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6章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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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李昱的问题,洪福低头对李昱轻声说道:“往年殿下都居于宫中,陛下和皇后娘娘以为你年幼,故而将王府每年的岁入都纳入了宫中内帑。”
听了洪福的话,李昱不由一头黑线。这算是这个时代的压岁钱版本?李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封地以往的收入进了宫中内帑后,肯定被他的皇帝老爸挥霍掉了。那可是好几十万的钱银啊,李昱想到就难忍心痛。
还好自己早早要求出宫入府了,不然还要被他贪墨掉几十万钱银。
李昱看向了王潼,开口说道:“王潼,你这庄上的管事做的还不错,确实用心了。有功便赏,赐你钱银千贯,好丝百斤,茶百斤。”
“能得殿下夸赞,小民之幸也。但小民效力王府,帮殿下管理这庄子是小民本分,不敢居功,更不敢领赏。”
“给你赏赐,你便安心受着就是,若是心有不安,那就好好用心做事,帮我把这庄子管好了。”
“谢殿下。”
李昱再看向堂下两边坐着的各位乡老士绅们,又开口说道:“封地上三千六百一十二户人家,近三万丁口,这些年来长治久安,全是仰赖诸位乡长的辛劳,诸位乡长也是劳苦功高啊。”
一众乡老士绅闻言惶恐的急忙连声道:“不敢,不敢。”
“勿用客气,本王虽然年幼,但也是明是非,懂道理的,功过赏罚须严明。尔等有保境安民之功,该赏的本王自然不会吝啬。
加之,今岁我初入王府,一为彰显尔等功劳,二为昭示本王福祉,故而本王决定,王府封地减赋两年,从八税一改为十税一。”
闻言,堂下坐着的一众乡老士绅们的老脸不由各个惊喜万分,自有人带头离座跪伏叩拜后,齐齐都叩拜了起来,口中声声喊道:“殿下贤明~!”
最能打动人心的还是利益啊。
“嗯,”李昱顿了顿后,看了一眼堂下跪拜的各位乡老士绅们,心想自己的戏份差不多了,露了脸,又施了恩,接下来就轮到洪福唱红脸了,于是开口说道:“那便这样吧,我从王府一路行来,也有点累了,先去里屋休息一下,余下的事情你们和洪福相商吧。”
说完,李昱下座转身,挥了挥手后离开了大堂,进了里屋。
堂下的一众乡老们又齐齐叩拜,然后高喊道:“恭送殿下~!”
这是事先和洪福都商量好的,李昱虽然是主子,但这年龄太小,不想表露太多而保持平常的话,就露个脸,然后稍微说几句话,赐个赏,扮个白脸就好。然后其他一些事情就交由给洪福去唱红脸,比如李昱虽然知道各环节难免有贪墨,但接受不意味着放纵,自然要好好敲打他们一番,不然在贪婪的驱使下,这贪墨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又比如这减赋一事,李昱其实本意是为了封地里普通农户考虑,减少底层农民的负担。但如果不好好敲打和盯着,这减赋的好处,到最后真正落到那些农户头上的又能有多少?不好好的用力鞭挞,这陀螺可是转不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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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里,洪福严厉的说着事,时不时的夹杂着几句高声训斥的话语。听着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声,李昱躺在了床榻上,两眼看着顶上略显陈旧的木梁,心中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等会儿下午回去后,还要给那些海员上课。”想到前两日李昱给他们展示那副他亲手绘制的巨大海陆舆图的时候,那一帮子海员惊呆了表情,李昱不由想发笑。
“今天工坊那边应该可以把六分仪做出来了,教会他们怎么用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啊,不过好在有几个人还是很聪明的,应该很快就能掌握。
明天那些人应该都要回来王府报道了,也不知汤慕林帮我找了多少个学社里的人才。
陈家的海船不知道到哪儿了。
有点想周宪了,上次她说她的舞还没尽全力,这两天抽空去周府拜访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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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胡思乱想中,洪福来到了床榻前,轻轻的喊了一声。
李昱一骨碌爬了起来,说道:“哦,事情都谈妥了?”
“回殿下,奴婢按殿下的吩咐都跟他们说了。”
“哦,那就好,走,庄子上的事情既然谈妥了,我们就去看看那些孩子们吧。”
“是,殿下。方才我已经叫王潼着人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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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近午初,缕缕日光照下,一片片的消融着早上降下的大雾。下湖庄外,本该是完成秋收后一片空旷的打谷场上却是挤满了一个个稚嫩的幼童。
场边上有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而李昱此时便站立在这高台之上。
望着下面茫茫多簇拥在一起的孩子们,他们一双双眼睛里有炙热,有感激,有好奇,有羞涩,虽说眼中神采各自有异,但无一不透着明亮。对比深深刻印在脑海中,当时在那胡同夹弄里看到的一双双茫然,无助,暗淡毫无神采的眼睛,李昱此刻觉着自己所做的事情没有白费。
场中这些孩童,很多还很幼小,甚至有的还需年龄稍长的搀扶和管束,这些孩子依然懵懂无知,曾经的苦难并未在他们的心灵上刻下多深的伤痕,一个个只是张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望着高台上的李昱。
但,场中却有更多的大过六七岁已经有些晓人事的孩童,他们一个个则是向李昱投去炙热和无比感激的目光。
这些孩子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朝不保夕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了一把,能有瓦梁遮顶,再也不用担心风雨;能够每日饱腹,再也不用担心下一顿有无着落;有衣保暖蔽体,再也不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对伸出援手之人抱着那无尽的感激之情。
而李昱的援手也让本该纯真无垢,完美无瑕,却被这纷乱世道刻上了无数伤痕的一颗颗幼小心灵,再次充满了暖意。
感受到了这一道道炙热的目光,李昱言不由衷的吐槽道:“靠,肯定是王贵王潼多事,一直向这些孩子宣扬我收纳他们的事,搞得像是洗脑一样。”
吐槽归吐槽着,但李昱的嘴角怎么都按捺不住,就是不自觉的往上翘。有些东西产生的愉悦,只有在做了之后才能深切的感受到,是那么的不同和让人沉醉。
望着下面一个个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李昱心绪澎湃,不由自主的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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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你们遭受了无边的苦难,一个个都失去了希望。
今天,你们得到了来之不易的机会,重拾了自己的希望。
明天,你们一个个终会长大。
我期待明天的你们依然能牢牢记住。。。。。。
记住曾经失去希望的自己。。。。。。
记住今天这一刻重拾希望的自己。。。。。。
好让明天的自己,成为一个,同样能给与别人希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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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都不是很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没关系。。。。。
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你们终会得到自己的感悟,也终有一天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的意义。
最后,我想送给你们两个字,就当是我对你们的期许。
这两个字就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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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孩子人群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扯了扯边上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问道:“哥哥,你知道恩公讲的是啥啊?”
边上的小男孩虽然听的也是不明所以,但并不妨碍他眼中投射那炙热无比的目光。
虽然他听不懂恩公说的话,但他能清晰感受到,恩公的话语让自己胸腔中那小小心脏在不停的狂躁跳动,心中总有一股气息在不断膨胀,直冲自己的脑门,想要让自己大声欢呼,大力跳跃,大声的想对恩公说些什么,急切的想为恩公做些什么。
好不容易攥紧了一双小拳头,才压下满腔的气血,不由思索起来,然后喃喃的念了两遍:“未来?未来。。。”
然后低头对自己妹妹说:“别的话哥哥也是听不大明白,只晓得恩公最后的话说赐给了我们两个字。”
小女孩问道:“恩公给了哪两个字?”
“给了我们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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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台下这些孩子们,李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这些孩子一个个犹如鲜活的“生命”,这“生命”并不是指一条条性命,而是指生命。这些孩子体现的生命如此生动,形象。
这些孩子将接受和这个时代不同的教育,踏上和这个时代不同的人生道路,创造出不同的未来。
历史将会因这些孩子走上分叉路,不久的将来,未来将不再是已知或是可以预知的。
对此,李昱会有彷徨和失落吗?会。
然而生命的延续和文明的进化,不就是这样吗?永远只有在未知的未来中才存在着更多的可能性。
“未来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李昱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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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搬抄自屈原《离骚》)
第0107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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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府后院,储兰宫内一处精致小院中,潺潺小溪弯曲着从层层叠叠的青石间流过。一个娇小的绝美女子脸带哀愁的坐在了光亮青石上,怔怔的看着溪水,偶有几片落叶飘过。
一边轻轻揉着挨过打还有点痛的手心,一边望着溪水流淌的藤原美代,心中满是哀怨。
自从来了这个地方,确实安逸,有好吃的,住的也好,还有人服侍。这些日子来除了思念家乡外,倒也没甚不好。可,好日子随着搬到这个更精致的小院子后便没了。这里的起居比之前更是优渥,本来藤原美代很是开心,可自从来了一个凶恶的老婆婆后,一切便都不美好了。
那老婆婆总是拿了个木尺,叫自己做这做哪,做些自己从没做过的事情,有些事情还让人无比羞臊。由于说话都听不懂,因而自己总是做不好,而一做不好便要挨打。
这不,刚才在做烹茶调香的时候没能如了那老婆婆的意,便又挨了打。心中酸楚,顾影自怜,藤原美代望向院外那秋雾消散后碧蓝的天空,心中哀呼着:“李大人,你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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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吴王府墙外。
王守钧和裴文义还有另三个汉子,都大眼瞪着小眼,面色惊讶的看着彼此。这一路行来,到了这里附近开始,倒是有大半的路程是绕着这王府在跑,这么广阔的府宅着实吓着王守钧他们了。
“他不是一个不得意的小王爷吗?怎这王府。。。。。。”一个汉子疑惑中问道。
“没弄错地方吧?”
“怎会弄错,这里便是元武湖畔啊,一路过来也就一座府邸啊。”
王守钧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走,反正快到王府大门了,等到了看看门牌便知道了。”
“驾~!”
片刻之后,在王府大门前,王守钧挠着后脑勺,看着高耸阔大门楣上那块门牌,有点尴尬的说道:“是吴王府哩。看来我们怕是误会了些什么。”
他们可不是什么没眼力的土包子,在大名府,王家也算是高门大院的。因此,这王府的规模说明了什么,他可是清楚的。
望着那近两丈高,堪比皇宫宫门的王府大门,王守钧喃喃自语道:“早知该在城里打听一下,吴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等怕是阴差阳错,投了一个了不得的主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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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中午,李昱坐在一辆马车内,在依然泥泞的乡道上慢慢晃悠着。这马车不是自己王府打造的新式马车,只是一辆普通马车,故而坐在里面的李昱很是不适。不过,好在路程不远,也就挨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回到了王府。
下了车,一边揉着自己的小屁股一边来到小门,看见王贵正在门口迎着,见了李昱,急急几步便赶了上来。
李昱问道:“有事?”
“回殿下,昨日殿下招纳的那些武士们来了。”
“哦?不是让他们去接家眷了吗?怎的会来我王府,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回殿下,不是呢。那王守钧说,他们以为殿下正是用人之际,怕殿下身边没人,故而遣派了四人去江州接来家眷,余下五人先来殿下府上听用。”
“哦,他们倒有心了。嗯。。。。。。这样也好。他们在哪儿,我先去见见他们。”
“奴婢将他们安排在了东边的寅武院。”
“寅武院啊,靠着马房,又靠着小校场,你这样安排倒是不错,可见用心了。”
“谢过殿下。”
“嗯?”李昱转身正准备往王府东边的寅武院走去,却瞥见王贵一副犹豫脸色,欲言又止,似有话要讲。
便问道:“还有何事?”
“呃。。。殿下,此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有碍无碍,我自会取舍。”
“是殿下。事情是关于您上次大市里遇到的那个小子常乐,常小牙。”
“常乐?他怎么了?。。。。。对了,这都过了中秋有段时日了,怎还没见他来府上应差?”
“是啊,正是此事呢。节前,殿下交代他收买孩童,奴婢倒是常与他见面,一起办着这件殿下交代的要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自打节后第二天,奴婢见过他一次后,便再也没有见着他了。”
“这么说来,你快要十多天没见到他了?”
“是呢,殿下。”
“。。。。。。”李昱不由皱起了眉头。
“会不会是。。。。。。”王贵犹豫着是否要说出来。
李昱望向他,面带询色。
王贵看着李昱说道:“会不会是贪墨了钱财,跑了?”
李昱翻了翻白眼说道:“你这脑子也不好使啊,他要是贪财,要跑路那早跑了,哪会等到现在钱都快用完了才卷钱跑路的。况且他家是落了户,入了籍的良民,他如果这样拿钱跑了,不是害了他爷娘吗,他的心性做不出这等事情的。”
“呵呵,呵呵,兴许是奴婢想歪了。”王贵讪笑了几声。
“。。。。。。”
沉吟了一会儿后,李昱对王贵说道:“许是家中有变故,一时没法顾及这边。你可知晓他家在何处?”
“这个奴婢知道,当初奴婢留了个心,向他打听过他家的地址,也找人验证过了。”
李昱瞅了王贵一眼,笑道:“呵,你倒是很有防人之心啊。”
“殿下是菩萨心肠的贵人,为人自然该是宽仁,但奴婢这种下人总得替殿下防着点,是不。”
王贵这般做法都是为了自己,故而李昱也不会说他什么。
皱着眉头,李昱吩咐王贵道:“既然你知晓常乐的住址,那你下午就跑一趟,去他家里看看,究竟是何情况。无论是家中有变故,还是真的拿钱跑了,你都回来向我禀明,我自会处置。”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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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王贵离去,李昱小眉头皱着,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点不安,思前虑后,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
“等王贵回来后再说吧。”不得已,压下了思绪,李昱赶向寅武院。
寅武院是个很大的院子,深有八进,每进有堂屋一间,主屋两到三间,厢房四间。这么大的住宅院子本来就是给王府护卫和武师居住的,现在安置王守钧他们和家眷倒是正好。
待李昱进入寅武院,来到正堂的时候,王守钧他们五人正在堂屋里争吵着什么。
看见李昱来了,五人停下了争吵,齐齐迎了上来,拱手作礼喊道:“殿下~!”
李昱也拱手道:“诸位有礼了。”
行完礼,王守钧五人面色复杂的看着小小个的李昱,心中很难平静。先前,这偌大的王府外面已是让他们震惊,但叩了门后,进了王府,被王管事一路引来这大院子时,路上看到的王府内里布局和景致,更是让他们震撼。
虽然他们没进过皇宫,不知道皇宫里是什么样子的,但在他们想来,这王府里的奢华程度定是不会比皇宫逊色几分的。他们有这想法也正常,李昱这吴王府可是耗资一百二十万贯修建的,且是后来新建,除了规模比江宁城的皇宫小了许多,但奢华程度上却是更胜一筹。
几人尬立了看着李昱,好一会儿后王守钧才醒觉,连忙说道:“殿下,快请上座。”
李昱也不客气,直接来到上首大大咧咧的坐下,然后说道:“你们也看座吧。”
几人抱了抱拳,然后在堂里两边的位置上坐下。
李昱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不去楚州接来家眷,倒是先来王府了?”
王守钧回道:“回殿下,今日我等本是要一同赶赴楚州去接来家眷的,但一时想起,昨日殿下你说这王府新开,正值用人之际,因而我等怕殿下短了人手,故而分了我们五人过来,先进王府当差,好为殿下所用。
来时我等心存不安,不知我等能为殿下做啥,不过进了王府后,见殿下这偌大王府仅有一些仆童和妇人在操持,连个青壮的影子都没瞧见,故而庆幸,好在我等还是来了,至少有我等在,便能帮殿下护持这王府的周全。
若有匪盗蟊贼来了,我等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看着王守钧无比认真的说着这话,李昱听来甚是好玩也觉得好笑。但细想想,应该也是没错的。
确实,在王守钧一众人看来,这么大的府宅,就这些个仆童和仆妇在打理,都没个护卫,怕不是早遭了无数回匪盗了。
不同的经历和环境必然是有不同的经验。
北地连年纷乱,故而流民,匪盗,蟊贼极多。即便高门大户也不保定是安稳的,没有防备,说不定哪天就被大群的流寇和马匪给一窝端了。
但南地安逸富庶,少有战争,承平多年,大多百姓都安居乐业,再不济的人总有口吃食,所以社会相对安定多了。或许青皮小痞什么的还有许多,但杀人放火,穷凶极恶的匪盗却是几乎没有。
李昱看着好笑,但也没点破和多解释,只是看着这几个愣头青心中难捺捉狭的心思,笑眯眯的问道:“你们在北地何等风光,更是英雄气概,死战辽兵。到了我这里,做个看家护院的差事,你们可还情愿?”
闻言,王守钧霍然起身道:“殿下之言差矣,昨日斜阳下,我等既然立下誓言,誓死追随殿下,必然是以殿下马首是瞻,任凭殿下调遣,只要让我等死得其所,即便要我等面对千军万马,我等战至力竭而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看家护院虽是粗俗差事,但若能保得殿下和殿下的王府周全,我等亦是甘愿。
在下虽是粗陋武夫,且家父常年征战在外,聚少离多,少了教诲,故而不知书文,不晓礼仪。但每每见面,家父无不耳提面命,教在下为人之本。如今虽然故去,但句句叮嘱犹如在耳,而这忠义二字,便是重中之重。”
听到了这样的话语,李昱立刻收起了作弄的心思,正色说道:“王将军和诸位的忠孝和仁义,嘉早已铭记在心。
正如我昨日所说,今日你等如此尽忠于我,他日我必还你们一个誉载史册的锦绣前程。只是。。。。。。”
李昱笑了笑后接着说道:“谁说我要让你们看家护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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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8章 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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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王守钧众人不解的望着自己,李昱解释道:“一来,我唐一朝,境内承平已久,民心尚安,鲜有匪盗乱贼作恶。我这王府又坐落在都城佐近,且我这吴王的名号足以震慑诸多宵小,没有什么人敢来冲撞这座王府的。故而也不需什么看家护院的武师。
二来,诸位一身弓马御敌的好能为,我可不想就这般让你们荒废了。你们安心在府中居住,我定会精食供养,府中也有场地,你们潜心操练,磨砺自身本领和技艺。如我之前所说,委屈诸位个三年五载后,我定会给诸位一个锦绣前程。到时,诸位的一身本领,我将会有大用。
且,诸位今后的每日差事,我心中早有安排。”
听完李昱的话后,王守钧众人都明白了些,但又糊涂了些。
王守钧挠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殿下,我等知道殿下定是国中权贵,但能否告知我等细情。莫怪我等好事打听,我等粗俗武人,心中实在难藏心思,方才我等还为殿下的身份吵了起来。”
闻言,李昱很是无语,难怪自己刚才进来看到他们大声的吵着,只是为自己的身份也能吵的脸红脖子粗,还真是服了这些个二愣子了。
“也好,仔细说与你们听吧,其实你们有心在外面也可打听得到。当今的圣上是我父皇,当朝皇后是我母后,我是他们的二子。上有一个兄长,常驻在润州。
而我本是在宫中,中秋之后才出的宫,开的府。入这王府不过半旬,这之前便说与你们听了。”
待李昱说完,其中一个汉子一拍大腿说道:“看吧,还是我说对了吧。来来来,每人十文钱,别想耍赖啊。”
那汉子的话顿时让裴文义红了脸,叫道:“萧豹,你这厮,恁的这般心急。”
王守钧也是一瞪眼,斥道:“是哩,小豹子,怎当着殿下的面胡言乱语。”
被两人训斥的那个年轻汉子,糙脸黑里透红,搓着自己的腿,讪讪呐语道:“殿,殿下,我粗人无礼,放浪贯了,这一时没管住口舌,见谅啊,见谅。”
李昱呵呵笑着说道:“无妨,萧壮士也只是一时性情,我可没这么小家子气。”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李昱心中还是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但他们新入王府,李昱暂时先让他们松快几日,以后自有给他们上规矩的时候。
这些汉子固然有忠孝仁义的一面,但也有粗糙放浪不羁的一面,离李昱心目中职业军人的标准可是差的十万八千里。而李昱可是对他们有很高的期许,幸好还有几年的时间,足以让李昱好好打磨他们,把他们打造成李昱心中那远远不同于当下的新时代军人。
看李昱不恼也不怪罪,王守钧几人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抱拳对李昱说道:“原来殿下是唐国圣上的嫡子,这般尊贵,倒是我等高攀了。”
李昱摇了摇头说道:“谈不上什么攀附不攀附的。是我仰慕诸位在前,欲要结交延揽诸位在后,皆是我起的意。且,我唐现下朝中局势复杂,天家皇权亦有乱象,我这嫡皇子的身份虽然高贵,却未必尽是好事。你们初来我唐还不熟悉,日后应能明白一二。”
王守钧则是正色说道:“这朝堂局势和天家皇权什么的,想来太过繁杂,我等粗人也不太明白,我等只知晓一日立誓,终身追随。殿下有事,尽管吩咐,我等刀山火海也是无惧。”
李昱听了后则是捉狭的笑着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哦,日后吃苦的时候,可别哭天喊地。”
这次不等王守钧说话,裴文义和萧豹还有两个汉子都齐齐说道:“殿下莫要小瞧我等。”
“是哩,我等人人血勇性子,从未怕过什么哩。”
“我大名府的儿郎个个都是头顶天,脚踩地的好汉,说了必定会做到。”
众人的话语,让李昱嘴角更是翘起,憋着笑意道:“好,好。你们有这般的决心那便更好。”
只有王守钧看着李昱笑眯眯的小脸,不禁又想起了昨天那比试的时候,身上有点凉飕飕,心中又有一股很不妙的感觉升起。
却见李昱出了堂屋,来到院门口,招呼了门口听用的仆童,交代了几句话。
待李昱回到堂屋后,坐回上首,翘着腿看着一众人,优哉游哉。
突然没了言语,让众人有点尴尬,王守钧不愿见冷了场,于是开口问道:“殿下,方才你说不要我等看家护院,已经帮我等安排好了别的差事,不知能否说与我们听听。”
其他人几人听了王守钧的话,也是很感兴趣的望向了李昱。
李昱则是笑眯眯的说道:“不急,不急,方才我交代仆童去取些东西,事关你们的差事,等他取来后我再与你们细说。”
王守钧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是何东西?”
“待会儿,你们便会知晓。”
众人都是疑惑,看着一脸笑意的李昱,不知李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王守钧心中不妙的感觉更是强烈了。
。。。。。。
片刻后,院子外进来了几个仆童,每人都提着个不大不小的藤箱子,进来堂屋后,李昱示意他们放下藤箱。
然后打开一个藤箱,从里面取出一本本书册,让王守钧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几个糙汉子每人手里拿着手中的一堆书册,个个脸上茫然,都看向李昱,不知道是何意思。
王守钧忐忑的问道:“殿下,这是。。。。。。”
李昱笑眯眯的说道:“这是你们的第一件差事,进学。”
“啊~!!!!”
“这几日你们姑且好生休息,待过两日,教习来了后,你们便要一起进学。今后半日习文,半日练武。”
。。。。。。
看着众人一副被雷劈到外焦里嫩的模样,李昱的笑意更甚。
“这,这,这。。。。。。”
“这不对啊。。。”
“哦?怎么个不对啊?”李昱笑着问道。
“这,这,这进学。。。我等做不了啊。”
裴文义一副尴尬的样子看着李昱,说道:“殿下,这,我等从小练武,从未碰过书籍,粗俗贯了,现下怎还能习文?”
“对,对,对。”众人赶紧一起附和。
李昱则是笑眯眯说道:“我不会小瞧你们的。。。。。。
你们个个血勇汉子,还会怕了这点小事?
你们大名府的儿郎,个个头顶天脚踩地,可是言出必行的啊。”
几个刚才喊的大声的汉子,听了李昱口中重复着他们才说过的话语,连想扇自己嘴巴子的心思都有了,叫自己嘴贱。
看着众人被自己的话怼的个个脸色通红,李昱不再作弄他们了,不能一直欺负老实人啊。
收了笑容,李昱正了脸色,肃言说道:“我知道你们从小习武,一生放浪至今,日日豪情,无拘无束贯了。这文道你们也从未碰过,现下也过了最宜向学的年岁。
然,生有涯,而知无涯。为人一生当时时自省己身,何需何求?何去何从?
此时我不多言语,待先让你等看过一物后,你等再细细思量,究竟当何所需,何所求,当立何志,去何方。”
说完,李昱在一个藤箱里取出一个硕大布包。招呼了萧豹和另一个汉子,搬了桌子,再叠了椅子在桌上。
再把布包揭开,取出一匹绢帛,交给王守钧,并交代他如何布置。
等人高手长的王守钧,站在叠在桌案上的椅子上,把这近一丈半宽的绢帛的一边勾挂在正梁上后,李昱示意他扯开了扎绑绢帛的红绳。
待王守钧按李昱说的,解开红绳后,整匹绢帛陡然垂落,变成一张一丈半宽,一丈高的大幕。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这张大绢幕,因为上面花花绿绿画满了东西,只是太繁杂,一时看的他们眼花,都没看出来是啥。
瞧了一会儿,有人眼尖,分辨了出来了什么,喊道:“江宁!那里写着江宁!”
“诶?哪儿?”
“那里,看到没?”
“唔。。。看到了,看到了。诶?江宁上面那是大江吗?长长的那条。”
“瞧着像哩。”
“我找到楚州了~!”
“在哪?”
“上边,大江上边差不多一尺远的地方,还有淮水哩。”
“我也瞧见了。”
“有洺州没?”
“一起找找哩,应该在很上面才是。”
。。。。。。
“我找到了。”
“在哪儿?”
“在上面红色的那块地方。”
“是哩,是哩,我也看到了。下面那条是大河?”
“该是的吧。”
“还有大梁城哩!”
“那还有中京!”
。。。。。。
李昱看着众人个个都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不停在上面找着自己熟悉的地方,微微笑着。转头吩咐了一个仆童去取了一根长长的竹条过来。
取了竹条,抗在肩上后,李昱出声:“咳咳,咳咳。”
听到了李昱的咳嗽声后,众人才蓦然醒觉,自觉有点失仪,一个个都收敛了起来,却都是一脸好奇的望着李昱。
王守钧先开口问道:“殿下,这可是舆图?”
“是的,这是我神州大地及附近诸国和无主疆域的舆图。”
“我等可从来没见过这等详致的舆图啊。”众人皆是赞叹不已。
在众人赞叹声中,李昱扛着长竹条,来到舆图下面,看了一眼众人,慢慢敛去了笑容,神情渐渐肃穆。
众人看见了李昱脸色的转变,不由都慢慢停下了话语,最后都无声的看向李昱,一时堂屋中悄然无声,而李昱冷凝的小脸更是让气氛沉重。
两厢无言,沉默了很久,众人越感压抑,口舌干燥了起来。
滑动的喉结,吞咽的口水,众人呼吸都不自觉的紧紧抑制。众人心中疑惑,自己骑马在辽军阵中浴血冲杀,斩下过多少头颅,何曾怯过?为何眼前仅是一个小娃娃的殿下,不见动作,不言不语,却让自己如此受迫,那眼中的光芒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半晌过后,李昱的声音方才幽幽响起。
“你等,可知华夏二字?”
。。。。。。
第0109章 进学
。。。。。。
李昱的目光从众人一张张脸上扫过。
自己的问题没有人回应,不知众人是不晓得还是发不出声来回应。
面对众人的无言,李昱继续话声幽幽。
“我辈先祖,起于蒙昧,历经数千载风雨,终有一日,发于夏水,起于华山,方成一族。又无数年子孙繁衍,披荆斩棘,经多少磨难,才兴于两河。
后有三皇五帝,功治一方,乃建王朝。自始,我族有冠服,以彰美,是为华,我族有文字,以载礼,是为夏。
前唐先贤,孔仲达的华夏一说便是由此而来。华之美,夏之礼,使我族别于夷戎,亦为我族不朽之传承。
然,四方蛮夷无不嫉羡我族之美,我族之礼,觊觎我族先辈世代奋斗开拓出的广大膏腴之地。一次次无休无止的扑食我族,欲啖我肉,欲食我髓。
日月轮转,几代王朝更替。为抗虏制夷,多少我辈先贤豪杰,明主帝王,殚心竭虑为我族谋长远。古有秦皇汉武,近有前唐盛世,皆都创下煌煌基业。
前唐先人更是为我等后人打下这偌大疆土。”
这时,李昱用手中长竹条在地图上缓缓滑动,在众人视线追随下,比划出了一个大大的疆域。
稍顿,李昱转头看向众人,幽幽问道:“可现如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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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尽丧,西部藩篱全毁。我族仅能蜷缩在大河之南的腹地,和西川的深山老林中求存。”
话音落地,李昱再次缓缓滑动竹条末端,最终停在了河北诸州,看着众人说道:“刚才,你们说,在这块红色的地方,找到了你们的家乡洺州,可你们是否知晓,为何在舆图上这块地方是红色?”
敛声收息,专注看着李昱的众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李昱沉声说道:“这片土地本是我族一块乐土,百姓本该在这方天地安居乐业,本该和其他地方一样绿意盎然。然而,现在这块土地却正不停的被我族子民的血泪染红。
而你们曾经的父亲,你们曾经的部下,亦曾在这里流干了热血。
虽相隔数千里之遥,那片土地上我族子民的凄惨之状,我无法看见,但声声哀嚎却犹如在耳,那般凄厉,而我,不敢不听。
我画上这片红色,则是为了警醒自己,异兽的獠牙正时时刻刻撕扯着我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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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的话让王守钧他们原本压抑的心陡然躁动,望着方才他们嬉笑着寻找的那处地方,洺州,那里曾有无数辽兵烧杀劫掠。多少乡亲的尸骨残骸,多少的残垣断壁,多少的灰烬焦梁,都是他们曾亲眼所见。
再望向那上面的滹沱河,那里是他们的父亲们为阻贼寇,浴血奋战却最终埋骨沙场的地方。
再望向那永济渠畔,恍惚间他们又回到那个日落黄昏时,手下的兵士们在辽军铁骑的冲击下,道道血箭飞起,颗颗人头落地,鲜红是天地间只剩下的唯一色彩。
李昱的话,舆图上的红块,让众人一时心绪过于激荡,面色狰狞扭曲,个个都紧咬着牙关,双拳都握的咔咔作响。
而李昱还不打算罢休,在众人目光中,李昱慢慢移动竹条的顶端,在滋滋声中,贴着绢帛缓缓向上划去,一直向上划去,最终停了下来。
那里是一片浓厚到几乎发黑的猩红之色。
李昱没有解释这是哪里,因为这是深深刻在每个有血性的神州子民心中的伤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昱只是幽幽开口道:“而这里,这些年来,每天又有多少我族子民在流着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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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李昱略带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王守钧,他正用紧握的拳头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牢牢咬住牙关,紧闭着双唇,鼻翼大幅的扇动着,呼哧呼哧,粗壮的气息喷薄而出,而眼角却是泪光隐隐闪现。
其他几人本也是一腔悲愤热血,无处宣泄,见了王守钧这般做法也握紧了拳头捶击自己的胸膛。仿佛这般做才能舒缓心中那无比悲伤,愤怒和懊恼的气血。
李昱转念稍加思索便是了然,直白的武人,不善言辞,无法用合适的语言来表述自己极致的心绪。
“是时候了。”喃喃自语后,李昱看着眼前众人大声问道:“告诉我,此时你们心中所想。”
“杀回去!”
“杀回去!”
“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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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过后,待众人稍稍平息了情绪,停止了呐喊,李昱继续说道:“看了这幅舆图后,想来你们心中都知道了,自己该立何志,该去何处。
先前,我已讲过多次,我定会带你们杀回北地,夺回家乡,驱逐贼虏,这也是一份为你们将来准备的可誉载史册的锦绣前程。我说过的话,我不会食言。
然,匹夫仗剑一人敌,这真正战场上千军万马的阵仗,虽然你等未曾瞧见,但你等在北地截杀辽兵最后一役全军覆没的教训,想必,此时依然刺痛在心。”
望着众人一双双睚眦欲裂的虎目,李昱高声问道:“诚然,凭一身弓马本领确实可以呈一时之血勇,冲阵杀敌,杀得几个贼寇。可,这样便够了吗?你一个人能杀尽贼寇?你一个人能救回大名?你一个人能夺回燕云故土?
阵仗之上,你等呈匹夫之勇的时候,可否知晓,此时又有多少我族子民在被掠夺,在被屠戮,在被奴役?”
话语中,李昱执着长杆再次敲打着地图上北面那一大片的猩红,引的众人目中尽赤。
李昱幽幽说道:“我对你等期许之高,犹若汉初淮阳王,前唐李药师。为成兵圣,你等不仅要磨炼出百人敌的马上功夫,更要学会万人敌的文韬武略。而这进学,便是向万人敌迈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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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后园,李昱居住的嘉和殿,一处厢房中。
饭后,李昱正在检查着秋儿和林侍茹的学业和功课。
坐在边上的秋儿无聊中,好奇的问李昱:“殿下,听说王府来了几个北人,说是要来当府上的护卫?”
听了秋儿的话,林侍茹也是看眼过来。
李昱一边批着两人的作业,一边说道:“是哩。几个从北地逃难来的年青汉子,我瞧着都是有点能为的人,故而收留了他们。”
“我听仆童们说,个个都有门框那般高呢,殿下,可是真的?”秋儿好奇的问道。
“他们就在东边的寅武院,明天你自己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秋儿吐了吐小舌头道:“凶神恶煞般的,我可不敢去看。”
“呵呵,只是长的高壮罢了,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和我等一样的。没啥可怕的,且。。。。。。”
抬头看见秋儿和林侍茹好奇的目光看来,李昱继续说道:“在我眼里,他们和那七八岁的稚子顽童也差不多哩。”
说完了,李昱想到了下午的情景,不由再次暗暗感到好笑,嘴角翘了起来。
下午,在李昱的煽动下,一帮汉子都嗷嗷叫着,说是一定要好好进学,学会万人敌的本领,将来杀回北地,恢复故土,建功立业。
满腔热情,急切的让李昱立刻教他们。可,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李昱下午仅仅教习了半个时辰,一帮糙汉子们便如濒死之人一般。一个个都头痛,头晕,胸闷气短。有人差点透不过气晕了过去,还有一个居然吐了。李昱很是无语,学认几个字会学到吐,这性子倒是有多急躁啊,这脑子是多久没转过了啊。
不急吧,慢慢来吧,人的潜力是很可观的。虽说年龄大了点,性子躁了点,脑子锈了点,但李昱又不是要他们去写诗词歌赋,做文章,考科举。只是系统化的灌输先进科学知识和理念,丰富他们对世间万物万道的认知,帮他们开拓更高层次的眼界。
这是很有必要的一项工作。学了这些知识,虽然他们不会必定能成为卓越的军事统帅和将领,但至少在军事战略和战术上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当一个人的阅历变得丰富,知识更全面,眼界更开阔后,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时就能引入更多的要素,从而引发更多的可能性。这样他们才能在战场上更大化的争取到获得胜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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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完作业,递给了秋儿和林侍茹。
揉了揉秋儿的小脑袋,李昱笑着说道:“秋儿还是这般聪慧呢,没有一点错漏。”
李昱的表扬,让小丫头掩着嘴,开心的大眼睛都弯成了两条小月牙。而林侍茹看着手中册子上好几个叉叉,面色黯然,听着李昱赞扬秋儿的话语,心中难免苦涩,酸酸的开口说道:“侍茹愚钝,愧对了殿下细心教导。殿下也莫要再花费心思教侍茹了,侍茹怕是学不好了。”
看着林侍茹,李昱柔声对她说道:“侍茹虽然还是错了一些,但比前些时候已是好上许多了,可见是很用心在学呢。
无须妄自菲薄,更不要气馁,这学识一道,天资固然可贵,但,人曰生有涯而知无涯,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学道一途永无尽头,唯好学以勤,持之以恒,方可窥得大道。侍茹倘若如先前这般用心,抱守勤恒二字,假以时日,必定亦会学有所成。”
听了李昱的劝慰,林侍茹心中才略略好受了些,低头看着册子上的错题,准备着手改正。李昱则说道:“这会儿天晚了,这烛火明暗不定,不宜读写,功课放在明日再做吧,莫要伤了侍茹的眼。”
林侍茹见李昱这般关爱自己的身子,本还是有点郁郁的心,不由多了一丝心喜和甜意。不由轻展朱颜,甜甜的对李昱一笑。
可林侍茹长得实在太妖精,本是甜甜的一笑,却让李昱直翻白眼。
这时,门外却有仆童来报,说是王贵有要事求见。于是李昱交代了秋儿和侍茹,自己还有事情,莫要等他,侍候他洗漱安歇了。然后出门离去,前往书房。
进了书房,看到了面色略显焦急的王贵,李昱不由皱了皱眉,之前那隐隐的不安又再次泛上心头,开口问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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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0章 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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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开口问道:“如何?”
王贵行了行礼后,回道:“殿下,奴婢下午去过常乐家了。待傍晚时分见到了常乐的家人。
提起常乐后,他父亲却是焦急落泪。他说他也是十多天都没见着常乐了。开始两三天,他不见常乐,尚还不以为意,虽然不多见,往日也偶尔有一两天没有回家的。但几日过后,他还是没见着常乐,便觉着不好。
这六七日来他和常乐的娘都没顾上田里的事和城中染坊的活计,就在江宁城里到处打听打探。可,至今没有丝毫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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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李昱小眉头皱的更紧了,问道:“他们可知常乐在为我王府办差?”
“奴婢也问起过,常乐爷娘说,常乐和他们提起过这事。”
“那他们为何不来我王府探问打听?”
“这。。。。。。”王贵略略思忖了后说道:“奴婢和他们谈话时,他们都是不胜惶恐之状。没来王府打探,想必是忌惮天家的威仪吧。”
听了王贵的话,李昱顿时了然,确实,由于思维惯性,自己丝毫不会觉得。但这王府门第,在常乐爷娘眼中是何等尊崇威严,他们不到万不得已定然是不敢来王府叫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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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暂时把这些心思放在一边,照王贵的话来看,目前的状况是常乐失踪了,而且都失踪了十几天了。
“会不会真是得了钱财逃了?”王贵看着李昱试探的问道。
而李昱则是皱着眉头,手指一下一下的瞧着桌面,思虑着。
“卷钱跑路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应该是最低的。这时机不对,而且风险和收益实在不匹配。那日虽说与他相处短短个把时辰,但我可以看出那小子的心性还是正的。
但,怎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不小心露了财,被别人盯上了?有这可能性。
前段时日他在大市里大量收买孩童,动静应该不小,有心的应该都能猜到他身上有巨款。说来,这我倒是疏忽了。但,那时候我也没护卫的力量可以保他。不过总觉的这可能性也不大。
一来,这江宁城虽然有诸多宵小和阴私之辈,但偷摸拐骗常见,谋财害命的真还没见过。即便真的是谋财,劫了钱财便是,犯不着伤人性命。
二来,他身上有我名刺,凡是在江宁城里混的,多少都有点眼力,不会不顾忌我吴王府的。
但为何还是失踪了呢?
他一个普通人家小子,从小在江宁城里打混,已经六七年了,好生生的,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可偏偏和我有了联系后,没多久便出事失踪了。
看来唯一的问题还是出在了和我产生了交集这点上面。
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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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虑了良久,李昱最终确定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是最无解,最不乐观的。是随机性事件,比如流民,流犯,临时起意的毫无道理和逻辑可言的谋财害命。
第二种可能性是最好的结果,那就是受了李昱的牵累,被人绑了。为什么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在江宁城里敢动李昱王府的人,说明不是等闲之辈,这种人的见识和眼界和所图非比寻常,一般不会无端要了常乐的性命。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我也没有办法啊。这怕是连尸首都不一定能找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爷娘钱财,稍慰其心。
但,还是要做点什么,第二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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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虑良久之后,李昱在桌案上铺上纸张,取了笔墨,刷刷的写了起来。片刻之后,李昱把手中的纸张递给了王贵,对他说道:“明日你将此告示张贴江宁全城。”
王贵仔细看了一下手中的告示,这是一张吴王府寻人的告示,寻找的是常乐,并许了重赏,上写着凡能带来常乐者,赏钱两万贯。
看了后王贵不禁问道:“殿下,为何只赏带人来的,有消息者却不提也不赏?”
李昱回道:“若常乐真陷于贼人之手,我不好过于逼迫,留丝余地,好让常乐保全性命。”
见王贵还是不甚明了,李昱解释道:“于常人来说,想在这偌大的江宁府找到常乐,几无可能。但若只是打探消息,重赏之下定是诸多好事闲人竞相打探。
若常乐真陷于贼人之手,那些贼人行事岂能滴水不漏,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若是城中众人为了高额悬赏争相打探他们的踪迹,必然会让他们心慌不安。贼人若是急了,那常乐的性命也就不甚稳妥了。”
听了李昱的解释,王贵点着头一副恍然明了的样子,可再细细思索后,又问道:“那岂不是白张贴这告示了?常乐依然没法找到?”
“我张贴这告示,首要之处,是为了好让掳了常乐的贼人知晓,常乐乃深受我王府看重。好让贼人忌惮,善待于常乐,更不会轻易害了其性命。而怎么找到常乐,我自寻他法。”
“噢,原来殿下早已胸有成竹。”
李昱却是叹了口气道:“也不尽然,只是尽力为之罢了。倘若是流匪流寇,无端的谋财害命,我怕是无颜相见常乐的爷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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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吴王府后院正殿的书房中。
李昱刚用完了早膳,此时在书房里一边写画着东西一边等着洪福前来。书房里静逸无声,晨光透过窗格照入,搅得焚香四散。
沉静中,一声“殿下”传来,李昱抬头一看,却是洪福来了。
洪福进来行了礼后问道:“不知殿下宣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李昱停下了手中的笔,问道:“那倭国女子可是安排在了后院之中?”
“是呢,殿下。”
“哦,那把她带来这里吧。”说完李昱低头继续写画,但几息之后却发觉洪福并未离去,便又抬头看了看,发觉洪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啦?可有什么不妥?”
“回殿下,那异国女子是在后院之中,但,此时带来殿下这里怕是不妥。”
李昱听了后奇怪了,问道:“为何啊?”
“前些时日奴婢请了宫里的嬷嬷来,调教那女子。钱嬷嬷是宫里的老人,调理教导自有一身好本事,且也用心教了,但那女子愚钝,这些时日下来,学的仍是差强人意。
奴婢本意再花些时日调教好后再送来服侍殿下的,故而殿下这会儿要她来,我怕她侍候不好殿下。”
“诶?你说什么?宫里的嬷嬷?调教?”
“是的,殿下。”
李昱不由惊愕的问道:“那都调教些啥?”
“自是那烹茶调香,更衣理鬓,晨盥夜沐,暖床侍寝,合和之术这些侍候殿下的功夫。”
李昱张着嘴,呆愣的看着洪福。
“殿下万金之躯,那女子要来服侍殿下,必然需要学这些功夫和仪规的,不然粗手粗脚的怕会伤了殿下。
辛亏请了钱嬷嬷来,那女子这般愚钝,若不是请了嬷嬷来调教,怕是真的会伤了殿下哩。”
洪福的话语传来,李昱才从呆愣中醒转。
心想她一个倭国女子,话都听不懂,能不显得愚笨吗。而且自己什么时候说要让她来侍候自己的?这什么烹茶调香,更衣理鬓也倒罢了,暖床侍寝,合和之术是什么鬼?宫里的嬷嬷还能教这些?
摇了摇头甩去这些有的没的,李昱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且去把她带来,我要带她出去办些事情,不是要她来侍候我的。”
“遵命,殿下。”刚准备掉头转身,洪福又停了下来,问道:“那,殿下,回来后还要继续让钱嬷嬷调教她吗?”
“嗯。。。。。。让我想想。”
李昱心想,这调教都调教了好些时日了,算了,还是不要半途而废了,不然她都白幸苦了这些日子,于是回道:“那就继续调教着吧,只是她一个倭国女子,不懂我国话语和文字,学来想必很是费力的,莫要太过逼迫于她,多花些时日便多花些时日吧。好了,你快去把她带来吧。”
“是,殿下。”
。。。。。。
江宁城东南,一处喧闹的市口,众多小贩用力的叫卖着,道上往来挑夫行人,畜力车马,络绎不绝,打尖的茶铺也是挤满了落脚的客人。秋收已毕,众多乡间农户都带了各色田间的出产,来这繁华的江宁城里换些过冬的物资。
在路口一角,一个身着淡黄织纹蜀锦长裙,身段玲珑婀娜,风姿绝美的娇小女子正惴惴不安的张望着。由于带着帷帽,女子绝美的容颜,外人却是瞧不真切。
本是一代佳人的绝世风姿,只是帷帽下的脸蛋此时却是惊慌失措。
女子心神不定的胡思乱想着:
今日终于见到了李大人,自己本来很是开心,并在说话间寻机诉了自己这段时日受的苦。后来李大人说要带自己出去走走,看看这中国之地大城里的风貌。
虽然在住的地方好吃好喝也好睡,但总是待在那个院子里,也很是憋闷的。李大人带自己出来时,自己心中可是那么的开心,一路马车中行来,窗外那繁华又整洁的街道,熙攘的人流,别样的楼阁房屋,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和有趣。
直到到了这里,和李大人下了马车后,李大人说是要去找个人,让自己在这里等他。原本自己千般不愿和李大人分开的,但李大人说是正事,且留了个高大雄武的护卫下来,自己也无法不听从,只能站在此处等候李大人。
可一会之前,那高大雄武的护卫捂着肚子,比划了几下就急急跑开了,许是内急。虽然自己不愿一个人留下,但却不能阻止他,就眼看着他跑不见了踪影。
可这时间过去了好久好久,那护卫也没见回来,只留着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李大人也是不见踪迹。
自己心中好害怕啊,好担心啊。不会是李大人不要我了吧?把我弃在了这街口?啊,真要是如此,我可怎么办啊?
想到此处,藤原美代更是焦急慌张,可又不敢乱跑,只能站在原地不停张望着路的两头,情急之下,眼中泪水满溢,心中哀呼道:“李大人~!你在何处啊~!难道你真的不要美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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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1章 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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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中一处大宅院里,正堂之内。
中年黑须的文士手中拿着一张告示,扫了几眼后,对堂下的林德水说道:“时机已至,我要你去信州办个差事。”
林德水恭谨的问道:“大人放心,小人定会让手下办的妥妥帖帖,不知大人要办何差事?”
那中年黑须文士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林德水反问道:“你是没听懂我的话吗?我说要你去信州办个差事。”那个你字,中年文士放了重音。
林德水愣了愣,然后明白了过来:“啊?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办这个差事?”
中年文士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大人,信州离此千里之遥,又在那穷乡野地,我能不去吗?让小人手下去行不?”
中年文士看了林德水一眼,淡淡说道:“可以,若你觉着刑部大牢住着舒服,那你便留在江宁,差你手下去办这差事吧。”
“啊?大人,怎的扯到刑部了哩?怎的我就要去坐牢了哩?”林德水一听中年文士的话就急了。
中年文士只是淡淡继续问道:“你去还是不去?”
林德水那铜铃眼转了又转,最后只能憋屈的呐呐回道:“大人的吩咐,小人听着便是,去,去,怎会不去。”
看着林德水的样子,中年文士哂道:“心中莫要不服和生怨,本官不会害你,听我的便是。此时你若不走,等着你的必定是牢狱之灾。念在你为我办事多年的辛劳情分上,本官才指了路子让你得机走脱,先远去他乡赞避些时日,也正好帮我办个差事。”
“好,大人,小人遵命便是。噢对了,大人,那我家人怎办?和小人一起去信州暂避吗?”
“这随你,虽然罪不及家人,你家不会有甚关碍,但你若放心不下,一起带走亦可。”
“谢过大人提点。那,不知大人需要小人去办何差事。”
中年文士从桌案上取过一封书信递给了林德水,然后说道:“到了信州后,去书信上所写的地头,那里自有人会交代吩咐于你该如何办这差事。”
说完,中年文士面色陡然严厉,沉声说道:“记住,此事需办的周密,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若是被任一外人知晓了,你便是死百次都抵不了罪过。这事远超你想,真走漏了风声,你的家人怕也是一个都留不下来。”
“啊?”听完,林德水不由大骇。
看着林德水惊骇的面容,中年文士面色又恢复淡淡,开口说道:“本就都是暗中行事,只要你用心,谨慎做事,不会出甚岔子的。
且,若是这差事办好了,日后本官定会大受其益,到时定然也不会少了你一份大好前程。”
闻言,林德水袖子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忙答道:“是,是,大人,小人必定尽心尽力。”
林德水连声应承后,两厢无语,一时堂屋里安静了下来。
沉静中,林德水原本受了惊吓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想了想后问道:“大人,小人离了江宁后,那大市里的买卖还要继续做吗?”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然后略略赞许的说道:“你有此一问,可见还不是个蠢笨的。大市那里的买卖,你找个自己不喜的人接手,照旧做着吧。”
“不喜的人?照旧做?”
“嗯,不喜的人就好。买卖的话,往日怎样就怎样。”
林德水看着中年文士道:“往日的做法?”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
林德水心中不由一时思虑了无数次,似乎抓住了什么,然后也明白了些什么,开口问道:“那,大人这边会不会。。。。?”
“哦?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用心,还能关切本官。”中年文士倒是觉着有点意外。
林德水讪笑了几声后说道:“大人是小人的倚仗,照拂小人也是多年了,小人这点情义还是有的。”
“无妨,本官的事自有安排,你无需多虑。好了,快去办差事吧。”
“是,大人,那小人告退了。”
待林德水出了堂屋后,中年文士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老仆阿匡,问道:“有甚话?”
阿匡躬身道:“郎爷,为何不留下那林德水的家眷?”
中年文士没有回话,只是看了一眼外面云舒风缓的天色,然后说道:“走,陪我去院里走走。”
而那头,出了宅院偏门的林德水抬头看了看略显阴暗的天色,心中更是郁闷。为大人办的这差事还要押上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想想都觉得自己晦气,哀叹了一声后急急往大市赶去。
府宅后院小湖边,中年文士背着手缓缓踱着步,老仆阿匡不紧不慢的恭谨跟着。
“一晃眼也快十年了啊,想当年那林德水也是悍勇之辈,坐霸南城。可如今也是顾家怜子的人了啊,也上了年纪了啊。
人老了,阅历自是丰富了,人也会变得智慧了,但,也没了锐气了。
他半生的基业都在这江宁城里,若是十年前的他,或可壮士断腕,遁逃他乡,另起炉灶。可现如今,拖家带口的他,办不到罗。”
“还是郎爷看得通透。”
。。。。。。
江宁城东南,喧闹的市口。
路边一座茶楼之上,临街靠窗口的一张茶桌旁,李昱端起茶盏呡了一口。然后继续看向窗外不远处那往来人流不断的繁闹路口。
站在李昱身后的周桐,很是疑惑不解,跟着殿下出来,先前被殿下嘱咐,陪着那女子一会儿后寻机开溜来找殿下。然后在这茶楼一坐就是快大半个时辰了,殿下就一直看着那女子那边,也不知是为啥?
心中想不明白,但又好奇,抓耳挠腮,几次张口却又不好意思出声。正自感难受的时候,发现殿下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般,开口对自己说道:“有甚话说就是了,再这般下去,耳朵都快被你自己扯下来了。”
“呃。。。呵呵呵,殿下,咱把那女子一个人留在了路口,在这里看着她快大半个时辰了,我等这般却是做啥啊?”
“钓鱼。”
“钓鱼?”听了,李昱的话,周桐依然万分不解。
而李昱没有再多解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走吧,下去吧,你去套了马车先去把她接上,然后来此接我。”
“呃,殿下,不钓鱼了?”
“嗯,不钓了,今日这池子里怕是没鱼。”
“哦。”
。。。。。。
再次上了马车,见到了藤原美代,刚想说些什么,却是被藤原美代一把扑抱住,嘤嘤嘤的哭诉着道:“李,李大人,是不要美代了吗?怎,怎狠心把美代一个人丢弃在路口。”
李昱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她推开,开口说了些劝慰的话。
待回到王府,下了马车,藤原美代却是抓着李昱的衣角,死活不肯和李昱分开。李昱很是无奈,再看向藤原美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也是有点愧疚。
自己不舍得让秋儿和侍茹去做饵,便让她去冒了险。虽说在李昱的看护下不会真的出事,但她一个流落异乡的外籍女子,无依无靠,自己不光利用她,还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闹市路口,想来那时她应该是被吓坏了。
“唉。。。”叹了口气,心中的愧疚和无奈,让李昱把她带回了后院自己的嘉和殿。
来到了嘉和殿自己的正室,秋儿和林侍茹迎了上来,本是欢喜面色的两人见殿下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仔细一看,还是一个娇小的绝美女子。
两人皆是一愣,看了看彼此,然后都不由瞪着两双大眼睛,情绪不明的看向李昱。
在秋儿和林侍茹灼人眼光注视下,李昱尴尬的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心虚的说道:“呃,这个,她下来要在这里住上些时日。”
闻言,秋儿和林侍茹两双眇目瞪的更是大了。李昱赶紧脚底抹油,一边开溜一边说道:“我还有事,要去见王府门客,今日他们该是到了,你们且好好相处着。”
话声中人已经跑远了,秋儿和林侍茹面面相觑,却又听得李昱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来自海外的倭国,不懂我邦言语,你们莫要欺了她。”
待殿下跑没了踪影,林侍茹和秋儿心中虽然气闷,但却不好言语,两人只能无声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美人儿。
而藤原美代,望着明显不带好脸色的一大一小两美女,则是抿着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貌。
一时室内悄然无声,只听得殿外树枝上的雀儿们叽叽喳喳的叫着。
。。。。。。
“呼~”李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叹道:“还好跑的快,压力山大啊,真不容易,这人家三妻四妾,姬妾成群的,是怎么做到的?”
来到书房,唤来了王贵,问了后才知道,那些王府招揽的人才都来了,说是来了好几十个。李昱听了,知道定是汤慕林把他学社里的士子都给拉来了,好啊,不怕人多,就怕没人啊。
于是,李昱赶往前院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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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庭正殿门前,还是那个庭院之中,只是这次站立了好几十个人。其中吴家兄弟,胖子方圆,道士万清,因是二进王府了,故而没那么激动和好奇,一副淡然的样貌。
而同好学社的众士子都是第一次进这王府大院,一时个个都很是新奇和激动,相互之间嗡嗡呱呱的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汤慕林则是一个个对他们叮嘱着:“这里可是王府,我等时刻记得要谨守仪规,克以君臣之礼。
在下引荐各位入这吴王府,是为诸位谋了条大好仕途。既然诸位亦有心出仕,那便是这王府的从属了。殿下虽然年幼,但你们莫要心存轻忽,待会儿见了殿下,要晓得上下有别,更是要懂得尊卑,莫要冲撞了殿下。”
“谢谢慕林兄的提点,我等会谨守本分,克守己身。”
说话间,大殿门口的仆童唱道:“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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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2章 自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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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仆童的唱声,众人就见李昱从大殿的门里走了出来。
诸多学社里的士子们都是第一次见到李昱,虽然事先汤慕林已经千叮嘱万嘱咐了,但一个个这时,心绪还是难以平静。
大殿门口的李昱,从高处往下看着庭院里的一众人等,心中也是略有激动,终于凑出这第一批自己需要的人才,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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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大市,四海牙行的堂口里。顾大心中正狂喜着,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江宁城西的一方地霸,何等风光。可自打对头林德水走了狗屎运被贵人看重,有了倚仗后,却是把整个江宁城里的青皮地痞,大小恶霸,各口堂子都踩在了脚下,自己更因早年和他有怨隙而遭到了报复,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堂口也被打压到烟消云散。
当时自己没办法,为求条生路,自断了一条脚筋,趴在地上添了林德水的鞋底才像条丧家犬一样的活了下来。
七八年过去了,自己在这四海牙行从打杂小弟开始做起,到如今也倒是混上了一个分堂堂口的主事。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却未料老天居然还能眷顾于他,再给了他一次出头机会。
那林德水急急的离了江宁,离去时更是把整个四海牙行交给他来掌舵。
一开始顾大并没有被这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给砸晕,总觉着这事有蹊跷。稍后他打探到林德水确实离了江宁城而且还是全家老小一起走的,便难免动起心思来了,因为这林德水的这般作态完全像是在落跑。
虽说他琢磨了半天都琢磨不明白,这林德水为啥要落跑和为啥要把这偌大的四海牙行交给他来掌管,但此时望着堂下一众分堂堂主和行里的诸多管事,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膨胀,而昔日的丝丝雄风也似乎在身边吹起。
即便心中还有诸多顾虑,但眼瞅着这偌大的产业现在落到了自己手里,心中不由一横,暗道:“只要有个半年一载,老子就能把这四海牙行给攥到自己手心里,再办好了贵人的差事,老子的这个位置便更是安稳。即便日后,林德水回来了,这四海牙行也早已物是人非,而且,他能不能进这江宁城,到时还是由我说了算。”
呵呵,贪婪啊,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心中有了决断后,顾大蓦然间雄姿顾盼,扫了堂下一众管事和各堂口的主事,粗声说道:“蒙林大头人的看重,暂由顾某掌管这四海牙行一段时日。林大头人交付在下时,也是召集了诸位,诸位也是在场的。当时大家伙都没有出声,那便是没有异议了。故而,现在也别让顾某听到有谁说一句不服。行里的家规,大家也是明白的,诸位也是在下相识多年的熟人了,在下也不想红了脸,无端伤了兄弟一场的情分。不过,但若有谁,坏了家规,那也别怪顾某不客气。”
说完,顾大扫视了堂下众人一圈,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棒子挥过之后,也差不多是给甜枣的时候了。于是他接着说道:“好坏也是相识多年,熟人一场了。顾某,也不是不讲情分的,今天我上了位,自然也不会亏待兄弟们。
我知道,这段时日来,生意清淡了许多,弟兄们的钱袋子怕都是要见底了。今天我就让大家伙恢复往日营生,也好得了钱银在年节里乐呵乐呵。”
闻言,堂下的那些堂口主事和行里的管事们都不由面露喜色,相互间不由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这段时日实在太清淡了,仅靠那些北地难民丁口?一万个人里都挑不出一个好颜色的,全都是一个仅百来贯的买卖,其中八成还要上缴给牙行后面的贵人,快要连手下的人都养不活了。如今又可以放开手去搞营生,搞到一个好姿色的女子妇人,少则数千贯,多则数万,十数万贯的买卖,那才来钱。
看着堂下众人一脸喜色的议论着,顾大笑眯眯的看着一个个人,心中却是默默盘算着:“林迁这厮肯定是不能留的。梁二这厮和他走的近,定然也留不得。吴弘,钱益这两厮都是跟着林德水的老人了,也绝不能留。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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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吴王府中。
东院的一处宽敞大殿之中,整齐的排列着一套套单人的桌椅,在这一套套桌椅前头是一处略微高起的台子,台子上一个略高的桌案,后面大殿的墙上有一块长长的黑色木板。
整个殿内的摆设和布局,与现下世间里的屋子里的风貌迥然不同,让人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却又让人觉得有序。
而这时,众人却完全没能顾得上这样的细枝末节。
李昱则是站在台子上,看着下面众人一个个脸色惊异,不解,茫然,若有所思,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表情,嘴角微微翘着。
在李昱给他们做了入职演讲之后,便带着他们来到这个在东院里规划出来的教学区并给他们上了无比震撼的第一课。讲的什么?李昱只是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大殿隔壁的一个被遮断光源的暗室,
这个暗室的门牌上写着天地大道这四个字,而暗室里有一套大型的太阳系模拟仪。
直径一米磨砂玻璃球做的太阳模型中无数烛火被点亮,伴随着手柄的摇动,整座太阳系模拟仪开始转动了起来。李昱详细的一步步向众人解释了缘何有日升月落,缘何有四季冷暖,为何月有阴晴圆缺,为何日有昼夜长短。
众人都或是精于数算,或是格物或是炼金,都有一定的逻辑思考和推演能力。而李昱的讲解直白,浅显,结合一边在缓缓自转一边公转的各个太阳系的天体,众人自是能想明白关键所在,也是能懂李昱的理论。
可弄懂后能否接受,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与众人这一生都坚信无疑的想法完全是背道而驰。
“照殿下的说法,这天圆地方,不就是个笑话吗?”这想必是大家此时一致的心思。
众人恍惚思考中,胖子方圆实在按捺不住,高高举起手。李昱看到后,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胖子方圆大声问道:“殿下,照你这般说来,我们所在这方土地是个圆球,那缘何我们看去四处皆平啊?不是圆的啊?”
这举手的规矩是李昱定下的,言之将来他们也要这般要求学生的。
众人大多恍惚深思中,听得方圆这般问,他们都看向了李昱,这疑问,大家也都是有呢。
李昱看了看圆圆的方圆,笑着说道:“这很简单,因为,你的脑袋可是常常被你的眼睛所蒙骗。”
见台下众人更是疑惑,李昱不再卖关子,拿起一支石膏粉笔,在身后的大黑板上画了一个圆,然后再画了一条直线割了一段圆弧。又再画了稍大的圆,又用一条直线割了一段圆弧。最后再画了更大的圆,同样用一条直线割了一段圆弧。
然后,李昱转过身来,问众人道:“同是割圆,你等可看出这三个割圆有何不同?”
众人思索状,道士万清却举起了手,得到李昱示意后,他说道:“此三割圆,曲度不一,随圆从小到大,曲度却是依次略减。”
李昱赞许的说道:“万清说的不错。此三图可清楚明示此理,圆越大,曲度越是趋于平缓。
诸位,试想一下,若此圆大若这间殿堂,这曲度是该如何。若是大如我这王府,这曲度又如何?若是这圆有如我唐一国之大,又是如何?最后,若是此圆大若我们这一方天地,那你看到的还会是割圆吗?”
众人一边听着李昱的话,一边脑海中想象着,这并不是多难的事,众人很快便能在脑海中模拟出结果,当这个圆大到无边无际的时候,截取出一小段圆弧出来,看上去应该是无限接近于直线的。
想明白后,众人更是惊骇,真的是圆的?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个球?
众人惊疑不定,而汤慕林则是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这个理论,因为只有这样的理论才能解释清楚,那些困扰了他多年的疑惑,同时他不由举起了手。
李昱示意后,他开口问道:“殿下此般说法,属下倒是明白了。只是属下另有一问。”
“但问无妨。”
“殿下方才说,我等脚下这方土地是个圆球,且是在不断转动的。这圆球一说,方才殿下倒是解了我的惑,不知这转动一说,殿下可否像这般一样,为属下解惑?”
李昱笑着答道:“我没有法子用这图画来说明这自转一说,不过。。。。。。”
李昱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却是有证据可以佐证。来,你们都跟我来。”
说完,李昱带领着众人,出了这个殿堂,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一座外面看着有三层的高楼前。
这坐外表看着十分肃穆的高楼原来是王府里的庙堂,是将来李昱死后,留给后人为他立牌位,供奉他的地方,也是今后李昱这一支血脉的宗祠所在。
但李昱现在才10岁,不可能用得着这个地方,而这楼宇的特殊结构又被李昱看中,所以改成了一间实验展览室。还好,这东区属于李昱严格管控的区域。不然让外面人知道李昱这么干,怕不是要被喷死。
因为是天家的宗祠庙堂,为了天人相通,这三层高楼内里是穹顶设计,没有楼层,这也是被李昱看中的原因。
还好李昱也没跟众人说这原本是什么地方,说了的话,众人估计打死都不敢进去的。于是众人无知者无畏,就这样在李昱的带领下步入了这高楼之内。
进来后,这高楼内从地下一眼可以看到近五丈高的高远穹顶,加之内里空旷的空间,让众人一时有种空灵之感。
在正中央,有一条吊索从高远的穹顶之上垂吊下来,在吊索的末端则是垂着一个硕大的铜锥。以这个铜锥为中心,地面周围是由一块块巨大打磨到光可鉴人的黑白花石铺就。而且以那个垂吊着的铜锥为圆心,地上刻画了一个直径约为两丈的圆,在圆上有无数间隔均匀的刻度。
众人望着这个巨大的摆锥和地上偌大的圆环刻度,都是一脸惊异,从没见过这般宏伟的器物。在穿进高楼通透的日光照射下,这宏伟的器物让众人心中没有一个不感到敬畏和肃穆。
在众人齐齐注目的视线下,李昱来到中央的铜锥处,拽住铜锥一侧的耳环往边上的圆环走去。来到圆环的一边,那里一根贴柱,上面安置了一个勾锁。李昱打开钩锁,勾住了铜锥的耳环。
然后转身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可看出此物是何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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