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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骨文风全文阅读

作者:醒书文     铁骨文风txt下载     铁骨文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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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水

    。。。。。。

    苍茫大地上,甲士如林,寒芒如星,月辉如霜遍军营。

    李昱极目北望,一片黑漆漆的无尽黑幕,那里有横亘在汉家头顶两千多年的痛。

    再看向下面无数的军士,是的,就是今天,就是这些军士,将开启又一次汉家欲图自强的不悔征程。

    一张张期待,炽烈,狂热的脸,都望着高坡上的少年郎,那里是他们的王,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的王。

    寒夜风起,将李昱的衣发吹的猎猎作响,望着下面的汉家儿郎,李昱无需再多的言语,只是锵的一声,拔出佩剑,直指北方。

    。。。。。。

    在传扬于后世的文献上,这一夜,如是说:

    莽原寒夜射胡猖,月如霜,染白裳。虎啸山林,宵小惧弓张。百炼王师燃热血,同怒浪,奋汤汤。

    将军年少纵轻狂,目含光,发飞扬。剑指幽云,环宇镇八荒。踏破山缺杀破虏,豪气放,祭封狼。

    《江城子·祭封狼》(作者原创)

    (本文将会有许多古文和古诗词原创。醒书吾文,扬我国风。每词每句皆原创不易,望大家惜之。)

    李昱望着下面众将士齐声高呼不断,心中难以平静,“时间过的真是快啊,终于来到这一刻。为了等这一幕,一晃眼就十多年过去了。。。。。。”

    李昱情难自禁的抬头望着那莹亮无比,恍若玉盘的满月,“真漂亮啊,但那时候,在上面看这片大地,却是更漂亮呢。。。。。。”

    。。。。。。。。。

    。。。。。。。。。

    “该死!该死!”

    “该死的阿罗斯和库克”

    “混蛋!混蛋!”

    李昱一边愤恨的咒骂着,一边望着在舷窗外不断消失出现的航天返回舱渐渐飞离,慢慢变成了一个小白点。同时在舷窗不断消失和出现的瑰丽蓝色星球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的绝美,但自己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内心犹如现在身处的客舱一样,不停翻转着,深深陷入名为绝望的漩涡。

    “不该是这样的。。。。。。”李昱喃喃自语着

    2123年,22世纪初期,人类社会各领域的科技获得了长足的发展,其中人类航空航天业也突飞猛进。短距离的太空穿梭旅行也不再仅是科研和军事活动。

    李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社会精英人士。白手创业,历经十多年的奋斗,跻身于世界顶级财富拥有者群体之中。在完成财富自由后,李昱放慢追逐财富的脚步,开始实现自我追求,完善自我价值。

    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小时候都有一个遨游太空的梦想,李昱作为一个长不大的男孩来说,心中的宇航梦一直没有消失。

    在支付高昂资金后,经过三年的身体锻炼和相关知识学习培训后,李昱终于得到了由美联空署承揽的一次登陆月球太空旅行机会。

    已经非常成熟的太空穿梭技术,和非常充分的准备工作,让一切都那么顺利。

    灿烂的星空,瑰丽的蓝色星球,踏上月球地面的那轻微触感让李昱感到人生的圆满,整个人的身心高度升华。

    一切都是那么值得,那么的美好,直到顺利结束月球登陆活动,开始返回地球途中。

    它,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太空梭的航线边上,带来的巨大引力让整个太空梭不断偏离既定航线,并失去了与地球地面基站的联系。

    最后,飞行小组做出了断尾的决定,果断喷射抛离了太空梭中后段的客舱和实验舱,减少质量和藉由反作用力,让飞行舱安全脱离了引力波返回原来航线。

    但只身处在客舱的李昱却无比的悲剧了。

    随着舱体的翻转,舱内的李昱也不停的翻转着,搅得他的脑子如同浆糊一样,身体也开始难以承受,一阵阵恶心涌上喉头。

    幻想着这所有一切都是噩梦,但舷窗外随着舱体翻转而不断消失出现的蓝色地球和那个可怕无比的罪魁祸首却让他不得不意识到这是残酷的现实。

    看着那如同无数碎片玻璃形成的巨大漩涡,黑洞洞的似要拉扯和吞噬一切。在黑暗宙空中旋转着变得越来越大,渐渐感觉就在眼前一般,李昱知道舱体已经被吸到漩涡口了。

    渐渐感受到有越来越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一道华光亮起,眼中看到周围的舱体瞬间破碎,一层层细散成大片的光粒,极度的恐惧让李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口,双手下意识的阻挡着。心中尖叫着“啊~~~!”,口中却没有一点声音。

    生死间有大恐怖,没有多少人能超脱得了。

    伸出阻挡的双手注定一切是徒劳的,只一瞬间,一切都破散成光粒,然后被拉扯成一道流光飞影,遁入了漩涡眼中消失不见。

    漩涡越转越大,吞噬着周围一切东西,大到一定规模后,慢慢的,漩涡转速开始变慢,很快就完全停了下来,然后整片空间恢复如初,一如周围其他空间,幽暗、深邃、寂静。

    。。。。。。

    “啊~!!!!”

    李昱感觉视野中白光一片,耳中的蜂鸣尖嚣,本能的心中吼叫还在持续,但却叫不出声,只是感觉心胸非常闷堵,难以呼吸。

    “啊~!!咳咳~~!!咳咳~~”

    李昱终于喊出声了,却马上感觉鼻喉和气管奇痒,胸腔沉重无比,剧烈的咳嗽起来。

    伴随着咳嗽,“噗~~噗~噗”,李昱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水来。每吐出一口水,心胸的闷堵就好过一分。视野中的白光慢慢退去,耳中的蜂鸣也渐渐弱了下来。

    李昱想动动身体,却感到整个身体麻痹,动弹不了。

    “咳咳~~~噗噗”又吐出了很多水后,耳旁的蜂鸣开始安静了下来。这时隐约有人声传来,只是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李昱努力集中精神,仔细聆听。

    “殿下!”,“殿下!”,“殿下,安否?”,“殿下尚安否?”“殿下万万不可有事啊!”。

    “你在说什么?”李昱想问,但是出不了声,仅是嘴唇微微的动了两下。

    “啊,殿下刚刚唇嘴动了动,观似欲有话要说。。。。且呕水数次,已有呼吸,应该不会大恙了。”

    “传侍卫速来,先护送殿下回宫,相关人等先行扣押,交付江宁府,待禀今上再做处置。”

    嘈杂的人声不断传来,李昱感受到了听力的恢复,只是周围的人声的话语让他莫名的很奇怪。“什么情况?”

    身体依旧痹软,动弹不了一根手指头,但能感到有几人抱住了自己的身躯,然后一阵云飘雾荡的感觉。

    视觉也在慢慢恢复,眼中能看到一些东西,但依旧白花花的一片,都不甚清楚。仿佛是被人抱放平躺在一个车厢里,然后晃啊晃的迷糊中身体的知觉慢慢也回来了,发麻酸软,极度脱力的疲劳感抑制了纷乱的思绪然后昏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脑中幻象异景不断,一个千年前陌生少年短短十年的生平片段纷乱的呈现,如同胡乱剪辑的电影一样播放在脑海里,然后又像如酥春雨般一丝丝融入到自己的记忆中。

    等所有幻象戛然而止,无穷的倦怠感袭来,李昱陷入更深的沉睡中。

    。。。。。。

    再次醒来的时候,李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华丽锦缎大床上,上面不再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离地高远的各式紫金色漆底雕梁。

    呼吸间仍感觉得到身体虚弱无比。

    察觉到身旁似乎有人,李昱艰难的转动了脖子,偏头看去,在床沿边上,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下面,一手扒在床沿,一手支着脸颊正在打瞌睡。

    小女孩头发都往后梳了两个大圈圈发髻,露出圆圆饱满的大脑门,鬓朶贴卷了很多小发圈圈儿,簪着几朵小花,脸上不知道敷了什么,白白的,撑着脸的小手挤得红红的小嘴嘟了起来,头一点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煞是可爱。

    再打量了一下周围,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房内红底色滚金边的一应家什,无一同式样的雕窗糊着通透的精细绸纱,正对门口,坐落着一架飞鸟落林山斜阳的白锦花绣八扇大屏风,极尽奢华。

    李昱脑海中回忆了一下相关信息和片段,然后不由感慨了一下,造化弄人啊!

    床榻边的小丫头大家平时常唤她秋儿,本名秋水,无姓无氏,中原战乱的南渡遗孤,被皇后看中带入宫中,因聪明伶俐被皇后赐给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做内侍。

    说来李昱前世还有小丫头的一幅画呢,明代真迹《千秋绝艳图》中有一宫女图《秋水》,五千多万美金拍到手的。

    《十国春秋》载:南唐宫人又有秋水,喜簪异花,芳香拂鬓。尝有蝶绕其上,扑之不去。

    看着小丫头,李昱心中不由想道:“原来小丫头从小就喜欢耳鬓簪花啊。”

    “唉~~,没想到今天还见到了真人了。。。。。。”

第二章 皇后

    是啊,造化弄人啊。。。。。。

    。。。。。。

    前脚还在太空漫游,现在居然来到了一千多年前的五代十国,这应该是穿越了吧?应该是的吧,回不去了呢。。。。。。

    心中胡思乱想不停,纠结了半天,还是豁达的天性让李昱扭转了心态。

    “罢了罢了,穿越重生,两世为人,虽然回不去了,但总比狗殆强了万倍。”

    “罢了罢了,还好上辈子因为没时间而耽误了,没有结婚生子,少了很多牵挂。”

    可转念李昱又想起了老父老母,心胸莫名剧痛,难以呼吸。

    “唉~~~,都没能让他们抱上孙子,假如有了小小孩陪伴他们,即便我不在了,他们也能有个念想啊。。。”

    念及此处,恍惚可见那仍在地球期盼他安全回归的父母期待的双眼,悲痛来袭,如此撕心裂肺,让李昱情不自禁的痛声呐喊。

    而,干噎毛躁的喉咙却只发出了沙哑低沉的一声“哑~~”

    “呀!”打瞌睡的小丫头被李昱一嗓子惊醒了,“殿下醒了啊,殿下刚被抬回来的那会可吓死奴了,这会儿觉得好点没?”

    “哦,对了,太后交代于我之事,差点忘了。快,得去传唤御医,再传禀太后。”一边念叨着,一边小丫头腾腾腾的就跑了出去。

    看着把深兰颜色的小绣花织锦石榴长裙甩得飞起的小小背影,小丫头那心急火燎的样子,李昱心情倒是缓了不少,不由笑了笑,“你倒是先管管我,再做其他事情也不迟啊。”

    隔了一会儿,腾腾腾的小丫头又跑了回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说:“殿下,奴回来了,奴已经传禀黄门侍中卫,御医马上就到,会再给殿下诊断一下。太后娘娘稍后即到,殿下,如今可觉着好点了没?”

    李昱内心斟酌了一下语气腔调,然后说道:“秋儿,本王浑身无力,但觉胸闷气短,你先扶本王坐起。”声音还是很沙哑。

    秋儿闻言立刻脱了鞋,爬到床榻上,抱扶着李昱起身,让李昱靠在床头,半坐半躺着。床头很硬,背后的枕头像是块方石头,硌着腰背,很不舒服。但坐起后,李昱至少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

    秋儿又把李昱的双手从被窝里挪了出来,交互的放在被子上,想是为了方便李昱使用双手。

    李昱看了一眼被子上自己的两只小手,两条小胳膊,心里又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只有十岁的小屁孩啊,我这算不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因为硬硬的床头和枕头实在硌人,李昱的颈脖和背腰越来越难受,忍不住吩咐秋儿又去抱了一席锦被,垫靠在身后,才觉得舒坦了很多。秋儿乖巧的陪侍一旁,小手轻轻的揉捶。

    这时候,门外有传报说林医官到了。秋儿忙下了床榻穿鞋去传见,待的一会儿,秋儿就和一个穿着黄麻里衬,外罩对开白襟翻云水袖乌青长袍的华发老者走了进来。想来就是那个林医官了。

    待来到床榻前,那老者一撩衣摆,跪伏一叩首后说道:“臣,太医院,林满中拜见吴王殿下。”

    “林医官,你速起身。帮殿下诊治一下。刚刚殿下尚需我抱扶才能起身,且胸闷气短,呼无力。”秋儿伶俐的跟那老医官说道。

    老医官闻言起身,走前两步,来到李昱跟前,说道:“臣请殿下见谅,老臣需碰触贵体,切诊一二,方可知晓殿下的病情。”

    李昱微微点了点头作默许状。

    林老医官上前来先是把了一会儿脉,然后翻了翻李昱的眼皮,又看了看李昱的口舌,最后把手掌贴在李昱背上多处触诊了盏茶的时间,然后点了点头,看似心中已有决断。

    正欲启齿开口,门外又传报皇后驾到。林老医官暂时先退立一旁。

    待得一会儿,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达。

    “如何?如何?我儿现如何?可还安好?”

    话音未落,随着环佩玲吟声中,从那飞鸟白锦大屏边,走进一个头戴金银双丝镶玉九凰宝珠髻,绾着飞天朱雀垂珠钗,身着缕金丝绣百鸟朝凤亮红裙袍,明华盛装的肃美妇人,脸上虽无太多神情,但眼中的担忧和急切随着目光一眼望来。

    迎着这让人心暖的目光,脑海中再次回忆匹配,李昱心中暗忖道:她应该就是钟皇后,这个身体原主人的妈妈了。

    钟皇后,几步来到李昱床榻前,一崴身坐了下来,握住李昱的一只小手说道:“嘉儿,你可尚好?”

    李昱被紧紧抓住了小手,看着眼前宫装美妇关切满溢的大眼望来,顿时感觉好有压力,下意识的“咳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心中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母后勿忧,儿臣已无大碍,想来,过得两三天就应能大好了。”

    李昱沙哑的声音一下就让钟皇后泪涌双眼,一下环抱住李昱,玉手不停轻抚着李昱的背,戚戚凝噎道:“好好的,怎会如此,嘉儿你若有好歹,就是要让母后尝那切肤断骨之痛哪!”

    “呃!”突然被这个陌生的母亲抱住,毫无心理准备的李昱很尴尬,手足无措。

    但感受到钟皇后的身躯只因念之所至而伤痛莫名颤抖不已,还是给李昱带来一丝触动。

    虽然是桃代李僵,但这不掺杂一丝一毫杂质的母子亲情谁都不忍让它白费。

    准确来说,虽然在她面前的自己还是她的孩子,但真正意义上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了。

    转念想到自己那失去了儿子,同样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双亲,李昱也不由痛上心来,眼睛一雾,颤声说道:“娘,儿子还活着,儿子很好,不用担心挂念我!”

    许是钟皇后听到李昱话语的异常,她略略松开了怀抱,让自己好好看了看李昱,并用手袖擦拭去李昱脸上的泪水,轻抚李昱的小脸,柔声的说道:“我儿怎会这般言语?”

    李昱收拾了一下心情,缓缓回道:“儿臣见母后伤心悲痛,涕霗难禁,忧我之思如此之甚,爱儿之心如此赤诚,让儿臣感动莫名,情绪激荡不已,心思一时失守,故而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了,望母后降罪。”

    “我儿糊涂了,无论你做什么母后都不会怪你的,何来降罪之说。

    子唤亲母,有情其中,虽粗言陋语却可胜过无数薄情华词。你刚唤母后作娘,虽然略显粗鄙,但声中的情义。。。母后却是听的真真切切。

    前国君烈祖,亦龙起于微末,今我等虽已成天家,需传持天家礼仪,但那是在人前,内殿里堂之中,你我母子之间无需如此墨守。”

    言罢,数息后,钟皇后看着李昱又道:“我儿方才唤母后那声,母后闻之触情动心,甚喜。我儿能否再唤与母后听?”

    啊?听到钟皇后这样的要求,李昱有点懵逼。刚才是心情过于激动才失声喊出来的,现在这面对面的,管眼前还是很陌生的女人喊娘,怎么喊得出口啊。

    但看着钟皇后期待的眼神,唉~,这也只是一个不知道已经失去了孩子的普通母亲,既然我承继了这具身躯和这个身份,就要承担为人子女的责任,子女的责任。。。。。。

    心又开始痛了起来。

    望着钟皇后眼中种种柔和,关心,殷切,期待。这是为人父母的眼神,这是所有热爱孩子的父母的眼神。

    望着这样的眼神,母亲的形象与眼前这个女人渐渐重合。

    略带尴尬的,李昱轻轻喊了声:“娘~~”

    “好,好,乖乖我儿,母后在这里,母后甚喜!”钟皇后欢喜道,看着李昱几分羞涩的小脸,不由心绪泛滥,再次把李昱抱搂怀中。

    这次李昱不再手足无措,依偎在钟皇后怀里,心中又默默喊了一声“娘~”,伤痛的滋味似乎轻淡了点。

    怀抱着李昱的钟皇后,脸贴着李昱的头,手轻轻抚着李煜的背心,似对李昱默念的那声“娘”心又所感,一丝伤痛,一丝欣喜。

    母子连心,李昱这具身躯的前任骤然离去,并非云淡风轻。

    无人知晓,但天知晓。

    前任的离去给他的母亲带来隐隐莫名的悲绪,也是钟皇后一见李昱就悲切涕零的缘由。

    相拥无声,烛泪渐冷,等钟皇后心绪平静后,她才蓦然想起来,放开了李昱,转过身对那老医官说:“医官何者?”

    退立远处的老医官听到后忙应声跪伏后说道:“堂下老臣乃太医院上监事医官林朗,林满中。”

第三章 病厄

    殿中烛火吡啵跳了一下,钟皇后望着堂下的林老医官,问道:“林医官可曾为我儿诊治?”

    “启禀皇后娘娘,在娘娘入殿之前,下官刚为六殿下做了复诊,现已大略知晓殿下体情。”林老医官回复道。

    “你且道来”钟皇后说。

    林老医官不疾不徐的说道:“此前六殿下跌落了秦淮,溺水甚久,还曾断了呼吸,虽然后来续上了气息,并被送回宫来,但那时脉象狂乱,神智不醒,老臣甚忧。”

    歇了口气,林老医官继续说道:“但此番进得殿来后,见殿下醒转,且为殿下把脉,观其舌,探查肌体,感其呼吸,多方诊断后,已是放下心来。殿下不愧为天潢贵胄,得天圣佑,断了气息良久亦能醒转,乃是我唐之福。现下虽心脉微弱,但舒稳延绵,之后自会日渐益壮。肌体虽酥软,但乃是长时闭气导致肌体脱力,稍加休息几日亦可恢复。”

    “照老医官说来,我儿如今已经无恙了?”钟皇后问道。

    “呃~,禀告娘娘,六殿下现虽已无大恙,但。。。。。。”林老医官欲言又止。

    钟皇后道:“老医官勿忧,如实说来便可,本宫不会无故降罪。”

    林老医官接着说:“殿下现在本无大碍,但却因水入肺脉,虽说现已沤尽,但仍会对肺脉造成些许损伤。虽时下入秋不久,天地不寒,但殿下落水良久定会沾染寒气,老臣恐殿下这几日会发风寒。且风寒侵袭之势将会。。。十分汹猛。”

    钟皇后听后一颗本已缓缓平静的心又吊了起来,急道:“老医官对此可有能为?”

    林老医官回道:“此等风寒乃恶疾,老臣亦无十分把握,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老臣只能按良方开得几贴祛寒解毒,制燥降热,护保肺脉的汤药,予殿下服用,抗此风寒。余下只能看殿下自己了。”

    “听老医官所言,嘉儿此病凶吉不可测?就无更好的施为了吗?”钟皇后脸上几分急色。

    “娘娘或可传唤其他医官来诊治一二。”

    钟皇后闻后默然,她清楚了解,这个林满中是上医院最好的医官了,他都搞不定,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钟皇后问道:“那老医官可知我儿几成把握能渡此风寒脱灾脱难?”

    林老医官回道:“老臣相信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老医官回答的滴水不漏,这也说明,老医官对李昱即将发作的风寒确实没有把握。

    钟皇后涩声说道:“老医官用心了,借你吉言,如来日殿下身体大好,老医官大功,本宫必会发下重赏。”

    “责之所在,必不能怠,为天家尽心尽力是老臣的本分,不敢言功,更不敢论赏。”林老医官作惶恐状。

    “本宫说赐赏,就是你有功,安心纳了便是。”

    “叩谢娘娘隆恩。”

    “好了,如无他事就下去尽快为殿下配药去吧。”

    “是,老臣告退。”

    待得林老医官退下,偌大房间里就只剩三个人了。黯然半晌,房间里气氛略显沉重。钟皇后幽幽对着侍立在床榻边的秋儿说道:“秋丫头,刚那老医官的话你可听着了?”

    “奴听见了,听清了。”秋儿回复道。

    钟皇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稍晚殿下或发风寒,你务必用心照看好殿下,本宫嫌那些个侍女粗鄙,心思鲁钝,手脚不够轻细,不似你般伶俐心巧,这段时日,服侍殿下如能亲为,勿假他人之手,可否?”

    秋儿脆声回道:“皇后娘娘宽心,奴定会用心尽力,亲自服侍好殿下,让殿下早日康复。”

    钟皇后强颜笑了笑称赞道:“嗯,本宫知道秋丫头你是个乖巧的。”

    然后看看了还是个小小女孩的秋水,不由皱了皱眉,心思念转,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说道:“秋丫头,让你一个小小的人儿独自看护殿下,那是难为你。也罢,本宫这几日就寝嘉清殿,与你一起照看嘉儿。”

    秋儿听闻后急声道:“啊?皇后娘娘下榻嘉清殿照看殿下?这可如何使得。娘娘万金之躯,这等劳心费力粗鄙之事交给奴来做就好了,且万一娘娘沾染了病气,那该如何是好。”

    “秋儿勿惊,知你伶俐心巧,但你年且尚幼,若是个平常,你顾他冷暖,知其饥渴,只需贴心服侍即可,不费什么手脚。”

    “但如今。。。嘉儿他肌体无力,且如那老医官所说,许是要发那风寒,不是一般等闲照顾。起卧腾转,扶行沐濡,恐你力有穷时。”

    “本宫现下虽说形如凤仪,但从前也是从平常人家出来的,没那么娇贵,些许劳事还是能做得的。更别说嘉儿是本宫爱子,母顾子,无不合。”

    看秋儿还想要劝说什么,钟皇后摆摆手又道:“秋丫头无需多言,就这样定了,你且帮我传告一声门外本宫的随侍,让她们先回仪宁殿,将本宫一应惯用事物取来,好让本宫在这里住上几日,顾看好我的嘉儿。”

    乖巧的秋儿见状也无法再劝解了,应了声:“奴这就去。”然后就退了出去。

    李昱在床榻上也把林老医官、还有钟皇后和秋儿的话听的真真切切。钟皇后的宠溺,让李昱隐隐感动。

    听了林老医官的话,结合脑子里身体前任的记忆,李昱大概也明白了他前任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南唐地处南方,乃文人辈出之地,故而世家名流,普罗大众都好文风。时乃南唐元宗治下,元宗李璟好文,喜诗词,更甚。

    身体前任名为李从嘉,元宗李璟第六个儿子,作为李璟的儿子,受这大环境影响,对诗词文赋那是更加着迷。

    说李从嘉这个名字,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这个人将来登基后改的另外一个名字,大家应该多多少少听过,就算没听过,也肯定听到过他的作品。

    李从嘉的另一个名字是李煜,南唐后主李煜,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千古词帝李煜。写出了“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李煜。

    什么?你还是不知道?那,“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你总多少听到过一点吧。什么?你都从未听过?

    好吧,你该去读点书充实一下你那贫穷的大脑了,人可以兜里没钱但不能脑中无货啊。

    自古文人多风流,而无花月不风流,没有丝竹美女和浊酒怎么能风流的起来。

    别看原身才十岁,却已经是风月场中顽耍的老司机了。当然,因为还年幼,即便经常厮混于风月场所,却还喝不了烈酒,操不了真枪。

    今日,那李从嘉本是与一干经常顽耍的高官,名仕,世家纨绔子弟同往常一般,去到秦淮河上包了一艘妓家画舫,一起行那吟诗唱词,风花雪月之事。

    流连秦淮河上时,偶遇另一画舫中有一绝美女子,众人惊为天人,欲想邀得佳人一起共赏风月。未料河上另一艘画舫上的齐王世子和另一帮子纨绔们也一眼相中了那个绝世佳人。

    于是两帮人为了争夺美人的陪侍而起了争执,都是气血好勇的少年郎,几口黄汤下肚,又在美人面前,争执到后来个个血涌天门,不管不顾,竟然操船互撞,破了画舫。

    看着那河水沽沽的灌入船中,一干风流子们立刻慌了手脚,在一片船难的混乱中,那李从嘉便跌入了秦淮河。

    不会水性的他就这样溺了水,等被打捞上岸的时候原身早已魂往极乐去了。然后二十二世纪穿越而来的李昱就这样正好接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之后的情况,李昱已是了然。

    刚听到林老医官的诊断,李昱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昱的判断也像林老医官一样,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

    以后世的医学理解,像自己这种溺了水的人,大量不洁净的河水侵入肺部和气管,整个呼吸道应该会感染很多细菌,加上在冷水中泡了很久,期间抵抗力大幅下降,自己呼吸系统感染发炎的可能性很大。

    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每一次比较严重的感染引起的炎症,都等于是在向天争命。如果不能有效控制炎症,时间拖长了很容易导致深度感染然后引起各类并发症,最后导致重要器官衰竭而死。

    李昱好不容易得来再活一次的机会,他可不想悲剧的一开始就病死。但条件实在有限,能为自己做的也不多,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尽量做到最好以保全自己。

    唉。。。多灾多难啊。。。。

第四章 神仙

    李昱心思绕转不停盘算时,钟皇后又坐回了床榻边,一双玉手握住了李昱的一只小手,又摸了摸李昱的额头,怔怔的望着李昱,眉眼染雾,许是想着李昱凶吉难测的病情,忧悲之色尽显于表。

    李昱盘算停当后,轻轻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开口对钟皇后说道:“母后。。。。”

    “勿用尊呼,嘉儿唤本宫娘”

    “咳咳,娘~~,你不用过于担忧,儿臣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钟皇后她以为李昱这么说是为了宽慰她,眼前小小人儿这般懂事,让她泪珠直接掉了下来,一声悲呼抱住李昱悲呼道:“啊!我的儿啊,老天怎就让你遭这番劫难呢,怎不应在本宫身上,让本宫替了我儿着了这病,即便死了也无妨啊!”

    一个母亲这么直白的表述,可见她爱子护犊之情深,李昱闻后亦有点双眼起雾。

    让钟皇后啜泣了一会儿后,李昱收拾了一下心情,推开了钟皇后,看着她的脸说道:“娘,儿臣不是随便说的,那也不是宽慰母后的话语。儿臣自有本事可以保儿渡此病厄。”

    钟皇后闻言眼中更是担忧,擦拭了一下泪水,摸了摸李昱的额头后说道:“我儿还没发风寒,热毒未至,怎已说起了胡话。”

    李昱努力抬起一只小手,想伸过去帮她拭去脸上残留的泪水,但没有力气。钟皇后抓起李昱的小手,把他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李昱一边轻抚拭去钟皇后脸上的泪水,一边用轻柔却又很认真的声音对钟皇后说道:“娘,儿臣清醒的很,并不是在说什么昏话。儿臣确实有手段可以让自己更易渡此病厄。儿臣可以仔细说与您听,但在儿臣说之前,娘得答应儿臣一件事。”

    钟皇后见李昱说的如此煞有介事且郑重严肃,不由愣了愣,问道:“嘉儿,您要母后答应什么事?”

    李昱决然而语:“保密!”

    “保密?”钟皇后不解道。

    “是的,保密,儿臣有天大的秘密,若儿臣细说与娘听,娘可得替儿守住,不能说与任何旁人听,哪怕父皇,皇兄皇弟,皇姐皇妹们,都不能说与任何一个人听。”

    钟皇后望着眼前如此郑重其事的李昱,迟疑了起来,看着眼前小人苍白虚弱,气色很差的小脸,心头顿时酸软。

    再看向李昱的眼睛,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此时李昱大大双眼与满脸的病弱截然相反,其中似有漫天星辰闪耀,晶亮若莹,其华如灼,透过这样双眼的目光注视过来,陷人于至纯至情。

    钟皇后恍然中觉的若是否了眼前小人儿的要求,自己就枉为我儿之母,不再多想,决然应声肃穆的说道:“好的,嘉儿,母后答应你,母后若将嘉儿的秘密告与他人,母后必将天。。。唔。。。。。”

    听得钟皇后要立下毒誓,李昱当下就后悔了,赶紧趁誓言未成之前,立刻用小手捂住了钟皇后的嘴。

    本来,来自二十二世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又没参加任何宗教活动的李昱是不信这些的。但从未来穿越来到这里后,李昱心里比二十二世纪的自己心里多了一样东西:敬畏,对未知的敬畏。

    二十二世纪的时代里,科技发达,物欲横流,人们生活忙碌而又丰富,探索着一切,只为追求更高的效率,更高的价值,更高的成就。

    李昱作为全靠自己白手起家的世界顶级富豪,精英份子同样是追“高”群体中的一员,满足和沉醉于自我掌控。

    从想遨游太空,登陆月球的活动中就可以看出,李昱对未知只是好奇、探究,最多感叹一下,心中并不会敬畏。

    而这样的一次穿越,让李昱意识到即便人类文明获得了长足发展,但自己做为人类群体的一员不应该就这样自满,应该对所有的未知,所有的不可能保持敬畏,这样自己或许才能走的更远。

    因此,当钟皇后想要发下毒誓的时候,李昱立刻阻止了她。

    李昱用脚指头想都可以明白,自己不可能再获得一次穿越的机会,再也回不到自己那个年代了。失去的已经无法再回来,而眼前的这个妇人用她的言语,态度,行动打动了李昱,让他又找回了永远失去的东西。

    母爱如光,亲情无价,李昱绝不会让这个生命中的第二个母亲因自己所谓的天大秘密担任何一点风险。失去过才知道应该万分珍惜现在拥有的。

    李昱此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真他么不是人。怎么可以试探这世上唯一可以对自己毫无保留的至亲之人。”

    钟皇后被李昱打断自己发誓后,开口又准备再说点什么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昱抢着先说道:“娘,不用多说了,儿臣已经明白娘的心意。是儿臣错了,不该要求你的。儿臣只需直言,说与你听,娘如此爱护儿臣,是非取舍,娘你自然会做出对儿臣最好的选择的。”

    闻言,钟皇后肃黯的脸瞬间转为微笑:“嘉儿,你方才那句话中唤母后的那声娘,母后觉得更好听了,母后心中欢喜。”

    李昱俏皮的用这各种腔调撒着娇说道:“娘,娘。。。。。娘~!怎么样,娘你心里更欢喜不?你喜欢的话,今后我每天喊你几十遍,娘,你不会嫌我烦吧?”

    钟皇后满脸悦容说道:“母后怎会嫌你,今后你若不叫几十遍,母后还不答应你。”

    “唉~”说完这话,想是因话中的今后二字,钟皇后叹了一口气,又展愁容。

    李昱扑灵扑灵眨着两只大眼睛对着钟皇后说道:“娘,你就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没信心吗?儿臣说能保自己就能保自己的。”

    钟皇后闻言爱怜的抚摸着李昱的头,说道:“这会儿,怎如此古灵精怪的,嘉儿你且说与母后听,你有甚法子可保你渡此病厄。”

    李昱回道:“这可得从儿臣落水说起。”

    “儿臣自那秦淮落水后,因儿臣不识水性,扑楞挣扎却未能求得生路,沉落了河底,呛了水闭了气,昏厥前儿臣以为此番大劫难避,要落那黄泉,做永别母后,让母后你伤心欲绝的早亡不孝子了。”

    李昱说到这里,钟皇后忍不住垂泪伤悲。

    李昱赶紧说道:“是儿臣多嘴了,这话不该说,该打嘴。娘,不要伤心,你看儿臣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娘且听下去,下面才是紧要。”

    李昱继续说道:“儿臣昏死过去后,魂魄离体飘飘荡荡,不知何所去,却见天上有一光华烂漫之处,儿臣的魂魄无知无觉飘向那处,到后发现应是一处天上仙境。”

    “其中,有一众仙神。众神仙见儿臣魂魄飘来亦感甚奇,为儿臣掐算一番说儿臣虽遭大难,但寿元尤存,情缘缠绕,大因果未了,还入不得天道循环。”

    “仙人们说相见是缘,是乃,众仙聚力送儿臣归返凡尘,临别,众仙人皆抚儿臣头顶赞我灵醒,说可得一些法门助儿臣了却世间大因果。随后儿臣的魂魄受仙力加持飘飘荡荡回到了已经被打捞上岸的躯体。等儿再次睁眼醒来便是在这里了。”

    。。。。。。

第五章 自救

    待得李昱讲完这段他编的神仙故事,钟皇后眼睛睁的滚圆,一脸惊诧。

    看着钟皇后诧异的脸,李昱心里是有愧疚的。虽然李昱编这故事并不是特意骗钟皇后的,但心底已经把钟皇后看做人生第二个母亲的李煜来说,欺骗毕竟是欺骗。

    作为来自二十二世纪的人,今后众多表现必然是会与当代人截然不同的。不了解你的人无所谓,但像钟皇后这种爱子如此之深,骨肉至亲的人,李昱的变化是绝对瞒不住的,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解释。

    如果一切照实告之,估计不能得到好的结果。

    第一,未来之说,以古人的科学知识认知程度估计很难理解和信服,相较于科学解说,神佛之说更符合当下人们的认知

    第二,涉及到李昱这个新灵魂,如果挑明了,这对双方都不会是个很好的事情,如果是凭借仙力还魂的说法,会让钟皇后在亲情幸福上获得延续,也让李昱更能融入这个时代。

    因此李昱不得已选择编了这样一套说辞来解释。

    “对不起了娘,我就只骗你这一次。”李昱心中默念道。

    钟皇后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一脸惊诧,缓缓平静了下来,良久,钟皇后呼出了口气说道:“嘉儿,母后信你。此等奇事,难怪之前你要让母后保密了。此等仙缘福泽,神力奇事确实不可对旁人道知。”

    钟皇后不是一个糊涂的人,此间为乱世,诸雄争霸,南唐立国十二年,钟皇后也在风雨中走了十二年,世间无处不充满了争斗,她知晓李昱这等事情的意义和能造成的影响力,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

    钟皇后肃容对李昱说道:“嘉儿,此事母后断不会让第三人知晓,仅天知地知,你我母子二人知晓。嘉儿,你也切记,万勿对他人说起此事,否则易生祸事伤及于你。”

    李昱俏皮的说道:“儿臣知晓,儿臣怎会不知此事之轻重呢。仙人都赞儿臣灵醒呢。”

    听后,钟皇后也露出了笑颜道:“嗯,我儿就是好的,仙人没说错。对了,嘉儿啊,你方才说仙人传了仙法给你?”

    李昱回道:“儿臣哪有那么好的气运,仙法可飞天可遁地,移山倒海,行云布雨,久视长生,各种莫测威能,无不需要大气运,大因果,大毅力,千百年苦修参悟方可得道习成仙法。如果仙法那么容易习得,天上早飞满了仙人了。”

    “众仙人是传了术法,在儿臣醒来后脑袋里就模模糊糊多了很多东西,但这些都不是仙法,是很多学识。乃是凡间所用,却比凡间现有厉害很多的仙家学识。”

    钟皇后听闻后叹道:“可惜,仙人未能传你仙术,若我儿能得那长生之术永生于世就好了。”

    李昱说道:“娘,儿臣才不要什么长生之术呢。你想,若儿臣得了长生之术,儿臣是长生久视了,但届时娘你终有一天会离世弃儿臣而去,我的妻子孩子,孙子总有一天都会弃我而去,我所有喜欢关爱的人都会离我而去,留下儿臣一个人孤苦伶仃,儿臣该有多伤悲啊。”

    钟皇后默了默说道:“嗯,这等长生,我儿不要也罢。母后只要我儿你能一世人生快活无忧就够了。”

    “嘉儿啊,你说你保自己渡此病厄的法子是不是你说的仙人学识啊?”钟皇后问道。

    李昱回道:“是的,娘,儿臣说的正是仙人学识中治病的法子。”

    “那就好,那就好,仙人传授的法子必有其神妙之处,定能助你渡过此次灾厄。”钟皇后松下一口气。

    李昱看着钟皇后说道:“只是,因时间仓促,儿臣有很多法子无法施为,仅有一些简单法子可以用上,但仍需一干事物和费一些手脚,需要娘在宫中协力督办。”

    “需要什么物什和做什么事,嘉儿尽你所言即可,母后一定会帮你操置妥当。”

    “好的,娘,儿臣需要。。。。。。。。”

    李昱一番交代完毕后,钟皇后问道:“嘉儿,你所需这些东西都不难,仅这些就可以了吗?能保你平安吗?”

    李昱给了钟皇后一个放心的眼神:“娘,你放心,仙家学识必有其益,儿臣过得几天必能生龙活虎。”

    其实,李昱也只是安慰钟皇后而已。毕竟条件有限,能为自己做的不多,对于能不能抗过去即将发作的呼吸道感染乃至气管炎甚至肺炎,自己心里也没底。

    若是如后世自己那般的身体素质,自己无需担心,但。。。现在这具稚嫩的躯体,极其孱弱。

    钟皇后听后也不再多话,传唤了门外的侍女吩咐交代了一番。

    两人说话已经说了良久,李昱精神头已经不足,身体也有开始乏了。

    但这个时候李昱还不能躺下休息,他得趁现在感染还没全面侵入,炎症还没爆发之前为身体多摄入一些能量,以保证自己能有足够的体力去支撑接下来几天与炎症抗争的消耗。

    因为一旦接下来炎症爆发后,必然会带来高烧,那个时候,身体为了减轻负担,必须减少进食以减轻肠胃的负担。所以趁现在整个身体的机制和循环系统还正常的时候多摄入一些高热量易消化的食物是很重要的。

    待得一会儿,门外宫中侍女送来一食盒,内里有李昱要求御厨做的食膳。

    正巧秋儿也处置好了钟皇后交代的事情回到殿内,顺手接过宫中侍女送来的食盒,提拎着绕过大屏风来到床榻前。

    不用钟皇后询问,秋儿乖巧的脆生生问道:“娘娘,奴都已经和娘娘身边的随侍说好了,这会儿她们已经回仪宁殿取一应物什了,想必片刻后就可送到嘉清殿来。”

    钟皇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秋儿又对着钟皇后问道:“娘娘,可是要此时让殿下用膳?”

    钟皇后闻言望向了李昱。

    李昱点点头。

    “秋丫头,给殿下用膳吧。”

    秋儿闻言便起开食盒,端出两盘李昱指定的膳食来。东西很简单,两个馒头,还有一大碗豆浆。秋儿见后有点诧异,但观望钟皇后和李昱神色不动没什么言语,因此也不多话。

    馒头是高淀粉含量的食物,很容易消化转成葡萄糖,进而提供身体大量能量。

    鸡鸭鱼肉什么的消化周期长,身体随时可能发炎高烧,显然现在吃不太合适,因此豆浆是现在状态为数不多的蛋白质摄入的选择。

    豆浆中含有大量的蛋白质,多种矿物质和维生素。豆浆易吸收,很容易能把这些营养成分吸收和加以利用。能够促进身体的代谢,还能提高身体的自身免疫力。

    秋儿仔细的服侍着李昱把东西都吃完后,李昱还得再坚持一会儿,要等林老医官的汤药。

    钟皇后就坐在床边一句两句的和李昱说着话,没过多久,上医院送药过来了。李昱也没耽搁,咕嘟咕嘟把一碗中药喝下肚,再坐了一会儿后就撑不住躺下休息了。

    李昱没让钟皇后和秋儿继续待在屋里照顾他,他知道,要让钟皇后回自己宫殿是不可能了,但在东西和措施还没到位前他绝对不会让她们两个再贴身照顾他了,鬼知道自己感染发炎后会不会传染给别人,李昱可不想担这风险。

    钟皇后坳不过李昱,是晚,就只能先在偏殿休息,只是再次叮嘱宫人们把她吩咐的一应事物连夜赶工尽快做出来。

    当晚,李昱一开始除了很累很虚弱,其他都还好,熟睡了大半晚后,迷迷蒙蒙中感到越来越冷,扯过了一床事先摆好在床上的被子再盖上,但没多大用处,没过多久李昱就在被窝里打起了摆子。

第六章 降热

    天还未亮,钟皇后得知她叮嘱的东西宫人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于是立刻带着一干物什来到正殿李昱的卧房。进去前钟皇后从侍女托盘上取过一布制小物件,并让秋儿也取了一个。

    钟皇后把看了一下那物件,然后试了试罩在了自己口鼻之上,琢磨着怎么用。

    身边的秋儿借着宫女们打着的灯笼朦光,也反复端详了手中的物件,看到钟皇后试罩在自己脸上的模样,小脑袋机灵一转就明白了。

    她拉住一边的一根带子扣住左耳,然后罩住自己的口鼻,再把另一边的带子扣在自己的右耳朵上,再稍加整理一下,觉摸着就应该是这样的用法了。

    边上的钟皇后看到小丫头戴好了李昱让她叮嘱人赶做的口罩,微微一笑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意下赞她伶俐。然后自己也学着秋儿的法子带好了口罩,与秋儿每人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托盘,又转身吩咐廊下一干侍女准备好暖汤热水,布巾绵帕随时候用,然后与秋儿一起推门而入。

    待两人绕过屏风进得里间,就见到李昱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整张厚重大木床都有肉眼可见的颤动。钟皇后赶忙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急步走上前去,声带悲切的问道:“嘉儿,你可觉着还好?”

    这个时候的李煜已经浑浑噩噩,听得钟皇后的声音似从九天外传来。迷蒙中只是呢喃了声:“娘。。。”

    钟皇后坐下,更感床榻的晃动,伸手摸向李昱的额头,但一触即退,李昱的额头滚烫,灼人肌肤,让钟皇后预想不及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顿时,钟皇后的泪珠就滚了下来。边上的秋儿见之,小脸上的一双大眼睛也泪汪汪起来。

    钟皇后知道不能耽搁了,这情况李昱之间跟她说过可能会发生,也交代过她该怎么做了。

    钟皇后转身过去从桌上取来两个青花瓷瓶和两团丝绵,返回床榻之前,对着秋儿吩咐交代了一番,然后和秋儿一起施为起来。

    两人一人持一青花瓶,拔去塞子,一股沁冷的酒气从瓶里散了出来。探入被窝,帮李昱解了衣裤,再用手中的丝绵沾染了瓶中之物,开始为李昱擦拭身体各个李昱交代的地方。额头,颈颚,腋下和腹股沟。

    李昱交代钟皇后做的瓶中之物是酒精。当然这不是后世工业制法得到的纯度99%以上的酒精,这是通过蒸馏法得到的纯度相对较低的酒精。

    中国最早的蒸馏器是东汉就出现的青铜蒸馏器,青铜蒸馏器的出现是道士炼丹时蒸馏丹材用的,其结构和酒精蒸馏器几乎一样。唐代开始就有人发展出用蒸馏器蒸馏花露水,只是一直没人尝试用蒸馏器来蒸馏酒。

    自古帝王好长生,帝王宫中或左近一般都会建立道观并养着一帮道士和方士,整天探索天道并炼制神丹,以足帝王长生不老之愿。李昱的便宜老爸李璟也没能脱俗,一样养着一批道士在寻那长生不老丹。

    昨天晚上钟皇后就按李昱的法子着人让几个道士取十多坛最烈之酒,用蒸馏法,细细反复蒸馏十次,最后得到几瓶酒精。经过十次反复蒸馏,酒液的纯度不说太高,90%出头肯定是有的。酒精纯度高于75%就可以很有效的灭菌杀毒了。

    钟皇后和秋儿这会儿用酒精给李昱擦拭身体可不是为了灭菌杀毒,当然,稍稍还是有点这个作用,但主要的目的还是物理降温。

    高纯度的酒精有很强的挥发性,会吸收大量的热量。人的颈鄂,腋下,腹股沟下就有大动脉,钟皇后和秋儿按李昱说的方法给李昱这三个地方擦拭酒精,能让酒精在高热下快速挥发带走大量热量,能有效让这些区域的大动脉降温,再让相对温度降低的血液再通过大动脉循环至身体各处,从而降低李昱的身体热度。

    另外,颈鄂,腋下,腹股沟这几个地方是人体淋巴系统比较靠近体表的地方,而且是淋巴相对更集结的地方,通过擦拭酒精降低该区域的热度,让这些区域的淋巴系统恢复常温,就能降低淋巴系统的压力,从而让和淋巴系统直接挂钩的人体免疫系统更好的发挥作用。

    钟皇后和秋儿两人就这样对着面,中间隔了李昱,跪坐在床榻上,每过一刻便用酒精为李昱擦拭一轮。

    待得外面天光开始见亮时,两人已经给李昱擦拭了五轮了。但李昱仍未见好,一直没停下颤动的床让钟皇后和秋儿的心无处着落。

    钟皇后的泪水未曾停过,时不时的就滑落下来,对面的秋儿也是一样。默不作声中,即便未见好转,两人只能坚持着按李昱说的法子继续施为。

    再又为李昱擦拭三轮后,钟皇后似有所感,她抬头望向了对面的秋儿,面带询色。

    秋儿看到钟皇后的投来的目光后,眨了眨微微泛红的大眼睛,然后仔细感受了一番,蓦然双眉一扬,点了点头。

    看到秋儿肯定的回应,钟皇后心中一喜,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轻轻探出手放在盖住李昱的被子上,闭上眼感受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眼中已不再雾气迷蒙了。

    因钟皇后明显感到李昱虽然还在颤抖抽搐,但已不像刚才那么猛烈。再向李煜额头摸去,虽然还是灼热,但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让人感觉落不了手。

    知道法子有效后,两个人接下来擦拭的越发仔细了。

    在钟皇后和秋儿又擦拭过三轮过后,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射入屋内,驱赶了昏暗,带来几丝暖意,沉重冷凝的气氛慢慢消散。此时大木床已经平静,不再晃动。钟皇后和秋儿虽然还无言沉默,但两人的眉头舒展,神色几分恬静。

    被窝里的李昱的身躯已经不再抽搐颤抖,钟皇后伸手再探李昱的额头,入手虽然略烫,但已无灼人之感。

    两人跪坐在床榻上,近一个半时辰一直在给李昱擦拭酒精降温,之前因忧思过甚而未曾觉着,这会儿心神松了下来,钟皇后顿感一身劳累。于是对着秋儿说道:“秋丫头,嘉儿他此时似好了很多,暂时无碍,我们下得床榻先去歇息一下吧。”

    秋儿应道:“奴知道了,娘娘。”稍微活络了下肢体,然后一骨碌爬了起来,并未立刻下得床去,而是乖巧的爬至钟皇后身前,为钟皇后揉捏了一会儿腿脚,活了活血气,再搀扶着钟皇后下了床去。

    下了床后,钟皇后握住秋儿的小手,把小丫头搂到怀里笑着说道:“就知道秋丫头贴心,不枉本宫以前那么疼你。”

    “娘娘救了奴,又把奴抱到宫中放在身边好生养着,奴若不对娘娘好,那不是会被别人说奴的良心被小狗吃了去。”

    “呵呵,秋丫头真晓事。”

    “娘娘您多赞奴几句,娘娘说奴好,奴最是欢喜。”

    “好,好,我家秋丫头模样长得标致,心儿透着玲珑,性子更是顶顶的柔善,本宫也最是喜欢。”

    钟皇后一边说着话,一边缓步来回走着,活动活动腰肢和肩背。

    秋儿也是欢快起来,跟着钟皇后有模有样的学着。转了两圈,秋儿转身时忽然看到李昱在床榻上被窝中露出小脸张着一双大眼睛扑灵扑灵的看着她们。

    “啊,殿下醒了~!”秋儿惊呼道。

    钟皇后闻言立即转身望去,见李昱正望着她们,急忙赶上前去问道:“嘉儿,你醒了,现下你可觉得如何?”

    李昱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说道:“娘,儿臣这会儿觉着好多了。”

第七章 藤梨

    “娘,儿臣现下觉着好多了。”对着钟皇后说完宽慰人心的话后,李昱自己心中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久前李昱才慢慢恢复了神智,他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之前从畏寒发热开始,没过多久他就基本失去了意识,李昱知道这是高热引起的惊厥。

    那时候自己的体温估计至少40度以上,可能还要更高。如果不及时把热度降下来是很危险的,很容易让脑神经和脑组织受损。李昱可不想病好了却变成智障。

    但这只是第一个难关而已,用酒精物理降温的方法有效,体温能控制住,这第一个难关算是可以过。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炎症。

    想到这里,李昱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抗生素啊。。。。。。

    李昱这情况,搁在后来的世界仅凭身体素质估计就可以压制炎症,不行的话吃些抗生素就可以了,如果再不行,输个液,几天就能稳定病情,根本不会有什么生死风险。但在这个公元947年的时代,李昱完全是在与天争命。

    身体素质跟不上,又没有抗生素,就只能依靠传统中药,药外的生理知识,最后是自己的运气了。

    把自己目前能做到的都做足了,剩下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所幸,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自己这边,这场和炎症的仗,李昱还是很有把握打赢的。

    钟皇后听了李昱的话后,心间儿又是放平了不少。李昱交代她的事情,第一步就取得了成果,让她多了很多信心。心中不由暗想:“这仙人学识果真十分了得,我儿得此气运实是万幸万幸,万般感谢列祖列宗护佑之恩。”

    思罢,钟皇后看看房中那五龙抱珠亮铜滴漏,箭刻二十有九,对着李昱说道:“嘉儿,现下时已辰初(早上7点多),你看是何时让宫人们开始布置较为妥当?”

    虽然现在热度已经降下来不少,但李昱此刻还是昏沉,问钟皇后言,勉力答道:“此时尚早,屋外寒气尤存,待再过一个时辰应可以施为布置了。”

    “好,母后知晓了。嘉儿,你此时可想再用点膳?”钟皇后问道。

    李昱微微摇了摇头:“儿臣现无一点口腹之欲,娘,你吩咐外边送来温汤予儿臣喝。”

    边上秋儿听闻后,说:“娘娘,殿下,秋儿去取。”说罢,转身往屋外去。过得一会儿,秋儿便端来一托盘,放于桌上又端起盘中青花白釉裹金丝的薄胎瓷碗,缓步来到床榻前。

    钟皇后则扶起了李昱的身子,让秋儿侍候着让李昱把碗中温汤饮尽。

    只要身体循环正常,通过大量摄入水分,可以很有效的排出体内的细菌和病毒。因此喝大量的温开水,也是李煜自救的一环,这是后世人人皆知的简单却又十分有效的生活小常识。

    喝完水,李昱躺下休息。看着钟皇后和秋儿戴着口罩的样子,心中动了动然后问道:“娘,儿臣跟你说的那些物什你置办的如何了?”

    钟皇后捋了捋耳鬓发丝:“嘉儿你说的那些物什和手脚,母后都已吩咐妥当,仅余你说的那藤梨宫里却未曾见着,但母后早已着人去宫外寻了。”

    藤梨这个名字大家可能没听过,一说它现代的名字大家肯定都知道。藤梨就是猕猴桃。猕猴桃在中国有近两千年的培育历史。荆南地区有大片的猕猴桃产地,就在南唐和南楚的交界地区。

    猕猴桃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A、E以及钾、镁、纤维素之外,还含有其他水果比较少见的营养成分——叶酸、胡萝卜素。各类维生素尤其维生素C能很有效的提高人体免疫力。猕猴桃还有一定的利尿功效,大量喝水后通过排尿可以带走体内热量和细菌病毒。

    各种对人体有益的营养和功效,让猕猴桃堪称神果。所以这个藤梨也是李昱自救重要的一环。

    钟皇后说这会儿还未寻着,但李昱并不担心,产地离的并不算很远,且正好时值秋季,藤梨完熟之时,虽南唐只是诸侯国,但此时的南唐还是很有实力的,生在南唐天家,寻这藤梨来不是太难的事。

    所以说之前李昱觉得十分庆幸,虽然这次病厄凶险,但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李昱这边。

    天时:现下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光照充足,果实成熟的好时节;

    地利:南唐此时疆域还是很大的,国内此时又很安定,比较富裕,相对商业往来更多,南北,东西贩夫走卒往来频繁,让李昱需要的东西更容易得到。

    人和:幸运的生在了天家,皇家的能量可以有充足的人力可以使用。

    如果李昱这情况搁在了平常人家,很有可能连药都抓不起,只能躺在床板上苦熬,听天由命,十有八九都是熬不过去一命呜呼。

    李昱躺在被窝里休养,钟皇后和秋儿在一边坐陪,待得片刻,门外传报上医院送来了早间的汤药。秋儿又去门外接了来。钟皇后再次扶起李昱,秋儿一勺一勺的喂李昱喝下了药。

    对于中药,李昱是一点都不排斥的。中药虽然不像西药抗生素那么直接针对细菌病毒,但中药还是有一定抑菌作用的,并以其玄奥的药理良化病人的体内循环环境,激发体内脏腑运转机制和改善局部的内分泌系统,从综合层面上提升病人身体的自愈能力来治愈病症。虽然过程慢,但是还是有效的。

    喝下汤药,李昱又喝了两次水,期间如了一次厕,时间就来到了巳初(早上九点多)。

    这个时候钟皇后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出了屋去,安排一众宫人,取来早已准备妥当的大大小小铜镜几十面,并和秋儿把一扇扇纱窗推开,并让宫人开了侧窗和后窗,又让宫人们纷立于中庭内,游廊外,殿后边抱持铜镜,引日间的光透过洞开的纱窗射入屋内各处。

    几十道光线照进屋内各处,再散漫开来,让屋子里一下敞亮了起来,如同室外。

    开窗是为了透气,避免屋内细菌病毒滞留,保持空气洁净。

    日光中的紫外线具有很强的杀菌消毒作用,引入的几十道光线很大程度上能杀灭屋内的细菌和病毒。

    李昱现在每次呼气估计都能带出很多细菌和病毒,不进行有效措施干预控制,李昱有可能会二次感染也有可能会传染钟皇后和秋儿。

    秋儿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屋内樑上,墙上,床上到处颤动着的大大小小的光斑,满脸奇色。

    虽有一脑袋的问题,但自知这会儿不是发问的时候。看向钟皇后,她也正带着一丝惊奇的打量着屋内到处都是的大小光斑。

    “嘉儿,你看母后这样的布置可如你所说?”惊奇过后钟皇后向李昱问道。

    “这样便是很好了。”李昱回道,感觉自己还是很昏沉。

    躺在床上无聊中,李昱下意识的问了声:“父皇呢?”

    钟皇后听闻后怔了一下,虽未显露为难之色但迟迟不知怎么开口回答。

    李昱问完后就有点后悔了,见钟皇后神态更是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赶紧又自答道:“哦,儿臣知道了,父皇一国之主,定是诸多要务缠身,忙于国家大事必不得闲,待父皇处理完要紧之事定会赶来探望儿臣的。”

    钟皇后见李昱如此说道,更是心疼,抚着李昱的小脸柔声说道:“嘉儿懂事,你父皇得闲定会来探望于你。”

    李昱这个便宜老爸李璟,南唐元宗,一生子女几十个,李昱从小到大几乎只能在重大节庆能和他见上一面。

    李昱根本不会指望这个便宜老爸会来关心他。李璟这个南唐元宗,前半生无甚大作为,后半生沉沦穷奢极欲。

    当然,历史上的李煜登基继承大宝后也未见的好到哪里去,除了留下一个千古词帝的美名,其他所有东西,国家,地位,财富,甚至妻子他都败掉了。

    胡思乱想的李昱愈加昏昏沉沉。

    就这样挨到午时,李昱还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但他知道还是要吃点东西,估计到下午或者晚上烧还要高起来,那时候就更吃不下东西了。

    吩咐端上李昱要求的蘑菇清鸡汤和馒头,李昱仅喝了半碗不到啃了两口馒头就吃不下去了。

    午间喝了中午的汤药,李昱叮嘱钟皇后和秋儿用酒精擦拭她们双手,再用温水净手净脸,更换新的口罩。然后自己喝了很多水后,李昱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睡至傍晚,李昱的烧又升了上去。

    勉强喝了汤药后,连水都喝不下就躺下了。这时候钟皇后和秋儿又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用酒精擦拭李昱的身体。

    再晚些时候钟皇后得知藤梨已从宫外寻来,赶忙让人送来。待得晚间,趁李昱迷糊中醒来时,让李昱勉强吃下半个猕猴桃,又再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八章 病愈

    接下来两天,李昱的烧一直在上升回落中反反复复,钟皇后和秋儿时不时的用酒精擦拭帮李昱降温。

    直到第三天,李昱感觉到汤药终于开始起作用了,自己开始微微发汗了,这是一个好的讯号。

    继续喝汤药,大量的水,吃几次猕猴桃,有胃口的时候就喝点清鸡汤,吃点馒头或者喝点米粥,白天开窗透气,引光杀菌杀毒。

    就这样一天一天中,李昱的烧开始不再反复升高,慢慢热度越来越低,终于有一天李昱早上醒来感觉自己身上轻松不少,脑袋也清明很多,多日来,李昱的烧第一次退下去了。李昱知道自己应该算是挺过来了。

    三天前李昱不再高烧反复的时候,在李昱的坚持下,钟皇后和秋儿不再贴身服侍李昱了。李昱真的很担心和他近距离接触时间太长而导致传染给钟皇后和秋儿。

    钟皇后和秋儿眼看着李昱日益渐好,也是彻底宽解了忧思。

    今天钟皇后就移驾搬回了仪宁殿,临走千叮嘱万嘱咐,并留下三十宫人以供差遣。并让李昱好生休养,明日再来看望他。

    退下烧的李昱感到腹饥难耐,这段时间汤汤水水撑过来的,此时只想吃点实在的。吩咐秋儿让御膳房送两道食膳来。

    过得一会儿,食膳送到,秋儿接了食盒,把菜品取出放于一托盘上,端至李昱床榻上,放于一边。一盘蜜浮酥柰花肉,两个莲花肉饼,一碗燕窝熏火丝清鸡汤,一小碟南酱酸菜。

    秋儿侍候着李昱一样样吃过来,味道还不错。李昱狼吞虎咽,但也不敢多吃,吃到半饱就停了。

    秋儿一直想喂李昱,但自从李昱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后,就极力坚持能自己动手的就自己动手,因为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坎。之前看着秋儿这样一个小女孩跪坐在床上一勺一勺的喂食自己,李昱就觉得自己在作孽。

    秋儿看李昱胃口不错,吃的开心,也笑嘻嘻一脸乐呵。吃罢,过得一会儿喝掉了汤药,间歇又吃了两个猕猴桃后,李昱开始催秋儿出屋去。

    秋儿把一应东西拾掇在托盘里后,脆声声的说道:“殿下如今可大好了,怎的还要赶奴出去,奴现好生生的,想来不会得病的。莫不是殿下不喜奴了?”

    “去,去,去,小丫头莫乱想,可记得母后赞你的话,那也是本王的话。现下本王虽然已经大好了,但咳的厉害,需知伤寒之人将好未好之际,最是容易过染别人。待再过得三四日,便无妨了。这会儿你且听话,乖乖出屋去,想服侍本王将来有你一辈子的时间来服侍我呢。”

    秋儿听得,小脸红了,轻声说道:“那殿下你且好生歇息着,奴先出屋去了。若殿下有事,记着扯那床头上的铃儿传唤奴。”说罢,小丫头福了福身,端上托盘出了屋去。

    李昱这段时日来身子骨第一次觉着如此轻松,精神头也大好,暂时不想躺下歇息。就倚靠在床榻一头,观望起来。

    日间纱窗全部打开了,看向窗外,两边金玉抱厦花窗游廊,偌大中庭里,皱漏廋透的湖石堆砌出了奇巧假山,一道活水曲折湾流,连着一汪不小的池水,悠悠花鲤浮游水中,精致小亭立于池心,有侍女经那九曲石桥款款步入亭中,找寻了一个侧倚着雕花木栏向水中抛洒鱼食的侍女说笑了起来。投下的鱼食引的花鲤竞相来食,青青水面荡起了阵阵涟漪。再望向远处,层楼叠榭,不见边际,秋高气爽之时,天上空灵洁净,几片白云飘在蔚蓝蔚蓝的天上。

    李昱呆呆望着这碧蓝空灵的天,心中不由暗暗一声:“靠!”

    在二十二世纪,地球大气污染严重,已经很难看到这么让人感觉心里通透的蓝天了。而且,这宫殿也太太太太~~~奢华了吧。

    李昱的身份只是一个诸侯国皇子,以李昱二十二世纪的世界顶级人群的眼光来看,觉得他这个嘉清殿确实奢华无比。其他大殿和正殿想必是更加奢华吧。史书上说他的便宜老爸李璟穷奢极欲,广修宫殿,现在看来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了。

    就在李昱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强光突然从眼前晃过。眼眸追去,发现是一个光斑,此时是日间用铜镜引光入室的时候。与其他只是微微晃动的光斑不同,这个光斑不安分的很,在屋内到处移来移去。

    李昱看向窗外,找寻源头,却见是秋儿那丫头抢了一面铜镜在那里晃动,瞅着光随心动,指哪儿去哪儿,秋儿乐的直呵呵,笑声铃铃。

    秋儿把顽着铜镜,心中满是奇趣,欢快不已,在一次闪过床榻的时候,徒然望见李昱正笑吟吟的看着她,不由“啊”的一声,然后吐了吐小舌头把铜镜还给了侍女,扭身跑走了。

    李昱看了后不由失声一笑:“这臭丫头。。。。”

    这段时间下来,秋儿对李昱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让人感动,李昱都记在了心里,内心已然把她当做了自己人。自幼多苦必早慧,小丫头心思玲珑,善解人意让李昱欢喜疼爱。

    看了一会儿窗外风光,李昱继续躺下静心修养。

    下来接连两天,除了入夜有点低烧外,其他时间都不起烧了。期间林老医官过来诊治了两次,待李昱烧退却后换了方子,备了新的汤药可去火清肺祛痰止咳。

    又过得三天,李昱除了偶尔咳一下,已无其他病相,整个人除了脚力虚浮之外基本已经如常。至此,从落水发病到此时,已经半月有余。

    今日李昱自感身体大好,心情也甚是愉悦。此刻正和秋儿一起在殿外廊下放风晒太阳。

    李昱半躺在一方大席垫上,边上端坐着秋儿,两边瓜果点心小食由宫女侍后着。

    李昱一身宽松白色锦袍,一头亮黑长发很随意的用了发绳拦半腰处扎了起来。

    秋儿帮他打理头发要帮他束发盘髻,李昱试了试后嫌紧得头皮发疼便不让了,秋儿拗不过李昱便只能作罢。

    气温适宜,偶尔微风吹过,望着蓝蓝的天,秋丫头揉捶着,李昱好不惬意,心想这样的日子我能躺一辈子。

    唉~,李昱心里默叹了一声,这种日子就只能心里想想了,别看现在安逸的很,可如果李昱不奋起,不战斗,不拼尽全力去挣扎,那未来会有巨大的灾难等着李昱。

第九章 头绪

    一边感受那凉风习习,晨光正暖,一边微微闭上了双眼,李昱开始捋起头绪。

    李昱穿越到的这个古代是历史上的五代十国时期,时值保大(南唐年号)五年,也就是公元947年。李昱的身份是南唐国主李璟的六子,李从嘉,后来登基时改名为李煜,这个之前说过。

    纵观历史,治乱循环,王朝的更替贯穿了中国由古至今近两千年。

    而五代十国这个时期,整个汉人王朝政权自唐末朱温篡位后便失了正统,天下由此从治世进入乱世。

    稍有实力的就割据一方,或是诸侯,或称王,更甚者称帝。天下短短五六十年,出现了近二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政权。

    今朝你称王,明天我来篡,十几个姓氏轮着翻的抢着王位来坐。鲁讯有句诗:城头变幻大王旗。这句话用来形容五代十国时期也是非常贴切的。

    这南唐李家现在坐的江山,便是李昱的祖父李昇篡了吴国从杨家手里夺来的。

    李煜的祖父李昪很小就是战争遗孤,为了活命,在濠州(安徽凤阳)入了开元寺当了小和尚。机缘巧合,因相貌出众气度不凡被攻占濠洲的吴国国主杨行密在一群俘虏人堆里看中,收为养子,唤他小名彭奴。

    后因杨行密的儿子们的容不得李昇,杨行密又把他送与手下大将徐温做义子,改名徐知诰。

    改名为徐知诰的李昇帮衬着徐温一步步把持住了吴国军政大权,在徐温死后又压制住徐家,最后在天祚3年(公元937,李昱生年)篡了吴国,受禅称帝,国号大齐,改元为升元。升元3年(公元939),徐知诰恢复李姓,改名为昪,自称是唐宪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孙,又改国号为唐,史称南唐。

    一路白手起家,硬是从杨家和徐家手中夺下这片江山的李昪无疑是胸怀鸿鹄大志,腹有文韬武略,手段和心性都很老辣的乱世雄主。

    历史上对他评价也很高,征战四方可攻城略地,治国理政可乐民兴文。

    李昱认为,在五代十国的那么多国主君王,李昪可以远远地排在郭威、刘知远以及李存勖或者大唐终结者朱温的前面,可以数二,也可以数一。

    之所以说还可以数二,是因为在李昪去世后,在北方中央政权后周出了一个柴荣,这个人的文治武功的成就比李昪还要高。但假如李昪不是死的那么早,有李昪执掌南唐,柴荣能否取得那么大成就还得两说。

    李昪的能力是极强的,而且随着格局和地位一步步的变化让李昪的野心和欲望不断滋长。从李昪在位期间制定和贯彻的一系列政治,军事,外交战略就可以看出李昪并不满足于一国之主,他看的更远想要的更多。

    军事上他重兵布防,牢牢看护住江北到淮河以南区域,因为李昪清楚知道如果只想依靠长江天险划江而治获得安宁很简单,但永远只能偏安一隅,失去了角逐天下的资格。这整个江淮地域是李昪将来逐鹿中原的桥头堡,问鼎九五的重要战略要地。

    政治上,把国号从大齐改成唐,恢复李姓,哪怕假的也要把自己说成李唐后人,这样他的政权就有正统性,将来北伐中原逐鹿天下就有了大义。李昪宽缓刑法,推广恩信,还建造延宾亭以揽民心,养声望,纳贤士;对外坚持弭兵休战,以保境安民,对内则兴利除弊,形成安定的社会环境大量吸收了因中原战乱而流亡来的难民,扩充人口,并轻徭薄赋,让南唐经济短时间内就获得蓬勃发展,让南唐一跃成为十国中的强国。

    外交上,李昪深深知道南唐最大的敌人不是在南唐左右两边和南方的诸多小国,也不是困缩在蜀地的后蜀,而是压在南唐疆域头顶上就在淮河北面的中原政权后汉。

    李昪他临终时告诫儿子李璟说:一定要牢记,用兵中原,南方诸小国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用兵周边的小国,中原王朝必然发兵南征。

    从他的遗训中就可见,李昪清楚明白南方诸多小国都是不足为虑的,只要不去逼他们,他们就不会咬人,一个个国主都是偏安一隅享乐等死之辈。

    而淮河北面的中原王朝政权就不同了,虽然自朱温篡唐开始整个中原王朝就乱了纲常,几十年来国号换了一个又一个,帝姓朱、李、石、耶律、刘、郭、柴走了一轮,还分裂出去众多小国。

    但,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位置,他都会认为他才是正统,其他大大小小的国主都是乱臣贼子,割据一方的叛逆,终有一天会一个个剿灭这些地方政权,只是轮到谁去剿灭而已。

    坐上中原王朝政权那个位置的人有这想法是很正常的,这是常理。可关键是不光他这么想,整个中原王朝政权都这么想,基本天下所有百姓也都是这么想的,连那些割据一方的大小国主国君们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李昪清楚认知到,不管是只想延续南唐还是想问鼎中原,盘踞在神州腹地的中原政权就是他的生死大敌。他们积蓄了力量后就会来剿灭南唐,今年灭不了,明年他还会来,明年灭不了后年再来。

    因此李昪在外交上采取了于北方中原政权虚以委蛇,怀柔周边小国的外交政策,而不是在南唐壮大后就急于征讨南方周边诸国扩大版图。

    李昱认为这个自己的便宜爷爷选择低调蛰伏,不开疆拓土,默默自强的大方略是非常正确的,南唐虽然获得了充足的发展,但还不够强大,还没有资格露出獠牙。

    942年(升元六年),吴越国遭受天灾,南唐群臣都力劝李昪趁机出兵攻灭吴越。李昪却坚决贯彻自己怀柔南方周边小国,重点盯防北方中原政权的策略,拒绝出兵。认为国内百姓仍需要休养生息,不应开战,并派使者去慰问吴越,送去许多礼物。

    而这种紧守固有国土不去开拓边疆比较保守的大方略,在当时却被很多南唐朝廷大臣反对,李昪甚至被大臣冯延巳讥为“田舍翁”。

    历史上陆游对李昪的评价里是这么说的:“帝生长兵间,知民厌乱。在位七年,兵不妄动,境内赖以休息。性节俭,常蹑蒲履,用铁盆盎。暑月,寝殿施青葛帷,左右宫婢裁数人,服饰朴陋。建国始,即金陵怡所为宫,惟加鸱尾,设阑槛而已,终不改作。仁厚恭俭,务在养民,有古贤主之风焉。”

    李昱的这个便宜爷爷下知民生疾苦,上晓朝堂权术,清晰了解自我优劣势,制定正确的国家发展大方略并坚持贯彻实施到底,一生励精图治,克欲勤俭,杜绝奢华。

    从人性和人心上去分析:一个一国之主,不要锦衣玉食,不要奢华宫殿,不要绝色佳丽,这些都不要,他想要什么?是他无欲无求吗?

    肯定不是,他什么都不要只能说明他想要的更多,更大,更高端,是一般情况得不到的,由此可见他那心中的野望。

    这样有着极大野心的李昪在同期那些国主中是无敌的。可再无敌,李昪还是要面对一个毫无胜算的敌人:时间。

    日复日,年复年,南唐在李昪治理下慢慢崛起的同时中,李昪年龄不知不觉年已五十二三。

    在平均寿命只有30不到的时代,李昪感到了生命的危机。

    日暮途远,而李昪需要更多时间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自飞黄腾达后,一天像样的福都没享受过,勤勤恳恳只为实现心中的野望,但现在影都还没呢,自己就要老死了?

    对死亡的恐惧和无法实现人生目标的压力让李昪走上了问道求丹寻长生的道路。古今多少帝王倒在了长生这条虚幻的路上,李昪也不例外。

    服丹后李昪身体每况愈下,没支撑得两三年就去世了,终年56岁。

    想到这里,李昱不由叹惜。他这个便宜爷爷自幼苦寒出生,龙起之后仍坚持朴衣节食,这意味着有良好的饮食习惯;勤勉治国,意味着有良好的作息习惯;克欲养心,意味着有良好的养生习惯。

    正常情况如无意外李昪至少还可以多活个十几二十年的,活到个七十多岁应该是可以的。

    “唉~~,生死间有大恐怖啊!”李昱不由暗暗叹道。

    这大恐怖让一贯对自我有坚守的李昪也走上了歧途。

    微微闭目的李昱思绪纷飞。。。。。。

第十章 由来

    。。。。。。

    闭目捋着头绪的李昱渐渐觉得有些热了起来,睁眼抬头看了看,日头渐高,太阳很晒,示意两边侍女上前放下吊廊垂帘,遮一下阳。

    边上秋儿剥了颗龙眼去了核喂向李昱,李昱含入嘴中,咂摸那甘甜。

    坐直身姿,从碟里拣出一个大龙眼,剥皮去核,示意秋儿张开小嘴,喂到了讶异又带着一丝慌乱的小丫头口中。甘甜的果肉入口,小丫头抬手轻掩小嘴,可见那一双细眉弯成了圈儿。

    望向庭院一片大好秋色,李昱心中一动,笑着揉了揉秋儿的头,站起身对她说道:“走,我们到亭子那里坐坐。”说完起身后伸出小手递向跪坐着的秋儿。

    掩着小嘴的秋儿望着李昱递过来的手怔了怔,带着疑问的一双大眼睛看向李昱,心思疾转揣摩着李昱的意思。

    李昱见此,干脆俯下了身子抓起秋儿的一只小手,轻轻拉她起来,牵着一脸羞红的丫头漫步走向池中小亭,引得周围一众宫女侧目。

    待来到亭中,李昱在靠栏边坐下,秋儿赶紧抽回了自己因紧张而汗漉漉的小手,然后慌张揪着自己衣角直扯,不知如何是好。

    李昱觉得好生有趣,笑着对她说道:“往后多牵得几次,你便惯了。”

    秋儿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惊慌道:“殿下万万不可再如此。”

    “嗯?你这是做甚?拉你起身,执手同行而已,此等小事,有何不可。”李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扶秋儿起来。

    秋儿却噌噌噌噌膝行连退两步,躲了开来,急声到:“奴等是卑贱鄙陋之人,实当不得殿下此礼。且殿下万金之躯何等尊贵,奴等腌臢下人若非不得已不敢触之。殿下往后切不可再如此,若是叫有心人见了,传将出去,会让外人讥笑殿下失了礼仪。”

    李昱好声说道:“秋儿你且起来说话。”小丫头却不应。

    万般不忍小丫头跪在自己面前,李昱便在她跟前蹲了下来,欲平视于她。小丫头见此更是惶恐,整个身子都伏拜了下去。

    见状李昱不由皱起了眉头,略加思索后索性一盘腿坐了下去,对面前快缩成一团的小丫头说道:“秋儿你先抬起头来”。

    秋儿依然伏身低着头道:“奴不敢。”

    “那本王命你抬起头来与本王说话。”李昱不得不严声说道。

    闻言,秋儿迟疑了一下,勉强微微直起身子抬头面向李昱。

    李昱看着小丫头慌乱的一双大眼睛柔声说道:“莫再说什么自己卑贱腌臢。于我眼中,人只有良善坏恶,亲疏远近之分,无那尊卑贵贱,上下不同之别。”

    “每个人都是爹妈生养,赤条条来这世上一遭,都会感那喜怒哀乐,爱憎会怨,临了亦带不走片衣片缕。

    共食五谷杂粮,亦都有生老病死,同存于这天地,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会更低卑。”

    秋儿闻后急道:“可殿下非常人,乃帝王之子,乃是天家皇子!”

    李昱再和声对秋儿说道:“秋儿可知这国主国君,君王帝皇的由来?”

    问完不等秋儿回答,李昱又接着自己解说道:“苍茫神州,我辈之先祖,起于蒙昧,天地间求存不易,乃相聚,共驱毒虫猛兽,奋荆梃以御凶族。

    众择能者为首,皆敬其以领群伦,始乃有人之领袖,共主之说。后有三黄五帝,所配其位者,无不功德彪炳。

    有尝百草者,得药石医人病,觅五粟饱人腹;有善战者,伐尽凶族保民平安;有炼金石者,利众人之器以谋食护家;有善耕渔者,传播术业,足民釜灶,丰民仓廪;有善治水者,辟洪水汤汤,还天下海晏河清。

    此些个人中帝皇无一不是为众生黎民带来莫大福祉而累至高德望,方受万民敬仰而供之养之。然,实究其源,其身,从平凡中来,其位,皆他予人授。

    乃自商周始,子孙繁衍,物盈民丰,国之器愈大,人皇国主之供养愈丰,及至奢靡。帝王更高居庙堂,离人远矣。

    然,人心之欲,如壑,难填。得国器者,享那极致荣华富贵后,便心如饕餮,欲更甚,求长远。

    乃至大汉前朝,有人著学立说云:国君之权乃天授,人皇帝王乃天子。立学成说,售于汉武,武帝甚感其益,大悦,遂采之,沿至今日,此乃天家由来。实则天授天子乃人云立说,究君王帝皇,仍一凡夫也。

    故而若为天家人,需如古时,德大才能勘其位。

    何为德者?养民,利民,亲民,保民之责也。若德勘配位,养万民,利万民,亲万民,保万民,纵受万民供养,锦衣玉食,仍心惶惶也。

    若德不配位者,不思万民,仅图享安乐富贵,高居其上,视万民如刍狗,实则是鄙陋丑恶欲如饕餮的民之米虫也。

    今吾南唐李家,虽有烈祖之治,时下民尚安,物尚丰。然,嘉仅萌先祖余荫而未有寸功,便享这锦衣玉食,仆婢如云,金殿华庭,心已惶惶,岂敢行那高居人上,鄙视万民之事。”

    李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知秋儿贴心于我,必会明白,若我连身边亲我之人都不知礼遇,更何况民间众生。秋儿乖巧心思,必不会让我做那鄙陋丑恶的饕餮之辈,对吗?”

    “还不速速起身。”

    小丫头听的似懂非懂,虽然不明觉厉,觉得李昱说的很有道理,但下意识的仍觉得自己如果听了李昱的话起了身,总是会在哪里犯了大罪。

    确实,即便秋儿早慧,如这样的,完全有背现下世俗礼法的三观,也不是她现在所能辨别和理解的。

    秋儿迟迟疑疑中还是不肯起身,李昱看到小丫头无措无助的样子,额筋跳了几跳,不由喃喃自语道:“慢慢来,不急,慢慢来。”

    深呼了一口气后用最柔和的声音对秋儿说道:“是本王为难你了,秋儿,下次本王不这么做了,可好?”

    秋儿弱弱的点了点头。

    李昱接着说道:“但秋儿你需允本王一事。”

    秋儿带着湿气的大眼睛看向李煜意怯怯问道:“殿下要奴答允何事?万一奴做不到怎可是好。”

    李昱温声说道:“不是甚么难事,秋儿你方才那句话中改个说辞便好。”

    “啊,可是奴的话有错处?”秋儿慌忙道。

    李昱温声说道:“秋儿莫慌,非你话语中有错漏。只是言语中,你莫再称奴,改成自个名儿便好。”

    虽然当世女子自称奴,并不是什么贬义的自称,但,李昱实在听不惯。

    秋儿听了后楞了楞,自五年前入宫被人教知后,这样自称到现在,没觉得什么不妥,现在李昱让她改,一时不知怎好。

    李昱看到小丫头脸上略显难色,故意一板脸沉声说道:“怎么,这点小事也不行吗?你这也不应,那也不允,你可当我是你的殿下?”

    秋儿闻言慌忙回道:“殿下,奴。。。。秋儿应了,只是。。。。”

    李昱和声说道:“秋儿勿忧。这等称谓,不乱纲常,不违礼法,仅显亲近之意,大可放心叫得。你还不速速起身,扶我起来,我的脚都麻了。”

    “啊,殿下恕罪,都是。。。秋儿的错。”言罢,秋儿立起再扶着李昱从地上起来。

    搞了这么一出,李昱的情绪有点低落。他倚坐在扶栏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喂着池中花鲤,看着水中竞食的鱼儿发呆。

第十一章 李煜

    李昱一边望着池中鱼发呆,一边脑中胡思乱想。

    人们常说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可这池中小鱼,终日困于塘内,不曾见得江河湖海,何以成龙。

    即便生有鲲鹏之材,可若不见幽幽冥海,何以击水三千,若不识浩浩苍穹,焉能扶摇九万。

    此刻李昱想的不是自己,而是秋儿。

    自己从二十二世纪而来,曾见识过大世界,大天地。可如同秋儿者,所见仅一洞之天,即便再聪慧伶俐,才智也仅陷于一圈之地。

    这个时代,秋儿如此,这江宁城民如此,这南唐国民如此,这神州大地万万子民如此,整个世界人民都亦如此,坐一井之地,观一洞之天。

    任重而道远啊。。。唉。。。。想远了,还是先理清目前状况吧。李昱拉回了思绪,继续螫理头绪。

    之前讲到李昱的便宜爷爷李昪,一个白手起家有雄心壮志又有能力的国君,用低调蛰伏,不轻举战事,大力发展内治的策略让南唐一跃成为强国,却在进一步取得战略成功之前,因对老死的恐惧而问道求丹,服丹中毒而提早去世。

    李昪的去世应该是匆忙的,李昱的便宜老爸李璟是在一片争议声中上位的,这也从侧面反应了李昪走的匆忙,连身后工作还没安排好就死了。

    历史上李璟上位后,南唐画风大变,与李昪低调蛰伏,不起战事,怀柔南方诸国的大方略完全背道而驰。

    李璟登基第二年就出兵攻打闽国,保大七年(950年)又出兵攻打南楚国。虽然是把两国灭掉了,但所耗甚巨,不仅耗光了李昪留下的丰厚家底还让南唐国力透支进而衰退。

    且两场国战除了掠劫所得再无任何益处,南唐攻下两地又无足够军力镇守两国,闽,楚两地人心不附,故多有反复,还造成南唐多次大败。

    故而南唐灭了两国却未得两国,反而陷入泥潭,除了靡费国力再无所得。

    不仅如此,期间,李璟还与身在北方的中原王朝后汉的叛将李守贞勾结,甚至出兵攻打后汉的沭阳以策应李守贞。这是公然对中原王朝政权龇出了獠牙。甚至还与契丹往来,意图共谋中原后汉。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古话说的着实在理。李昱这便宜老爸不仅把李昱的便宜爷爷的临终遗训抛之脑后,还背道而驰,很快便尝到了苦果。

    保大十三年(955年)十一月,已经取代后汉的中原王朝政权后周发国诏征讨南唐。

    后周世宗柴荣御驾亲征南唐,战争历时三年多,到958年时,扬、泰、滁、和、寿、濠、泗、楚、光、海等州都被后周攻占,南唐淮地近乎尽失。

    最终李璟不得不献出庐、舒、蕲、黄四州,划长江为界,割地称臣。五月,李璟下令去掉帝号,改称国主,史称南唐中主,使用后周年号,时为后周显德五年(958年)。

    自此南唐衰败,灭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璟在醉死梦生中渡过最后三年,于后周显德八年(961年)去世,留了一个破败危亡的国家给他的六儿子李从嘉。

    李从嘉961年继位,改名为李煜。

    历史上的李煜从接过这个破败的江山开始是想奋起的,想挽南唐这个大厦于将倾,从他改的名字“煜”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浴火重生,让南唐再次如日中天是他的美好愿望。

    但能力不足,性格上的软弱,以及南唐政权的一系列的矛盾和问题,让李煜深感挫折和无力。

    南唐国弊,且势在中原。李煜的尽力所为也只能是让南唐苟延残喘。因为看不到希望,历史上的李煜经常沉迷酒色,弄词作曲,赏风花雪月麻痹自我。

    开宝八年十二月(975年),李煜登基十五年后,大宋军队攻破金陵,李煜递降。

    开宝九年(976年)李煜被押送汴京做了那亡国之君。在汴京凄惨度日的李煜只能以诗词解忧。

    太平兴国三年(978年),李煜最后被宋太宗赐牵机酒毒死,死前一晚写词《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多少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到底是因为死前心有所感写出这等凄美绝词,还是因这首思乡恋国之词引来宋太宗杀机,史上各有说法。但,无疑,千古词帝的美名却是由此而出。

    唉~~,想到了这里,李昱不由也哀叹了口气。原身李煜在历史上也是够悲催的,成了亡国之君,甚至老婆小周后都曾被人强辱,最后还被一杯毒酒赐死。

    有野史记载宋太宗强幸小周后,还命宫人作画。有云:“宋人画《熙陵幸小周后图》,太宗头戴幞头,面黔色而体肥,器具甚伟;周后肢体纤弱,数宫人抱持之,周作蹙额不能胜之状。盖后为周宗幼女。”

    正史也确有记载,在李煜和小周后在汴京做俘虏期间,小周后曾多次被宫中后妃招入皇宫,动辄盘桓数日。

    想到此处,李昱不由额头筋突跳,十指攥拳,毕竟事关自己未来的老婆,这种想象实在不怎么美好。

    暗想道:“既然因缘会际,我降临到这个时代,继承了这个身躯,承袭了这个身份,也接受了身边的亲近之人,那我绝对不能像历史上的原身一样。丧国辱妻,被人一杯酒赐死的事情绝对不会让它发生。”

    李昱慢慢整理思绪,自己起点很高,皇子身份,如果时不时的搬抄几首著名诗词,还是会很容易得到李璟宠爱的,毕竟在皇位上的便宜老爸就好这口。

    按原来的历史轨迹进行,自己只要按历史上的说法韬光养晦,避开储位之争,最后这王位自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可这条路李昱不可能也不敢走。原因有二:

    第一,按这条路走,自己将会在961年继位,但960年那个人就会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让那个人上位,对李昱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句话就是那个人说的,然后就灭了南唐。

    李昱如果按历史轨迹961年继位的话,在时间上实在太晚了,自己将会得到一个破败颓废被自己便宜老爸玩坏的南唐,而且离南唐灭亡只有十多年时间,自己未必能把局势扭转过来。

    第二,虽然自己对这段时期的历史了如指掌,但史书的记载都是粗略的,并不一定能完全反应历史当时的真实状况,更别提很多具体细节了。

    因此如果自己完全按照史书上写的路子韬光养晦,不作为的话,很有可能自己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这不。。。。其实原身已经莫名其妙的死过一次了。

    无论哪个朝代,哪个时期,储位之争都是血淋淋的斗争,每一座缠锦织绣的储位下都藏着无数的尸首。

    不能无为而治,必须积极主动。要把风险降到低最低,要提早上位把持权柄,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

    李昱心中一层层的思虑翻转着。

第十二章 燕王

    李昱粗略的捋好了一些头绪,然后又陷入沉思。

    究竟该怎么做?哪条路线最合适?自己的优劣势在哪里?现在的形式和未来几年的形式如何?哪里可以利用什么?李昱脑子里掀起了一阵阵风暴,磅礴繁杂的各种人事物被不断盘算着。

    李昱闭着双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思尽虑定,双眼再缓缓睁开,心中已略有丘壑。

    边上的秋儿自李昱坐倚扶栏沉思后就一直看着李昱,注神凝思的李昱的侧脸动人心魄,望着眼前的殿下:

    肌美堪比白玉有荧

    唇朱有如鹿血初凝

    鼻悬欲胜奇峰傲挺

    双眸明若秋水瑟清

    (原创不易,喜欢的请给个赏,不喜欢的略过,抬爱要搬抄的请注明出处。)

    虽然还是幼嫩小脸,但思虑中,眉宇飞扬,微风袭来,乌黑长发如丝拂动,尽显温润卓尔俊逸之气。

    小丫头看着瞧着就痴痴入了神,心想殿下怎生的如此好看。

    又见得眼前殿下轻轻睁开眼后,似有精光灵动在殿下眼中闪烁,莹莹之光直欲透眼而出,扣人心扉,小丫头直接看呆了。

    待那直透人心底的目光看过来,小丫头才兀然惊醒,好一顿羞臊,自己怎么这么失礼,怎么可以这么盯着殿下看。

    “咦,秋儿,你怎么流口水了?念着什么好吃的呀?”李昱望着小丫头好奇的问道。

    “啊?诶?呀~~!殿下~~~~~!”秋儿闻言后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湿哒哒的,一溜的口水,顿时连连惊呼,羞到不行,娇呼声中转身跑掉了。

    李昱呆了呆,这丫头怎么啦?

    挠了挠头,不明所以的李昱踱步向着小丫头跑远的方向走去,刚出得九曲连桥来到池塘边时,宫人来报,燕王来访。

    李昱听闻,心中突跳了一下。默了一默,心想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命人速去前殿侍候,自己则掉头走那曲桥,蓦的想起早上宫人传讯他妈妈约他去吃中饭,于是乎停下来招手呼来一游廊中的侍女,令她告知秋儿,让秋儿传禀皇后他会晚点去仪宁殿用午膳,然后便穿池中小亭,直奔前殿而去。

    待来到嘉清殿的前殿知礼堂,李昱却没急着进去,隐在后门里的宽大屏风边,向堂中望去。

    却见堂中锦榻上端坐一青少男子,约十七八岁的模样,阔额方颌,凤眼怒眉,鼻梁峻挺,一副英气神貌,就是快抿成一条线的削薄嘴唇让他多了几分吝薄之意。

    这个青少男子就是李昱的亲生大哥,李璟和钟皇后的嫡长子李弘冀了。

    望着堂中锦榻上的李弘冀,李昱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唉。。。。。。”

    前面说过,李昱的便宜爷爷李昪走的匆忙,未能安排好身后事,导致李昱的便宜老爸在一片争议声中上的位。

    943年,元宗李璟嗣位,以其弟李景遂为兵马大元帅,李景达为副元帅,在南唐烈祖李昪梓宫前盟誓,相约兄弟相传,而把自己的长子李弘冀外放留守东都扬州(今江苏扬州),其叔景遂为皇太弟之后,李弘冀又徙镇润州(今江苏镇江润州),被封为燕王。

    由此可见,李璟上位期间也是经历了无数明争暗斗和权力交易的。

    嫡长子李弘冀则在年幼时便被送离皇宫外放到扬州和润州,远离南唐政治中心。

    在外成长,多了很多人生经历的李弘冀在历史上治国安邦方面的才能评价是很高的。

    但。。。估计,因从小离开双亲而长期陷入安全感的缺失,导致性格上有猜疑心极重的缺点。

    历史上评价李弘冀还是有一定才能的,经常有人说如果继位的是他而不是李煜,那南唐的结局可能会是不一样的。

    隐在一旁的李昱收回了思绪,缓步踱入堂中。

    待来到锦榻前,李昱插手作揖见礼,喊了声:“皇长兄。”

    锦榻上的李弘冀颔首受礼。

    礼毕,李昱也上得榻去,正对着李弘冀端坐于木几另一面。

    李弘冀先开了口,缓缓说道:“前日,我接到母后传书,言你罹船难,落水,溺近危亡,幸得列祖列宗护佑,乃安。

    又言你回至宫中,再遭病厄,凶险反复月余,乃去半命,方见好转。”

    顿了顿后李弘冀继续说道:“你乃本王同源胞弟,得信后,我甚忧,便飞舸快马过江而来探望于你,你今可大好否?”

    李昱躬了躬身后说道:“多谢皇长兄念爱,嘉,自五日前便已大好,如今已痊愈如常。”

    李弘冀点了点说道:“嗯,我见你面色润泽,行健坐稳想来应是无碍了。只是好端端的你怎遭此厄难。”

    “呃。。。这。。。”李昱期期艾艾。

    李弘冀面露不豫的说道:“你与我同胞亲兄弟,有甚不好说的。”

    李昱面露虚色的看了眼李弘冀,未敢作答。

    李弘冀见状便问:“莫不是你自己闯下的祸事?”

    李昱更不敢抬头了。

    李弘冀皱着眉头说道:“你且说与我听,不论是非过错,我不怪责于你。”

    闻言,李昱嗫嗫说道:“那皇长兄可得说话算话啊,说来话长,那日。。。。。。。”

    李昱把前面落水的事情经过给李弘冀说了一遍。

    待得李昱说完,李弘冀的眉头都拧了起来,面色黑沉。李昱见李弘冀此等脸色,立刻慌张道:“皇长兄你可说过,若我道出事由便不责怪于我的。”

    李弘冀呼出一口气,缓了缓脸色说道:“我自幼出宫,远离庙堂,承不得父皇母后膝下之欢,担不了母后父皇家国之忧,远居在外,实是难尽人子之道。

    你与我一般,乃是父皇母后嫡出子,身尊位崇,且你被父皇母后留养于宫中甚得喜爱。

    早些年,你年尚幼也就罢了,如今你年岁渐长,该须晓得事理,知轻重,尽你孝道,当为宫中兄弟姐妹之表率,少与那些纨绔子弟玩乐。

    往后莫再做这些荒唐无状之事,你可知道了?”

    李昱急忙说:“与文人高士歌风颂月,煮酒诗词,此等雅事怎么是荒唐无状呢!”

    “若只吟诗作赋,草庐竹舍清谈风月亦可,何须定要饮酒章台画舫,更别说为一妓子争风吃醋与人大打出手,自引祸事,不是荒唐是甚?”李弘冀哼道。

    “风月无边怎能少了佳人作伴,陋室清谈,老朽之流,怎合我等得意少年。

    诗赋,美酒,佳人,此间乐趣,说与大哥,你也不懂。且那丽人端的是美貌,乃我至今仅见。”

    说到此处,李昱双眼尽泛桃花,一脸色相只差口水流下来,直令李弘冀嘴角抽抽。

    李昱从YY中回过神来后又愤愤道:“只是那齐王世子实是可恶,气势凌人,竟与我相争欲夺美人。”

    又嘟着嘴说道:“都是大哥不在身边,无人照应,大哥若在,必能制他,怎会让他害得我无端落水,几近丧命。”

    李弘冀眼中闪过一丝矛盾的愧色然后缓声说道:“三王叔当日力助父皇登基大宝,当初父皇便立下誓言要兄弟相传,后又委以重任并倚为屏障,现又入主东宫,如今势大,若非必要万勿与其纠缠瓜葛。”

    “啊?那就让我平白生受了这气还差点没了命?我不干~!今日大哥正好在此,待会儿且和我去找那李季伦讨个说法去,三王叔想必不会那么偏颇。”

    李弘冀瞪了李昱一眼,李昱立刻怂了,嗫嗫说道:“不去就不去嘛,我不去就是了。”

    再来眼珠一转,又对李弘冀说道:“皇兄,我答应你,我不去找那李季伦再生是非,但你也要应允我一件事情。”

    “何事?”

    “我前头说的那天仙般貌美的女子,我想让她进宫,但一来我尚年幼,二怕母后会嫌其出身不允。

    皇兄可助我,只消说那女子是你从淮地所得,良家出身,端庄聪慧识礼仪,赠于我佐近服侍,母后定然不会拒之。”

    “荒唐,你尽然为一妓子要我欺瞒母后,实属荒唐。”

    “啊~!不管,我就要那女子,你又不让我去找那李季伦算账,又不让我得那女子,我不管,反正皇兄过两天就回淮地,我自己去找那李季伦,自己去找那女子高乐。”李昱耍起赖。

    闻言,李弘冀一副头痛样子,沉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罢了,与其由你性子胡来再惹了是非,出了差子累父皇母后忧心,是不如就应了你,把人送进宫来。”

    李昱立刻笑嘻嘻道:“皇兄可要说话算话。”

    “嗯,把人送于你,你且多在宫中作乐,少去外边顽乐惹无端是非,可知道了?”

    “好吧,我勉力克之。”

    李昱和李弘冀两人在榻上又说了一些兄弟私话,然后李弘冀考校了李昱学问功课,诗词方面甚是不错,但经义文章方面就实在是差强人意。

    听的李弘冀只是摇头。然后李弘冀身为长兄又说了很多教导和叮嘱的话语,李昱则是蔫蔫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时间来到了午正时,李弘冀方才停下良言劝教。

    李昱赶紧问道:“皇长兄此次回来见过父皇母后没有?”

    “早间陛见父皇于勤政殿,母后尚未拜见。”

    “那是正好,午间我将去仪宁殿与母后一起用膳,皇兄正好与我同去。”

    “甚好”

    。。。。。。

第十三章 典故

    李昱和李弘冀两人来到仪宁殿的时候,钟皇后已经等了很久,早早定好的膳食也吩咐人热了两趟。

    虽然大儿从小就分开,常年独居在外,不像李昱那么亲近,但舐犊之情深厚,思子心切,因此意外见到李弘冀和李昱一起前来,非常的高兴开心。

    吩咐侍女又添了食具与两人落席坐下。

    席间,钟皇后问询李昱身体状况如何,又问询了李弘冀近况如何,又谆谆殷嘱两人要兄友弟恭,相互念爱。在对两人的嘘寒问暖的话语中尽显慈母对两儿的关爱。

    一阵家常亲亲相隐话语后,李昱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对着李弘冀:“咳咳。”的假咳了两声。

    李弘冀闻声侧目看了李昱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后趁钟皇后话毕后说道:“母后,儿臣有一事与您商量一下。”

    “哦?”钟皇后问道:“弘冀有何事情?”

    李弘冀看了一眼李昱然后对钟皇后说道:“母后,方才儿臣在六弟处已得知他前番遭难的缘由。我已规劝于他,但六弟年少心性不定,想必难于静心安处宫中,前番劫难皆因年少慕艾,喜好风流之故。”

    “恰逢,前些日子我于淮地得一女子,生的绝顶颜色,乃中原士族之后,因中原战乱朝局反复而阖家罹难,仅一小女子流落淮地。

    今我欲送其入宫,赠于六弟,亲近服侍,也好让他安于宫中,少些顽劣在外,无端惹来祸事让父皇母后担忧。”

    “弘冀有心了。”钟皇后略皱眉头后说道:“只是,你六弟他年尚幼,怕是不太合适。”

    李弘冀先是附和着对钟皇后说道:“确实是为时尚早,但。。。”

    又接着劝说道:“若由得他常外出宫中去那章台画舫寻那花月风流,人杂地喧,不甚安稳,尚且不如赐予清白知礼合意女子好留他于宫中,以宽父皇母后之心。

    待过得几年,六弟长得几岁明事理后,也就不会再让父皇母后操心于此了。

    且,六弟也应承于我,若得那女子,日后便少去那风月之地。”

    钟皇后闻言,转头望向了李昱。

    李昱见此,赶紧点点头。

    钟皇后无奈道:“也罢,你且把那女子送来宫中,母后观识一二,若确实是个好的,便姑且试试吧。”

    李弘冀对钟皇后说道:“母后安心,该女子乃士族大家之后,不仅颜色无双,还通文章,晓经义,识大礼,品性柔善温和。”

    “嗯,待母后看过再说吧。”钟皇后不置可否。

    李弘冀见状也不再多言,转到其他话题说道:“母后,再过月旬便是中秋时节,儿臣此番为探望六弟而来,已是擅离守地,因而中秋那时恐不便再来探望父皇母后了,便在此时先行告罪,望母后宽恕。”

    “唉~”钟皇后闻言叹了口气面带悲色说道:“怎会怪罪于你。你少小离宫,远居客地,这么多年长成不易,苦了我儿啊。”说完哀叹不矣。

    李昱见钟皇后坏了兴致,便说道:“母后,言及中秋,正好儿近日于方志中得一中秋时节的顽笑典故,儿觉得甚是有趣,且说与母后同乐。”

    李昱也不管钟皇后应不应,直接讲道:“话说时值中秋佳节,都中一小娘得了宫中祭月的中秋宫饼,以为美味,就食于路上。

    过一桥时,不慎失手让那宫饼掉入了河中,失了美味宫饼,小娘望着河水含泪欲泣,却见河水翻涌,冒上一人儿来,原是那水中河伯。

    河伯曰:汝饼吾已食之,无以为报,且收下此些小礼。说罢,河伯取出两块偌大金饼银饼赠予小娘,然后隐没河中。

    那小娘得了金银饼急急赶回了家,又取了好些个家中祭月的月团,跑至那河桥上,咚,咚,咚的把那些月团都投入河中,心盼着那河伯再来。

    过得一会儿那河伯果真又露出了水面,只是,这次那河伯。。。却是满头的包包昏死着浮上来的~~!”

    讲完,钟皇后看着装扮晕头转向样子的李昱,立刻噗嗤掩嘴笑了,对李昱说道:“嘉儿,真真古灵精怪,从何处看来这古怪典故,让母后难以忍笑。

    呵呵,宫中的宫饼精细味美,那河伯爱吃亦有缘由。可民间的月团虽是粗食简陋,却不至于如石丸那般吧。”

    李弘冀闻后则瞪了李昱一眼淡淡说道:“不好好读文史经义,整日看这些玩物杂书,将来如何出息,如何帮父皇解忧。

    不过,你能知彩衣娱亲,尽孝母后,也是难为你了。”

    李昱对着李弘冀说道:“不是有大哥你么,大哥你深研学问,又通武略,善弓马,有你襄助父皇,足矣。我才不要究什么学问,练什么刀兵。诗词歌赋,风流雅事才是我等所求。”

    坐在上首的钟皇后在两人对话的时候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

    李弘冀无奈的摇了摇说道:“唉,由得你吧,待你年长些再说吧。此时只是莫再惹得父皇母后担忧,其他,便随你了。”

    三人用完膳后,又转至偏厅坐着絮叨了些家常话。

    最后李弘冀对钟皇后说道:“母后,时辰不早了,儿臣还需尽快赶回润州,儿臣需得告退了。”

    说罢,行至钟皇后面前,跪伏行大礼拜别道:“儿不孝,不能常侍于母后身边,唯盼母后能长平久安,儿于润州定当常于礼佛,遥遥祈福父皇母后万寿无疆。”

    闻言,钟皇后难忍悲意,伤心说道:“弘冀,父皇母后愧对于你啊,你有如此孝道,母后甚喜。

    只是这仓促一晤,往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远在外地,没有至亲之人顾你冷暖,你万万要保重好自己。

    母后也会在宫中常常祈福佑你平安。若得机会,定要常来探望母后和你弟弟。”

    闻言李弘冀没有再多说什么,想是不欲再加重离别的气氛,默默的拜礼后,便要离去了。

    钟皇后执着李昱的手,相送李弘冀到前殿门口,望着李弘冀远去的背影,怔怔凝立。

    恍惚间又回想起了当初李弘冀被宫人牵着小手带离宫那时,小小的人儿也是默默无声的离去,只是那会儿小人儿却总是回头望向他的娘,往日的画面,现在的背影让钟皇后难忍悲伤,泪湿眼眶。

    李昱抬头看到了钟皇后的悲状,对钟皇后说道:“娘,你莫太伤心,大哥不便尽孝,儿我可以常伴您身边。且常言道,水无常形,世无常态。或许过得几年,境况便会不同,大哥他便能回来常驻江宁了。”

    虽然说着宽慰的话,但李昱自己却知道,这也只是说说罢了。今年年初,李昱的便宜老爸李璟封了他的三弟,李昱的三叔李景遂为齐王,并立他为皇太弟传他储位入主东宫。

    李弘冀的嫡长子身份就很尴尬了,因此,若不是什么重大缘由,李弘冀是不方便回到南塘都城的。

    而且李昱知道,如果按照历史正常轨迹发展,李景遂在储位上待了要十三年之久。

    听到李昱的话语,钟皇后缓缓收回心情,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拭去泪水,心想到:“是啊,走了个大的,还有一个让人心疼的小的。这个自己一定要顾好了。”

    钟皇后低头对李昱说道:“嘉儿现在也乖巧了,也懂得宽慰母后了,母后心喜。”

    “伤心亦伤身,母后莫耽于悲痛,此刻母后心宽否?若仍忧思难解,儿臣再讲个方志上的典故于您听听?”

    钟皇后笑着说道:“自打嘉儿上次遇灾后,怎变得如此顽皮精怪,不过母后喜欢你现在的性子。”

    “娘,儿臣再给您讲个砸石子的典故吧。”

    “好,嘉儿再说于母后听听。”

    “话说从前有一黑羽乌鸦,相中了一井底之蛙,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情深。

    却因那蛙深处井底而不得相聚,甚忧。枯思竭虑,终于想得个法子。

    那乌鸦唅了石子投于井中,孜孜不怠,夜以继日,那井水缓缓渐涨。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有日,水满井口,那乌鸦急急向井口望去,却见一只蛤蟆蹦了出来。

    乌鸦忙问,蛙呢?蛙何在?蛙何在?却见那蛤蟆愤怨的对乌鸦说道:看你把我砸成什么样了。”

    “嘻嘻~~哈哈!”

    钟皇后边听着李昱耍嘴皮边牵着李昱的手,反身一起回到内殿中。

第十四章 不靖

    两人回到内殿之后,钟皇后想起了李弘冀所求之事。顿了顿,钟皇后对李昱说道:“嘉儿啊,弘冀说的那个女子,你看?”

    钟皇后内心其实不想让这种不知根底的女子进宫放到李昱身边做內侍。

    李昱对着钟皇后说道:“长兄赐,不便辞。”

    钟皇后却看着李昱说道:“这些年不太平,这皇室宫闱中也不素净,像那不明来历的女子还是莫要留在身边了吧。

    若你贪其好颜色,母后可从他处寻觅绝色佳人予你便可,听闻周家大女便是个天仙般的小娘。”

    “周家大女?娥皇?我未来大老婆?。。。

    听娘劝自己的话语,看来娘不是个糊涂的,什么都清楚啊。。。。。。

    想来也是,能坐镇后宫的定然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也难为她了,都是自己骨肉啊。”

    李昱一边心中暗暗想着,一边对钟皇后说道:“儿不是个糊涂的,母后忘了?仙人都赞我灵醒呢。只是一柔弱女子罢了,妨不了我甚什。

    兄长所赐,我也确实不便推辞,此兄友弟恭也。母后勿忧,我们兄弟二人定会好好的。”

    钟皇后注视着李昱的小脸好一会儿后说道:“罢了,自打你前次消灾避祸后,母后便发现你自个儿拿主意也正,此事便听你的了。只是今后若有不妥,定要尽早告知母后。”

    “是,儿臣知道了。”

    钟皇后吃过午饭后又悲又喜的,这会儿觉着身子有点乏了,便没再多留李昱,让他回嘉清殿去了。

    李昱告退后,便坐轿回自己嘉清殿。

    在轿中,李昱左右双手手指各夹了一枚铜钱,手背朝上,手指有序快速起伏着,而那两枚铜钱则在指缝中左右来回快速的传动,速度越来越快,几见残影。

    沉思中的李昱呼出了一口气,“人生一场戏,好坏靠演技啊。”

    李昱暗暗思索:“娘说的没错啊,现如今不太平啊,南唐的局势现在够乱够复杂的。其实不光南唐,从去年到今年中原大地到处不太平啊,各处都迎来了巨变。”

    去岁,北面中原王朝后晋,亲君侍卫都指挥,杜重威卷席了后晋中枢全部十几万兵力和全部粮草,北上抗击入寇的辽兵。

    杜重威在离恒州几里远的滹沱河畔遭遇辽军,前锋都打赢了渡桥争夺战,但杜重威的犹豫和懦弱却不敢过河追击,让本来以为会遭遇大败准备撤逃的辽军稳了下来并在滹沱河北岸扎下了营寨。两军便对垒于滹沱河南北两岸。

    杜重威手下的幕僚和将士们都劝他搭浮桥强渡滹沱河,联合恒州的守军一起夹击辽军,胜算很大,但他不允。

    更有忠勇大将,为了让杜重威放心渡河,领兵数千,泅水渡河抢占渡点,在滹沱河北岸开拓出渡点并与辽军从天未亮战至黄昏后。可杜重威还是不发一兵一卒,强袭北岸的将士最后全军覆没。

    辽军却只是派出了几百老弱残骑,绕道渡河,迂回到杜重威大军后方,袭扰粮道,杜重威依旧没有任何作为。

    直到最后断了粮道和东京大梁失去联系十数日,军中粮食殆尽,杜重威和军中心腹居然秘密联系契丹主耶律光德投降。

    当军中将士被召集时都个个兴高采烈,都以为终于要出兵进攻打契丹了,结果却被告知军中无粮要投降契丹,举营上下皆痛哭流泪。

    杜重威这一降,让后晋灭亡,契丹主耶律德光几乎没有一点障碍的就在今年开春时入主梦寐以求的中原之地。

    可惜契丹异族,不以王化和礼仪治国,导致整个中原腹地被辽军荼毒。引起各地方上的武装和人民的反抗。

    那个时候,虞部员外郎韩熙载上书劝谏自己的皇帝老爸李璟,契丹异族入主中原,必不会久留中原,趁现在其不得人心导致各地纷乱盼望明主出现的时候,出兵北上,势必能光复祖上大业。

    而且这个时候确实中原地区是期盼南唐能站出来的,毕竟南唐是当时的第二强国。

    只可惜那个时候南唐的主要兵力和国力都被牵制在了遥远的南方,闽国的福州,让南唐无力北上。

    从这里就看出了当初李昱的便宜爷爷李昪的大方略的正确性。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不要攻伐南方诸多小国,只要注意北方,静待时机。

    如果李璟当初继续沿用李昪的方略,不对南闽动兵,那这个天下就基本是姓李了。

    事实上,契丹也确实如韩熙载预测。在大梁称帝后不久,由于乱政不得人心,中原的成,阶,秦三洲叛投后蜀;密州,棣州刺史携人马叛投南唐;其他各地匪盗,乱民四起。中原局势糜烂,天气日渐暖热,契丹主耶律光德欲图离开中原回到北方。

    这个时候南唐无力北顾,但盘踞在北地晋阳一直作壁上观的刘知远在下属的一再劝说下在龙兴之地晋阳称帝。

    刘知远一称帝,就得到了中原各地方的支持,众多势力或称臣,或来投,或暗通曲款。

    察觉到形势的恶化,契丹主于三月中动身北返。

    刘知远得知契丹主离京北返后,开始出兵南下,沿汾水经晋州,绛州,到河中府再东转,到西京洛阳,最后入主东京大梁,建国号汉(后汉)。

    而北返的契丹主耶律德光却病死在了途中的野木林。耶律德光死后让契丹暂时陷入内乱中,将来一小段时期内将无力南下了。

    自己这边的南唐无暇北顾错失稳稳入主中原的机会不说,还在南方战场迎来了自己的巨大挫折。攻略福州的南唐军大败于吴越和南闽的联军,这一败几乎直接败掉了南唐的全部国力。

    李昱不由感叹了一下,天下大势不在南唐啊。福州那一战原本是不应该发生的,本来南唐经年攻略南闽已成胜局,最后只剩福州一孤城绝地而已。

    南唐朝廷计略本意不是死逼而是怀柔招安福州,确实也派出了重臣魏岑,冯延己和宋齐丘举荐的陈觉去招安。

    但陈觉就是那颗老鼠屎,结果坏了整锅粥。陈觉事先在朝廷上自吹自擂,结果去往福州招安不果。没了脸面回朝,竟然下矫诏给驻守南闽的冯延鲁说朝廷让他攻打福州,结果引来败局。

    若是换个人去可能就是不一样的结果吧,南唐就能保留大量兵力和财力,转调回来北上中原应该还有很大的机会的。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直到六月份南唐才整合出一定的军力,正好收到消息说契丹主死了,然后契丹留守东京大梁的萧翰也跑了,于是李璟下诏,以左右卫圣统军、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李金全为北面行营招讨使,议经略北方。结果兵至淮水,还没进入中原听闻汉高主六月中已经入主大梁,立刻就偃旗息鼓退兵了。

    三月耶律德光就离京,四月死,李昱心想南唐这信息得要多滞后啊,等得了信要动手时黄花菜都凉了。

    契丹内部乱了,北面中原的汉朝刚成立正在收拾一堆乱摊子,而李昱知道后汉高主收拾好的乱摊子局面没能维持多久,将来又会大乱。

    西边的邻国南楚国,老国主死了,新近刚换了一个新国主马希光上位,李昱也知道南楚国很快也会因兄弟之争而内乱,并拖了南唐一起趟了浑水。

    自己这边的南唐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大败于南方,整个朝局动荡,上个月便宜老爸李璟又开始大用宋齐丘,宋齐丘喜好结党,而冯延己、冯延鲁、魏岑、陈觉、查文徽皆是宋齐丘的党羽,而这些人在史书上的平价都很糟糕。

    朝堂上有乱象,而南唐皇权内部也不平静。传储位给弟弟的老爸李璟,现在入主南唐东宫的皇太弟李景遂,身为李璟嫡长子表面看似平静但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大哥李弘冀,诡谲的皇权内部让李昱很没有安全感。

    李昱排行老六,除了大哥李弘冀,中间有四个不是同母的兄长,但他们都已经死的不明不白。别说什么意外和染病,哪来的那么多一个个都早夭的巧合。

    这年头皇帝都三天两头死,太子也一样,更别论什么皇子。这不,北面中原过不了多久就要有一个准太子要快死了。

    后汉皇子刘承训深得刘知远的宠爱,是预定的储位人选,按史书上记载,马上就要在后汉高祖刘知远离京御驾亲征杜重威时,莫民奇妙的死了。

    而事实上李昱自己,也确确实实的死过一次了,不然穿越而来的李昱也没法占了这个身体和身份。

    唉。。。。不太平啊。。。。

第十五章 出宫

    李昱叹了口气,心道:“娘是没说错,是不太平,不素净啊。想必收了那女子应会安生一段时间吧,自己这边也要快点着手动起来了。”

    思罢,李昱停收了双手上的铜钱,拍了拍轿板掀开窗帘布喊道:“王贵。”

    “奴婢在。”轿子外边一个随行的宦官应声来到窗口边。

    “先不回嘉清殿了,出宫。”

    “啊?”宦官王贵面露难色。上次李昱出事,就是王贵跟着的,回来差点没被钟皇后下令打死。

    正后怕着呢,听到李昱身子将将才好就又要出宫便哀求道:“哎呦,殿下,您能不出宫吗?要让娘娘知道奴婢没拦着您,奴婢非要掉层皮不可。”

    李昱看了王贵一眼道:“本王这次不去那些杂乱场所,就坐马车在城里绕绕,都不用下来,这段时间就窝在宫里养身子,气闷的慌,去宫外换换气。”

    王贵依然为难的说道:“殿下,要不,奴婢去请示一下皇后娘娘?”

    李昱不耐烦的说道:“我走时,母后将将歇下小睡,这会儿别去扰她清净。说了就随便走走,透透气,不会有甚事的。”

    王贵听得李昱的不耐便无奈的说道:“那便依殿下。殿下须在车里坐着,不出来。”

    李昱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王贵说道:“殿下别怨奴婢,奴婢实在是怕了,奴婢受罚事小,万一殿下有个好歹那才是天大的祸事。现在回想起那天奴婢抱着不省人事的殿下回宫,路上奴婢就觉着心都碎了,天都塌了,那眼泪水淌了一路。”

    说着说着,王贵似乎回想起了那天的情景,悲不自胜。

    除了这个宦官王贵还有一个宦官洪福,两个宦官是李昱年满三岁时钟皇后亲自给李昱挑的內侍,服侍了李昱七年了,可以说是看着李昱一天天长大的。

    李昱想要做一些事情达成一些目标,就需要找可靠的人帮忙。由于身边局势诡谲莫测,环境险恶,因此李昱找的人必须要绝对信得过的才行。

    这段时间李昱观察过王贵和洪福两个人,李昱觉得是可以用得上的。

    两个宦官打他小时候起就服侍在身边,看着他长大,李昱相信这里面是会有亲情存在的。

    在利益上,两个宦官自从跟了李昱后,就打上了李昱的烙印,时间短的话还好说,但都跟了七年了,再也换不了主子了。

    李昱好,他们才会好,李昱坏了,他们基本路也到头了。

    李昱见王贵边走边拿起袖子在擦眼角,李昱侧目对他说道:“哭啥,这不我没事了么。本王自有天神护佑,可避难消灾。好了,别磨叽了,转道伏骥苑。”出宫得换马车。

    王贵应声:“好哩!”然后领着轿子去往伏骥苑。

    为了低调出行,李昱没用正常规制,吩咐套了双马驾乘,然后上车出宫。

    穿过长长的宫墙甬道,从宫殿南门朱雀门出了皇宫,又走那虹桥过护龙河,便来到了江宁城中轴线上的中央大道御街。

    整条御街非常宽阔,超过百米宽,由平整的大青方砖铺就。路中间是御道,御道两边两条人工挖的御沟把御道分隔在中间,御沟两岸间杂种着槐树和柳树。

    李昱这个时候没法走中间御道,驾车走的两旁的廊道。

    在车里,李昱掀开了窗帘一角观察着外面,只见路上行人车马往来很多,御街两边坐落着诸司衙门,行于路上偶见衙役官员进出。

    这时候坐在马车前的王贵问道:“殿下,您想去往何处看看?”

    “西秦淮。”

    王贵闻言,心里安稳了不少,往日殿下都去东秦淮顽乐的,那里有国子监一帮文人士子和众多青楼画舫。今天去的西秦淮,那里多是商肆工坊和民宅。

    马车顺着御街行了约莫三里地,转道向西,在走一小会儿便来到了秦淮河边。河边街道商肆林立,路上行人更多了。两边铺子里货品琳琅满目,店中的小二吆喝招呼,路上行人时不时的欢爽笑语,人声鼎沸,一派繁华景象。

    这个时期的江宁(金陵)是整个南方的经济,文化,商业中心,有这样的繁华景象最主要归功于李昱的爷爷李昪,他的保境安民修养身息政策造就今日江宁的繁荣。

    但现在这繁花似锦却只是爷爷的余泽造成的表面光景,真正的家底基石已经被老爸败光了。

    唉~,李昱暗叹道:这样的好光景维持不了几个年头了。

    南唐当权者们打南闽打了好几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最后还大败,葬送了之前积攒了近十年的国力,下来还有烂摊子要收拾,国库内帑早已亏空。

    李昱知道,将来没多久李璟就会用铸大钱这种杀鸡取卵的方式来维持国帑,那时候将慢慢摧毁南唐整个经济体系。

    导致这个局面是李璟无能昏庸吗?李昱觉着不见得是。李昱坚持认为能坐上和坐稳那个至高位置的人没有一个会是蠢笨的,便宜老爸应该也有他的无奈吧。

    李璟作为一个没有功绩声望又被人诟病的皇二代仓促中继位,必然是要割让一部分皇权和朝权来寻求有力支持,不然这个位置他坐不到也坐不稳。

    老爸的老爸,李昪,作为开国皇帝在军政上的威望必然是有极强的控制力,一个人就可以力排众议坚持贯彻自己的决策,而李璟就没办法了。

    当官的都想升官发财,文官武官都一样,但升官发财,拜相封侯都需要有功绩,不能无缘无故的升官赐赏啊。

    而这世道要功绩,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为国开疆拓土。

    李璟没办法拒绝朝廷的主流愿望,因为这个朝廷主要是支持他的大臣们把持的。这个应该是老爸一上位就抛开爷爷的遗训策略,大反其道的原因。

    就连李璟自己也需要足够的功绩来证明自己作为帝王和一国领袖的能力,来安稳自己的地位。

    “唉~”叹了口气,李昱暗道想远了。

    收回思绪,李昱继续好奇的观察外面的街道行人光景。

    坐在马车里晃悠着,看着窗外青砖街道,两边粉墙黛瓦,木栏雕窗的堂楼坊铺透着浓浓古韵,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后,恍惚间自己似乎正在后世那些有名的古镇景区内的街道上观光,而不是身处千年之前的纷战乱世。

    时空认知上的差异让李昱有点失神。

    沿着西秦淮,一路走过无数商肆坊铺,路上李昱下车进入一些商铺看了一些货物,主要看的是各种木铁手工制品。

    然后来到了花行,这花行有点类似现代的花鸟市场,李昱对此不感兴趣,没进去看。继续前行,来到了银行。

    这个银行可不是后世存贷理财的银行,是金银器加工制作的工坊和商铺的集中地。这里李昱也很感兴趣,下了车,进入一家家店铺去看看各种金银饰品。

    逛完了银行,继续顺道走便来到了鱼市,这里李昱也直接略过。转道向北,走过门桥过秦淮,在江宁城西边地区有很多工坊和匠铺,李昱也是很感兴趣的察看了很久。

    离了这片地,又往北行了一里多路又来到了江宁城的大市。大市很杂,瓜果蔬菜,鸟禽牲畜,南北杂货,耕工器械,仆役丁口等等各种买卖都有,尤其是人口生意特别火旺。

    此处也是李昱想要了解的重要之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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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本是南柯梦,梦噬金龟醒书文
文颠字倒君莫笑,笑看流年又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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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22世纪初期的李昱,魂归千年以前,纷乱的世道。
国破家亡?丧权辱妻?一杯毒酒的命运?
人们都说义不行贾,仁不被甲。
又说王图霸业,心若磐石肝似铁。
但,李昱心中却自存大道。铁骨文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骨文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骨文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