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真假(22)
董大口中说的雷罗,正是雷老大。
在孔嫄那里听到雷罗的事情后,董大便私下里让人将雷罗绑了严刑拷打,一晚过去,董大也在等着消息。
新信摇头,“雷罗咬死什么也不知道,头儿,会不会真的冤枉他了?”
毕竟是狱卒里的兄弟,平日里虽然没有过多的交往,可其他兄弟还看着,若是寒了人心就不好了。
董大冷笑,“没有问他什么事,他便说不知道?”
新信微愣,这才发觉不对的地方,神情一凛,恭敬道,“头儿,我现在再去问。”
话里已经带了狠意。
董大明白他的心思,提点他一句,“你把他当兄弟,可他做的这事,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栽进去。”
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把你当板上的肉。
新信一顶点的迟疑也没有了,大步离去,而在厨房那边,大夫带着小药童与孔嫄一起在煎药。
老大夫是个对医术很痴迷,只是医术到底普通,连御医院都进不去,只能靠关系走后门,在天牢这边寻了个差使。
眼下与孔嫄的攀谈中,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本煎药根本不用孔嫄,只是老大夫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想与她探讨,这才留下人来。
没有狱卒看着,孔嫄也得落得自在,唯一的遗憾便是有老大夫和药童们在一旁,在药房里的时候她也没有机会偷药。
身上带着的解毒丸没有几颗,想着流放路上的辛苦,孔嫄也想借机会再配一些,现在看来机会渺茫。
厨房里已经开始做晚饭,锅里蒸着馒头,淡淡的清香传出来,孔嫄的肚子咕噜的叫了两声,她脸一红,老大夫却是笑了。
老大夫是个和蔼的人,笑过之后,手捋了捋胡子,一边吩咐药童去捡了几个馒头出来,盘子里放了四个馒头,老大夫示意孔嫄吃。
孔嫄犹豫一下,“老先生,我能吃一个,剩下的三个带走吗?”
老大夫明了,“吃吧,一会儿我再让药童给你捡几个带着,这事我还能做主。”
孔嫄道谢,净手过后拿起一个馒头慢慢的吃着,老大夫看她吃相斯文,忍不住感叹,“孔大儒是仙一样让人望尘莫及的人物,学识丰富,还时常捐物捐银子给养生常里的孤儿,孔老太爷是个好人,谁能想到如今遭遇家变。到是苦了你们这些儿女,也跟着受牵连。”
孔嫄垂着眼帘,如今案子是牵武伯府牵连,如今出事,又是圣上震怒,无人敢私下里议论,老大夫在她面前能这般说,要么是真的敬仰祖父,要么就是试探。
在天牢里发生太多的事情,孔嫄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人,她以静制动,不多话也不发表言论。
老夫人似也知道有些话不该说,说了这一句后,便又将话题带回到药方的上面来。
孔嫄学的是识毒下毒,最后才由引起治毒治病,在一些方面还不如老大夫涉及的深,两人探讨过后,到也受益了一些。
孔嫄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语。
祖父子在外面的名声好,出事之后自然有人为之惋惜,只是人在落难之时,还能记着你的好的人实在很少。
第三十二章:真假(23)
药很快就熬好,先分给狱卒,孔嫄也该回牢房,今天出来的久,怕家里人担心。
远远的见董大的心腹过来,老大夫又让药童去捡了几个馒头用竹壳包起来塞到孔嫄手里。
“你医术是自己钻研就能有如此见解,日后若遇到一个好的师傅,定能在这方面有所做为。”老大夫是个惜才之人,眼见着董大的心腹越来越近,小声道,“明日我还会让人带你出来,我听些消息,圣上已发落陆孔墨老府流放寒北之地,眼下才入四月,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这几日你可以私下里备些路上要用的药,这也是老夫能尽的最大能力。”
孔嫄要道谢,老大夫拦下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爽朗,“今日就到这里,这几个馒头我会和董老牢头,你安心的带着吧。”
那心腹过来时,正听到这几句,扫了眼孔嫄手里的东西,也没再多说,人就是这样,他们中了毒,眼下还是这个孔家的姑娘帮着熬的药,有些事情不太过,便也就睁一眼只闭一只眼。
孔嫄被送回牢房,将馒头分给三人,“还热着,趁热吃吧,我已经吃完了。”
“今天的晚饭也送来了。”孔光竹盯着桌子上的三菜一汤,咽了口口水,“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毒?”
孔嫄点头,凑近闻了一下,咦了一声,再次细闻了一下,“可以吃。”
孔光竹眼睛亮了。
孔恽却看向妹妹,孔嫄拍额头,“今日在厨房那边熬药,没有看到雷老大。”
是不是说明下毒的人就是雷老大?
“先吃饭吧。”孔恽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孔光竹一听能吃了,眼睛又亮了亮,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块肉,在孔嫄看来,姑姑刹时眼里都冒着小星星。
深知姑姑对陆廉有偏见,孔嫄虽吃完了,还是坐在桌旁,给陆廉夹菜,眼见一个馒头下去,孔嫄刚要再拿,孔光竹按住她的手。
“嫄姐,姑姑知道你想让陆二姑娘多吃点,可你看他身子那么娇弱,你兄长是男子一个馒头都饱了,何况是她?再说你看哪家闺中姑娘吃过两个馒头的?”孔光竹坏坏的笑了。
孔嫄一寻思还真是这样,她总想着陆廉身子差,所以要多吃点,却又忘记了她现在身体虚,要慢慢进补才行,转头盛了碗汤递过去。
“莲姐,姑姑说的也对,再喝点汤吧。”
陆廉扫了眼桌上还剩下半盘子的红烧肉,乖乖的应声,低头看眼前透明能看到碗底的汤,顿了一下才端起来小口的喝着。
孔光竹一脸的得意,还不忘记对侄子笑笑,孔恽觉得姑姑遇到陆家二姑娘,总是有些智障。
饭后,还剩下些吃食,孔嫄收拾整理好,谁也不知道下一顿的饭菜是不是正常的,陆廉躺在床上,孔光竹拉着侄子饭后百步走,突然他觉得背后发凉,回头看去,只见陆廉目光幽暗冰冷的看着他,甚至在他看过去时,像在咀嚼东西,还擦了擦嘴角。
孔光竹:.....狼崽子不会把他当成肉了吧?
一整晚,孔光竹都提心吊胆,一直防备着狼崽子,结果等上床睡觉时,看到床上有一只捏爆头的老鼠,孔光竹嗷的一声哭了。
他就说狼崽子睚眦必报,看看这是什么?
他这么一哭,把其他三人吓了一跳,孔恽走过去发现是只死老鼠,叹气的提着尾巴扔到马桶那里。
孔嫄安抚道,“习惯就好了,以后让兄长先检查一遍。”
孔光竹嘤嘤的指着草堆上的陆廉,看到狼崽子还一脸的无辜和茫然,孔光竹哭的更委屈了。
孔恽走过来,“嫄姐,你回去睡吧,姑姑这里有我。”
孔嫄点头,回到草堆上时,还细心的找了一翻,发现他们这里没有老鼠,才安心的躺下。
床上那边,孔恽见姑姑要与他盖一床被子,他嘴角扯了扯,“姑姑,这样于理不合。”
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可男女有别,不能这样。
孔光竹满眼泪花,嘤嘤嘤的自己盖上了被子,被儿狼崽子弄的,他差点暴露自己。
终于,四下里安静了,只有孔光竹不时传来的抽搐声,他心情更复杂,他发现了狼崽子不可碰触的地方。
原来狼崽子竟然这么护那一口吃的。
想到这几天他处处针对狼崽子,狼崽子也没有针对他,今天他就拦着不让吃肉,就变向的给他威胁,呜呜呜.....气人。
半夜似睡似醒之后,孔光竹被咔嚓咔嚓的声音吵醒,他迷糊的睁开眼,四下里漆黑一片,不过习惯了这里的光线,他很快就发现声音的来源,同时对上一黑亮的眸子。
桌子旁,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在拿着盘子里的肉吃,咔嚓咔嚓的声音,正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幽暗冰冷的眸子,柔弱小可怜的模样,除了狼崽子还能是谁?!
孔光竹:......
陆廉将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盘子放回桌上,另一只手抓着的东西慢慢举起,正是一只老鼠,还发出吱吱的声音,很快因为陆廉手慢慢捏下去,老鼠停止了挣扎,而做这一切时,陆廉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孔光竹。
孔光竹:.....嘤嘤嘤,吓人!!
心里默默的念着难得糊涂,身子也慢慢缩回被子里,他知道狼崽子狠起来丝毫不会手软,所以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次日醒来,孔光竹看到侄女安静的收拾桌子及桌子上的死老鼠,心有疑问,“红烧肉没了,你没看到吗?”
孔嫄噢了一声,“应该是被老鼠吃掉了。”
孔光竹指着死老鼠,“你看老鼠的肚子根本不大啊。”
说话时,眼角余光扫到坐在那边安静乖巧的狼崽子,孔光竹不等他看过来,立马收回目光。
孔嫄道,“应该是被别的老鼠吃光了,至于这只死老鼠,应该是抢食的时候被同伴咬死的吧。”
孔光竹:......嘤嘤嘤,侄女这么傻,难怪会被狼崽子吃的死死的。
呜呜呜,父亲大哥,我要怎么办!!!
第三十三章:真假(24)
天牢里的犯人很多,孔嫄接连出去四五日,才将犯人要喝的药都熬出来,这件事情很大,有狱卒在吃食里下毒,犯人不算,连狱卒都受牵连,事情惊动了上面的人,很快就派人下来。
便是孔嫄也见到了刑部吏司,对方寻问她相关雷老大的事,最后又问起是如何确实是毒,这些孔嫄早就有准备,说词与和董大说的一样没有差错。
走过程序,孔嫄便被带回天牢,这件事情足足闹了半个月才消停,已经进入了五月,晚上在天牢里睡觉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孔嫄算算日子,离前世要被流放还有两个月,前世被关在天牢里三个月,全家才见到面。
她数着日子,这日牢房里又来了人,看着狱卒将人推进来,锁上门就走,牢房里的四个愣住了。
父亲?
大哥?
陆廉:.....
孔和仁刚从牢一被送到牢二这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牢房里的人,他清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板看着几人。
孔恽第一个烦燥开口,“又来这招吗?”
又弄来个假父亲,那些人是当他们是傻子,还是当他们是脑残?第一个他杀的能没有犹豫,第二个第三个更不会犹豫。
“老儒虫,过来。”让他杀。
牢房里一静,孔和仁走过来,安静的站在孔恽面前,那双好看的杏眼微微眯起,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说什么?”
孔嫄觉得有些不对,正要出声提醒兄长,哪知道兄长嘴快,已经又出声了,“老儒虫,表现不如上次啊。”
孔和仁道,“上次怎么样?”
“不是我说你,上次你就是不听我的话,然后被抽鞭子了吧?我说老儒虫....”孔恽这时也隐隐觉得不对了,若是他们那些人派来的,不是该避开这些吗?怎么会....
父子之间靠的太近,孔恽往后退一步,这才打量起眼前的父亲来,衣袍上脏乱全是褶皱,下巴上的胡茬也很浓密,一看就是许久没有刮了才会如此。
孔恽本能的还想往后退,孔和仁却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会怎么样?”
他声音冰硬,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孔恽,“还有,你刚刚叫我老什么?”
“老....老...”老儒虫...他现在哪里还敢说。
孔恽一副见了怪物的眼神,落在旁边三人眼里,三人也猜出眼前的孔和仁是真的了。
其实孔嫄早一步发现了,毕竟若是假的,听到兄长的称呼早就过来了,而不是这么沉默。
想到父亲与兄长之间的恩怨,孔嫄拉着陆廉往后躲了躲,便是孔光竹也知趣的躲开。
笑话,凑的近了,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被错打。
孔恽双腿有些软,“父亲,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孔和仁冷声道,“那你想的又是什么样的?”
孔恽真要被这种气压给折磨疯了,快言快语的将有两个假父亲的事说了,“父亲,我们实在是怕了。”
“你们?”孔和仁往儿子身后看去,先看到的是妹妹,然后是女儿,似想到了什么,他愧疚的目光又落在妹妹身上,“你们也叫我老儒虫?”
孔光竹用力的摆手否认,“大哥,怎么会呢?我们怎么会这样叫你呢。”
要叫也是背后叫,谁会当面承认。
又挖了侄子一眼,“恽哥,一家人可不待这么办事的。”
孔恽:.....他说的是事实好吗?
孔光竹这边还在努力的把自己和侄女摘出来,“大哥,我们知道你喜欢被人喊老儒虫,怎么可能明知故做呢,至于恽哥,也不是有意的,无非是要试探那两个假的。”
孔恽:.....他发现姑姑其实挺坏的。
这个话题既然危险就不能跨越过去吗?为什么一直缠着他?
孔和仁呵呵两声,“你早就想这么痛快又光明正大的那么喊我了吧?
这两声笑,还不如不笑,孔恽后背发冷,“父亲,儿子不敢。”
他越是恭敬,孔和仁心里越是气,“看,看吧,平时在你祖父面前就一副对我恭敬的模样,可你眼里哪把我当过是老子?哪有当儿子处处压当老子的一头的?现在你胆子更肥了,在背后一口一个老儒虫的叫着,你叫的挺顺嘴啊。”
孔恽:.....他道,“儿子现在没有说,一直是父亲自己在说。”
哈!
孔和仁真的要被气笑了,这一个月没有酒喝,已经快把他憋疯了,现在呢?又碰到这个不孝子,跟他这个当老子的对怼是丝毫没有压力。
好,很好。
孔和仁抬起背在身后的手,一巴掌就甩过去。
孔恽早就有准备,身子轻轻一侧,躲开,面上还恭敬道,“父亲既是累了,那便先休息吧。”
“好小子,你敢躲?”孔和仁又追上去。
孔恽不动声色的退后,“父亲说错了,儿子是怕父亲手疼,这才不敢让父亲动手。”
“呸呸呸,你祖父不在,你以为用这招老子就会信你?”孔和仁暴怒,可惜他怎么追,就是打不到人,连手指头都没有碰到一下。
这边鸡飞狗跳,孔光竹和孔嫄到是松了口气。
孔光竹拍拍胸口,劫后余生道,“不是假的就好。”
完全不担心侄子。
孔嫄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与父亲不亲近,父亲眼里只有婉姐,所以在父亲面前,她一向很沉默。
最后,孔和仁追累了,坐在床边气喘吁吁的瞪着儿子,一双眼睛火辣辣的,孔恽到是神色不变坐在椅子上倒水喝。
孔光竹这时才问,“大哥,你怎么被送到这边了?”
“听狱卒说那边的事差不多了,咱们家被抛了流放寒北之地。”孔和仁张了张嘴,“妹妹,你身上带了酒香草吗?”
孔光竹副你白痴的眼神看他,“进天牢里被搜身,什么也带不进来。”
孔和仁起身凑到他身旁,“妹妹,当年母亲去了之后,便是为兄....”
“大哥,是父亲带大我的。”孔光竹一副你和我靠近乎也没用的语气,下巴往孔嫄那抬了抬,“前些日子天牢里不是被下毒吗?嫄姐帮着弄出解药,你问她有没有?”
第三十四章:流放(1)
酒香草有淡淡的酒香味,又称为白酒草,平日里用它泡水有养护嗓子的作用,本身又有消炎的作用。
孔和仁也是知道妹妹养生,才抱着侥幸的心里多问一句,在天牢里喝不到酒,咀嚼点酒香草也能过过酒瘾。
孔光竹也不觉得侄女会有酒香草,之前侄女只说配了些药丸以备路上用,酒香草用处并不大,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多准备有用的,至于最后还是把兄长推到侄女那边,也是想借机会告诉兄长,侄女立了大功,让兄长看到嫄姐不比婉姐差。
孔嫄明白姑姑的用意,心中微暖,至于父亲的看重,重生回来,她也没有奢求过,不过在姑姑开口后,她还是从腰带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到孔和仁面前。
“这是我在天牢药房里用酒香草搓成的药团,原想在路上能用上,便做了些,父亲拿去吧。”
孔和仁没料到,其他三人也没有料到这一幕。
一时之间,孔和仁也忘记了伸手,眼睛望着女儿,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当初国公府世子找到他的时候,他原可以借机会让世子将长女一起救出去,后又怕两个女儿都不在,会让人抓着不放,反而小女儿也逃不掉,最后也没有开口。
面对长女,他心里是愧疚的。
此时酒香草就举在眼前,孔和仁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接过来,他扭开头,“不必了。”
孔光竹拧眉,“大哥。”
便是再不喜欢嫄姐,也不必这么直白,让嫄姐怎么想?
孔恽也拧着眉头,他护着妹妹,一把将酒香草握在手中,“既然父亲不要,那给我吧,这个有什么作用?能治什么病?”
知道兄长是在为自己打圆场,孔嫄笑道,“消肿止痛,袪风化痰的功能,它对咽喉痛、肺炎都有疗效。咱们流放的地方既是寒北之地,酒香草就长在那边,路上会有很多。”
肚子里酒虫在勾,孔和仁骨头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听到流放路上有很多这个,才压酒瘾压下去。
心想着,忍到流放便好了。
有孔恽和孔光竹在这边打圆场,刚刚的尴尬气氛很快就被带走。
孔和仁不是针对女儿,也完全没有想到被误会了,到是看到这间牢房里有床有被褥,他心情得到了些许的安慰,明晃晃的躺上去。
草堆上,陆廉在玩着干草,碰到草下面蠕动的老鼠,他唇角微抿,晚上睡觉时,孔和仁惊醒,发现自己身上爬的是老鼠后,吓的大叫一声,人直接从床上跳下来。
“老鼠、老鼠。”
惊醒的孔恽翻个身又睡了。
孔光竹打了个哈欠,“大哥,老鼠没有错,是我们占了它们的家。”
感觉到寒光,孔光竹扭头往草堆那边看过去,那边的两个人都没有动静,他心想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可兄长也没有得罪狼崽子啊,摇摇头他又睡下了。
结果这一晚,也不知道孔和仁怎么了这么招老鼠喜欢,连连被惊吓醒,前半宿天牢里的人被吵到了,自然引了狱卒过来,孔和仁被孔光竹说的鞭子一吓,也不敢再出声。
下半宿,孔和仁是不会叫出声来,却是呜呜的小声哭了,快天亮实在困的抗不住了,孔和仁才沉沉睡去,接下来的几天里,孔和仁每天晚上都会被老鼠惊扰,他从开始的惊骇,到后来的麻木,不过都没有忘记呜呜的哭,于是天牢里的犯人都和狱卒反应天牢里闹鬼,孔和仁更是憔悴的不成样子。
一天,孔光竹拉着孔恽到一旁说悄悄话,“你说怎么老鼠只绕着他一个?”
孔恽摇头,老儒虫难得有出糗的时候,他还偷着乐呢。
孔光竹沉思道,“我怀疑是有人背后在使坏。”
孔恽扫了一眼在那边和妹妹低语的陆廉,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陆廉害羞的低下头,而妹妹也在笑。
再收回视线看姑姑,觉得要是有盘瓜子放在这,他和姑姑就是市井里的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八婆。
孔光竹问,“怎么不说话?”
孔恽道,“姑姑,在背后嚼舌根不好。”
孔光竹顿了顿,淡淡的噢了一声,“我们只是在聊天,又没有背后说人坏话。”
孔恽,“聊别人?”
孔光竹,“推理吧。”
孔恽:.....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一家人现在已经四口聚到了一起,还差孔老太爷和李氏,孔嫄完全不担心,为母则刚,前世她就见过母亲的蜕变,至于祖父,他的胸怀和责任感,再苦再累也不会撇下一家人。
终于,在三日后的一天清晨,孔嫄几人被带出了天牢,于暗无天日的牢房相比,阳光总是让人心暖。
何况,分开一个月的孔老太爷和李氏就站那边,而李氏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陆廉的眼睛却在看到李氏怀里的孩子后,眼睛亮了亮,是冶哥!!他强忍着冲动冲过去。
孔嫄不等走过去,就听后身后有哭声,然后见姑姑和父亲都冲了过去,一个抱着祖父的胳膊,一人抱着祖父的大腿,嘤嘤嘤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院子里的众人:......
孔老太爷强忍着拿棒子打人的冲动,咬牙道,“为父没事,你们起来吧。”
孔和仁呜呜呜道,“父亲,您不必说这些话宽慰儿子,儿子知道您受苦了。”
孔光竹嘤嘤道,“父亲,女儿好怕。”
孔老太爷背在身后的拳头紧又紧,“你们也受苦了,起来吧。”
孔和仁仰头,一脸的孺慕之情,“父亲对我们的疼爱,儿子都明白。”
他起来后,孔光竹也用力的点头,“父亲的疼爱如此之深,女儿太感动了,嘤嘤嘤.....”
孔老太爷:......
第三十五章:流放(2)
那边的情况孔嫄没有去理会,她与快步走到母亲面前,叫了一声母亲,这才好奇的看向母亲怀里抱着的孩子。
哪知不等李氏介绍,她怀里抱着一直很安静的男孩,突然向孔嫄,不,应该说向孔嫄身边的陆廉伸出手来。
含着泪水的眼睛也不说话,伸着双手嘟着干裂的小嘴,期盼的看着陆廉。
陆廉鼻子微酸,伸手接过冶哥,冶哥一进陆廉怀里,立马紧紧抱住陆廉的脖子,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看着这一幕,孔嫄也为之动容。
“母亲,这是陆府的二姑娘。”
李氏点头,“听冶哥说他还有姑姑在牢房里。”
眼下看冶哥的反应,李氏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孔嫄也好奇,“母亲和冶哥在一个牢房里?”
李氏说了一声造孽哟,才说起发现冶哥的事情。
原来刚被关进牢房时,李氏也精明,在没有抄家之前,给下人分发卖身契的时候,看到盘子上有两盘子点心,顺势用油纸包起来塞到了胸、前,哪知道还不等叮嘱女儿也这般准备,抄家的人就来了。
一路上有押送的官差,又心事重重,也就忘记了这事,等到了天牢里,这才醒起来,一边担心女儿挨饿,一边躲过女狱卒的搜神,将点心留了下来。
待到牢房里,李氏是一个独自己一个牢房,牢房里又黑又暗,她也没有多打量,等到晚上送饭的过来,李氏看到干草堆里在动,吓的差点叫出来,然后就看到一个小身子爬出来,又瘦又小,正是冶哥。
小小的孩子走路不稳,就乖巧的拿着端蹲在那里等着吃食,看的李氏心都软了,天牢里的粥就是水,饼子又硬的能打死人,看到冶哥每咽一口饼子噎的脖子抻得长长的,李氏见左右没有人,这才偷偷将点心掏出来给冶哥吃。
带的是绿豆糕,现在天气冷也不怕坏掉,李氏一口也没舍得吃,每天给冶哥两块,却也只稳了十天,之后李氏就用水汤着饼子,泡软了再让冶哥吃。
在天牢里的这一个月,李氏每天将心思放在照顾冶哥身上,转移注意力,整个人状态也很好,不似院子里陆续走出来的几个犯人那般悲凉麻木。
孔嫄看到母亲没事,先放下心来,此时听到冶哥小小的还知道自己给自己打饭,忍不住一阵的心疼。
“孔姐姐,你能看看冶哥吗?他有些热。”陆廉抱着冶哥走过来。
“怎么发烧了?”李氏一听也急了,手已经探到冶哥的额头上,眉头一皱,“是有些热。”
一时又焦急不已,“这可怎么办?”
今天放出来,就是要被流放到寒北去,冶哥现在病了,又没有药,这么小身子怎么受得了。
孔嫄在母亲担心时,已经把过冶哥的脉,到不担心,“只是有些着凉,我这有药丸,吃下一颗就没事了。”
见差役在那边给男子戴枷锁,又没有人注意,才偷偷的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递到陆廉手里。
陆廉感激的小声道谢,李氏在一旁帮忙,其实冶哥很懂事,才三岁的孩子,因为发烧人看着没有精神,陆廉把药丸递到他嘴边,他就乖乖的张嘴吃下,药丸的苦涩他并没有吐出来,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然后又乖乖的靠在陆廉的怀里,两只手从开始抓住陆廉的衣襟后,就一直也没有松开过。
李氏这时才想起来问,“嫄姐,药丸你在哪里弄的?”
孔嫄小声解释了几句,因为场和不对,也没有细说,只说路上再说,孔恽和孔光竹这时也过来了,李氏也没有再追问。
“母亲。”孔恽的声音里充满了欢喜。
李氏见儿子并没有受到打击,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又看向旁边的孔光竹,李氏的目光一看过去,孔光竹眼框里含着的泪就落了下来。
“大嫂。”
李氏劝他,“竹姐受苦了。”
孔光竹更难受了,嘤嘤嘤的低泣起来,“大嫂,我瘦了。”
众人:.....
李氏到似是习惯了,“没事,等路上大嫂再给你补回来。”
孔光竹听了越发难受,“还是大嫂最疼我。”
孔恽尴尬的扭开头,院子里要流放的人陆续已经都出来了,不远处有一小拨人,其中有几个人孔恽是认识的,正是墨府的人。
孔府与墨府两家是有姻亲的,正是被孔和仁送到国公府世子做妾的小女儿婉儿未来的夫家,墨尚书嫡子墨敏中,也算是京都勋贵子弟中的头一号,有后周‘第一贵公子’之名。
人长的风流倜傥不说,文武皆占鳌头,婉姐又有第一才女之称,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可惜,如今两府皆落了难,婉姐又进了国公府,孔家注定在墨家面前要低一等。
还有十多个人并不认识,不过面上皆是一片死寂,似行尸一般杵在那里。
流放路上男子要戴枷锁,差役已经忙完了那边,这时才过孔家人这边来,孔家人停下叙旧,李氏也主动伸手接过冶哥。
“我身体好,我抱着吧。”
陆廉摇摇头,“多谢夫人,还是我来吧。”
冶哥也生怕与陆廉分开一般,抓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紧,陆廉手在他的后背上轻拍着。
押送差役对孔老太爷到是恭敬,并没有像对待那些人一般打骂,受了孔老太爷的恩泽,沦到孔和仁与孔恽父子态度也很好。
“冯哥,人数够了吗?”一个胖乎乎的差役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今天天黑前争取能赶到一个驿站,已经四月的天了,还冷成这个德行,睡在驿站里,也能舒服些。”
“崔胖子,这还没出发呢,你就先想着享受了。”黑瘦的冯三冷哼一声,却也没反驳,扬着嗓子喊了一声,“都安份点,这一路上谁要是没眼色让我们哥几个难做,别怪哥几个下手狠。”
一番威胁之后,其他押送的差役将人群赶到一起,推搡中有身子弱的,带着枷锁摔到地上,没换来差役的同情,反而是几鞭子。
看出这些差役的狠来,原本还有些抱怨的人群,也安静下来。
孔家走在人后,而之前在人群里的墨家人这时也被挤到了后面,墨滕戴着枷锁对孔老太爷作揖。
孔老太爷虚扶一把,“墨世侄不必如此多礼。”
“孔老。”墨滕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个是当世大儒,太子太傅,而他是兵部尚书,如今两人落得这般田地,也算是同病相怜。
墨滕到底受了打击,人看着没什么精神,见过礼之后便垂着走在人群后,反而是孔老太爷,神态从容,在杂乱的人群里,也抹不掉他身上的那么大儒儒雅之气。
第三十六章:流放(3)
孔老太爷的这份气度,让差役们也不由得又敬重几分,便是对别人推搡,到了孔老太爷身旁也安静下来。
至于孔老太爷身后的孔家长子孔和仁,差役看了不由得摇头,戴着枷锁的孔和仁摇摇欲坠,半个身子几乎靠在儿子身上才能行走,看那样子若没有个支撑的,立马就会倒地。
如此不般,也不怪差役们摇头。
再和一旁沉稳的墨家儿子墨敏中一比较,那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孔老太爷到底是担心家里人,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家人,只是看到儿子那怂样后,气的差点七窍生烟,最后也懒得回头,生怕把自己气死。
孔和仁不会看眼色,见父亲回头,感动的哭道,“儿子愧对父亲多年的疼爱,如今才明白父亲的疼爱,是儿子不争气,连个举人都没有考中,呜呜呜,儿子愧对孔家列祖列宗。”
李氏嫌弃丈夫丢人,拉着女儿和儿子躲开了几步。
孔光竹到是有几分眼色,却不是看父亲的眼色,而是他的那点小九九,他凑过去,“大哥,我看差役扬手里的鞭子了。”
孔和仁嘎的一声:.....
安静了。
被扣在枷锁里的头用力的往前伸,见差役往这边看,吓的立马缩回头,眼泡里含着泪,不敢哭了。
孔老太爷原本还奇怪怎么安静了,哪知道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堂堂一男子,举止像个缩头乌龟,偏还是他的儿子。
“......”
一时竟不知道该怒还是该气。
孔光竹这边还在出馊主意,“大哥,你可知父亲为何受人尊敬?”
孔和仁扬头仰天,长长叹出一口气,感慨道,“当世大儒,自然受人敬重。”
孔光竹,“错错错,大哥文采斐然,异强于旁人,只是时运不济,方没考中,让我来说大哥与父亲之间的差距也不过是在气场上。遇事从容不迫,稳于泰山,通体下来,自然有着不一样的风骨。”
孔和仁忘记哭了,眼睛亮亮的,“你是说?”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上,皆是一亮,同时道,“气质要拿捏的死死的!!”
外人陆廉:.....纵然知道这两人不稳重,也猜不到下一步。
另一侧的墨敏中:.....他一直知道这位未来岳父不持重,只是....
一直偷听的孔恽:....他不认识这两个人,又往旁边移了几步。
李氏紧抿着唇,手却握的紧紧的。
孔嫄小声道,“母亲,等出了城,我给你寻一个棒子。”
李氏用力点头,还是女儿了解她。
儿子女儿在后面胡闹,孔老太爷并没有去理会,随着人群往前走,他也在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儿子和女儿还有孙子都养歪了,如此就要再给他们掰正了,纵然沦落到如此,想到和儿子一起中秀才的长子,学业方面也不能落下。
此时已进入步行街,大早上出来的,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不过却有很多人早就等在了那边,是过来送行的。
孔嫄扬头,拥挤的人群在看到流放的犯人之后,都往前挤,差役在前面拦着不让靠近,想递东西的只能往身前扔。
人群后面,孔嫄看到了古氏,古氏定定的望着她,眼里有愤怒有不甘,独不敢有幸灾乐祸。
这一个多月来,自从接到孔嫄让人送来的信,古氏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想过带女儿逃走,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孔嫄若真的举报了,她和女儿也逃不掉,只能按着她在信里的交代准备东西。
是的,孔府没有别的外亲,流放之人在流放时可以带一些亲戚送的东西,孔嫄才让父亲身边的大全给古氏送信,在信里让她准备铁铸造的小桶,这样在野外既可以装水,也可以吊在火堆上煮东西熬药,也算是一种可以携带的小锅。
其他的便是准备些银票和牛肉干及羊毛大衣几个,天气冷的时候羊毛做的大衣即可以穿着挡风,晚上又可以用来当被褥,携带也方便。
孔嫄知道古氏不敢不按着信上的交代来,毕竟她将话也说清楚了,若是流放之日她看不到那些东西,便在官府那边举报孔父有外室。
既是外室,抄家流放也要一起同行。
古氏还知道轻重,就像此时乖乖的站在人群里一样。
流放人群往前走,古氏一直也没有动,看着前面孔和仁走过去,这才挤上前,在孔嫄过来时,将大包裹往她身前一扔,转身就钻进了人群。
李氏看着地上的大包裹,“是不是给错人了?”
队伍不能停,孔嫄吃力的将包裹抱起来,“母亲,这是我让人准备的。”
抄家那天女儿的冷静,以前现在的沉稳,听到东西是女儿提前让人准备的,李氏也不觉得奇怪了。
只是看着快顶上女儿半个身子的包裹,她皱起眉,“只是这么大,每天最少要走一百里地,怎么拿啊。”
孔嫄让母亲打开包裹,“里面是羊皮袄,所以才占地方,咱们都穿在身上,就轻松了。”
孔嫄为了证明,举了举怀里的包裹,“不然这么大我怎么能抱动。”
李氏一听,眼睛亮了,直接就打开包裹,看里面真如女儿说的那般,将羊皮袄拿出来,给每个人都分了,最后只剩下铁桶和一大包牛肉干,至于银票,适着人没注意,已经塞进了羊皮袄里面的夹层。
只剩下极少的东西,李氏将包裹包好背在身后,只是现在京都已经进入五月,天气暖了,穿着羊皮袄不一会儿就出一身的汗。
在这一群流放的人群里,看着也不伦不类。
流放的人多有人来看送东西,独陆廉姑侄没有人来送,更没有东西,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冷清,孔嫄握住陆廉的手,小声道,“等晚上咱们一起盖羊皮袄。”
陆廉眸子闪闪发亮,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孔家人一直走在身后,这次押解他们的差役有十名,所路过地方郡县还有派兵役护送出管辖地,加上流放的二十多人,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出了京都。
孔和仁许是有心事,不时的往路两边的人群里望,一直到出了京都才失落的低下头去。
李氏跟在身后看在眼里,小声的唾弃了一口,“他当送婉姐去做妾,婉姐就会感激他,呸。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声音虽压着,可离的太近,孔和仁还是听到了,他羞恼的回过头,“李氏,你为贤妇的教养都跑到狗肚子里去了?听听你说的话,那是贤妇该说的吗?”
孔光竹看了就拉身边的侄子说话,“狗肚子到是能装,又能读书又能装教养。”
孔恽:.....姑姑咱们能别添乱了行吗?
而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墨家夫人突然开了口,声音带着讥讽,“什么大儒之家,出事之后将儿女处理的比狗跑的还快。”
孔光竹呀了一声,“又来一只狗!!”
墨夫人:......
众人:.....
第三十七章:流放(4)
长长的流放队伍,在晨光中慢慢离开京都,涌入眼前的是无尽的荒野,刚入五月,天气渐暖,上午的时候还能看到田庄里劳作的人影,待到下午,入眼越来越荒凉,早春的暮色中,流放人群浑身透着凄凉。
出了京都,第一座要翻的便是欢喜岭,正午的日头很毒,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在烈日下,男子带着枷锁,老幼相互搀扶,明明数十人,却安静的除了赶路的声音,一句话语也没有。
前面是些小官犯了事的家眷,墨家走在中间,孔家走在最后,除了开始墨尚书与孔老太爷见过礼,还有墨夫人那句嘲讽,墨家再没有搭理孔家的人。
两家也算是姻亲,只因出事前孔和仁将小女儿送走做妾,这事瞒不住,在没有抄家前墨家人就听到了信,只恨如今落了难,被如此羞辱也没有办法。
眼看两家又一同上路,墨家人显然对孔家是有着成见的。
开始众人还不觉得什么,可一上午过去,中午吃饭也只是分了一点干粮和水,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急着赶路,待到下半响男子步履沉重,妇幼们的身子摇摇晃晃,明显体力不行了。
差役们知道不能将人弄的太狠,左右刚出京都,地势也安稳,也不怕出事,便喊了一声休息。
一听到可以休息,众人立马寻了地方坐下,男子们带着枷锁坐下也吃力,孔嫄找了有树阴的地方,让祖父几个可以靠着,减轻枷锁的重量,这才将水囊腰带解下来,将里面的水倒在铁桶里,先递给祖父。
孔老太爷摆手,孔和仁在一旁看了,立马伸出手,“我喝。”
孔老太爷皱起眉头,“让女人们先喝。”
孔和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讪讪笑的收回手,“父亲说的是。”
孔嫄也没客气,转身先把铁桶递到陆廉面前,“莲姐,你和冶哥先喝,冶哥身子现在弱,多补些水。”
陆廉的迟疑,在听到后一句话后,他柔柔的道了一声谢,接过来,温柔的喂冶哥喝水,冶哥才三岁,早就渴了,不过他还是很规矩的一口一口的喝着,等冶哥喝完,陆廉自己只喝了两口,便将铝桶递回到孔嫄的手里。
孔嫄又递给身侧的姑姑,孔光竹嘴角已经干裂开了,他还是摆手拒绝,“这么晒之后喝水,对养生不好,我等到傍晚再补水。”
众人:.....
孔嫄看不下去了,劝了一句,“姑姑,喝一小口吧。”
唇都裂的出血了。
孔光竹执意摇头拒绝,孔嫄无法将铁桶递给身旁的母亲,李氏也只喝了两口,实在是水有限,家里的男人还没有喝。
孔嫄喝了两口,这时才又将水桶递过去。
孔和仁第一时间接了过来,猛灌了几大口,这才舒服的叹口长气,将水桶递给身侧的儿子。
孔恽看着桶里剩下的两口水,咽了咽口水,将水桶递到孔老太爷身前,“祖父,我不渴,你喝吧。”
孔老太爷一直在闭目养神,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铁桶,道,“我不渴,你喝了吧,还有一段路要走,一会儿上路,你帮着陆家的姐儿抱冶哥。”
孔恽听了,这才听话的将剩下的水喝了。
一口水,一家人推让之后,只有孔和仁喝的最痛快,孔和仁再迟钝,此时也发现了,想到从小到老都互相谦让,只有他喝的痛快,竟有些狼狈想躲起来,心里也不是滋味。
气氛明明没有什么不同,他就是觉得有些讪讪的,故作轻松的自己找话,“现在进了山,山里有很多小溪,到时我去打水。”
众人看出他是觉得没面子了,晚辈不好接话,孔老太爷又懒得多说,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接他的话。
孔和仁干笑两声,自己找话题,“墨家人怎么坐的离咱们那么远?”
看他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孔光竹提醒他,“大哥,这个你不该问别人吧?”
孔和仁听的云里雾里的,“那该问谁?”
孔恽幽幽道,“自是问父亲自己。”
孔和仁这时还没绕过弯来,可儿子的口气就是让他不爽,他端出作父亲的作派,“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语气吗?”
被呵斥孔恽也不在意,“我不敢直说,也是担心此时的处境父亲会萎靡不振,现在看父亲还能精神的关心别的事情,那我便直说也无妨。父亲将婉姐送去做妾,京都里的世家哪个不知道,婉姐原是墨府未过门的儿媳妇,父亲就这般毁了两府的姻缘,连亲还没有退,父亲以为墨府该怎么对咱们家?”
孔和仁微愣,这才想起来,可转念他心里也不好受起来,女儿那般好,若是跟着他们一起流放,他想想就接受不了,国公府世子是真心喜欢婉姐,不然也不会出事后还求了去。
他呆滞了一会儿,“对墨府我是愧疚,可总不能看着火坑还让儿女往里跳,哪个父母也做不到。”
“那嫄姐呢?父亲既是疼女儿,大妹妹怎么不管?”孔恽直问。
孔和仁想说国公府世子看上的也不是嫄姐啊?可当着女儿的面,这话不能说,但儿子又咄咄逼人,孔和仁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般,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孔老太爷。
“父亲....”
孔老太爷淡淡的嗯了一声,却也没有接话,与这份平静从容相比,孔和仁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父亲不评理,儿子又不尊重他,孔和仁心里委屈,眼睛一眯,嘴一撇,哽咽两声就要哭。
孔和仁父子说话的时候,被提到的孔嫄一直微垂着眼帘,她感动大哥为她报不平,至于父亲的偏心,活了两世她早就麻木不再奢求。
感觉到手被握住,她抬眸,对上陆廉担心的眸子,她回了一个安抚的笑。
陆廉感觉到有人看他,他抬眸对上孔光竹咬牙切齿的目光,他勾起唇角回了一个甜甜的笑。
孔光竹:.....
李氏从抄家肚子里就憋着气,现在见丈夫又要哭,她左右扫了一眼,起身将几步远的树枝捡起来,将多余的分枝掰掉,半拳粗的棒子握在手里,她掂量了一下,重量够了。
第三十八章:流放(5)
李氏的动作,引得众人侧目,孔和仁肚子里憋着气,正没地方撒气,李氏性子软最好欺负,立马又支愣起来。
“李氏,如今虽然在流放,你也要不要忘记你是孔家夫人,别做失身份的事。”满腔的不爽,这时终于有了出气的地方,他哼了哼。
李氏没看他,拿着棒子走到孔老太爷身旁,“父亲,走路时杵着这个能轻松一些。”
孔和仁:......
孔老太爷睁开眼,看到儿媳递来的东西,平静的嗯了一声,接了过来,同样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开口夸道,“不错。”
孔光竹见父亲又闭目养神,才凑到孔和仁身旁小声道,“大哥,你看到父亲拿棒子这一幕不觉得眼熟吗?”
孔和仁,“是有点。”
孔光竹,“不但眼熟,还有熟悉的感觉对不对?”
孔和仁歪头看他。
孔光竹提醒他,“小时候父亲书房里也有一个棒子。”
孔和仁用力点头,“对对对,很光滑的那个。”
孔光竹同情的看着他,“我记得那以前也是树枝,后来父亲用的多了,最后慢慢就变的光滑了,像包浆一样。”
孔和仁脸色一点点变白,“你别吓我好不好?”
孔光竹:.....
孔和仁眼角扫向父亲身旁的树枝,五官都拧到了一起,他本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孔光竹:.....
孔和仁呜呜的小哭出声,“好疼。”
孔光竹:.....终于记起来了。
孔和仁的记忆回笼,小时候被父亲拿棒子打的一幕幕在脑子里涌过,他愤愤的看向妻子,“李氏,出嫁从夫,你的三从四德学哪去了?”
竟然敢给丈夫上眼药,反了天了。
李氏只当不知,“夫君在说什么?”
孔和仁看她就差笑出声来:.....最毒妇人心!!
孔和仁又气又恼,可扫到父亲身旁的树枝就老实了,抹了会眼泪又小声骂了几句,这才安静下来。
短暂的休息过后,差役那边喊着起程,众人不敢有怨言,你扶我我掺你的结伴起来,很快又变成一个队伍继续赶路。
之前墨家一直走在人群中间,再次赶路,墨夫人体力明显不支,慢慢的落在队伍后面。
墨尚书看了,便慢下步来,等着墨夫人到身前,伸手搀扶,被墨夫人躲开。
墨尚书一脸的尴尬,语气带着哀求,“帘秀。”
墨夫人冷嘲道,“老爷爱叫,还是叫你的爱妾去吧。”
墨尚书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从身前走过。
墨尚书是穷书生出身,当年考中之后,被陆侍郎家嫡女相中,正是如今的墨夫人陆帘秀。
两人成亲多年,墨尚书没有纳妾更没有通房,京都里哪个勋贵家夫人不羡慕墨夫人,结果往往最让人相信的人,伤人时也最深。
墨尚书一路爬到尚书的位置,一次去柳将军府参加宴会,无意间救下落水的柳将军妹妹,女子名声最为重要,只能将人纳为贵妾。
为此事墨夫人大闹了一场,墨尚书成了京都里茶余房后的笑话,恼怒之下一锤定音抬了柳茹姻进府。
自打贵妾入府,墨夫人便与墨尚书分了房,等柳茹烟有身孕之后,墨夫人连人也不让墨尚书进正院。
如今墨府出事,柳茹烟加之生下的女儿被柳家接回,反而是墨夫人拒绝了陆老太爷接她回府,与墨尚书一同被流放。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墨尚书有意修复与妻子之间的关系,却每每面对妻子的冷漠后,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前面有人体力不支倒下,差役喊骂让人起来,倒下的是个年岁大的老者,爬了几次没有起来,直接挨了差役几鞭子,身上的衣衫又薄,立时就见了血。
老者痛叫出声,差役又甩了几鞭子,这才指了两个男子过去扶人,一边骂道,“这才刚开始,三个月内若是赶不到寒北之地,我们交不了差,你们也别想好。”
孔老太爷望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双眸紧盯着首领冯三。
流放路上这些阴私的一面孔老太爷自然清楚,可当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失望。
冯三是个狠人,一双阴勾眼看人就像沁着毒,可对上孔老太爷的目光时,竟自愧不如的不敢迎视。
他不自在的挥手,“行了,将人抬到车上。”
差役这般狠绝,没有人敢作声,那老者已经被打晕了过去,最后还是主押送这次的首领冯三见耽误行程,让人将老者抬到骡子车上,队伍才又快了起来。
骡子车是差役交换着坐的,上面装着短途犯人吃的干粮,还有差役自己的被褥用品,而整个队伍都跟在骡子车的后面。
落日的余晖慢慢散落在人身上,孔老太爷望着落日,心中也感慨万千,想着祖宗攒下来的几代家业,就这样毁在他的手中,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做的好坏?
纵然不能再让孔家重拾惜日的辉煌,但子女们的品行却一定要掰正过来。
看着长子动不动就哭,却似孩童一般,孔老太爷心中有气,却又不忍苛责,是他没有教育好,是他的错。
眼见着天要黑下来,不能赶到驿站,冯三便在一处小溪边让众人停下来扎营。
五月的天,又是山里,怎么能不冷,这时孔嫄让人带来的羊皮袄就起到了作用。
男子戴着的枷锁也被解掉,冯三警告威胁一番,这才让人各自去找柴打水,仍下干粮就和差役去火堆那边喝酒。
深山老林,大晚上的,纵有私心想跑,可跑出去又能躲到哪里?差役到不担心这个。
走了一天的路,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相熟的人凑在一起拾柴生火,孔嫄先把陆廉和冶哥在火堆旁安顿好,才提着铝桶去小溪边。
溪边墨敏中站在紧紧盯着溪里,然后快速的用手里的树枝插向水中,树枝离开溪水,露出上面插到的鱼。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墨敏中回过头,看是孔嫄,礼貌的打招呼,“孔姑娘。”
孔嫄叫了声墨公子,自顾蹲下身子打水,不知是不是离墨敏中太近,她的心猛的拧了一下,痛的她低呼出声。
“孔姑娘没事吧?”头顶传来墨敏中关心的问声。
“无事,不劳墨公子担心。”说完,孔嫄自也是一愣。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抹厌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却清楚的知道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甚至突然涌起一抹冲动,用自己做的毒丸毒死眼前这个人。
第三十九章:流放(6)
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孔嫄也被自己弄的莫名其妙,不过却知道离着这前妹夫远点,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察觉是这样,她踩着石头又往一旁移了移,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墨敏中虽然在插鱼,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了孔嫄的动作,剑眉星眸微蹙,只在清新俊逸的五官一闪而过,又恢复平日里的淡定优雅。
火堆那边,孔光竹眼睛扫到狼崽子将小娃用羊皮袄裹好后起身离开,眼珠转了转,扯了一下孔恽,“恽哥,跟我来。”
孔恽正往火堆里添柴,听到姑姑叫自己,随口应了一声,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才站起身来,姑侄两个还没等走,孔恽倒被人喊住了。
“恽哥,与你父亲跟我过来。”说话的正是孔老太爷。
孔恽微顿,下一刻恭敬的回身应了一声是。
反而是坐在火堆旁烤火的孔和仁,听到父亲叫他谈话,脑子一片空白,最后是怎么起来都不记得,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着父亲走进了林子里。
大家扎营的火堆就在身后,背着火影,虽然光线不好,孔和仁还是看到了父亲手里握着的那根妻子找来的树枝。
父亲仍旧是平日里的淡定儒雅,孔和仁偏就感觉出一抹杀气来。
落目再次落在那根树枝上,孔和仁五官拧在一起,浑身都开始疼了。
他腿一软,跪到地上,“父亲啊,儿子知错了,是儿子不争气...呜呜呜.....”
孔恽:.....有这样的队友他能怎么办?总没有老子跪了,儿子还站着的理,只能跟着跪了。
孔老太爷今日顿悟,想父子祖孙三人谈谈心,结果还没等开口,这个不争气的就又狼哭鬼嚎起来,孔老太爷胸口的火腾腾的往上窜。
积压火的火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激发出来,脑子不及手反应快,扬起手里的树枝做成的拐杖就挥了过去,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孔和仁的身上。
孔恽一直规矩的低着头,态度也太真了起来。
孔和仁不明白他已经先认错了,为何父亲还动手?想到自打他成年礼后父亲便再也没有动过手,毕竟父亲一向以理服人,这种动手打人被他视为有辱斯文,可今日动手了。
为了他,父亲能坏了自己多年的规矩,可见父亲对他是真爱之深责之切啊。
忘记身上的疼,孔和仁感动的哭声更大,“父亲太疼爱儿子了,是儿子以往没看清楚,儿子心疼啊。”
树枝打在身上发出闷响声,还有孔和仁自垂胸口的声音,哭的悲痛欲绝,慕儒之情说的更是情姜意切。
打人也不是轻松活,孔老太爷累的气喘吁吁,可听到儿子的话,气的身子晃了晃,打人的手也停下来。
“你身为男子,动不动就哭天喊地,你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不知振兴家业,只知偷滑耍懒,更是醉生梦死。君子学以立名,问遇广知,是以居则安宁,动则远害。自抄家以来,我一直在反省你和恽哥如何变的这般,错在你们,却也在我这个做父亲祖父的。”
“正如刚刚的话,有德行的人通过学习显亲扬名,我如今不求你们扬名,但求你们将你们养歪的性子掰过来。纵然此时在流放的路上,也不能荒废了学业,从今日起你们与我一起学习,学为人之道为君之道。”
孔和仁:……
“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恽哥,你说说这句是何意?”看着不肖子一脸的茫然,孔老太爷只觉路慢慢其修远兮。
孔恽恭敬的回道,“存心谋事不能够违背规律和正义,要堂堂正正无愧于天地,言行举止都要符合圣贤的标准。祖父是让父亲和孙儿为人先修身。”
孔老太爷满意颔首,“你从小就聪明,只是心思不用在学业上。世人看世家勋贵的繁盛,皆因其底蕴优越得天独厚,却不知能百年立世不倒,皆因家风所致。”
语罢,孔老太爷目光才再次落在儿子身上,“可明白了?”
孔和仁用力点头,“儿子不思进取,被父亲打是儿子该受的。”
这顿打看来还是起到了作用。
今日第一日上路,孔老太爷也没有再发难,“起来吧,去帮你媳妇捡柴,日后待晚上休息,捡柴的事便由你们父子来做。”
顿了一下,又道,“叫上你们姑姑。”
孔和仁听的糊涂,“父亲的意思是我带着恽哥和妹妹捡柴?”
孔老太爷将手里的树枝往前一杵,“有意见?”
孔和仁:.....用力的摇头,不敢!
孔老太爷最后临走时叮嘱道,“中庸你们每日都看,今日我便出一题,在你们眼里何为中庸,明日晚上休息时说给我。”
孔和仁跪在地上,张嘴结舌的看着父亲走了,他震惊的看向身旁的儿子,“我没听错吧?”
孔恽也震惊,不过显然他比父亲更沉稳一些,“祖父是这么交代的。”
他爬起来,扫了扫外袍上的脏渍,“父亲,母亲在那边。”
孔和仁瞪眼睛,可见儿子已经转身走了,只能爬起来苦大愁身的跟上。
一边走一边嘀咕,脑子突然一亮,想到抄家,父亲压力一定很大,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他们做儿女的,如今父亲严加管教他们,无非也是发泄心底的抑郁。
如此一说,他受了些委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能开怀。
想到这些,孔和仁的步子立马轻快起来,做儿子的孝敬父亲是应该的,如今终于可以证明他在父亲面前也是有用的了。
李氏这边听儿子说公公那边将干活的事交给了夫君小姑子他们,正想着一会儿怎么面对夫君的针对,哪知看人过来了,还一脸开心的捡起柴来。
她呆滞了一下,扭头问身旁的儿子,“你父亲挨打了?”
孔恽:.....还是点了点头。
李氏了然,“早知这样好使,当初在府里就该再备一根棒子。”
当年婆婆临去世时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若是夫君不好好过日子,便给公公送一根棒子过去,李氏没有当真,何况她当年是高嫁,总想做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维护夫妻之间的关系。
现在看来,还是她不懂事,没将婆婆的话放在心上。
第四十章:流放(7)
初春的山里雪融化的并不多,干树枝很多,孔和仁父子过来时,李氏已经捡了一小堆。
孔和仁转了一圈,四下扫了一眼,转到李氏跟前,他双手背在身后,扬着下巴,等了一会见李氏没理他,他拧眉抬抬下巴。
李氏看他,“老爷有事?”
“李氏,你可知错?”
李氏盯着他看了半天,“我不懂老爷在说什么。”
孔和仁跳起来,用力甩着手指指着对方,“你的三从四德呢?平日里的端庄都是装出来的?”
李氏不理会怒跳的丈夫,低头捡柴,语气淡淡,“父亲他们还在等着,山里晚上冷,流放路上生病是大忌,老爷还是快点吧。”
无视他,还让他快点?
反了反了,真反了!
孔和仁气的来回跺着步子,语气不善,“你别以为孔家现在落了难,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女子要娴熟持重,我怎么说?商家女子就是不懂规矩,你嫁进孔家,代表的是孔家的脸,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商家女?”
“何为名贤妻良母?女子只需要做好家务事,将丈夫孩子和家中老人照顾好,顺从乖巧,就算是个好女人了。”
竟敢挑拨公公打丈夫,泼妇。
在孔和仁看来李氏就像脱了缰的野马难以管束,就是挑战他的威严。
孔和仁越想越气,训斥的话就像吐豆子一样说个不停。
说的口干舌燥,见李氏没有反驳,孔和仁心口的这口气顺了,他回过头,“今天说的这些你要记住……”
张扬得意的笑僵在脸上,身后除了树林和黑暗,哪里还有李氏和儿子的身影!!
一阵寒风扫过,孔和仁打了个冷战,他嘴角一裂:……呜呜呜……好可怕!
火堆那边,李氏带着儿子将柴放到一旁,孔老太爷看了一眼,“恽哥,你父亲呢?”
孔恽刚张口,就听到母亲说道,“夫君说今日儿媳举止丢孔家的脸,正在树林里自责,说愧对列祖列宗。”
语罢,李氏恭敬的在到孔老太爷面前低下头,“儿媳知错!”
孔老太爷握着树枝起身,“自你嫁进孔家,府中之事皆由你主持,和仁只顾读书,委屈你了。”
李氏心下感动,见公公已经往树林那边去,身上的小心翼翼退去,又回到火堆旁,抱起冶哥在怀里,“一会儿等你嫄姐姐回来,我们就用锅把饼子熬了做粥吃好不好?”
冶哥乖乖的点头。
孔恽坐在一旁看到母亲面上的笑,想到刚刚母亲在祖父面前告状,心里默默为父亲默哀。
不多时,树林那边便传父亲低低的哭声。
孔和仁又受了一堆棒子,一瘸一拐的跟在孔老太爷身后走回来,他愤愤的往李氏那边看,结果一抬眼见父亲吃人的目光,吓的立马老实的缩在那坐好,眼神也不敢乱窜。
另一边,孔光竹发现陆廉离开后,便悄声的跟了过去,见小狼崽去方便,他原是要跟上去,结果听到脚旁有动静,一低头看到地上蠕动的东西,他坏笑的勾起唇角。
第八十四章:小鸡争夺战(4)
众人行走到驿站前,就有人迎了出来,是穿着差役服的差役,见只有两人押送这些犯人,微微一愣,这人叫李三,看着很是忠厚,并没有当场就问,先将董关迎进去,又把犯人送到后面的牛棚里,这才转身回了前院。
董关正啃着鸡腿,一口酒一口肉,足足吃了半只鸡下去,这才看向李三,“给那些囚犯送些吃食。”
李三笑道,“董爷放心,已经让我家那口子送去了。从京都到也离县驿站,也不过两日的行程,董爷怎么弄的一身狼狈?”
说着,拿起酒壶给董关倒了一杯酒,随后对蒋丞这个面生的笑笑,算是打招呼。
董关骂了一声,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出来,李三听的直乍舌,“哎呦我的董爷,您可别吓我,小的在离县驿站也呆了十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诡异的事情。”
从生死边缘逃出来,肚子里有了食,又喝上了小酒,那些惊吓也被抛到脑后,董关再说起这事时,语气里隐着抹得意,“吓你?你看看现在这坐着几个人?从京都出来我们足足有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下两个。”
李三张嘴结舌的神情取悦了董关,“就是犯人也没了五个。”
李三合上下巴,拍拍胸口,显然被吓到了,声音都不由得低了,“不过我看犯人还是活下的多,按理说咱们的人怎么也比他们有能力,怎么最后都死了?”
董关眼睛一厉,“贪生怕死之辈自然苟活。”
李三看出他眼里的狠,没再深问,又喊着内子上了两壶酒,一直陪着董关喝的大醉,将人扶进客房,天已经大黑。
蒋丞早就睡了,他酒量极低,在喝了三杯之后,就趴在了床上了。
后院的牛棚里,孔墨两家在牛棚的边缘,另外那十多个人则先进去抢了干草堆,明显是位置更暖和。
驿站送来的是饼子和粥,每人限量,一碗并不算粘稠的粥,和一个硬的能铬掉牙的饼子,里面的犯人扯着脖子啃饼子时,孔嫄拿出她的铝桶,把粥倒里面,又把饼子掰开扔进去,慢慢的熬的粘稠,才拿过碗分给大家。
铝桶并不大,孔墨两家在弄两次才能都吃上,孔嫄先给每人分了半碗,“饿的太久,先垫垫,不然突然吃很多,肠胃也受不了。”
墨夫人接过碗时,笑着和李氏道,“嫄姐真是个好孩子。”
什么京都第一才女,现在她越看嫄姐越满意,以前也是她被虚荣迷了眼。
李氏笑道,“嫄姐从小就懂事,就是性子闷了些,不像婉姐爱出去...别让粥凉了,快吃吧。”
突然提起婉姐,甚至做比较,这是李氏头一次说出来,而婉姐就像一个禁忌,一提起来,墨夫人也不作声了。
那些干咽着饼子的犯人,看了不由得羡慕,又没有人敢靠过来,只能越发的排斥孔家人,觉得他们太冷漠,大家同行,为何不帮帮他们。
这时到了驿站或者镇子,自己手里有银钱的,就可以换些东西,有些人实在忍动起了这个心思,等有人过来时,便偷拿银子买了好菜,肉香味慢慢在牛棚里散开,有些人忍不住吞咽口水,如此一来,买肉的人也多了。
只有孔墨两家这边,一直很安静,吃过粥之后便拥在一起休息,孔老太爷饭后撂下话,在路上耽搁了两天,今日休息过后定会马上上路,今晚尽可能休息。
孔和仁和孔光竹的羊皮袄没有了,孔嫄想再给两人买一件,只能等到下个乡镇再买,不过到是可以买些馒头在路上带着。
她在古氏那里还要了些银票,都是大额的,在驿站这里不能动,也不能让人看到,毕竟钱帛动人心,到寒北之地,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更要省着些用。
想了想,她凑到李氏身边,“母亲,你身上有碎银子吗?”
基是没有重活一世,孔嫄还真不会问,可重活一世,她知道母亲是特别的,并不是闺中那种弱不经风的贵妇。
李氏并没有问做什么,手在衣袖那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碎银子递到女儿手里,“当时进天牢里搜身,能藏银子的地方并不多。”
李氏又凑到女儿耳边,“不过我头上戴着的木钗是空心的,里面有一张银票,待到镇子找地方兑换了。”
孔嫄笑了,心安理德的接过银子,“明日上路时我买些馒头带着,现在大家身子都不好,越往北走气侯越恶略,在那之前要先把身子都养强壮了才行。”
李氏欣慰的抚着女儿的头,“你是个懂事的。”
太懂事了,才叫人心疼。
没有叫苦没有委屈,还像个大人一样照顾大家,怎么以不让人心疼。
“母亲,能和家人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孔嫄说的是真心话。
前世她似乎是自杀的,想想活着的母亲一定很伤心吧?
夜越发的沉,母女两个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消失,直到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噜声,黑暗里陆廉才睁开眼睛,他并没有急着动,而是又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悄然离开。
而他一离开,黑暗中孔光竹立马睁开眼睛,他就知道狼崽子有古怪,毫不犹豫的起身跟了过去。
而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墨敏中也睁开眼,眸子在黑暗中微晃,轻手捏脚起身跟过去。
三人一前一后,离的不近也不远,不会惊动对方,也不会眼丢,墨敏中跟着两人身后去了前院,一拐弯看着孔光竹在一处门口停下,头偷偷的往屋里望。
墨敏中靠着墙而立,夜色下让他很好的将他隐藏起来,而杵在门口的孔光生则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厨房里的两个人。
厨房里很暗,看不清两的长相,可孔光竹能知道一个是狼崽子,而另一个又高又壮的他也熟悉,正是之前与他们分开的刘散。
刘散长的高壮,可在狼崽子面前却毕恭毕敬的低着头,看样子是陆廉的手下,正在听陆廉交代什么事情。
第四十一章:流放(8)
身体绿色,吻端窄圆,鼻孔卵贺形,背平滑无棱。
孔光竹眼睛闪亮的看着手中抓的蛇,没想到五月的山上这么冷,竟然会看到蛇。
远远的寻到蹲在树丛那的身影,孔光竹眼里升起一抹坏笑,轻手捏脚的走过去。
就不信这蛇塞到狼崽子衣袍里狼崽子不会怕,只要他到时一脱衣服,自己立马喊人,到时....孔光竹哼了哼,心下得意的身下步脚越发放轻。
太阳已经全落山,山里立时就冷了下来,不时有几声鸟中声从深处传来,叫的人心里发凄。
眼看着狼崽子就在眼前,孔光竹呼吸都静止了,三步两步一步,孔光竹眼睛一亮,手刚要举起,只见安静蹲在那的人刹时回过头来。
孔光竹一瞬间将双手背在身后,心虚的扬着下巴,“你看什么?”
陆廉懵懵懂懂的回道,“看你。”
孔光竹:.....狼崽子还在和他装傻?是把他当傻瓜一样的耍。
孔光竹慢慢往他身前靠,幽幽道,“你看到我这双眼睛了吗?只要是虚假的东西,就没有逃得掉我的眼睛,你现在说实话,一切还来得急,不然....”
他奸笑的将藏在身后的蛇拿了出来,慢慢举到陆廉面前,见对方吓的连连后退,孔光竹不但不高兴,反而心里更睹。
他斥责道,“你躲什么?我可亲眼看见过你捏爆老鼠的头。”
黑暗中陆廉眸光幽暗,声音却楚楚可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孔光竹:.....呵,还装?
他直起腰板,“那你说说你在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陆廉头也不抬的手指向溪边,“我担心孔姐姐。”
孔光竹狐疑的看过去,待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楚怎么回事,顾不得和陆廉还有间隙,兔子一样的窜到他身旁蹲下,偷偷观察望着溪边的动静。
溪边站着两个人在说话,离的远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而女的正是孔嫄,男子是墨敏中。
孔光竹狐疑,“他们俩偷偷摸摸的见面做什么?”
陆廉嘟囔道,“孔姐姐不会偷偷见男人。”
孔光竹丢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我是在说墨敏中引诱闺中少女。”
陆廉懵懂的乖声问,“是这样吗?”
孔光竹咬牙,“那你觉得是哪样?”
狼崽子敢质疑他。
陆廉没有再接话,仍旧一副懵懂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的样子,孔光竹瞪着眼睛气的就要跳起来,他偷偷过来是要戳穿狼崽子真面目的,可不是在这里和他站同一战线的。
“哟,孔姐姐摔倒了。”陆廉低呼一声,人已经冲了出去。
孔光竹被他的声音一引,只来得急看见侄女倒在溪水里,而墨敏中的手伸在半空还没有收回去。
是伸出来要扶人?还是伸出手将人推倒?
孔光竹立马因对墨敏中的不喜而更偏向后一个猜测,在众人眼中墨敏中是大周第一公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可在孔光竹看来,却觉得墨家的人最虚伪,墨敏中这个第一贵公子在外面眼里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带着对墨家人的诚见,孔光竹气场强大的已经到了墨敏中的跟前,“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墨敏中。
墨敏见先是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又作揖才回道,“刚刚孔姑娘不小心跌到了。”
孔光竹在他谦谦君子退后两步时,就不屑的撇撇嘴,“两人都好好的站着,怎么就嫄姐摔倒了?”
这明显是不相信。
墨敏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遇到的都是礼贤下士谦逊之人,在他的印象中孔府是大儒世家,孔家的姑娘也才德娴熟蕙心兰质,似婉姐那样的性子。
如今看来,似是他理解错了。
比如眼前的这位孔姑姑.....
孔嫄已经被陆廉扶了起来,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是都湿了,夜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到姑姑护在她身前,忙开口解释,“姑姑,不怪墨公子,是我自己没站稳。”
因父亲私自坏了两府的婚约,孔嫄也不想再挑起什么误会。
孔光竹瞟了侄女一眼,“衣服都湿透了,也没有换洗的衣服,快回火堆那里把衣服烤干,别生了病。夜晚寒气重,女子若受了寒,将来对身体影响也大。”
“知道了。”孔嫄也不放心姑姑一人在这,她扫了墨敏中一眼,见墨敏中看过来,对他点点头,一边开口道,“姑姑,提着水,我们也回去吧。”
刚刚她确实离了墨敏中远几步,可是墨敏中却突然问她是不是对他有意见,孔嫄不好无视,只能起身回他,还没等开口一迈步子就摔倒了。
不想被陆廉和姑姑看到生了误会。
陆廉扶着孔嫄站好之后,松开走踩着石头走到一旁,将身前的一条鱼捡起来,看向墨敏中,“这是墨公子吧的?”
“我今天多抓了几条,若不嫌弃,你们也拿走几条吧。”墨敏中谦谦道。
陆廉不知如何应答,懵懂的寻问向身后的孔嫄,孔嫄淡淡一笑,“流放路上艰辛,这样补身子的机会也不多,我见墨夫人身子差,墨公子还是留给墨地人补身子吧。”
她的话音刚落,陆廉已经拿着鱼笑着走到墨敏中身前,伸手递给他,“墨公子。”
墨敏中极少有与女子接触的机会,又顾及礼数,便不好再客套,伸手接过递来的鱼。
这么近的距离,墨敏中这才看清楚陆家的二姑娘,他也是在今日流放的路上,才知道陆家还有一位二姑娘,常年住在庄子上,难怪他以前一直也没有听说过。
陆二姑娘很白,哪怕借着暗淡的月光,也能看出他很白,一双眼睛亮亮的,算得上是个美人,不过就是太娇弱了些,看着身子并不怎么好。
墨敏中守着礼数不敢多看,只瞟了一眼,还是被对方捉到了,他尴尬的垂下眼帘,只记得陆二姑娘发现他打量时,没有生气,反而还回了他一个笑。
性子似很好。
一旁孔光竹狐疑的盯着狼崽子,除了嫄姐,他可不记得狼崽子对谁有这么客气的时候,便是对父亲也远着。
反常即为妖,孔光竹心生警惕却又想不明白,见侄女两人已经走了,忙跟上去,走了几步突然呆住了。
他的蛇呢?
什么时候不在手里攥着了,他怎么不记得了?
第四十二章:流放(9)
孔光竹有不好的预感,那种感觉就像在天牢里他看到狼崽子一边钻在侄女怀里说害怕,一边用手将老鼠的头捏爆一般。
‘扑通’一声,身后有重物摔到地上的声音。
已经走了十不开外的孔嫄和陆廉回头,两人面上皆露出惊讶的神情,孔光竹咽了咽口水,才慢吞吞的回转过身子。
月光下,那只通体绿色的蛇格外的引人瞩目,就那么明晃晃的缠在墨敏中的脖子上。
孔光竹的身上起了一层冷汗,连带着脸色也白了起来,这蛇怎么就这么巧跑到墨敏中脖子上去了?
孔嫄虽然离的远,可墨敏中脖子上缠着的绿色实在太耀眼了,而且墨敏中显然是被缠的呼吸困难,人倒在溪水里正在挣扎着将脖子上的蛇扯下去。
可蛇这种东西,哪能是那么轻易扯掉的。
孔嫄看到这一幕后,第一反应是将陆廉扯到身后护住他,同时安慰道,“没事,别害怕。”
陆廉的眸子暗了暗,可看到孔嫄的作动,还是很配合的弱弱道,“孔姐姐,我怕。”
“没事,你站在这,不要过去。”孔嫄拍拍他的手,松开欲往前去。
结果手却被扯住了,回头对上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孔姐姐,我不敢。”
看到陆廉是真的被吓到了,孔嫄想了一下,拉着他一起往墨敏中那去,“一会儿过去,你就站在溪边,不要靠近,我去把蛇拿开。”
陆廉蹙眉,不过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
路过孔光竹身边时,孔光竹跳开几步,远远的看着陆廉那副小女人的模样,孔光竹打了个冷战。
尼玛。
他就说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他就说怎么蛇莫名其妙的就从手里不知不觉的不见了呢,都是这狼崽子干的。
回想他发现狼崽子蹲在角落里偷看侄女与别的男子说话,狼崽子这占有欲也太霸道了吧?
可你在看看小狼崽,看着蛇缠在墨敏中的脖子时,还能一副小白莲楚楚可怜的模样,要不是知道事情起因,孔光竹也要被他这副表面的样子给迷惑了。
孔光竹突然有些绝望,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是狼崽子的对手,可难不成以后的日子里,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侄女被骗,而他还要装做什么也不知的样子?
孔光竹抹了把心酸的泪,“做人好难。”
溪边,孔嫄已经松开陆廉,大步走到墨敏中身旁,低腰伸手,迅速的捏住蛇的头,用力一捏捏开蛇的嘴,原本用力缠在墨敏中的蛇身慢慢的松开。翠
孔嫄将蛇抽、出,放在眼前端详了一眼,手往下滑,在蛇头下一手的距离,用手里的树枝一滑再轻轻一挤,便将蛇胆取了出来,蛇身顺手仍在地上。
蛇虽然从拿了下来,墨敏中的脖子却见了血,孔嫄低下身子,看了一眼,“被咬了。”
墨敏中:....显而意见,事实是这样。
两人离的太近,墨敏中能闻到一抹淡淡的草药味道,离的近了能很清楚的打量女子好看的杏眼,墨敏中胸口莫名一跳。
他深吸气,“多谢孔姑娘出手相救。”
想到眼前的女子淡然抓蛇的一幕,墨敏中震撼之余,又有抹说不出来的情绪,他看多了女子娇柔的一面,像孔嫄这样胆大的女子还是头一次。
孔嫄趁着他张嘴的当空,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她动作太快,墨敏中道谢没说完,药丸就已经吞了下去。
“是解毒丸,起来吧。”孔嫄丢下一句话,起身回到岸边。
她浑身衣服已经湿了,再折回来救墨敏中,冷风一吹,现在整个身子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多谢。”身后,墨敏中慢慢从水中起身,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身影,直到人走了远了,才愣愣的收回视线。
回到火堆旁,李氏看到女儿衣服湿透了,忙让她去烤火,还忍不住问,“怎么就弄湿了?”
陆廉已经坐下来,冶哥也钻进他怀里。
孔嫄刚要说自己不小心摔倒,孔光竹抢过话,“刚刚墨敏中被蛇咬,是嫄救了他,不小心才将衣服弄湿的。”
隔着不远处的墨夫人一直注意孔家那边的动静,听了立进紧张起来,起身就往溪边而去。
身旁墨尚书还跟着,“你身子不舒服,让我去就行。”
远远的墨夫人的声音传来,“遇到孔家人就没好事,我的敏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蛇有没有毒....”
李氏:......
孔嫄不以为意,李氏起身,她咬牙道,“我去看看。”
火堆对面的孔老太爷也睁开眼,颔首道,“和仁,你也跟过去看看,到底是孔家先对不住墨家,路上多照顾一些。”
孔和仁不想去,他被打了两顿,屁、股还疼着呢,又没胆子反驳,含糊的应了一声,起身跟了过去,一路上还嘀咕着李氏多事。
孔老太爷虽然听不清长子说什么,可想到长子的作为,还是不放心,他站起身,“恽哥,我们也过去看看。”
如此一来,火堆旁就剩下孔光竹孔嫄及陆廉和冶哥,孔光竹看到陆廉和冶哥在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便凑到侄女身边。
“嫄姐,那条蛇是翠青蛇,没有毒的。”
孔嫄回头看他,“姑姑怎么知道是翠青蛇?”
孔光竹戳着手指,“那蛇是我抓的,原本想着烤着吃,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墨敏中那去了。”
他想说是狼崽子弄的,可侄女根本不会信,所以只能变向的提点侄女,当时去墨敏中身旁的人有谁,其中就包括狼崽子,侄女不可能下手,那么就是狼崽子了。
这样一来,侄女总能对狼崽子有防备了吧?
孔嫄点头,没多疑更没多想,只是平静的神情突然一顿,她手伸进怀里,掏出自己在天牢时借机做的那些药丸,脸色慢慢变了。
孔光竹眼睛亮了起来,看吧看吧,侄女终于想明白了,终于看清楚狼崽子的真面目了。
孔嫄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将其中一颗药丸捡出来递到孔光竹手中,“姑姑,让墨敏中将这颗药丸吃了。”
第四十三章:流放(10)
孔光竹一头雾水,他想的还是引起侄女对狼崽子生疑心的事情,可眼前是什么情况?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怎么还要给墨敏中药丸?
孔嫄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说我拿错药丸,你信吗?”
孔光竹:.....
孔嫄,“我知道那蛇没毒,又行医习惯使然,看到人被咬总想开药方。”
孔光竹:.....侄女什么时候行医习惯他怎么不知道?
孔嫄,“本能的就掏了颗药丸给他。”
孔光竹:....
孔嫄,“给他吃的是颗毒丸。”
孔光竹:.....
孔嫄也很茫然,她也搞不清楚为何明知道蛇没有毒,还掏药丸给墨敏中,甚至喂给墨敏中的时候,她还想着这是颗毒药丸......
沉默了一会儿,孔光竹接过药丸,“有解药就好。”
孔嫄:.....心里的愧疚似乎淡了点。
孔光竹起身,慷慨就义的大步走了,孔嫄盯着火堆发呆,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一遇到墨敏中就怪怪的,想起他勾起自己不快的情绪,想到自己本能塞的毒丸。
只觉得头阵阵发疼,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前世墨敏中的一切也是一片空白,与她的人生一样是空白。
这里到底有什么样的牵连?
“孔姐姐,你要不要先把衣服脱了烤干?”
孔嫄侧头,陆廉近的脸差点贴上她的脸。
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胳膊正举着一件羊皮袄,含水的眸子晃动的望着她,怎么看怎么招人疼。
他的话也提醒了孔嫄,她打了个冷战,接过羊皮袄,“我先把衣服烤干,你抱着冶哥离火堆也近些,他本就有些发烧,别再严重了。”
想着是早上给冶哥喂过药丸,孔嫄掏出一颗递过去,半路她有些犹豫要收回再仔细看看,药丸却被陆廉直接拿走。
“我过孔姐姐。”陆廉眼睛闪变,这样的信任和依赖,孔嫄的心也软的化成了一滩水。
孔嫄又重新打起精神,见左右都有人,想了一下让陆廉帮她举着羊皮袄挡着,里面是白色的中衣,因为湿了将她的身形也一览无余的显露出来,孔嫄将湿衣服扔在地上,借着陆廉举起羊皮袄,转身直接穿上。
将这一切弄完,她先拿了块牛肉干放到冶哥的手里,让他慢慢的啃着,这才去烤衣服准备晚饭。
树林那边,墨夫人已经与半路回来的儿子遇上,看到儿子没事,先是松了口气,等再看到儿子湿了一身,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山里寒气重,快点去烤烤火,万一生病,路上想买药都没有地方。”墨尚书看到儿子这般,也很心疼。
墨夫人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即便是有卖药的,有银子买吗?平日里你那些兄弟好友,这次可有一个给你送行?”
墨敏中见父母又要吵起来,忙道,“里面还有没湿透,现在回去烤火,不会生病。”
心里惦记着儿子,墨夫人也没再多责怪。
三人走了几步,迎面与李氏遇到,李氏先是打量墨敏中,见他无事,才道,“先去烤烤火吧。”
墨夫人哼了一声,显然不承李氏的情。
只是教养让她又做不到当面说难听的话,能做的也是无视李氏,墨尚书到是理解孔和仁的做法,婉姐那般优秀,真与他们一起流放,任谁都舍不得,如此一来,孔和仁擅自毁掉婚婚,他到没有怪对方。
“墨中,还不谢谢你孔伯母?”墨尚书顾及着礼数。
墨敏中依言道谢。
李氏看着仪表堂堂的墨敏中,心中也是遗憾,明明好好的婚事,谁能想到最后就成了这样,她语气多了抹心疼,“如今这般处境,贤侄不必再多礼,我也不耽搁你,快去烤火吧,陌生了病。”
墨敏中作揖,这才跟着父亲大步离开,李氏看到站在原地的墨夫人没有走,便也没有动。
墨夫人见丈夫和儿子走远了,才开口,语气带着嫌弃,“行了,你们家私自毁掉婚约,我心中是有不满,可为人父母,有哪个不希望儿女好的,我也不怪你们家,只是再想像从前那般两府往来,是不可能了。我们墨家虽落了难,可也有自己的骨气,我敏中也是七尺男儿,便是落难也有他男子的尊严和面子。”
李氏也是想认错,“这件事情是我们孔府做的不对,不管如何,是孔府亏欠墨府,若是将来有需要....”
墨夫人打断她的话,“用不着你们假好心。”
李氏小声道,“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夫人可以不信,但今日我把话放在这...“
墨夫人又打断她,“已经出尔反尔,还让人相信你们什么?”
李氏深吸气,“夫人可以先听我说完...”
墨夫人大手一挥,“不可能。”
李氏也怒了,“夫人有怨言,说是不计较,却又连道歉的话也不让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怨气,我知道并不怪你....”
墨夫人怒道,“李氏,你少在我这里装贤良,我心里是有火气,我不喜欢听废话,就想动手才能将心里这口恶气发出去,你让我打一顿....”
哪知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李氏冲了过来,墨夫人还没反应怎么回事,身子就被李氏一脚踹开,身子在往后抛的过程中,墨夫人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李氏。
她敢动手!
李氏踹完人,紧跟着又扑过去,墨夫人重重的落在地上,浑身骨头像要碎了一般,见李氏又扑过来,喊道,“你还穷追猛打上了是吧?呜....压....压死...”
墨夫人被李氏压在身上,闷哼一声,还不等将人推出去,身子就被李氏带着在地上滚起来,眼前一阵乱花,等滚出几丈远后,墨夫人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李氏也大口的喘着粗气,“有野猪。”
墨夫人浑身疼的像在乱石上滚过,脑子还犯着迷糊,“野猪?什么野猪?”
那边又有男子喊出来,“啊...野猪...呜呜呜....别追我...别追我。”
正是先前被孔老太爷赶过来的孔和仁,孔和仁半路跑去方便了一下,这时孔老太爷带着孔恽已经与墨家父子相遇,走回去,所以孔和仁不知,继续往溪边走,哪知道就看到了野猪。
第四十四章:流放(11)
有孔和仁做目标,墨夫人和李氏终于能有喘息的时间,两人靠着树干坐在直喘着粗气。
不远处,孔和仁被野猪追着乱窜,墨夫人问道,“你不担心吗?”
李氏沉默了一会儿,悠悠道,“我担心今晚他没有裤子穿。”
墨夫人:......这听着像哪里不对呢!!
那边,孔和仁仍旧夺命奔跑着,一圈又一圈,那野猪似在逗着他玩一般,跟着他绕圈的跑。
墨夫人慢慢的扭头看去,见这样的场面已经持续了有一刻钟,不由得发问,“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有人过来帮忙吧?”
李氏淡淡道,“没会有人过来。”
墨夫人寻思一下,“难不成是这边的动静很小那边听不到?”
李氏呵呵两声,“你听全树林里的鸟都被惊飞了,他们听不到?”
墨夫人实在猜不出来,“那为何还没有人过来?”
李氏冷呵呵两声,“全京都谁不知道孔老爷动不动就哭,这一路他哭了多少次?便是哭的惊天动地泣鬼神又是因为什么大事?”
墨夫人:.....
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墨夫人小声道,“毁婚约的事,我原谅你们了.....”
可神情却不似这样,明显一副劫后余生的吐了口气的模样,仿佛在说‘还好还好,两家的亲事没有成,不用和孔家一起丢脸’!!
更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李氏,李氏唇角扯了扯,“.....”
孔和仁这一闹,反而让两人之间的嚣张跋扈的气焰没了,两人靠着树干坐着,望着那边拼命跑闪的孔和仁,如果来点茶水和瓜子,此情此景,两人和看戏没有区别。
众人扎营的地方,差役们围在一起喝酒,不时扫一眼犯人们,隐隐听到树林里的哭喊声,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路上孔家大老爷动不动就哭,比娘们还爱哭,此时在树林里许是被虫子吓到了。
火堆旁,孔光竹犹豫往树林里也望,听着树林里此起彼伏的哭叫声,幽幽道,“也多亏大哥这几年来偷我的养生酒喝,不然走了一天,精力怎么可能还这么旺盛。”
孔恽:.....以他对老东西的了解,哭的这么惨,可不像是没事。
他道,“姑姑不用过去看看?”
去的话,他也可以跟着去看看热闹。
孔光竹摇头,眼神似有似无的往靠在侄女身旁的陆廉身上扫,干脆利落的摇头拒绝。
笑话,他还要盯着狼崽子。
孔恽劝不动姑姑,只能转移目标,寻问向身旁的孔老太爷,“祖父,父亲那边要不要去看看?”
孔老太爷不咸不淡道,“你父亲不哭才不对劲。”
孔恽:.....想看个热闹好难。
另一边的火堆旁,墨敏中见母亲迟迟没有回来,有些担心,“父亲,衣衫我自己烤,你去看看母亲吧。”
墨尚书让他坐好,裹好从孔老太爷给的羊皮袄,认真的凑在火堆旁烤衣衫,一边道,“真有危险孔大爷早跑回来了,不必担心。”
墨敏中想了想前未来岳父的作派,确实是这样。
树林里,孔和仁已经筋疲力竭,胸口窒息感越来越紧迫,两条腿也像绑了重石一般,每抬起一下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找到一颗粗树靠住,紧紧盯着与他虎视眈眈的野猪,一人一猪都在喘着粗气,孔和仁心里在呐喊,有谁来救救他,脸上泪狂往外涌,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么也擦不干,眼前的视线也模糊起来。
只见对视的野猪猛的向他冲来,孔和仁脑子一片空白,求生欲让他本能的寻找着保护自己的工具,慌乱中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木棒,紧紧握在手中,眼看着野猪越来越近,他举起木棒从半空中挥下,与猪野两步远时,直直敲在野猪的头上,同时认命的闭上睁。
刹时,四下里一片寂静,啪嗒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孔和仁没感觉到身上有疼处,慢慢睁开眼睛,只见野猪倒在地上,四只腿也在抽搐着,哼哼两声也没有爬直来,进气多出气少。
远处一直观望的墨夫人没听到惨叫声睁开眼睛,错愕的张大嘴,“一棒子把野猪打死了?”
李氏原本爬起来的身子看到孔和仁没事又坐回地上,听到墨夫人的话她嘴角抽了抽:.....
孔和仁还真是走了狗屎运,远远的她要过去救时,发现那野猪冲过去的方向,地上有一个大坑,想必孔和仁当时逃命心急,自己跑过去也没有注意到,反而是野猪两条腿落坑抉断了腿就这么把自己处理掉了。
孔和仁被自己的壮举也惊呆了,见野猪似乎有转好之势,他奋力的用手里的棒子打着野猪,一下又一下。
同时,身体里的血源也在翻滚,从生死一线回来,又做下如此大的壮举,他激动的喊出声,“我竟然开发了新潜能,读书算什么,我要从武。”
不远处的墨夫人如被雷劈,“孔老爷没事吧?”
李氏声音幽幽道,“你不懂的,会习惯的。”
傻子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会懂,时间久看的多也就习惯了。
墨夫人想说她懂,孔大爷实在不是正常人,可看着李氏又心生同情起来,都是女人,遇到这样一个拎不清的丈夫,也是苦命,最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在孔和仁的乱棒之下,被自己失误断了两条前腿,又被一棒打晕,最后又乱棒打之下的野猪终于死了。
孔和仁双手掐腰,仰天大笑,笑声突然又嘎然而止,他喃喃道,“不行,父亲总是教导我们不能自居傲主,以父亲宽以待人,严于律已的作派,定不喜我这般扬扬自德。”
他眸子转了转,四下里寻视开,待目光落在李氏身上时,停住了,“李氏,还不过来。”
李氏起身,墨夫人也跟着过去,孔老爷这般,她实在不放心李氏现在一个人过去。
两人到了孔和仁面前,孔和仁见墨夫人在,越发将文人作派拿捏的死死的,他早在看到有外人时就扔掉了木棒,此时双手背在身后,惯是他往日里不喝酒时的一派儒家公子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