实吓人。”
孔光竹丢了一个‘你终于明白我有多害怕’的眼神,继续道,“我给他倒茶水,他只喝了一小口,平时喝不到酒,他见到水喝的也像酒一样的猛,哪里会小口的酌。”
孔嫄看姑姑的眼神越发的佩服,没想到姑姑平日里娇里娇气的,观察力竟然这么入微。
说到后在,孔光竹又哭了,“他以为我是担心你祖父才哭的,哪知道我T|M是吓的哭,他没有陪我哭,反而吓唬我哭多了眼睛会肿。”
孔嫄:.....是真的吓到了,粗话都暴出来口了。
她无奈的对陆廉笑了笑,只希望莲姐不要被吓到才好。
又为那个冒牌父亲惋惜,父亲与姑姑感情好,哭都得是队友,也怪那个假冒父亲的人,哪里会摸到这个套路,难怪立马就暴露了。
孔光竹抽抽搭搭,“后来我让他帮我看看眼睛肿没肿....”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像见到了什么骇人的场面,声音也在颤抖,“他额角一边贴着的假脸都没有贴好。”
孔光竹锤胸,“就这技术还出来吓人。”
孔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不是害怕,而是在恼对方吓人技术不好?!
孔嫄若有所思,“到底是何人假扮父亲?又为了什么?”
孔光竹道,“他和我说话时,到是试探的问我出事之后你祖父有没有和我说过什么。”
孔嫄又把今日有人要害她的事简单的叙述一下,“....看来是有人想要找什么,所以才会针对我们,既然发现了,那一切就小心应对吧。”
孔光竹见到侄女,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嫄姐,你帮我看看眼睛有没有哭肿。”
孔嫄:.....
孔嫄还是没有拒绝姑姑,姑姑一双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一样,她昧良心说没事,对上小姑姑一副‘骗子’的眼神,她心虚的干咳两声音移开目光。
这时回去搬东西的假孔和仁回来了,这次他抗的是张单人的木床,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孔嫄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冒牌的心里有没有后悔接这个任务。
东西搬好,狱卒锁了门转身走了。
‘孔和仁’不顾仪态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孔光竹嚷嚷着累了要躺下,‘孔和仁’累的像摊泥,只能以长辈口吻支使孔嫄。
于是孔嫄一边铺床,一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这人搬到这边牢房,可见是从姑姑那里打听不到,才将他们凑到一起,以备能打探出来什么。
前世根本没有这样的事,重活一世,孔嫄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时他们被人盯上了。
孔嫄铺床的时候,孔光竹不想和假大哥说话,就主动和陆廉说话,或者可以说她一直盯着陆廉看。
陆廉被看他的浑身都不舒服,不过他很能沉得住气,半垂着眼帘,根本不迎视孔光竹的目光。
孔嫄回头看到这一幕,笑道,“姑姑,莲姐胆子小,你别吓到她。”
“莲姐?”孔光竹喃喃一句。
孔嫄想着有人对陆廉下手,那么陆廉的身份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便将她是武伯侯府二姑娘的身份说了。
孔光竹两耳听着侄女的话,眼睛仍旧盯着陆廉,杏眼慢慢瞪大,嘴也张的能塞进鸡蛋,心里嗷的一声哭了。
这里也有一个假货,还和他一样男扮女装,骗了他可爱的小侄女的假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