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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折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白鹭成双     桃花折江山txt下载     桃花折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桃花折江山全文阅读

第1章 丢失的新娘

    按照师父所教,姜桃花使出了浑身解数,纠缠、引诱、摄魂。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的人不仅不为之所动,反而反过来想控制她,叫她按照他的步调走。

    这就让人不服气了吧?还有男人能在床上保持理智的?那岂不是说她技术不到家?

    气愤地鼓了鼓嘴,桃花伸手勾住身上人的脖子,仰头就想吻上去。

    身上的人一僵,侧着脸避开她,颇为嫌弃地道:“休想。”

    “……”

    亲吻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又不是见谁都可以亲的,他这态度是几个意思啊?!

    浑身的反骨都被激了起来,姜桃花一个翻身就将这人压在身下,玲珑的身段被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勾勒得格外动人。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会儿。

    “好看吗?”半睁开眼,桃花媚笑道:“既然要我伺候,那不如就好好享受,还要理智做什么?”

    床上的人眸子冷清地睨着她,伸手捏着她那不盈一握的腰,低声道:“以你这样的功夫,若是我没了理智,那命都得交给你了。”

    他又不傻。

    桃花一顿,接着笑:“你觉得亲一下就能被没了魂不成?”

    “不是。”他摇头。

    “那为什么躲?”

    “脏。”

    简单明了的一个字,震得姜桃花浑身颤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说她脏?那还主动进这间屋子?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胸口一团火烧上来,比欲火更加旺盛,姜桃花几乎没经过思考,直接就拿头往身下这人的头上狠狠一撞!

    “啊!”

    冲动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一人一个包在额头上冉冉升起。桃花尤嫌不过瘾,还想再撞,却被这人狠狠扯了下去,压进床榻里,毫不留情地开始蹂躏。

    “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冷哼一声,那人眯了眯眼,伸腿分开她的双腿,也不给个提醒,直接霸道地闯了进去。

    “啊!”这回轮到桃花惨叫了,一张小脸瞬间刷白,身子猛地发抖,指甲也掐进了他的肉里。

    “……”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动作一僵,然后就沉默了。

    桃花疼得死去活来,一怒之下用尽力气仰头,趁这人没反应过来,狠狠在他唇上一咬!

    一声闷哼,那人好像真恼了,身体四周散发着侵略和暴怒的气息,完全不怜香惜玉,动作更加粗暴直接。

    “不……”眼泪哗啦啦地掉,姜桃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都说男人遇见她会化成绕指柔,面前这玩意儿哪里柔了?简直是个畜生啊!

    等明儿醒过来看清这人的脸,她一定,一定叫人把他给切了!大卸八块的那种!

    红被一阵翻滚,欢好之声先是断断续续,接着便是绵绵不绝。窗外月亮初升,远处还隐隐传来两声狼嚎。

    酉时两刻,有人来了房间门口,伸手轻轻叩了三叩。床上的男人微微叹息,刚起身想下床,却被人勾住了腰,重新卷了回去。

    门口的湛卢皱了皱眉,看了看时辰,有些惊疑地喊了声:“主子?”

    “……嗯。”

    里头应了一声,声音沙哑低沉,也没多说什么,似乎是**又起了,一阵响动听得外头的人面红耳赤。

    抹了把脸,湛卢轻咳一声,扭头严肃地看着下人道:“再将景王爷拖一会儿。”

    “是!”下人应声而去。

    把女人推**是男人的本事,但是让男人下不了床就是女人的本事了。姜桃花忍着疼痛,使尽浑身解数与这人的自持能力过招。

    先前的欢好之后,她身上的媚毒已经消散,但是,身子既然已经丢了,那就没有让人轻易走了的道理。

    纠缠、磨蹭,她眯着眼睛想看清这人的脸,却被他左手将双手固定在了头上,右手一盖就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你见不得人?”桃花有些微恼。

    “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好好见的。”那人轻笑:“现在这样,未免太失礼了。”

    桃花:“……”

    都已经苟且……呸,都已经有夫妻之实了,还管什么失礼不失礼,这人真的脑子有问题吧?

    还想挣扎,身上的人却低了头在她耳边,带着微微**,开口道:“别总想赢我,你办不到的。”

    眉头微皱,姜桃花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他这句话,便又被卷上巫山之巅,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戌时两刻,门再度被敲响,屋子里的男人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衣裳一件件穿好,看了床上一眼,然后便抬脚出去。

    姜桃花累得睁不开眼,已经没力气继续留人了。朦朦胧胧之间就听得外头一阵喧哗,有人好像在大吼什么错了,犯大错了之类,不过只几声,外头就恢复了宁静。

    翻了个身,她决定先不管了,反正横竖都已经出大事了,那还是先睡个好觉吧。

    桃花有个优点,那就是一旦睡着了,打雷都不会醒,这样高质量的睡眠可以让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得到良好的休息。当然,坏处就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搬来搬去也不知道。

    比如现在,她被人抬出了和风舞,一路喧哗,也只是吧砸了一下嘴,继续熟睡,睡够了四个时辰才睁开眼。

    “主子!”床边跪着一大片人,见她一睁眼,为首的青苔就带着众人“呯呯呯”地开始磕头。

    揉了揉眼睛,桃花侧身看着她们,茫然了好一阵子:“你们怎么了?”

    青苔难得地红着眼睛,抿唇道:“奴婢们护驾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护驾不力?桃花慢慢坐起身,身下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昨儿发生的事情就通通涌了回来。

    她被人在青楼夺了贞操!

    小脸一白,姜桃花哆嗦了一下,皱眉看着青苔道:“你们昨日为何不来找我?”

    青苔咬牙:“奴婢们赶走狼群之后便去寻主子了,只是遍寻不到……”

    “怎么会。”桃花道:“我路上不是留了记号么?”

    一早与她们约好的,要是逃命什么的,她都会在路上撒彩色的小石子儿,不起眼,也能给人指明方向。

    “奴婢们就是跟着记号找的。”青苔道:“可是记号在一条巷子里断了,之后就再无其他提示,奴婢们将那巷子附近的人家找了个遍,也没能……”

    巷子?桃花挑眉,她昨儿根本没有进过巷子,也没往巷子里丢过石子儿啊,怎么就会跑巷子里了?

    有些蹊跷吧……

    抬头看了看四周,姜桃花这才发现这地方陌生得很,看起来倒是金碧辉煌,名画玉器随意搁置,桌椅板凳和花架都是上好的红木,显得贵气十足。

    “这是哪儿?”

    青苔低头:“相府。”

    哦,相府。桃花点头。

    “等等。”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姜桃花伸手就将青苔拎到了自己面前,瞪大了眼睛问:“相府?!”

    青苔沉重地颔首。

    “为什么会是相府?”先不论昨日发生了什么,她是赵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要嫁的是南王,就算婚事黄了,那也应该是在驿馆,跑丞相府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长长地叹了口气,青苔道:“奴婢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昨晚是被丞相大人找到的,并且说是……已经行了夫妻之礼,为此,沈丞相与景王南王连夜进宫,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哈?”姜桃花傻了,昨天青楼那个人,竟然是大魏的丞相?

    这是什么情况啊?堂堂丞相,为什么会跑青楼去,还好死不死地跟她圆了房?

    “虽然我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情况,但是这怎么有点不对劲呢?”眯了眯眼,桃花摸着下巴问:“这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章 丧心病狂的初见

    青苔道:“奴婢已经打听过了,沈丞相年方二十六,有姬妾无数,却无子嗣。似乎是深得皇上宠信,位高权重,在朝中势力不小。”

    眼眸“叮”地一下亮了起来,姜桃花眨了眨眼:“这个丞相比南王势力还大?”

    “这是肯定的。”青苔点头:“南王年纪太小,又无权无势,只是有王爷的名头,在皇子当中是最不受宠的。”

    也就是说,她错过了个王爷,却捞着了个更了不得的丞相?那这买卖也不亏啊!姜桃花立马精神了,嘿嘿笑了两声,就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

    “去给我找根绳子来。”

    “公主?”青苔皱眉:“您要做什么?”

    “你别紧张。”桃花轻松地道:“我上个吊而已。”

    青苔:“……”

    “哎,你别压着我啊,疼!”瞧这丫头紧张得立马扑上来的样子,姜桃花就哭笑不得。被她死死压在床上,好不容易才逮着个机会开口:“我没想死,真的!但是现在这形势是你家公主我错嫁了,不上个吊人家会以为我想顺水推舟巴结丞相,是个趋炎附势之人!”

    青苔停了动作,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您难道不是想顺水推舟巴结丞相,难道不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吗?

    读懂了她的眼神,桃花奸诈地笑了两声,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跟着你家公主我学东西的日子还长着呢,想活命,那就得把心里想的东**着点,该做的样子都得做齐全了,明白吗?”

    “……奴婢去找绳子。”

    “乖。”

    从床上坐起来,姜桃花立马进入了状态,跑到妆台前给自己抹了粉,点了个凄凄惨惨憔悴妆,然后接过青苔找来的绳子就往房梁上一挂。

    “去外头站着,来人了喊一声。”

    “是。”青苔应了,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公主,您这绳子……”

    “放心吧,活扣。”朝她扬了扬,桃花很自信地站上了凳子。

    点点头,青苔转身出去,刚一关上门,就听见有人来通报:“丞相回府了!”

    “啊,这么快?”吓了一跳,青苔连忙往屋子里吼了一声:“来了!”

    深吸一口气,姜桃花抓着吊绳,把自己的头往里头一塞,脚下一蹬,直接跟腊肉似的挂在上头直晃荡。

    可是,晃荡了三个来回,她脸都红了,也不见人推门进来。

    什么情况?

    挣扎着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喘不上气了,桃花连忙将系扣扯开,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可是好死不死的,偏生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动静。

    门被推开了。

    姜桃花抽着嘴角抬头,就跟一男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未见过这张脸,但是她凭直觉就能猜到是谁。

    “沈丞相?”

    面前的人微微挑眉,五官在她眼里变得清晰起来。眉如剑直,鼻如山挺,一双瑞凤眼生而含情,若不是身姿挺拔,倒还挺像个文弱书生,可他气场极强,虽然脸上带笑,但看着叫人背脊发凉,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长得俊朗是没错,可明显也不是个好惹的,看他靠近,姜桃花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上次见得匆忙狼狈,没能好好问安,现在终于正式见面了。”他低身下来,温柔地凑近她面前,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

    “大魏丞相沈在野,见过公主。”

    沈在野?名字倒是有意思,分明高居庙堂,还偏叫在野。

    桃花勉强笑了笑:“见过沈相爷,您可以先让我起来吗?”

    “自然。”他颔首。

    还算有礼貌啊,跟昨晚那禽兽是同一个人么?姜桃花有些狐疑。

    然而沈在野说完这话,竟然就直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一双眼眸近在咫尺,深深地看着她问:“公主刚刚是在寻短见?”

    心漏跳了一拍,姜桃花别开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情,连忙酝酿了一下情绪,掩面哽咽道:“事到如今,桃花若是苟活,该以何面目对天下人?”

    “昨日之事,实在是误会。”长长地叹了口气,沈在野就这么抱着她在床边坐下,看了一眼门口伸着脑袋的青苔,后者老实地将门合上了。

    眼帘垂下,沈在野眉头微皱,看起来颇为懊恼:“在下与景王本是在和风舞喝酒,景王说有美人要献给在下,在下便顺了景王爷好意,却没想那人是……唉,昨晚进宫,景王被皇上重罚,并将公主赐给了在下,不知公主可否为赵国忍辱,好生活着?”

    啥?打晕她的那群人,是景王的人?姜桃花皱眉:“不至于吧,景王怎么会错把我当美人送给你了?我好歹是公主啊。”

    “公主遇野狼群之后逃走,丢了凤冠霞帔。”沈在野道:“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又误闯和风舞,被错抓了也算正常。”

    对哦,她跑的时候为了方便,把凤冠霞帔都丢了的。桃花点头,可是转念又想,不对啊!

    “你怎么知道我把凤冠霞帔丢了?”

    微微一笑,沈在野伸手将她鬓边的头发别去耳后:“因为下人在找您的时候,找到了您的凤冠霞帔。”

    好像也能解释得通,桃花点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小了些:“皇上将我给你了,那南王怎么办?”

    “南王年方十六,不急立正妃。”沈在野跟摸波斯猫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分外蛊惑人心:

    “在下已经禀告圣上,补偿了南王不少东西。”

    这么说来算是皆大欢喜啊,除了景王那个倒霉蛋,其余人各有所得。桃花点点头,忖度了一番形势,果断抱上了沈在野的大腿!

    “那以后,妾身就是相爷的人了!”

    沈在野挑眉,看了一眼仍旧在房梁上悬着的绳子,再低头看看脚边这两眼放光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好,即日起,公主就是这相府里的娘子了。”

    “多谢……等等。”感觉有点不对劲,桃花眯了眯眼:“娘子是什么?若是没记错,相爷的正室该是叫夫人。”

    “嗯,正室是称为夫人没错。”沈在野睨着她,道:“可惜在下六年前已有正室,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圣上对在下也是十分理解,故而只能委屈公主,做二等的娘子了。”

    姜桃花:“……”

    她为什么总感觉面前这人有些阴险呢?虽然瞧着是惋惜的表情,但这语气叫人听着……想上去照脸给他糊一巴掌!

    垂了眼眸,她飞快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形势。

    其实她这次远嫁大魏,也算是赵国皇室不要脸的倒贴行为。赵国因为内乱,国力衰退,远不如前,国主便希望通过和亲的方式增进两国友谊,以免大魏趁虚而入。

    大魏皇帝明显是不想买这个账的,无奈她千里狂奔,没给人家拒绝的机会就到了国都,皇帝一怒之下就指了个年纪比她还小,又不受宠的王爷给她。

    其实就算没沈在野这一出,她的日子也未必有多好过。现在有机会在相府当二等娘子,实际上也比去给南王当正妃有前途。

    已经没别的路可以选了。

    “多谢相爷厚爱。”深吸一口气,姜桃花识趣地起身朝他行了个礼。

    沈在野多看了她两眼,跟着起身道:“免了,很快会有管事来教公主大魏官邸的规矩,公主跟着学就是了。”

    “妾身明白。”低头送走这位大爷,桃花站在门口,看着沈在野的背影离开这院落,才一把将青苔拉进屋子,然后锁上了门。

    “公主?”瞧着自家主子这难看的脸色,青苔好奇极了:“这是怎么了?不是挺顺利的么?”

    深吸了一口气,桃花跌坐在床上,呆呆地道:“咱们可能进了什么圈套了。”

    “圈套?”青苔一愣:“怎么会?如今的形势不是对您更有利吗?”

    丢了南王,得了丞相,只赚不赔来着。

    摇摇头,姜桃花道:“沈在野这个人给我感觉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冲你脖子上咬一口的那种,他刚刚撒谎了,我到底为什么会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这一切他好像是都知情的。”

    “什么?!”吓了一跳,青苔连忙半跪在她旁边,皱眉望着她:“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记性好。”桃花眯了眯眼:“就算昨日我身中媚毒,也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当时我就说过自己的身份,企图吓唬他,结果他的第一反应,是来捂我的嘴。”

    就算是寻常人听见她说自己是赵国公主,也应该当做是玩笑,嘲笑一番;而他作为朝中人,知道和亲的事情,那怎么会置之不理,起码也该停下来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毕竟侵犯和亲公主,可是不小的事儿。

    然而沈在野没有考虑这些,相反,他一听就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当时只有他们两人,距离又那么近,沈在野身上没有酒味,说明没醉,那她说的话是一定能让他听清的。

    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方才说的不知情,是景王误抓了她,这话就是在撒谎。沈在野一早就知道她是赵国公主,尽管如此,还是强要了她。

    为什么呢?

第15章 可怕的女人

    北门亭那边是一早安排好了的,所以应该不用担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难得休假的一天,沈在野什么地方也没去,竟然就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

    湛卢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家主子那飘忽的眼神,轻轻咳了一声:“今日天气不错,您不想进宫去瞧瞧吗?”

    眼神有了焦距,沈在野侧过头来,散乱的墨发挡着了半边眼睛,看起来慵懒极了。

    “有些累,不想动弹。”

    从起床到现在也就去争春阁送了个人而已,有什么累的?湛卢觉得不能理解,忍不住就伸手探了探自家主子的额头。

    没事儿吧……

    拍开他的手,沈在野皱眉:“你有空杵在这里,不如去看看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湛卢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姜娘子毫无防备。等午时准备的膳食下肚,也就该上路了。”

    “万一她不吃呢?”

    “不会,府里特意没有为姜娘子准备早膳,又有景王在座,就算是意思一二,她也必定会动筷子。就算她真的不吃,旁边站着的丫鬟也会给她喂下去的。”湛卢想了想,道:“不过应该会自己吃的。”

    这样啊,沈在野点头,继续躺平看着天上的云,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叹气声在别人听来没什么异样,湛卢却是一震,瞳孔微缩,惊疑地看了他一眼。

    湛卢跟在沈在野的身边太久了,久到能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上一次这样叹气,好像是两年前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了。沉重又带着惋惜,尾音落下,却是坚定决绝,像是下了什么困难又必须下的决定。

    两年了,主子的情绪一直不曾再有过什么巨大的波动,今日怎么会……

    皱了皱眉,湛卢抿唇,转身便退后几步,挥手招了院门口站着的人来问:“北门亭那边如何了?”

    下人一脸惶然,犹豫了半天才道:“刚刚京都衙门传话来,说是相府的马车在半路遇了刺……正在追查情况。”

    什么?!湛卢一惊,连忙回头想去禀告情况,却差点撞上沈在野的下巴。

    “出了事,怎么不早点来禀?”沈在野就站在湛卢身后,脸色有些阴沉:“要是不问,你们还打算一直瞒着了?”

    下人脸色惨白,连忙跪地道:“相爷明鉴,刚刚才传来的消息,奴才正要进去禀明……”

    “事情发生多久了?”不耐烦地打断他,沈在野问。

    “有……半个时辰了。”

    “废物!”

    恼怒地扯了披风过来,沈在野沉着脸就往外走:“相府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缓了?”

    湛卢急忙跟在后头,小声道:“您两日前才将闻风堂给关了。”

    闻风堂里的人是负责相府的消息传递的,可是出了奸细,被沈在野一怒之下关闭。这一时之间,也没人能像他们那样风一般地传消息回来。

    冷哼了一声,沈在野出门上马,二话没说就朝北门亭的方向奔去。

    京都衙门的人正在街口看情况,瞧着是相府的马车,谁也不敢乱动,但是旁边三个人都是昏迷不醒,车里没人了,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人被劫持,那就是个大麻烦了,所以京都府的人着急地想办法,也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丞相府。

    这街口来往的人不多,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查起来也是甚为困难。

    捕头正盯着马车发呆,冷不防听得背后一阵马的嘶鸣,还没来得及回头,衣襟便被人扯了过去。

    “人呢?”

    沈在野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像是随意问的这么一句,但是眼里的寒意却吓得人家小捕头腿都软了,连忙道:“卑职不知!这里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车里的人不见了……”

    眉头微皱,沈在野松开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裳:“人不见了,不会去找吗?”

    “……是!”捕头抖了抖身子,连忙挥手让在场的捕快四散,每条街的方向都派人去追。

    这样追,能追到个什么?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沈在野掀开车帘看了看,又瞧了瞧旁边躺着的三个人。

    “湛卢,弄醒他们。”

    “是。”

    寻了一盆水来,往三人脸上一倒,立马就醒了两个。

    “丞相!”两个护卫慌张地跪地。

    “发生什么事了?”沈在野垂眸睨着他们:“你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心下一惊,护卫连忙道:“不是属下们没反抗,是不曾防备,冷不防有人从背后将属下打晕,根本来不及反应。”

    从背后?沈在野一愣,又扫了一眼四周:“出来的时候带了几个人?”

    “回相爷,四个。”

    四个?抿紧了唇,沈在野微微眯眼。

    这车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有两个护卫不见了,比起被人绑架,那女人自己带着人逃跑了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是,她跑什么?那么傻傻愣愣的人,难不成还能察觉前头有危险?

    “湛卢,你先去稳住景王爷。”想了想,沈在野沉声吩咐:“我先回去更衣,然后赴约。其余的人,回相府去清人,若是护卫少了两人,立马带人搜查京城各处。若是没少……那就让京都衙门去找人。”

    “是!”在场的人都动了起来,按照吩咐各自去做事。

    沈在野重新上马,握着缰绳想了想,轻轻摇头,策马往回狂奔。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姜桃花那女人本就够危险了,若还是个聪明人,那就真的麻烦了。

    午时还没到,天色却莫名地阴沉了起来,太阳不见了,风也更大了些。南王府的侧门半开,不一会儿就有人跑了出来。

    “姜氏?”

    看着门边靠着的人,穆无暇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会……”

    姜桃花一身的血迹,将素裙染得惨不忍睹,脸上也是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王爷。”一看见他,桃花立马红了眼眶:“王爷可能救我一命?”

    “发生什么事了?”穆无暇慌张极了,蹲到她身边,眉头紧皱:“伤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沈丞相?”

    “不能告诉他。”桃花摇头,喘着气道:“详细的情况,进屋之后王爷可以听我慢慢说,现在请您务必想个法子,在所有人都不会发现的情况下,将我放进您的屋子里去。”

    穆无暇一愣,随即就冷静了下来:“本王明白了。”

    既然派她的丫鬟偷潜王府传话,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穆无暇转身进去就将一众家奴全部赶去后院,说是等会要训话,然后便用披风将桃花裹了,让青苔背进去。

    “这府里的人都精明着,本王得先去应付一二。”

    将她安置在自己房间的内室,穆无暇道:“稍等片刻。”

    “好。”姜桃花点头,目送穆无暇出去。

    “主子。”青苔有些忐忑地坐在床边:“王爷会相信咱们吗?”

    “别的王爷肯定不会。”轻轻吸了一口气,桃花捂着腰侧,抿唇道:“南王不一样,他完全是少年心性,正义感十足,本身又对沈在野抱有怀疑。”

    只要她连猜带蒙地说对了一半,他都必定会相信的。

    青苔叹息,忍不住小声嘀咕:“还以为嫁来这大魏是什么好事,没想到却是生里来死里去的,早知道……”

    “别说那些没用的。”桃花撇嘴:“命运是老天定的,谁也没有早知道的权利,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想想怎么好好活。”

    她原以为错嫁是好事,没想到却是掉进了更大的坑。沈在野是个灭绝人性的人,白瞎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她也没必要对他抱有别的期待了,该陷害就陷害吧,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青苔沉默,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心疼。桃花倒不是很在意,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等南王回来。

    穆无暇也当真没离开多久,回来的时候就将房门关紧了,大步走到床边来:“你还好吗?”

    姜桃花笑了笑:“可能是不太好,但是王爷这么信任我,倒也让我觉得意外。您不怕我是坏人吗?”

    “本王看人很准。”拉过一边的凳子来坐下,小王爷扬了扬下巴,很是自信地道:“上回一见,本王就知道你不会是坏人。”

    打哪儿看出来她不坏的啊?桃花一愣,很是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的伤,要不要先看大夫?”穆无暇皱眉。

    “等我把话说完,王爷要是信,那便可叫大夫。要是不信,也没必要叫了。”轻喘了两口气,桃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微微一顿,穆无暇点头:“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沈丞相要杀了我。”

    “……”轻轻吸了一口气,小王爷眼睛都瞪大了:“为什么?!”

    “因为他想让景王承担杀了赵国公主的罪名,从而让皇帝与景王之间的嫌隙更甚,并且顺便也可以除掉我,以免我继续留在相府里,乱他心神。”直视着南王,姜桃花一字一句地道:

    “最重要的可能还是因为您,杀了我,对您最有利,南王爷。”

第16章 别怪我不客气

    桃花一脸老实地将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有些话该隐瞒的还是得隐瞒。

    沈在野听着,明显不信,光凭这几句,以南王的性子,怎么可能觉得她好。

    “你对南王也用了媚朮?”他眯了眯眼。

    桃花摇头:“南王年纪尚幼,满怀赤城,那样的人是不会被媚朮所迷的。”

    那是为什么?沈在野不能理解,穆无暇年纪虽小,心思却比任何人都细腻,如果不被妖术所惑,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的。连他都没能在他那里讨到好,这女人何德何能?

    “爷好像甚为看重南王。”瞧着沈在野的眼神,桃花小心翼翼地问:“您与南王经常来往?”

    微微一愣,沈在野轻笑,睨着她道:“南王要是与本王经常来往,这府里就不会为他准备这么大的阵仗了,不然下人可要被折腾得够呛。所谓亲者简,疏者礼,你不明白吗?”

    言下之意,他表现得这么看重南王,实际是因为不亲近,所以把礼数做了个周全?

    桃花在心里冷笑,这点理由,拿去骗青苔还差不多。两个人亲近不亲近,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来。沈在野与南王就算表面来往不多,私下也定然不少。

    “妾身明白了。”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她一脸天真地道:“那妾身也就可以放心了,还担心爷夹在妾身与南王之间,会十分为难呢。”

    “不会的。”沈在野轻笑,勾了她的腰肢过来,伸手捏了捏:“我不会有什么为难。”

    就算现在有,很快也会没有了。

    嫣然一笑,桃花顺势依偎在他身上,纤柔的手指落在他的衣襟边儿上,若有若无地划啊划啊。

    空气里又蒙上了一层带着暖香的气息,湛卢低头没敢再看,却察觉这屋子里一时竟然安静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看四周,屋子里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就退下了,只有两位主子,并着他这一个下人。

    有些尴尬,湛卢轻咳了一声:“主子?”

    沈在野一震,凝视着姜桃花的眸子瞬间找回了焦距,微微有些恼怒地闭了眼:“嗯,你先出去吧。”

    “……是。”意外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湛卢躬身退出房间,连带着扣上了门。

    转过身来,他不解地回想了一下。

    刚刚主子那么沉默,难不成,是中了姜娘子的媚朮?

    屋子里,桃花依旧依偎在沈在野的身上,笑容里有些藏不住的得意。

    这是她第二次得手了,果然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只要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下个套,任凭沈在野意志力再怎么坚定,那也是要被迷惑的。

    “你可真厉害。”他脸上笑着,声音却是低沉:“是我大意了。”

    “这是妾身的习惯,爷别生气。”桃花连忙举起双手,可怜巴巴地道:“一时半会儿好像改不了。”

    习惯?沈在野眯了眯眼,下颔的线条微微收紧:“你这是跟谁练成的习惯?”

    桃花一顿,抿唇道:“自然是跟师父学的。”

    赵国有专门教人媚朮的人,造诣最高的那位,就是她的师父。

    “是比你还厉害的女子?”沈在野挑眉。

    干笑两声,桃花捋了捋自己的袖口:“算是吧。”

    眸光流转,沈在野忍不住想,比姜桃花还厉害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自持力甚好,一贯不会为女人所动,在和风舞那晚是他大意了,冷不防就掉进了她的媚人陷阱里,没能抽开身。那也就罢了,可刚刚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又被她得手一次,要不是湛卢提醒,今日他是不是又得被她所控?

    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再美再好,又怎么可能留下来。

    目光里带了些可惜,沈在野淡淡地道:“明日见景王,万不可失礼。”

    桃花颔首:“妾身懂分寸的。”

    拜托,她是会媚朮没错,可又不是挂牌接客的,难不成见个男人就使啊?媚朮也是要**神的,很累的好不好?

    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姜桃花面儿上还是笑盈盈的,看着沈在野起身,连忙就行礼:“恭送爷。”

    沈在野是准备走的,然而看她这态度,突然有点不悦:“你这么急着让我走?”

    桃花愣了,抬头一脸讶异地看着他:“难不成爷也吃欲拒还迎的那一套,妾身不留,您反而不想走了?那早说啊。”

    沈在野:“……”这女人到底懂不懂如何勾搭男人?话说的这么直白,一点情趣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他微微一笑:“你留了,我也是要走的,只是妾室就该有妾室的态度,不该如此冷淡。”

    哦,意思就是,本大爷要走,你还必须留,你不留就是看不起本大爷!

    桃花明了地点头,换了副谄媚的表情看着他:“爷再坐会儿?”

    “不了。”沈在野扭身,果断地大步离开了争春阁。

    姜桃花:“……”

    哭笑不得,她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这相爷还是挺可爱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然而,青苔回来了。

    “主子。”关上房门,青苔皱着眉,喘着气道:“好奇怪啊。”

    “怎么了?”桃花来了精神,连忙把她拉到内室。

    倒了杯茶喝下去,青苔抹着嘴道:“奴婢打听了良久,有知情人说,相爷是寒门出身,但是父母不详。在皇上南巡的时候他因为救驾有功而入朝为官,短短两年时间就爬上了丞相的位置。但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没有接任何亲戚来京城,府里全是各家送的姬妾,以及他自己挑选的人,没有近亲,也没有远亲。入仕之后,倒是不曾去过吴国。”

    一般的高门大户,都是要靠家族关系来维持的,像沈在野这样的孤家寡人,在朝廷里当真算是一朵旷世奇葩,怪不得一直不涉党争,因为连个拖后腿的亲戚也没有,也就没把柄会落在人手里了。

    姜桃花皱眉,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

    孤家寡人,父母不明,这样的身份,能得皇帝的信任才奇怪吧?自古帝王多疑心,沈在野能坐上今天这位置,到底是有多可怕的能力?

    “沈丞相是几年前入朝为官的?”桃花问。

    “两年前。”

    “那先前说南王去吴国做过质子,是几年前回到魏国的?”

    青苔想了想,道:“也是两年前。”

    这是个巧合吗?!桃花瞪大了眼,怔愣地盯着青苔,目光飘远。

    眼前闪过百春花的绣帕,又闪过南王的脸,耳边接着就响起一些声音:

    “丞相府上就有门客名秦升,擅长驯狼。”

    “听闻会媚朮的人,遇上这**汤,会更加要命呢。”

    “景王那边,后日我与他相约北门亭,你将昨日发生的误会都解释给他听即可。”

    心里越来越沉,姜桃花跌坐在床边,脸色发白。

    “主子?”青苔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师父说人心难测,不可以表面判之,果然没错。”桃花愣愣地道:“他方才看我的眼神,恍然让我觉得他对我是有些微情意的。”

    那么温柔而深邃的眼里,映的都是她的影子,专注而热烈。这样的眼神,也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青苔很茫然:“奴婢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方才发生什么不要紧。”桃花伸手捏着她:“只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就行了,青苔,你快去准备,打听到南王府的位置,明日抓准时机逃跑。”

    什么?!青苔傻了:“好端端的,咱们跑什么?”

    “不跑就没命了。”低低地说了一声,桃花想了想,补充道:“瞎跑也会没命,现在只有南王有可能救我们一命。”

    青苔张大嘴,一脸的不知所措。

    主子经常喜欢骂她笨,她总是不承认,现在是真的感觉到了,在自家主子面前,自己真的很笨,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姜桃花已经起身在柜子里找东西了,只给她丢下了一句话:“沈丞相可能是南王的人。”

    啥?本来就迷糊,被她这一句话就给搞得更迷糊了。看着自家主子忙碌,青苔就坐在桌子旁边想。

    沈丞相位高权重,比南王得宠,怎么会反过来是南王的人呢?再说了,就算他是南王的人,那主子又怎么会反而跑去向南王求救呢?这不相当于自投罗网吗?还有,为什么要跑,谁会要了她们的命?

    没等她想个明白,桃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休息了,侧头过来看着她道:“明日需要很多精力,你赶紧去打听我想知道的事情,然后睡觉。”

    “是。”

    摇摇脑袋,青苔放弃了思考,一切跟着主子走,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姜桃**里很乱也很慌,可偏生是这种时候,她反而睡得很快,也睡得很沉。

    临武院。

    沈在野靠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手里捏着玉佩,微微皱眉。

    湛卢站在他旁边轻声道:“已经布置妥当了,只要到了北门亭,她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转回头来,沈在野勾唇一笑,带着些邪气:“那么美的女子,你觉不觉得可惜了?”

    湛卢一惊,连忙半跪了下去:“奴才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是吗?”沈在野轻笑:“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第17章 打破后院的平静 400钻石加更

    “是啊,妾身如今有什么觉得委屈的呢?”声音里满是哽咽,她扯着嘴角勉强笑道:“人人都在说呢,妾身如今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掉眼泪就掉眼泪,上一刻还笑语盈盈的人,须臾之间竟然就伤心成了这样?穆无暇看傻了眼,呆愣了片刻之后,立马慌了。

    “你别哭啊,本王说错话了,本王认错。”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找手帕,他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你该是委屈难过的,本王知道,所以今日才会来这么一趟。”

    真是个耿直的孩子,这么容易被骗,反倒是让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连忙收敛了些,朝他颔首:“王爷真是个好人。”

    “也没什么好的,他们背后都骂本王傻,总是得罪人。”穆无暇撇嘴:“今日也是,府上的人都劝本王不要来,可本王坐不住,总要来问问你才安心——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半路改嫁给沈丞相的?”

    “心甘情愿?”桃花瞪大了眼,张口就想否认。虽然她是想踩着人往上爬来着,但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嫁给沈在野的啊,是那禽兽强要了她,让她不得不改嫁的!

    不过,话到嘴边,她还是想起了自己今日的任务,只能硬生生咽下一口气,抬眼,泪汪汪地看着穆无暇:

    “此事,由不得妾身做主的。妾身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嫁过来,无依也无靠。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又在丞相府的屋檐下……您这样问妾身,妾身当真无法回答。”

    “怎么会无法回答?”穆无暇皱眉:“愿意就是愿意的,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的啊。”

    轻轻叹了一口气,桃花道:“世上的事情不是都可以用愿意和不愿意来回答的。”

    比如现在,她要是回答是自己愿意的,那就是得罪死了这小王爷,以后就少了一条退路。可要是回答不是自己愿意的,那就是明摆着逆了沈在野的意,往后在这相府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又不蠢,沈在野挖个坑,还就傻不愣登往里跳哇?

    “为什么?”小王爷犟起来了,眉目间重新带上了戒备:“你也想糊弄本王?”

    “不是。”被这眼神吓了一跳,桃花扁了扁嘴:“请王爷设身处地为妾身想一想!妾身突遭横祸,根本身不由已,如今大局已定,妾身背负不洁与趋炎附势等众多罪名,自尽未遂,忍辱偷生。如今这境地,岂是区区愿意或不愿意这几个字能概括的?”

    穆无暇一愣,表情又柔软了下来。看着桃花脸上这哗啦啦的眼泪儿,觉得不忍心了,终于从胸口掏出一张帕子来递给她:“你手帕都哭湿了。”

    “多谢王爷。”桃花嘤嘤嘤地接过,拿自己的手帕擤了鼻涕扔了,然后继续捏着南王的手帕擦眼泪。

    “既然你说你是身不由己,那可能跟本王说说前日的事情经过?”他问。

    桃花乖巧地点头:“前日送亲的队伍被野狼拦在了半路,护卫四散,街上跑得没了人,妾身的丫鬟带着人断后,让妾身先走,于是妾身就逃了一路。结果不知为何误闯了青楼后院,被人打晕灌药……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

    “野狼?”穆无暇皱眉:“专门来拦你的送亲队伍?”

    “……”桃花垂眸,心想难不成我还提着裙子去问野狼一句“你们是不是专门来拦我的”?

    “妾身不知野狼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

    小王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国都里前些日子就闹进了野狼,怎么可能这么久了都没有捕获,偏生还在你我大婚之日出了乱子?”

    桃花抿唇:“这个没人能控制吧,谁能操纵野狼呢……”

    “有人能。”穆无暇眼里隐隐起了怒火,侧头看向相府四周:“丞相府上就有门客名秦升,擅长驯狼。”

    什么?!

    姜桃花脸上不动神色,心里却是一沉。

    街上遇见的野狼不是偶然吗?难不成是沈在野的人在背后控制?

    这也太可怕了吧,为什么啊?她嫁不成南王,对沈在野有什么好处?这么处心积虑来害她,难不成她上辈子挖了他家祖坟?!

    又气又怕,桃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的事实就是她斗不过沈在野,已经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了,那就只能做他想要她做的事情,暂时保住小命,剩下的事情慢慢查。当下首先要做的,还是稳住南王爷。

    “王爷怕是想多了。”桌下的手捏得死紧,桃花脸上却还是万分镇定:“当时的情况有些混乱,那些野狼不像是被人操控的,就是饿极了黄昏出来觅食,正好遇上送亲队伍而已。”

    穆无暇眉头未松:“这也能看得出来?公主当时不是顾着逃跑吗?”

    当然是看不出来的啊,不过答应了人的事,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得做到啊!桃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认真回忆的样子道:

    “虽然是在逃跑,但妾身也看了两眼,场面混乱。野狼若是有人控制,该直接来咬妾身才是,可是它们没有。妾身也是自己乱跑才跑到青楼后院的,怪不得别人。”

    穆无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公主是到了青楼后院,被景王的人当成歌妓打晕,送给了沈丞相?”

    “是的。”桃花颔首道:“一进院子就被打晕了,后来的事情妾身就都不知道了。”

    就是知道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说那些啊!

    小王爷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嘴唇抿着,下颔的弧线也是紧绷,好像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良久之后,才道:“本王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事与你无关,也许是命运捉弄,也许是景王哥哥从中作梗,你只是受害者。”

    “您不怪妾身了么?”桃花眼巴巴地问。

    “这样的情况下,本王若是还怪你,岂不是太过分了?”叹了口气,穆无暇道:“也许是你我今世没有夫妻的缘分吧。”

    虽然这小王爷身姿已经甚为挺拔,模样也清秀,但毕竟比她小。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桃花还是有些尴尬的,只能拿帕子掩着眼睛叹气。正想说点什么呢,对面的人却是一惊:

    “手帕拿错了,公主可否还给本王?”

    啥?桃花一愣,拿下手帕来看了看。这帕子是普通的白色绢帕,只是上头绣了一朵花,层层叠叠,五颜六色,不知是何品种。

    这花手帕,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抿了抿唇,桃花看着穆无暇问:“这帕子对您来说很特别吗?”

    穆无暇犹豫了一番,看了看站得很远的随从,低声道:“这是吴国的一种风俗,在春日之时将百春花绣帕贴身携带,可以祈求春神娘娘保佑家宅和睦,国家兴盛,百姓安康。”

    “只是,父皇不喜我崇尚吴国风俗,这东西也只能偷偷带着了。”

    眼波流转,姜桃花细细地打量了这手帕,慢慢递回南王面前:“是这样啊,皇上既然不喜欢,王爷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别的习俗规矩本王都没再推崇了,只这迎春礼,是吴国最重要的礼节,吴国男儿不管在哪儿,都是要遵守的。”穆无暇小声说着,像是很心虚,接了帕子就塞回袖子里:“本王虽然是大魏子民,但到底也在吴国长大,所以……”

    “妾身明白了。”桃花颔首,轻轻倒吸了一口气,笑道:“这花也是吴国特有的图腾吧?没在别的地方看过。”

    小孩子没心眼,人家问,也就老老实实地开口答:“是啊,世间是没有这百春花的。一朵花生七色,只能是仙花。据说是吴国第一位皇后绣出来的,此后就一直传承,算是吴国的信仰。”

    信仰这个东西吧,不管人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只要心在,就不会舍得抛弃。

    桃花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勉强笑了笑,揉了揉眼角。

    “你可是累了?”小王爷眉头又皱了起来,想了想起身道:“本王也不宜久留的,既然该问的都问了,那就此告辞,本王再去找丞相聊聊。”

    “多谢王爷今日宽厚。”姜桃花起身,朝南王行礼:“王爷慢走。”

    穆无暇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女子也当真是可怜,心下微叹两声,便转身离开。

    亭子外头站着的青苔见人走远,便进来打算扶自家主子一把,谁曾想桃花竟然直接跌坐了下去,眉头紧皱,眼神飘忽。

    “主子?”青苔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闭了闭眼,桃花伸手抓着青苔的胳膊,小声道:“我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啊……”

    青苔很茫然,姜桃花垂头,开始自顾自地想一些事情。

    先前就说过,她是个记性很好的人,所以她记得昨日晚上给沈在野更衣的时候,从他怀里掉下来的花手帕上绣的图案。

    那图案跟南王今日手帕上的一样,是吴国特有的、被奉为信仰的百春花。

    南王曾在吴国为质子,遵循吴国风俗尚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沈在野也带着百春花的帕子?

第18章 沈在野的回合

    倒吸一口凉气,湛卢连忙磕头:“主子明鉴,奴才绝无越轨之心!”

    慢慢将玉佩戴回自己腰上,沈在野重新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你若是有不轨之心,也怪不得你。”他淡淡地道:“那女子的媚朮太过厉害,少有人能抵抗得住。”

    甚至连他,可能也中招了吧,不然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窗口看月亮了?

    心下微震,湛卢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家主子两眼,然后垂头道:“有件事奴才一早就想问您了。”

    “你问。”

    “您对姜娘子,似乎不太一样。”湛卢放低了声音:“从和风舞开始就有些失常,为什么?”

    沈在野沉默。

    今晚的月亮很皎洁,看得人眼睛有些恍惚,一转眼好像就能回到姜桃花和穆无暇大婚那天。

    赵国公主与南王的婚事,整个大魏都没有几人放在心上,所以送亲的队伍只有十几个护卫,松懈又懒散,以至于秦升在国都里养了几天的野狼一上去就把人吓得四散。

    人群混乱之后,有人负责拖住姜桃花的贴身丫鬟,有人负责暗暗给她引路,制造机会让她往和风舞的方向跑。

    姜桃花是聪明的,一路丢了不少彩色的石子儿,可惜,他的人就在后头,她丢多少,那人就捡多少,再往其他地方乱扔,以求在完事之前没人能找到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他让姜桃花在青楼**,那景王难逃罪责,势必被皇帝责骂,生了嫌隙。而南王不仅不用娶这个会媚朮的公主,更会得到皇帝的赏赐。至于他,他是个不知情的人,景王怪不到他头上。

    然而,当他站在二楼上看见那女子不经意的一抬脸的时候,他突然改主意了。

    一箭双雕多没意思啊,一箭四雕才是本事。既然这女人如此倾国倾城,又何不让他亲自领教呢?之后,景王还连带着算是拖累了自己,也就欠了自己一个交代,一举四得。

    他只是表面重女色,不是个真正贪图美色的人,但是也许是压抑了太久,反正这人都会死,那不如陪他放纵一回也好。

    天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的,难不成每一个禁欲的人身子里都住着一个浪鬼?沈在野没想明白,也不打算去细想,反正一切都依旧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走。

    但是,从他踏进那间屋子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往不可知的方向去了。

    相府的后院里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妖媚的、端庄的、活泼的、知趣的,然而他从来没见过姜桃花这样的。

    雪白的胳膊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红色的锦被衬着肌肤,当真是诱人至深,加上这人媚眼如丝,又挣扎又渴望的模样,瞬间便叫他失了控。她分明不是最美的,但那一双眼睛却像是有漩涡,扯着他一点点地卷进去,再也出不来。

    也许是姜桃花在用媚朮的原因吧,他没有防备,所以享受、沉沦。要不是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尚存,那肯定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她继续活着。

    “我为什么失常,一点也不重要。”敛了心神,沈在野微微一笑:“你只需要知道,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那就够了。”

    “……是。”湛卢抿唇,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昨日您半夜回临武院,顾娘子派人来盯着了。”

    “那女人就是爱计较。”不在意地挥手,沈在野轻舒一口气:“随她去吧,反正明天之后,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奴才明白。”

    起身关窗,沈在野也收拾了自个儿,躺**休息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竟然梦见姜桃花了。

    那女人穿着一身绣桃花的长裙,裹着粉色的袍子,倚在桃花树下对人笑。她面前的人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却是手执画笔,慢慢地画着她。

    即便在梦里,沈在野还是皱了皱眉,心想这么**的女人,幸好没有嫁给南王。

    月亮西沉,天色渐渐亮了,待到辰时,姜桃花就起身开始梳妆了。

    她穿了沈在野准备的华贵的裙子,然而在穿那裙子之前,先穿了一件素裙在里头,发饰也是用些轻巧的固定,压头的只用来装点。

    “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桃花忍不住叹息:“分明是张沉鱼落雁的脸,为什么每次打扮都要遇上逃命呢?”

    青苔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她身后,闻言看了看四周,然后道:“地图奴婢已经拿到了,碎银也准备好了。”

    “嗯。”桃花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又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姜桃花整理了一下外袍,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见沈在野竟然跨进来了。

    “爷?”惊讶万分,桃花眨了眨眼:“您今日不用上朝?”

    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没睡好,沈在野揉着眉心道:“折子递上去了,今日我休假。”

    “哦……那爷要随妾身一起去北门亭吗?”

    “不了,等会还有其他的要紧事。”看了她两眼,沈在野微笑:“我只是在你临行前来看看你。”

    临刑前。

    桃花脸上笑着,心却在咆哮在呐喊!这简直是直白啊!都说临刑前来看她了,她果然没有猜错,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逃的了!

    “怎么这么紧张?”靠近她两步,沈在野垂眼看着她,眼神温柔极了:“很怕景王吗?”

    比起景王,我更怕你。

    桃花嘿嘿了两声,微微屈膝:“有爷撑腰,妾身不怕。”

    “嗯。”

    应了一声,沈在野直接就在主位上坐下了,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端起旁边青苔放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沫。

    他不吭声,桃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陪他干坐着。但是这位爷不走,她是不可能先离开的,于是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时辰慢慢过去。

    茶凉了,沈在野一口也没喝,只将杯子放下,目光深深地看进桃花的眼里:“你路上小心。”

    四目相对,桃花微微一愣,歪了歪脑袋,突然朝他很是天真地一笑:“爷在担心妾身?”

    “你看得出来?”沈在野轻笑。

    “嗯,您的眼里写着舍不得和犹豫。”桃花眼里满是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地看着他道:“短短几日,爷能对妾身情深至此,妾身也是无憾了。”

    抿了抿唇,沈在野垂了眸子,像是带着道别的释然,挥手道:“去吧。”

    “妾身告退。”姜桃花起身行礼,眼睛一直看着他没有移开,直到转身。

    青苔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不经意往屋里看了一眼。

    主位上的丞相爷依旧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那样的眼神……好生奇怪。

    “走吧。”桃花低声道。

    回过头来,青苔带着她一路到了侧门,等上了马车的时候她才问:“相爷这是怎么了?”

    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桃花淡淡地道:“即将告别不久前才与他共度良宵的女人,良心不安。”

    啥?青苔震惊。

    嗤笑了一声,桃花喃喃道:“我方才没说,他那双眼里有不舍,有犹豫,更多的是狠绝,分明就是在同我做最后的告别。不过……能让他专门过来陪我坐这么久,看起来这相爷也未必绝对无情。”

    他是知道她会没命,所以方才才不掩饰情绪了。若她傻一点,就当真该觉得他只是舍不得自己出门而已。但事实是,他对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掩饰的。

    昨晚入睡之前,桃花是愤怒过的,毕竟自己是个公主,他怎么能说弄死就弄死?万一会影响两国邦交呢?

    但后来她就想通了,沈在野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要她去见景王,她肯定是死在景王面前的,所以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罪责全在景王身上。

    看来上辈子有可能是她和景王合伙挖了他家祖坟吧,多大仇啊。

    青苔皱眉,轻轻握了握自家主子的手,然后掀开些帘子看向外头。

    车夫是相府的人,车边还有四个护卫,昨夜已经悄悄换好了,有两个是从赵国跟过来的她们自己的人,只等到了合适的地点,就可以逃了。

    姜桃花看着地图,手指落在一个街口上:“这里,离那边最近。”

    “奴婢明白。”

    车夫是会功夫的,接了这任务,心想后头不过两个弱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只要到了北门,那就可以交差回去领赏了。

    于是他这一路心情都很好,甚至哼着小曲儿。

    “滴哩啷个啷呀,啷个里个啷……”

    “好听!”一曲哼完,旁边竟然有捧场鼓掌的!车夫高兴地扭头,却见青苔冲自己一笑,然后照脸就是一拳揍了过来!

    这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揍得摔下了马车,昏迷不醒。

    车旁的两个护卫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另外两个护卫同时打晕。

    “好样的!”桃花看得直鼓掌,然后麻利地将锦袍和头上多余的头饰取了,再伸手掏出一瓶子猪血来。

第19章 自大的男人要吃亏

    眉头皱得更紧,沈在野深吸一口气,下手又狠又准,没缝几针,就将桃花彻底痛醒了过来。

    “你想要我的命……也不用这么折磨人。”眼睛半睁,姜桃花只觉得头昏脑涨,手都抬不起来,说话也费力。

    饶是如此,她还是伸手掐上他的胳膊,死命地拧。

    眼皮子都没动,沈在野下手依旧又准又狠。针从她皮肉之中穿过,感觉到她疼极的瑟缩,他反倒是笑了:“你原来是会疼的。”

    谁不会疼呢?姜桃花要气死了,头上汗水混着眼里的泪水流得满脸都是,下巴搭在他肩上,干脆就蹭他满衣。

    沈在野其实心里是有些紧张的,毕竟给人缝伤口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做,对方还是个清醒的女人,呜咽声压在喉咙里,他都听得见。

    但是,想着这女人的所作所为,他沉了眼,当真是半点不想同情她!

    “有件事我很好奇。”手上满是血,沈在野还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桃花痛得直翻白眼:“您……觉得妾身现在能长篇大论?”

    针穿肉,后头的线就在针口上拉扯,这滋味儿还不是一瞬间就能结束的,一针两针三针,痛了还有更痛的,连绵不断,挠心挠肺。

    这可不比当初接骨轻松,她浑身都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嘴唇青白,连掐沈在野的力气都没了。

    “不能长篇大论,那就听我慢慢问,等你有精力了,再一并答。”沈在野抿唇,一边缝合一边开口:“这伤是你自己弄的吧?也算是你自作自受。只是,你凭什么笃定南王一定能救你?”

    这是他最好奇的事,他分明未曾对南王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现,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礼仪来的,姜桃花怎么就捏着了南王爷?

    身上的人没再吭声,大概已经是疼得神志不清。

    沈在野瞧着那伤口,嗤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场算是你赢了,南王不信我了,并且要保你的命,说你要是死了,不管死在谁手上,他都会算在我头上,与我分道扬镳。”

    “姜桃花,你这瞎碰乱撞的,可抓着了个了不得的把柄,让我想立刻杀了你,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投降。”

    桃花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但还能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就勾了勾嘴角。

    她赢了啊,没有下错赌注,虽然去了半条命,但是终于也留下了半条命。

    照这样说来,沈在野现在不仅不能杀她,反而要想尽千方百计保住她。对于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来说,突然被她诓了,心里该是十分恼火吧?

    也怪不得现在对她下手这么狠了。

    这么一想,桃花都觉得这穿肉之疼不算什么了,趴在他肩上,还轻笑了一声。

    眯了眯眼,沈在野侧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别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人还在他相府,把他先得罪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姜桃花没吭声,心里却是不在乎的。路要一步步地走,这第一步她走通了,后面的就好说得多了。

    最后一针缝完,沈在野剪断肠线收了针,睨了一眼那狰狞的伤口:“过了今日,你不必再侍寝了,看着恶心。”

    汗水和泪水顺着鼻翼往下淌,桃花没力气跟他呛声,离开他的怀里就倒在了床上,皱着眉昏睡过去。

    缝了二十八针,一声痛呼都不曾有,这样的人哪里是女人,简直是怪物吧?

    沈在野起身,用青苔打来的热水拧了帕子,把她身上的血擦了,再洗了手,然后走出去。

    穆无暇一直在外头等着,一度怀疑桃花是不是断气了,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是沈在野出来,却是微笑着对他道:“伤口缝完了,叫医女去上药照顾即可。”

    穆无暇一愣,转头看了医女一眼,医女连忙行礼进屋。

    “你缝完的?”

    沈在野点头,坦荡地迎上小王爷怀疑的目光:“既然王爷把她的命与微臣的命系在了一起,那微臣自然会对她负责。”

    “那就好。”神色放松了下来,穆无暇轻叹道:“你早如此,就不必这么折腾了。再完美的谎言也有被拆穿的时候,你何不一开始就对本王坦诚?”

    沈在野微笑,俊朗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温柔极了:“微臣做的一切都只会是为王爷好,至于要怎么做,王爷不必担心。”

    意思就是,这次欺骗不成功是他运气不好,下次会更加天衣无缝一点?小王爷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想要本王不插手,那你就做与本王无关的事。一旦与本王有关,你又想继续欺骗本王,牵连无辜的人,那就不要怪本王亲手断你的后路了。”

    轻吸一口气,沈在野垂眸看着他:“王爷与微臣为难,对您自己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负手而立,穆无暇双目坦荡地回视他:“但是于本王自己良心能安,对本王也没什么坏处。”

    他们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走的路不同。沈在野一直致力于把他拉到他的路上去,穆无暇却要坚持自己走。

    这一点分歧就给了桃花今日生存下去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沈在野依旧笑得温文尔雅:“微臣明白了,等相府的马车过来,微臣便先将姜氏带回府。”

    “好。”穆无暇颔首:“但是日后,本王会经常过府看望姜氏。”

    “王爷随时可以过来。”沈在野抿唇:“注意些行踪便是。”

    “嗯。”

    湛卢将马车停在了南王府侧门,沈在野当着南王的面,温温柔柔地将桃花亲手抱进了车。

    然后车帘一落下,姜桃花就被粗鲁地丢在了软垫上。

    闷哼了一声,她还是没醒,沈在野闭了闭眼,打开旁边的车窗,笑着朝南王道:“王爷留步。”

    穆无暇点头,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了面前的官道,才转身回去。

    “主子。”湛卢策马跟在马车旁边,沉声道:“计划既然有变,那景王那边该如何?”

    揉了揉眉心,沈在野道:“先去府里通报一声,让管家去宫里请个御医出来,就说姜娘子伤着了。”

    湛卢一愣:“娘子的伤不是已经……”

    “照吩咐去做。”

    “是。”低头应了,湛卢没再多问,策马就往相府先奔去。

    桃花躺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又在被人算计,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沈在野低头,手指轻轻地从她脸庞上划过,深邃的眼里闪着不明的光,声音极轻地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相府那一池安静的水,早就该有人来搅乱,她既然掉进水里能不死,那不如就多折腾点儿浪花出来吧。

    梦里的姜桃花自然是听不见沈在野的话的,她正走在一片茫茫的水上,脚步过处,涟漪一圈圈地**开去。

    “这是哪里?”桃花很诧异。她腰上的伤还很疼,可整个人却轻巧得像在飞。

    远处有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瓦的飞檐上摆着镇檐神兽,白玉石的阶梯一路从宫殿门口延伸到水边。

    “这是皇宫。”有个声音告诉她:“你若有一日能踏进这里,得到人上人的心,那这大魏天下,便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桃花两眼放光:“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

    “是。”那声音回答她:“你的心愿,通通能完成。”

    那太好了!桃花大喜,提着裙子就往那边跑,但是没跑两步,腰上却疼得厉害,只能停下来,皱眉看着前头。

    “在跑过去之前,先保住命才是正事。”那声音道:“桃花,你又不要命了吗?”

    要啊,她什么时候不要了?不过这语气好熟悉啊……姜桃花皱眉,抬头朝四周看了看:“你的声音,是谁?”

    说话的人顿了顿,接着就有一盆水朝她猛地泼了过来!

    “啊!”冷得一个激灵,姜桃花连忙睁开了眼,意识有些恍惚地喃喃:“就算我不记得你名字,你也不能泼我水啊!”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听见青苔沉声厉喝:“顾娘子!”

    顾怀柔捧着水盆站在床边,脸上要笑不笑:“哎呀,我……我只是想帮忙给姜娘子擦擦身子的,谁让你一个劲儿地拉我的手……姜娘子,你没事吧?”

    冷风从窗口吹进来,桃花打了个寒战,瞬间就清醒了,感觉到自己脸上身上的水,侧头就看了一眼床边站着的人。

    一身紫色上袄配着黄色的锦绣长裙,花纹考究,但用的是小花碎叶,想来身份和她差不多。脸长得瘦削,跟个锥子似的,下巴尖尖,显得眼睛很大,眉却细得几乎看不见。

    看眼神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竟然这么直接地上门泼水了?

    “这位是?”

    青苔皱眉,想发作又碍着身份,只能压着脾气道:“这是温清阁的顾主子,与您同是娘子。”

    同是娘子,位份一样,就没有被她这样欺负的道理吧?!

第20章 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大魏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姜桃花一边抱着喜服的长摆往前狂奔,一边皱着脸在心里咆哮,就没见过哪个大国的国都街上会出现野狼的啊!她是过来和亲的,又不是来喂狼的,这国都禁卫还能不能好了?简直都是饭桶!

    “公主您先走!”青苔焦急地看着后头狂追上来的狼群,小脸都吓白了:“奴婢带护卫们断后,您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最好是高处,躲起来,等会奴婢再带人去接您。”

    “好嘞!”一点没犹豫,姜桃花跑得飞快,街上百姓四散,噼里啪啦的全是关门关窗的声音,她跑累了想去敲门让人救个命吧,没人开门。

    真是个人心凉薄的国度啊!

    头上的金冠死沉死沉的,身上的衣裳也是巨大的障碍,十分不利于逃命,桃花干脆就将它们一股脑塞进街边堆着的竹筐堆里,只着一袭白底红边的桃花暗纹裙,轻松地继续往前跑。

    狼嚎声越来越远,眼瞧着四周都没人了,她终于停了步子,靠在一个院落的后门上。刚想喘口气,背后的门冷不防就打开了,重心失衡之下,姜桃花就以狼狈的滚球姿势,跌进了人家的院子。

    在一个时辰之前,她还是从赵国来的高贵的公主,仪态万千地被送上嫁车,即将嫁给魏国的南王。万万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她就这么滚泥带灰地摔进了不知名的鬼地方,眼前全是小星星。

    缓了一会儿抬头,她还没来得及看看情况,就见面前的人表情惊愕地瞪着她,随即朝院子里大喊:

    “找到啦!这小蹄子在这儿呢!”

    这嚎叫声穿透力极强,没一会儿就有几个人哗啦啦地跑了过来,完全不给人解释的机会,一巴掌就拍在了姜桃花的后脑勺上。

    疼啊,这是真疼!可是疼就算了,打的位置不对吧?她没有眩晕的感觉啊!

    瞧这情况反正也是逃不掉了,为了避免被人补一巴掌,姜桃花干脆就装晕,任由他们将自己架起来,往不知道什么地方带去。

    路上桃花还想伺机逃跑,然而周围的人根本没给她半点机会,推门进了屋子,就有人捏着她的嘴灌了汤药进来。

    按理说这种效用不明的药,她是应该吐了的,但是莫名的这汤药跟银耳粥一样甜,落进嘴里,让她这个一整天没吃饭了的人,下意识地就是一咽。

    咕噜。

    完蛋了。

    后悔地吧砸了一下嘴,姜桃花懊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有几个丫鬟过来扯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有几个胖女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火急火燎地喊着:“快点,快点,要来不及了!”

    赶着去投胎啊?

    她很想告诉她们这多半是认错人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汤药的原因,四肢都使不上力,想张口都觉得困难。身上的衣裳都被扯了,换了件儿艳俗的大红绸袍,然后几个丫鬟就齐心协力将她抬到了一旁的大床上,盖上了被子。

    门吱呀了两声,屋子里的人鱼贯而出,整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姜桃花年芳十八,也算是个嫁人的好年纪,本有青梅竹马的恋人,奈何缘分不深,被自己的皇姐勾搭走了。赵国皇帝年迈,新后干政,欲立皇长女为帝,以致朝野纷争不断,民心惶惶,国力衰退。她和皇弟无依无靠,唯有她远嫁大魏这一条出路,或许能换得一线生机。

    然而,这一线生机,似乎也在今日被掐灭了。

    屋子里香气缭绕,桃花觉得身子里像是突然干涸了,从腹部开始,一直蔓延到喉咙口。努力睁开眼想找点水喝,可是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幅春宫图!

    “花娇难禁蝶蜂狂,和叶连枝付与郎。”

    上头男女交欢,画面靡靡不堪。能挂这种图的,除了青楼也没别的地方了。那她这个样子被搁在青楼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姜桃花是有点绝望的,虽然贞节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但是,她还没进南王府的大门就没了这东西的话,那再想进去,可能就难了。

    这到底是个误会,还是有人存心要跟她过不去?

    屋子里有轻微的响动,层层叠叠的纱帐外头,好像有人来了。

    姜桃花的理智还是在挣扎的,但身子却诚实得很,像想吸人家阳气的妖精,期待地看着伸进纱帘里来的那只手,随时准备扑上去。

    那真是很好看的一只手,修长白皙,指腹上好像有薄薄的茧,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美观。轻轻落在她裸露的肩头上,冰凉冰凉的,叫她忍不住就侧过脸去蹭。

    “还真是难得的美人。”

    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些她听不懂的情绪。姜桃花有些茫然地抬头,朦朦胧胧间只看清了来人的轮廓,像雨后清远的山,带着湖上清冽的雾气。

    “你……是谁?”

    那人坐在了床边,一只手随她蹭着,另一只手优雅地将衣袍都解开,脸逆着烛光,表情完全看不清楚。

    “我吗?”他好像轻笑了一声,然后道:“大概是个恩客吧。”

    姜桃花:“……”

    这回答还真是简单直接,也让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堂堂赵国公主,要是在青楼被人给玷污了,等这消息传回国,叫长玦如何还抬得起头来?

    不行,她得拒绝!

    这样想着,姜桃花用尽了全力,想将面前靠过来的人一把推开,谁知手落在人家胸前,竟然变成了拉着人家衣襟往自个儿这边拽。

    这药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这么烈!

    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人慢慢压了下来,姜桃花内心在咆哮,动作也有些僵硬。感觉到这人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脖颈之间,酥酥麻麻的,下意识地就皱眉别开了头。

    “既然饮了**汤,那就别白费力气了,那汤药效很强,没有女人抗争得过。”身上的人慢慢将锦被掀开,贴上她的身子,呼吸霎时沉重了不少,语气里却满是调笑:“听闻会媚朮的人,遇上这**汤,会更加要命呢。”

    瞳孔微缩,感觉到自己滚烫的身子被这人冰凉的身体完全覆盖,姜桃花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你怎么知道我会……”

    “嘘,别说话。”这人伸手,带着薄茧的手掌在她的肌肤上游走,声音放轻了些:“女人话多可不是好事,今夜你只要伺候好我即可。”

    伺候你奶奶个腿儿啊!姜桃花忍不住破口大吼:“你不要命了!本宫是赵国公主……唔。”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他给死死捂住了。风从窗户吹进来,床边点着的灯突然熄灭,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 桃花皱眉,只看得见这人一双微微泛光的眼睛。

    “要听话才行啊。”他道:“想当活人伺候我,还是想当死人被我占有,你二选一?”

    体内的燥热已经是抑制不住,脑子还想多思考一会儿,身体却已经朝这人贴了上去,滚烫的身子蹭到些清凉,桃花忍不住就**出声。

    这声音软绵绵的,像猫爪子似的挠在人心上。

    身上的人一顿,接着就轻笑了一声,开始肆意地在她身上流连。

    赵国的女子,无论平民还是皇室,都会自及笄起习媚朮,所以姜桃花很懂如何在床笫之间取悦男人。一般人学媚朮也就学个皮毛,只求让日后的夫君满意。但是桃花不同,她学得深,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控制男人,为她所用。

    面前这个人是她的第一个猎物。

    但是,情况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第21章 各取所需

    穆无暇一震,抬眼看向沈在野,后者神色竟然未变。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咬牙问。

    沈在野一笑,道:“这有什么好说?微臣今日本就与景王相约北门亭,刚分开,不信您可以问景王。这倒反而说明姜氏在撒谎,她根本不是要去北门亭。”

    “你觉得这话有说服力吗?”穆无暇冷笑:“姜氏初嫁,人生地不熟,若不是你的吩咐,她会出府?”

    “微臣的确是吩咐她出府,不过不为别的,只是闲逛,看看京都的风光。”沈在野从善如流:“就是不知她为何会遇刺了,王爷有仔细看过她的伤势么?”

    穆无暇一顿,摇头:“男女有别,姜氏是你的姬妾,本王如何看得?”

    “那王爷何必这么着急?”沈在野笑道:“真受伤还是假受伤,总得先查个清楚吧。”

    “……”

    瞪了他半天,然后想了想,穆无暇还是让开了身子,示意他先进去。

    沈在野优雅地颔首,不慌不忙地跨进主屋。

    姜桃花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一身血衣未换,就算有被子半掩着,看着也还是触目惊心。

    旁边的大夫见着他们便拱手道:“王爷、相爷,这姑娘伤在腰上,老夫不便查看。已经传唤了医女,正在路上。现在暂且让丫鬟帮着粗略包扎了一番,再开了些补血的药材。”

    “别忙活了。”往床上扫了一眼,沈在野便笑道:“其他人都下去吧,留王爷与我即可。”

    大夫一愣,低头应了。青苔留在床边没动,桃花半睁开眼看了看她,她才起身,不情不愿地出去关上门。

    “相爷竟然亲自来了。”挣扎了一番,姜桃花半靠在床头,眼里满是戒备:“是打算来惩罚妾身吗?”

    沈在野低眼看她,半嘲半笑:“你做错了什么吗?”

    “泄露了爷的计划,也是该死。”桃花苍白地笑道:“为了苟活,妾身也是不择手段了,还请爷见谅。”

    “你要活,没人会拦着。”目光落在她的血衣上,沈在野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浓:“但是原本就活得好好的,还要反过来诬赖我,又是何居心?”

    桃花一愣,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妾身诬赖您?您难道不是要妾身赴景王北门亭之约,然后想杀害妾身嫁祸景王吗?不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没有错,沈在野也实在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发现这个事实的,不过现在在南王面前,打死都不能承认!

    “你想多了。”他镇定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桃花嗤笑,捂着自己的腰,眼里微微有泪:“那爷的意思是,这京都之中,还有别人敢来刺相府的车驾?敢对赵国来和亲的公主动手?妾身死了,对别人可有什么作用?”

    “你这伤……”顿了顿,沈在野勾唇:“骗得了南王,以为也骗得了我吗?”

    真是流了这满身的血,她人还能醒着说话?这血,怎么都不像是人血,压根就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吧。

    桃花抿唇:“爷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沈在野微笑,转头看着穆无暇道:“姜氏大概是对微臣心有不满,不知从何得知微臣对王爷敬重有加,故而假装受伤,上门诬陷,以求要挟于臣。”

    “虽然不知她想要挟臣做什么事,但是其心可诛,实在不可轻信!”

    穆无暇皱眉:“你的意思是,姜氏是假装受伤?”

    “是。”沈在野伸手,捏起桃花一片衣襟:“这多半是猪血,才会凝成块,呈紫红色。”

    微微一愣,穆无暇看向姜桃花。

    桃花斜靠在床上,任凭沈在野捏着,眼皮都没抬:“相爷这诬赖人的本事,是愈加厉害了。妾身是实实在在挨了人家一剑,如何做得了假?”

    “呵。”沈在野挑眉,轻笑了一声,低头下来凑近了她。声音轻轻软软,却满是嘲讽:“你这女人是真蠢还是假蠢,受伤这种事,一看便知,你还真以为能骗到底?”

    桃花眼波粼粼,眸子左右微动,带着些挑衅直视他:“那爷不如就看看好了。”

    还真以为能唬住他不成?沈在野失笑,也不顾忌南王在场了,直接将床上的被子掀开,伸手就去扯她的腰带。

    穆无暇吓了一跳,到底是学了君子之礼的,立马就扭身看向别处。

    姜桃花脸色发白,却没挣扎,任凭他将自己外裳扯了,露出白生生的一截细腰,以及腰上裹着的厚厚的白布。

    “你的面色可真像受了重伤的人。”继续扯那白布,沈在野淡淡地道:“若不是见过你上妆的本事,我也得被你骗了。”

    “在爷心里,妾身竟然这么厉害?”桃花笑了,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那爷这一腔信任可能是错付了。”

    就算她会上妆,也画不出这样苍白得跟鬼一样的脸色。

    沈在野嗤笑,表情明显带着不信,手上动作不停,不耐烦这一圈圈的东西,干脆就用了狠劲儿,一把扯了下来。

    就算是有准备,桃花还是被疼得嘴唇发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止了血的伤口,被他这动作拉开,鲜血淋漓!

    三寸长的口子,皮肉翻开,形状可怖,从后腰一直划拉到前腰,瞧着都令人皮肉发紧。

    竟然真的有伤?!

    沈在野重重一震,脸上的嘲笑消失得干干净净,表情僵硬地瞪着她:“你疯了?!”

    女子身体何其重要,她竟然舍得划这么大一条伤口?更何况,就算是腰上这位置,伤口再深一点,那也是能要人命的!

    疼得眼泪花儿直冒,桃花也勉强冲他笑了笑:“这不都是拜您所赐吗?”

    他不计划着要她的命,她也不会被逼到这份儿上啊!她这么怕疼,又这么怕留疤,要不是没办法了,谁愿意挨这一刀啊!

    没错,她是准备了一瓶子猪血来着,但是跟沈在野这种毒蛇过招,假血哪里够用,肯定是要真伤的。猪血只是让她表面看起来更惨一点,更震撼南王的心,又不是真打算靠那个蒙混过关。

    沈在野的确是有点小瞧了她,这点小瞧就足以让她打他个措手不及。

    的确是措手不及,诡言善辩的沈在野现在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一双眼里像吹着隆冬凛冽的风,冻得姜桃花打了个喷嚏。

    他是应该兴奋的,毕竟在大魏这两年,从未棋逢对手。今日好不容易发现了个厉害角色,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再无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一片血色让他觉得不舒服得很,脸色难看得像刷了层锅灰,手也下意识地捏紧。

    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女人,有必要弄这么大的口子?万一没死在他手里,死在她自己手里了,不觉得荒唐吗!

    真是个疯子!

    “听沈丞相不说话,想必姜氏伤得不轻。”

    背对着他们的小王爷负手而立,沉声道:“既然伤得不轻,那先前丞相的污蔑,就完全不成立了。您还有什么要争辩的吗?”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姜桃花也就耐心地等着。她知道以沈在野的能力,至少都还能瞎掰五百字,把南小王爷给绕晕,然后再把罪名扣回她头上!

    所以,她已经在整理腹稿准备下一轮的反击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沉默良久之后,沈在野竟然淡淡地道:“臣的确有借景王之名杀姜氏之心。”

    桃花一愣,吓得捂着腰就往床塌里缩,穆无暇更是转过身来,怒目直视他:“你承认了?”

    “是,但是微臣为什么要这样做,王爷应该明白。”

    穆无暇皱眉,刚想反驳,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你答应本王的事情不算数了?”

    “此一时彼一时。”沈在野抬眼看他:“您来大魏,难道是打算安乐度日的?”

    微微一愣,穆无暇沉默了,眉宇间又是气愤又是愧疚,看得姜桃花一头雾水。

    这俩在说啥?南王刚刚还气得不得了,现在怎么又是一副这样的表情?

    拿了放在一边的药,沈在野慢慢在床边坐下,伸手就将桃花给拎了过来。

    被他的动作吓傻了,姜桃花一边挣扎一边喊:“王爷救我!”

    穆无暇回过神,刚想上去帮忙,眼里却映进一片雪白的肌肤。

    脸上一僵,小王爷赶紧转过身去,咬牙道:“姜氏身上本就有伤,你就不能温柔些?”

    沈在野挑眉,将人拉进怀里按住了,瞥了一眼她那血水横流的伤口,冷笑道:“有些人你对她温柔,她就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不如麻利收拾了,免得为南王府平添一条人命!”

    桃花痛得嗷嗷直叫,沈在野半点没含糊,照着伤口就洒了半瓶药,末了扯过白布来,沉声冲她低喝:“压着!”

    吓得一哆嗦,桃花眼泪汪汪地拿纱布和着布头按住伤口,然后就感觉这人开始一圈一圈地给她包扎。

    沈在野的胸膛很结实,两只手臂从她身侧穿过,在她背后交接白布,整个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呼吸都在耳畔。

第22章 留下她吧

    按照师父所教,姜桃花使出了浑身解数,纠缠、引诱、摄魂。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的人不仅不为之所动,反而反过来想控制她,叫她按照他的步调走。

    这就让人不服气了吧?还有男人能在床上保持理智的?那岂不是说她技术不到家?

    气愤地鼓了鼓嘴,桃花伸手勾住身上人的脖子,仰头就想吻上去。

    身上的人一僵,侧着脸避开她,颇为嫌弃地道:“休想。”

    “……”

    亲吻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又不是见谁都可以亲的,他这态度是几个意思啊?!

    浑身的反骨都被激了起来,姜桃花一个翻身就将这人压在身下,玲珑的身段被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勾勒得格外动人。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会儿。

    “好看吗?”半睁开眼,桃花媚笑道:“既然要我伺候,那不如就好好享受,还要理智做什么?”

    床上的人眸子冷清地睨着她,伸手捏着她那不盈一握的腰,低声道:“以你这样的功夫,若是我没了理智,那命都得交给你了。”

    他又不傻。

    桃花一顿,接着笑:“你觉得亲一下就能被没了魂不成?”

    “不是。”他摇头。

    “那为什么躲?”

    “脏。”

    简单明了的一个字,震得姜桃花浑身颤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说她脏?那还主动进这间屋子?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胸口一团火烧上来,比欲火更加旺盛,姜桃花几乎没经过思考,直接就拿头往身下这人的头上狠狠一撞!

    “啊!”

    冲动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一人一个包在额头上冉冉升起。桃花尤嫌不过瘾,还想再撞,却被这人狠狠扯了下去,压进床榻里,毫不留情地开始蹂躏。

    “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冷哼一声,那人眯了眯眼,伸腿分开她的双腿,也不给个提醒,直接霸道地闯了进去。

    “啊!”这回轮到桃花惨叫了,一张小脸瞬间刷白,身子猛地发抖,指甲也掐进了他的肉里。

    “……”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动作一僵,然后就沉默了。

    桃花疼得死去活来,一怒之下用尽力气仰头,趁这人没反应过来,狠狠在他唇上一咬!

    一声闷哼,那人好像真恼了,身体四周散发着侵略和暴怒的气息,完全不怜香惜玉,动作更加粗暴直接。

    “不……”眼泪哗啦啦地掉,姜桃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都说男人遇见她会化成绕指柔,面前这玩意儿哪里柔了?简直是个畜生啊!

    等明儿醒过来看清这人的脸,她一定,一定叫人把他给切了!大卸八块的那种!

    红被一阵翻滚,欢好之声先是断断续续,接着便是绵绵不绝。窗外月亮初升,远处还隐隐传来两声狼嚎。

    酉时两刻,有人来了房间门口,伸手轻轻叩了三叩。床上的男人微微叹息,刚起身想下床,却被人勾住了腰,重新卷了回去。

    门口的湛卢皱了皱眉,看了看时辰,有些惊疑地喊了声:“主子?”

    “……嗯。”

    里头应了一声,声音沙哑低沉,也没多说什么,似乎是**又起了,一阵响动听得外头的人面红耳赤。

    抹了把脸,湛卢轻咳一声,扭头严肃地看着下人道:“再将景王爷拖一会儿。”

    “是!”下人应声而去。

    把女人推**是男人的本事,但是让男人下不了床就是女人的本事了。姜桃花忍着疼痛,使尽浑身解数与这人的自持能力过招。

    先前的欢好之后,她身上的媚毒已经消散,但是,身子既然已经丢了,那就没有让人轻易走了的道理。

    纠缠、磨蹭,她眯着眼睛想看清这人的脸,却被他左手将双手固定在了头上,右手一盖就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你见不得人?”桃花有些微恼。

    “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好好见的。”那人轻笑:“现在这样,未免太失礼了。”

    桃花:“……”

    都已经苟且……呸,都已经有夫妻之实了,还管什么失礼不失礼,这人真的脑子有问题吧?

    还想挣扎,身上的人却低了头在她耳边,带着微微**,开口道:“别总想赢我,你办不到的。”

    眉头微皱,姜桃花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他这句话,便又被卷上巫山之巅,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戌时两刻,门再度被敲响,屋子里的男人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衣裳一件件穿好,看了床上一眼,然后便抬脚出去。

    姜桃花累得睁不开眼,已经没力气继续留人了。朦朦胧胧之间就听得外头一阵喧哗,有人好像在大吼什么错了,犯大错了之类,不过只几声,外头就恢复了宁静。

    翻了个身,她决定先不管了,反正横竖都已经出大事了,那还是先睡个好觉吧。

    桃花有个优点,那就是一旦睡着了,打雷都不会醒,这样高质量的睡眠可以让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得到良好的休息。当然,坏处就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搬来搬去也不知道。

    比如现在,她被人抬出了和风舞,一路喧哗,也只是吧砸了一下嘴,继续熟睡,睡够了四个时辰才睁开眼。

    “主子!”床边跪着一大片人,见她一睁眼,为首的青苔就带着众人“呯呯呯”地开始磕头。

    揉了揉眼睛,桃花侧身看着她们,茫然了好一阵子:“你们怎么了?”

    青苔难得地红着眼睛,抿唇道:“奴婢们护驾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护驾不力?桃花慢慢坐起身,身下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昨儿发生的事情就通通涌了回来。

    她被人在青楼夺了贞操!

    小脸一白,姜桃花哆嗦了一下,皱眉看着青苔道:“你们昨日为何不来找我?”

    青苔咬牙:“奴婢们赶走狼群之后便去寻主子了,只是遍寻不到……”

    “怎么会。”桃花道:“我路上不是留了记号么?”

    一早与她们约好的,要是逃命什么的,她都会在路上撒彩色的小石子儿,不起眼,也能给人指明方向。

    “奴婢们就是跟着记号找的。”青苔道:“可是记号在一条巷子里断了,之后就再无其他提示,奴婢们将那巷子附近的人家找了个遍,也没能……”

    巷子?桃花挑眉,她昨儿根本没有进过巷子,也没往巷子里丢过石子儿啊,怎么就会跑巷子里了?

    有些蹊跷吧……

    抬头看了看四周,姜桃花这才发现这地方陌生得很,看起来倒是金碧辉煌,名画玉器随意搁置,桌椅板凳和花架都是上好的红木,显得贵气十足。

    “这是哪儿?”

    青苔低头:“相府。”

    哦,相府。桃花点头。

    “等等。”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姜桃花伸手就将青苔拎到了自己面前,瞪大了眼睛问:“相府?!”

    青苔沉重地颔首。

    “为什么会是相府?”先不论昨日发生了什么,她是赵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要嫁的是南王,就算婚事黄了,那也应该是在驿馆,跑丞相府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长长地叹了口气,青苔道:“奴婢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昨晚是被丞相大人找到的,并且说是……已经行了夫妻之礼,为此,沈丞相与景王南王连夜进宫,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哈?”姜桃花傻了,昨天青楼那个人,竟然是大魏的丞相?

    这是什么情况啊?堂堂丞相,为什么会跑青楼去,还好死不死地跟她圆了房?

    “虽然我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情况,但是这怎么有点不对劲呢?”眯了眯眼,桃花摸着下巴问:“这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3章 女人的本事 600钻石加更

    越桃想了想,轻声道:“依奴婢之见,主子若是既想要她帮忙,又不想被她牵连,就与她私下结盟,不去害她就是。至于明面儿上,过得去就成,不要让爷觉得您与她太亲近。”

    “你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做就行了?”顾怀柔想了想:“这个买卖倒是划算。”

    姜桃花可能是想在这后院里找帮手,她既然那么精打细算,那自己可不能被她算计了去,到时候白白给人当阶梯,还脱不了身。

    打定了主意,顾氏便回温清阁去找了个红色的香囊,让金玉送去了争春阁。

    桃花吃了一碗阿胶鸡汤,正嚼着红枣当零嘴儿,就见青苔拿着香囊进来了。

    “反应倒是挺快啊。”伸手接过香囊看了看,桃花轻笑:“青苔,你猜这顾娘子是什么意思?”

    青苔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还能是什么意思?您方才不是说,要是顾娘子同意您的话,就会送这个来么?现下人家送来了,肯定就是同意的意思啊。”

    即使现在身子还很难受,桃花也费力翻了个白眼给她:“都照你这么单纯的想法,这世上就没‘人心隔肚皮’这句话了。”

    “……难不成她还有别的意思?”青苔很不明白,看了两眼那香囊:“您从哪里看出来的?”

    “很显然,顾氏是想让我拉她一把,但是又怕被我连累,所以打算送个香囊结了盟之后,享受我的庇佑,但不会为我做事。”

    伸手将香囊放在一边,桃花轻笑:“这样一来她只赚不亏,所以才会这么快下决定,把香囊送来。否则,她就该多想一段时间。”

    青苔嘴角抽了抽:“您…连这个也算计进去了?”

    “当然。”揉了揉额头,桃花疲惫地躺了下去:“我一早知道她不会干脆地来帮忙,所以压根也没想当真与她上一条船,因为看沈在野拿她先开刀的态度,她以后也未必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她只要别为难我,互相也不拖累,那就是好的了。”

    青苔:“……”

    这位主子现在嘴唇都还发白,看表情也不会太好受,竟然还有多余的精力想这么多,简直是可怕。

    “您还是先躺会儿吧。”她低声道:“等会还要换药。”

    每换药揭开纱布一次都是折磨,桃花听着,连忙闭眼休息。只是闭上眼了还不忘吩咐一声:“你去了解了解这府里的用度供给。”

    “是。”

    平静了许久的丞相府后院终于是起了波澜。沈在野留在争春阁三日,为姜桃花请御医,还重罚了上门找事的顾娘子。这些消息跟飞似的很快传遍各个院子。

    “这下有热闹看了。”秦娘子坐在梅照雪旁边,嗑着瓜子道:“顾氏泼辣任性,被这么一罚,面子上过不去,肯定就会与姜氏为难。今晚本该是孟氏侍寝,明晚又是段氏,这两人都是与姜氏同为娘子,论资历还比姜氏老一些,却同时被姜氏抢了恩。梁子可结大了。”

    梅照雪轻笑一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没惹上我们,就看戏便是。孟氏和段氏都不是好对付的,咱们只管站远些,别让血脏了裙子就好。”

    秦解语颔首,脸上笑容甚为明亮,嘴唇轻动,瓜子皮吐了老远。

    沈在野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白天上朝做事,晚上就到争春阁,亲手给桃花喂药。

    姜桃花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肯张口。

    “这是补血的药。”沈在野微笑:“我亲自喂,你还不吃?”

    坚定地摇了摇头,桃花笑着伸手对青苔道:“银针。”

    青苔恭敬地递过来,桃花捏了针就放进药里试了试。

    眯了眯眼,沈在野脸上依旧挂着笑:“你还怕我给你下毒不成?”

    “妾身才不担心爷呢。”看着银针没问题,桃花笑笑吟吟地将药接过,靠在床头边道:“南王爷不是说了么?妾身的命托付给爷,爷不能杀了妾身。但是这院子里人这么多,难免有人不小心用错了药,试一试总没什么不好。”

    看着她自己一勺勺地喝药,沈在野轻笑:“你戒备心倒是重。”

    “在爷眼皮子底下生活,不重也活不了。”桃花朝他低头,一副恭顺的模样:“不过妾身既然是爷的人了,爷又何必总想着为难妾身呢?”

    沈在野挑眉,看着她低头露出来的白皙脖颈,伸手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你哪里看出,我在为难你?为了你,我可是让御医一晚上都没能回宫。”

    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桃花不慌不忙地道:“听闻爷重罚了顾娘子。”

    “那是她不懂事,该罚。”

    “爷未免太过苛刻了吧。”桃花笑了笑:“顾娘子一不是故意与妾身过不去,二也没造成任何严重后果,何以就半年不能侍寝了?”

    “你是在为她求情?”沈在野有些意外:“她侍寝的日子少了,分到你身上的日子就更多了,你还不高兴?”

    当谁都愿意跟条毒蛇睡一窝吗?姜桃**里冷笑,面上还是温温柔柔的:“妾身没有多想,只觉得凡事都该讲个理。顾娘子被重罚委屈了不说,这院子里的其他人还会觉得爷被妾身迷惑,所以处事偏颇,连带着责怪妾身。爷这样做,难道不是与妾身为难么?”

    竟然被她看出来了?沈在野垂眸,自我反省了一下。他是不是依旧低估了这女人?分明是宠她的表现,换做其他人,早就得意忘形了,怎么会清醒地说这些,还能分析弊端。

    眼神微动,沈在野道:“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可是规矩已经立了,再宽恕顾氏,未免让人觉得我出尔反尔,此事……”

    “妾身有办法。”打断他的话,姜桃花伸手就拿过枕头边放着的香囊:“这是顾娘子送来给妾身道歉的小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据说顾氏性子高傲,既然都肯低头认错,爷何不宽容一二,得个大度的名声?”

    沈在野抬眼,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圈:“顾氏来跟你道歉了?”

    “是,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还劳她过来认错,妾身真是过意不去。”

    骗人的吧?沈在野不信,以顾氏的性子,绝对是会大闹一场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还反过来给姜桃花道歉?她没那么懂事。

    侧头看了湛卢一眼,湛卢躬身俯在他耳边道:“顾娘子午时的确来过争春阁。”

    “……”

    沈在野沉默,看着面前脸色苍白还强自笑着的人,许久之后才开口:“你怎么做到的?”

    “爷说的是什么?”桃花一脸无辜:“妾身做了什么?”

    “你要是什么都没做,顾氏会来道歉?”

    眨眨眼,桃花眼神清澈地道:“妾身的确什么都没做,可能是顾氏自己觉得愧疚,所以才来的吧。”

    这话糊弄外头的人还可以,糊弄他?沈在野笑了,伸手拿过桃花喝完了药的碗,重重放在旁边的托盘里。

    清脆的一声响,惊得屋子里的人都绷紧了身子。姜桃花抬了抬眼皮,镇定地看着他:“好端端的,爷怎么发火了?”

    “我不喜欢会撒谎的女人。”沈在野沉了脸道:“尤其是自作聪明企图将我玩弄鼓掌之间的。”

    桃花坐直了身子,微微皱了皱眉又松开,平静地看着他道:“爷息怒,妾身只是在保命而已,与您没什么直接的冲突,您又何必这样在意呢?”

    到底是她自作聪明惹他生气,还是真的算准了他的心思惹他恼羞成怒,姜桃花不是看不出来。这架势吓唬吓唬别的女人可以,她是被吓大的,早就不怕了。

    沈在野的眼睛像是锋利的剑,将她从头到尾戳了一遍。末了似乎发现她没什么惧色,终于还是放弃了威慑,直接开口问:

    “你当真只是想保命,还是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桃花微笑:“爷放心,妾身只是想保命,毕竟命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其余的事情妾身都可以配合爷,但那些会让妾身处境危险的事情,爷就莫怪妾身明哲保身了。”

    意思很明显,他要怎么动他的后院都没关系,只要别威胁到她的性命,她都能好好顺从。那种一时捧她上天,再让她摔死的想法,最好就别再有了。

    沈在野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压迫感。姜桃花温柔地回视他,甚至还带着微笑。

    屋子里的气氛很紧张,像是拉满了的弓,要么弓断,要么箭出。青苔和湛卢站在旁边,都不敢大口出气,背后已经隐隐有汗。

    良久之后,沈在野竟然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的手捏在了掌心,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不如好好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爷想要妾身怎么做?”桃花歪着脑袋俏皮地问。

    “你就当个寻常女人,在这后院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沈在野抬手,温柔地顺了顺她的长发:“至于你的性命,有我在,不会丢。”

    “以何为信?”桃花道:“爷在南王那里也是保证了妾身性命无忧,可惜说到做不到。若是没有凭证,妾身也不敢轻信于爷。”

第24章 美人沟里翻船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桃花上下扫了顾怀柔一眼,语气温和地道:“原来这就是顾娘子。”

    顾怀柔一愣,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听爷提起过。”桃花笑了笑:“爷说这院子里。就属你最得他心。”

    她吗?顾怀柔抿唇,目光里满是怀疑地看着她:“爷亲口说的?”叉何尤亡。

    “是。难为爷回去拿个东西,还特意叮嘱我以后要同娘子多往来。要不是爷那么说,我也断然不知道你。”

    状似羡慕地看她一眼,桃花疼痛地皱眉:“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现在重伤在身,受不得寒,要马上更衣。还请娘子回避。”

    捏着铜盆,顾怀柔想了想,勉强点头道:“等娘子更了衣,我再进来说话。”

    “你……”青苔气急,这人怎么能这么胡搅蛮缠!主子伤重需要休息,她还想说什么话?

    伸手按下她,桃花微笑着颔首:“好。”

    顾怀柔出去了,青苔急忙拿了干衣裳,将桃花扶到软榻上去:“您理她干什么?她摆明是来找事的!”

    “我知道。”白着嘴唇。桃花吸着凉气将湿衣裳换了,皱眉道:“但顾娘子这人,嫉妒心重,做事不过脑子,也爱争强好胜。对付这样的人。你要是置之不理,她只会越来越记恨你,以后难免找更多麻烦。”

    青苔一愣,抬头看她:“主子认识顾娘子?”

    “不认识。”

    那怎么会知道她是什么性子?青苔很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用猜也知道青苔想问什么,桃花挥手让她去抱干的被褥到软榻上,把自个儿安顿好了才轻声解释:

    “前些天本是该顾娘子侍寝的日子。相爷不是半夜来过一趟临武院吗?估计是她知道了当时我也在临武院,以为我刻意争宠,所以今日来找麻烦。这就能说明顾氏善妒,且行为莽撞。聪明点的人,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当出头鸟。”

    她才刚进相府,相爷的态度不是很清晰,顾氏就敢上门这么干,不是没脑子是什么?好歹她还挂着个和亲公主的名头,得罪了她,对她有什么好处?

    青苔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不过。主子知道的也就只有前天是顾娘子侍寝这一件事而已,竟然就能顺着前因后果,将顾氏的心思都摸了个清楚?

    轻轻打了个寒战,青苔抿唇,看着自家主子的目光里又多添一分敬畏。

    “奴婢明白了。”

    桃花点头,轻轻挪动着身子在软榻上躺好。

    刚掖好被子,外头就有人问了一声:“姜娘子可好了?”

    “……好了。”应了一声,青苔去开了门,看着顾氏进来,连忙站回桃花身边,戒备地看着她。

    顾怀柔进去就在床边坐下,俯视着姜桃花,皮笑肉不笑地道:“方才是我粗心了,泼了你满身的水,还望娘子莫要往心里去。”

    桃花好脾气地笑道:“想来你也不会是故意与我为难,这点小事,自然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小事?她可是端了整整一盆冷水呢,这人心可真宽!顾氏眯眼,阴阳怪气地道:“娘子大度,怪不得相爷要百般宠爱了。”

    姜桃花保持微笑,平淡地问:“爷如今这般,算是对我百般宠爱?”

    “还不算?”本来不想多嘴,却被她这不为所动的态度给气着了,顾氏沉了脸道:

    “就为你受伤之事,天快黑了爷都让人进宫请御医,闹得整个相府没人安生,就你还睡得安稳!”

    啥?桃花有点傻了,眨巴眨巴眼:“爷……是为了我的伤势,派人进宫请御医了?”

    “可不是么?”上下扫了桃花两眼,顾怀柔不悦地道:“瞧你也没受多严重的伤,爷那么着急请御医,岂不是小题大做?”

    的确是小题大做,因为在南王府她就已经该缝合缝合,该上药上药,现在缺的就只是休息而已,还请御医来干嘛?他的心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脑子一转,桃花突然想起沈在野在南王府说过的话。

    他说:“别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背后有点发凉,看着面前顾氏的态度,姜桃花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朝无底深渊坠了去,前方的道路瞬间一片黑暗。

    那主子是真恼了啊,不能光明正大宰了她,所以改曲线泄愤,想变着法儿地玩死她?

    这后院里一大片的女人,想想也知道高手不少,他平白给她拉这么多仇恨,她该拿什么去平息?!堂堂大男人,不跟男人去过招,为难她这么个小女子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默默问候了一下沈在野长眠地底的祖先,桃花强打精神一脸委屈地道:

    “伤得是挺严重的,差点就没了性命。我到底是从赵国远嫁,婚事又关乎两国邦交,相爷担心我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沈在野不是在乎她才请御医的,而是因为她是和亲公主而已,希望各位息怒。

    本以为这借口挺好的,顾怀柔应该会相信,但是没想到她听了,怒气反而更高:

    “娘子不提我还忘记了,听闻你们赵国女子是最会蛊惑人心的,也怪不得把爷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为你乱了规矩!别拿身份来糊弄我,咱们夫人还是一品尚书家的嫡女呢,也没见爷这样厚待,反而是你,受个伤而已,爷不但前后给你找人参灵芝,更是要打破府中规矩,留在你争春阁三日!”

    哈?!桃花惊呆了:“三日?”

    “你还嫌不够久是不是?”顾氏冷笑:“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府里的规矩是一早就定下了,今日因你而乱,这府里以后永无宁日!你带了争宠的头,前天将爷半夜从我院子里引走,而今又独占爷三天,抢了秦娘子她们的恩,那日后定然也会有人来争你的宠,抢你的恩,你就都生受着吧!”

    “越桃,我们走!”

    青苔听傻了,眼睁睁看着顾氏满脸怒火地离开,转头看了看姜桃花:“主子?”

    “拦住她!”桃花果断下令。

    “是!”有命令就执行,青苔是练家子,身行可比顾氏她们快多了,飞奔过去一巴掌就扣在了门栓上!

    大门紧闭,顾氏黑着脸回头:“姜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人与人之间,只有好好交流沟通,才不会出现误会。”桃花温柔一笑,白着嘴唇虚弱地道:“我不想与众人为敌,也不想独占爷的恩宠,顾娘子可否听我把话说完?”

    捏着手帕,顾怀柔皱眉道:“我不觉得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要你我同在这院子里伺候相爷一日,就有一日的话好说。”桃花诚恳地看着她道:“听两句话又不吃亏,可是你这样离开争春阁,那定然就会吃大苦头。”

    顾怀柔一愣,明显不相信:“我能吃什么苦头?”

    “恕我多嘴问一句。”桃花笑了笑:“今日是谁挑拨你来这争春阁的?”

    “……你凭什么认为是有人挑拨我才来?你争了我的宠在先,我来说两句,不应当吗?”

    “不应当。”摇摇头,桃花肯定地道:“如你所说,我正受爷百般宠爱。你若不是被人挑拨唆使,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来跟我算先前那笔不算什么大事的账?毕竟那晚相爷还是回去了你的温清阁的。”

    眼神微动,顾怀柔转头看向地面:“我自己想来的。”

    “是吗?”桃花轻笑:“那就可能是我多想了,没人要害你,是你自己想不开……如此斤斤计较,若是爷追究起来,你打算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今日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是被你的丫鬟拉滑了手,泼了你一身水而已。”顾怀柔撇嘴:“爷还能重罚我不成?”

    “能。”桃花看着她道:“不信你回去等着,爷定然会因为今日你泼我这一身水,重罚于你。”

    “……”顾怀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她陪在爷身边都快一年了,还能因为这点小事被重罚?就算爷如今看重她,也不可能到这样的地步!

    “你若不信,就留个丫鬟在我房里,然后径直回去吧。”桃花道:“你可以看看,在我不多说一句的情况下,爷会怎么处理今日之事。若我说的是对的,那你就暂且放下偏见,再过来与我聊聊。”

    她那一张脸已经惨白得很难看,说话却依旧是充满自信,令顾怀柔都有些犹豫了。

    难道面前这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人真的要害她?

    不,比起不了解的陌生人,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交好的姐妹。

    青苔放开了手,顾怀柔抬着下巴就跨出了房门。

    只是,走到争春阁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回头,看着身后一个丫鬟道:“你留下来盯着。”

    “是。”

    见人走了,桃花终于松了口气,交代青苔让顾氏的丫鬟进内室躲着,让所有人都不要提及方才之事,之后才继续昏睡了过去。

    “闹完了?”书房里,沈在野捏着册子问了一句。

    湛卢点头:“听闻顾氏直接泼了姜娘子满身的水。”

    翻页的手一顿,沈在野抬眸沉默,过了片刻又轻笑:“真是不错,那咱们就上场吧。”

第25章 姜娘子厉害

    ???????她是不是可以猜想,沈在野和南王之间,并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还有什么更深的联系?

    沈在野会是吴国的人么。如若他是,大魏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让他当丞相?如若不是。那为什么要冒着惹皇帝生气的风险,带百春花在身上?

    他身上的帕子,一般是相府内眷才有可能发现的,被她看见是个偶然。而南王这边的帕子,相府内眷一般也是没机会看见的,今日也单纯是偶然。

    这两个偶然加在一起,姜桃花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现了常人没发现的东西。但,发现了之后是好还是坏,真的说不准。

    脑子里乱成一团,桃花使劲儿甩了甩头。

    不管沈在野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但是如今看来他和南王的关系好是事实,而从南王刚刚说的话加上先前在和风舞沈在野露的马脚来分析,故意让门客控制野狼破坏婚事,强要了她的,就是沈在野。

    这位了不得的丞相爷。竟然借着景王的手,将她从南王那里抢了过来,并且嫁祸给景王。可怜景王背了黑锅还会以为真的是自己抓错了人,对沈在野愧疚不已。

    也是好手段。

    “咱们回去吧。”心里平静了下来,姜桃花起身。带着青苔就往外走。

    “主子。”青苔很担忧地开口:“明日还要出府,您确定没事吗?”

    “没事,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想通,你继续去帮我查查吧。”桃花道:“查查沈丞相的出身,以及,他有没有去过吴国。”

    青苔一愣,想了想还是应下。也没有多问。叉何贞号。

    桃花边想边回了争春阁,刚到门口,就看见一小厮垂手候着。

    “姜娘子。”看见她回来,小厮就迎了上来:“奴才特地来提醒您一声,明日巳时一刻,有车马在侧门外候着,您提前准备,万万不可怠慢了景王爷。”

    “知道了。”桃花一笑,朝他颔首:“我会好好准备的。”

    小厮点头鞠躬,飞速地退了下去,姜桃花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抿唇。踏进院子里。

    青苔出去做事了,屋子里只有花灯伺候,这丫头比青苔活跃得多,见她回来就笑眯眯地道:“主子,奴婢已经给您备上了新裙子,您来看看喜不喜欢?”

    桃花挑眉,看着她捧出来的颇为华贵的锦缎长裙,笑着道:“挺好看的,刚做成的么?”

    “是啊,听闻是相爷特意为您让人赶工做的,十几个绣娘一夜没睡,才成了这么一套裙子。”花灯挤眉弄眼地道:“看来啊,相爷真的是看重您。”

    “是挺看重的。”桃花点头:“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他。”

    “哎,相爷说待会儿就会过来的。”花灯道:“您等着就是。”

    骗完了南王爷,怎么也该过来跟她通通气,这个桃花倒是不意外,只颔首,坐在妆台前好生打扮自己。

    书房里。

    沈在野头疼地揉着太阳**看着眼前的人:“王爷还是不信?”

    穆无暇站在他面前,小身板挺得笔直,皱眉道:“本王不是不信,只是近来相爷的动作,本王也不是看不懂。先前你说过让本王不涉朝堂之争,可如今,为何借着赵国公主错嫁之事,让父皇对本王多加赏赐?”

    景王犯错,皇帝震怒,但看在景王资质上乘,自己又一直器重的份上,只责骂了一通,并给了南王诸多补偿,甚至将京城刚建好的王爷府也一并给他了,允他未成家而开府。这在大梁王爷里可算是少见的。

    沈在野轻笑:“王爷太高看微臣了,皇上的赏赐是皇上决定的,也是景王爷为了表示歉意,亲口替您求的,与微臣有何干系?”

    “赵国公主是受害者,很多事情她不知情,所以帮你说了不少好话。”穆无暇抿唇:“但实际上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乱的,你不可能毫不知情。”

    “微臣当真不知。”

    “你……”小王爷气得跺脚:“你这个骗子!”

    沈在野无辜极了,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王爷这样想微臣,微臣真是难过。不过您在意的不是赵国公主有没有受委屈吗?您也看见了,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也愿意继续留在相府。这样的女子,也幸亏没有嫁给您。”

    穆无暇一愣,皱眉想了想,语气缓和了一些:“姜氏看起来也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昨日不是还企图悬梁么?”

    那是女人的小把戏而已,沈在野心里嗤笑,不过也没必要跟小王爷解释这么多。

    “您若是觉得这位公主是好人,那微臣以后便不会亏待了她。”他道:“王爷尽管放心,若是没别的事情,便回去继续读书吧。”

    穆无暇撇了撇嘴,不悦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

    姜氏的眼睛很美,像无边的大海,日月星辰出于其中,哭起来也不是楚楚可怜,倒是真心让人心疼。一个人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是眼睛不会,所以他相信这个姐姐是个好人,也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点。

    “王爷慢走。”沈在野起身送他出去:“最近几日外头难免有乱子,您既然新开了府,就先将府内的事情料理好,少出来走动。”

    “知道了。”闷闷地应了一声,穆无暇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甩了袖子离开。

    沈在野微笑着目送他,直到他出了相府大门,脸色才沉下来:“去争春阁。”

    姜桃花真是有点意思,竟然能把南王给蛊惑了,让他觉得她挺好?这跟他预料的不一样,而他一向讨厌超出自己预料的东西。

    湛卢低头引着路,感受到自家主子周身隐隐的焦躁和怒气,不禁有些惊讶。

    好久没见他因为一个女子这么上火了,这姜氏也真是厉害。

    争春阁大门开着,沈在野一跨进去,就见有一袭潋滟生光的蓝锦裙迎了上来。

    “妾身给爷请安。”

    姜桃花点着媚人的妆,颔首行礼之时露出雪白的脖颈,线条优美,盈盈可人。

    沈在野一顿,低头看了她两眼。

    上回见还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装扮,这一转眼,倒变回千娇百媚的模样了。这女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平身吧。”

    “多谢爷。”姜桃花抬头,眼含秋波,眉目如画,柔柔地依偎到他身边,挽上他的胳膊:“知道您要过来,妾身已经备了香茶点心,爷尝尝可合口味?”

    “好。”沈在野收敛了神色,跨进主屋坐下,抬眼盯着她笑道:“今日的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的影子了。”

    他俩认识总共不到三天,哪来的“以前”?最以前的,那就只能是和风舞的那个晚上。

    桃花脸一红,嗔怪地看他一眼,娇羞地扭过身去,心里骂了一句这臭不要脸的!

    “爷喝茶。”

    伸手接过茶杯,沈在野倒也没喝,只看着面前这人的一举一动,轻声道:“赵国的媚朮倒也是名不虚传。”

    姜桃花一愣,抿了抿耳边的头发:“爷此话怎讲?”

    “你这一举一动,都是媚朮,常人看不出来,只会被你迷惑了心智。”沈在野侧头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湛卢。

    湛卢一直在旁边,此时看桃花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直,听见自家主子的话,脸上就是一红,连忙甩了甩头,掐了自己一把。

    “奴才该死。”

    他只是不经意地看两眼,怎知就会……

    桃花笑了笑,捏着自己的手道:“爷多想了,赵国的媚朮不过都是皮毛的东西,怎么会迷惑心智。”

    “你太谦虚了。”沈在野一笑,将茶杯放在桌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可惜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用,还是省省吧。”

    脸上一僵,桃花嘴角抽了抽,调整了身姿。

    屋子里那股子莫名的暧昧气息不见了,一切都好像清晰了起来。

    湛卢皱眉,心下不禁后怕。刚刚他当真觉得姜氏美得令人心惊,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大了在他脑海里浮现,一颦一笑都是绝丽。那个时候姜氏要是想让他做什么,他肯定会去做。

    太可怕了!

    本来还觉得自家主子是高看了这女人,没想到还有可能是低估了。不是人人都有主子这样的定力,这个女人要是被他人所用,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怪不得主子下了那样的决定。

    “你是个聪明人啊。”沈在野笑了笑:“先前的愚钝,是在糊弄我?”

    桃花很惊慌:“先前妾身有愚钝的地方吗?可是得罪了您?”

    “……”眯眼看了看她,沈在野微微有些不悦:“我不喜欢撒谎的女人。”

    可你自己就是个大骗子好吗?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还是万分无辜,惶然又怯懦地道:“爷能不能说明白些?妾身从未骗过爷什么,这媚朮……媚朮是家师传授,用于自保,妾身已经习惯了……”

    是因为习惯?沈在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

    不过转头想想,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你能告诉我,今日与南王说了些什么吗?”垂了眼眸,沈在野低声问。

第26章 护国忠臣沈相爷

    ???????按照师父所教,姜桃花使出了浑身解数,纠缠゜引诱゜摄魂。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的人不仅不为之所动。反而反过来想控制她,叫她按照他的步调走。

    这就让人不服气了吧?还有男人能在床上保持理智的?那岂不是说她技术不到家?

    气愤地鼓了鼓嘴。桃花伸手勾住身上人的脖子,仰头就想吻上去。

    身上的人一僵,侧着脸避开她,颇为嫌弃地道:“休想。”

    “……”

    亲吻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又不是见谁都可以亲的,他这态度是几个意思啊?!

    浑身的反骨都被激了起来,姜桃花一个翻身就将这人压在身下,玲珑的身段被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勾勒得格外动人。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会儿。

    “好看吗?”半睁开眼,桃花媚笑道:“既然要我伺候,那不如就好好享受,还要理智做什么?”

    床上的人眸子冷清地睨着她,伸手捏着她那不盈一握的腰,低声道:“以你这样的功夫,若是我没了理智。那命都得交给你了。”

    他又不傻。

    桃花一顿,接着笑:“你觉得亲一下就能被没了魂不成?”

    “不是。”他摇头。

    “那为什么躲?”

    “脏。”

    简单明了的一个字,震得姜桃花浑身颤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说她脏?那还主动进这间屋子?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胸口一团火烧上来,比欲火更加旺盛。姜桃花几乎没经过思考,直接就拿头往身下这人的头上狠狠一撞!

    “啊!”

    冲动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一人一个包在额头上冉冉升起。桃花尤嫌不过瘾,还想再撞,却被这人狠狠扯了下去,压进床榻里,毫不留情地开始蹂躏。

    “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冷哼一声。那人眯了眯眼,伸腿分开她的双腿,也不给个提醒,直接霸道地闯了进去。

    “啊!”这回轮到桃花惨叫了,一张小脸瞬间刷白,身子猛地发抖,指甲也掐进了他的肉里。叉何斤才。

    “……”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动作一僵,然后就沉默了。

    桃花疼得死去活来,一怒之下用尽力气仰头,趁这人没反应过来。狠狠在他唇上一咬!

    一声闷哼,那人好像真恼了,身体四周散发着侵略和暴怒的气息,完全不怜香惜玉,动作更加粗暴直接。

    “不……”眼泪哗啦啦地掉,姜桃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都说男人遇见她会化成绕指柔,面前这玩意儿哪里柔了?简直是个畜生啊!

    等明儿醒过来看清这人的脸,她一定,一定叫人把他给切了!大卸八块的那种!

    红被一阵翻滚,欢好之声先是断断续续,接着便是绵绵不绝。窗外月亮初升,远处还隐隐传来两声狼嚎。

    酉时两刻,有人来了房间门口,伸手轻轻叩了三叩。床上的男人微微叹息,刚起身想下床,却被人勾住了腰,重新卷了回去。

    门口的湛卢皱了皱眉,看了看时辰,有些惊疑地喊了声:“主子?”

    “……嗯。”

    里头应了一声,声音沙哑低沉,也没多说什么,似乎是**又起了,一阵响动听得外头的人面红耳赤。

    抹了把脸,湛卢轻咳一声,扭头严肃地看着下人道:“再将景王爷拖一会儿。”

    “是!”下人应声而去。

    把女人推**是男人的本事,但是让男人下不了床就是女人的本事了。姜桃花忍着疼痛,使尽浑身解数与这人的自持能力过招。

    先前的欢好之后,她身上的媚毒已经消散,但是,身子既然已经丢了,那就没有让人轻易走了的道理。

    纠缠゜磨蹭,她眯着眼睛想看清这人的脸,却被他左手将双手固定在了头上,右手一盖就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你见不得人?”桃花有些微恼。

    “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好好见的。”那人轻笑:“现在这样,未免太失礼了。”

    桃花:“……”

    都已经苟且……呸,都已经有夫妻之实了,还管什么失礼不失礼,这人真的脑子有问题吧?

    还想挣扎,身上的人却低了头在她耳边,带着微微**,开口道:“别总想赢我,你办不到的。”

    眉头微皱,姜桃花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他这句话,便又被卷上巫山之巅,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戌时两刻,门再度被敲响,屋子里的男人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衣裳一件件穿好,看了床上一眼,然后便抬脚出去。

    姜桃花累得睁不开眼,已经没力气继续留人了。朦朦胧胧之间就听得外头一阵喧哗,有人好像在大吼什么错了,犯大错了之类,不过只几声,外头就恢复了宁静。

    翻了个身,她决定先不管了,反正横竖都已经出大事了,那还是先睡个好觉吧。

    桃花有个优点,那就是一旦睡着了,打雷都不会醒,这样高质量的睡眠可以让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得到良好的休息。当然,坏处就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搬来搬去也不知道。

    比如现在,她被人抬出了和风舞,一路喧哗,也只是吧砸了一下嘴,继续熟睡,睡够了四个时辰才睁开眼。

    “主子!”床边跪着一大片人,见她一睁眼,为首的青苔就带着众人“呯呯呯”地开始磕头。

    揉了揉眼睛,桃花侧身看着她们,茫然了好一阵子:“你们怎么了?”

    青苔难得地红着眼睛,抿唇道:“奴婢们护驾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护驾不力?桃花慢慢坐起身,身下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昨儿发生的事情就通通涌了回来。

    她被人在青楼夺了贞操!

    小脸一白,姜桃花哆嗦了一下,皱眉看着青苔道:“你们昨日为何不来找我?”

    青苔咬牙:“奴婢们赶走狼群之后便去寻主子了,只是遍寻不到……”

    “怎么会。”桃花道:“我路上不是留了记号么?”

    一早与她们约好的,要是逃命什么的,她都会在路上撒彩色的小石子儿,不起眼,也能给人指明方向。

    “奴婢们就是跟着记号找的。”青苔道:“可是记号在一条巷子里断了,之后就再无其他提示,奴婢们将那巷子附近的人家找了个遍,也没能……”

    巷子?桃花挑眉,她昨儿根本没有进过巷子,也没往巷子里丢过石子儿啊,怎么就会跑巷子里了?

    有些蹊跷吧……

    抬头看了看四周,姜桃花这才发现这地方陌生得很,看起来倒是金碧辉煌,名画玉器随意搁置,桌椅板凳和花架都是上好的红木,显得贵气十足。

    “这是哪儿?”

    青苔低头:“相府。”

    哦,相府。桃花点头。

    “等等。”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姜桃花伸手就将青苔拎到了自己面前,瞪大了眼睛问:“相府?!”

    青苔沉重地颔首。

    “为什么会是相府?”先不论昨日发生了什么,她是赵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要嫁的是南王,就算婚事黄了,那也应该是在驿馆,跑丞相府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长长地叹了口气,青苔道:“奴婢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昨晚是被丞相大人找到的,并且说是……已经行了夫妻之礼,为此,沈丞相与景王南王连夜进宫,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哈?”姜桃花傻了,昨天青楼那个人,竟然是大魏的丞相?

    这是什么情况啊?堂堂丞相,为什么会跑青楼去,还好死不死地跟她圆了房?

    “虽然我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情况,但是这怎么有点不对劲呢?”眯了眯眼,桃花摸着下巴问:“这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7章 现实是残酷的

    à??????倒吸一口凉气,湛卢连忙磕头:“主子明鉴,奴才绝无越轨之心!”

    慢慢将玉佩戴回自己腰上,沈在野重新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你若是有不轨之心,也怪不得你。”他淡淡地道:“那女子的媚朮太过厉害。少有人能抵抗得住。”

    甚至连他,可能也中招了吧,不然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窗口看月亮了?

    心下微震,湛卢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家主子两眼,然后垂头道:“有件事奴才一早就想问您了。”

    “你问。”

    “您对姜娘子,似乎不太一样。”湛卢放低了声音:“从和风舞开始就有些失常,为什么?”

    沈在野沉默。

    今晚的月亮很皎洁,看得人眼睛有些恍惚,一转眼好像就能回到姜桃花和穆无暇大婚那天。

    赵国公主与南王的婚事,整个大魏都没有几人放在心上,所以送亲的队伍只有十几个护卫,松懈又懒散,以至于秦升在国都里养了几天的野狼一上去就把人吓得四散。

    人群混乱之后。有人负责拖住姜桃花的贴身丫鬟,有人负责暗暗给她引路,制造机会让她往和风舞的方向跑。

    姜桃花是聪明的,一路丢了不少彩色的石子儿,可惜。他的人就在后头,她丢多少,那人就捡多少,再往其他地方乱扔,以求在完事之前没人能找到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他让姜桃花在青楼**,那景王难逃罪责。势必被皇帝责骂,生了嫌隙。而南王不仅不用娶这个会媚朮的公主,更会得到皇帝的赏赐。至于他,他是个不知情的人,景王怪不到他头上。

    然而,当他站在二楼上看见那女子不经意的一抬脸的时候,他突然改主意了。

    一箭双雕多没意思啊,一箭四雕才是本事。既然这女人如此倾国倾城,又何不让他亲自领教呢?之后,景王还连带着算是拖累了自己,也就欠了自己一个交代,一举四得。

    他只是表面重女色。不是个真正贪图美色的人,但是也许是压抑了太久,反正这人都会死,那不如陪他放纵一回也好。

    天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的,难不成每一个禁欲的人身子里都住着一个浪鬼?沈在野没想明白,也不打算去细想,反正一切都依旧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走。

    但是,从他踏进那间屋子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往不可知的方向去了。

    相府的后院里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妖媚的ヌ端庄的ヌ活泼的ヌ知趣的,然而他从来没见过姜桃花这样的。

    雪白的胳膊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红色的锦被衬着肌肤,当真是诱人至深,加上这人媚眼如丝,又挣扎又渴望的模样,瞬间便叫他失了控。她分明不是最美的,但那一双眼睛却像是有漩涡,扯着他一点点地卷进去,再也出不来。

    也许是姜桃花在用媚朮的原因吧,他没有防备,所以享受ヌ沉沦。要不是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尚存,那肯定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她继续活着。

    “我为什么失常,一点也不重要。”敛了心神,沈在野微微一笑:“你只需要知道,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那就够了。”

    “……是。”湛卢抿唇,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昨日您半夜回临武院,顾娘子派人来盯着了。”

    “那女人就是爱计较。”不在意地挥手,沈在野轻舒一口气:“随她去吧,反正明天之后,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奴才明白。”

    起身关窗,沈在野也收拾了自个儿,躺**休息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竟然梦见姜桃花了。

    那女人穿着一身绣桃花的长裙,裹着粉色的袍子,倚在桃花树下对人笑。她面前的人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却是手执画笔,慢慢地画着她。

    即便在梦里,沈在野还是皱了皱眉,心想这么**的女人,幸好没有嫁给南王。

    月亮西沉,天色渐渐亮了,待到辰时,姜桃花就起身开始梳妆了。

    她穿了沈在野准备的华贵的裙子,然而在穿那裙子之前,先穿了一件素裙在里头,发饰也是用些轻巧的固定,压头的只用来装点。

    “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桃花忍不住叹息:“分明是张沉鱼落雁的脸,为什么每次打扮都要遇上逃命呢?”

    青苔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她身后,闻言看了看四周,然后道:“地图奴婢已经拿到了,碎银也准备好了。”

    “嗯。”桃花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又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姜桃花整理了一下外袍,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见沈在野竟然跨进来了。

    “爷?”惊讶万分,桃花眨了眨眼:“您今日不用上朝?”

    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没睡好,沈在野揉着眉心道:“折子递上去了,今日我休假。”

    “哦……那爷要随妾身一起去北门亭吗?”

    “不了,等会还有其他的要紧事。”看了她两眼,沈在野微笑:“我只是在你临行前来看看你。”

    临刑前。

    桃花脸上笑着,心却在咆哮在呐喊!这简直是直白啊!都说临刑前来看她了,她果然没有猜错,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逃的了!

    “怎么这么紧张?”靠近她两步,沈在野垂眼看着她,眼神温柔极了:“很怕景王吗?”

    比起景王,我更怕你。

    桃花嘿嘿了两声,微微屈膝:“有爷撑腰,妾身不怕。”

    “嗯。”

    应了一声,沈在野直接就在主位上坐下了,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端起旁边青苔放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沫。

    他不吭声,桃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陪他干坐着。但是这位爷不走,她是不可能先离开的,于是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时辰慢慢过去。

    茶凉了,沈在野一口也没喝,只将杯子放下,目光深深地看进桃花的眼里:“你路上小心。”

    四目相对,桃花微微一愣,歪了歪脑袋,突然朝他很是天真地一笑:“爷在担心妾身?”叉何土扛。

    “你看得出来?”沈在野轻笑。

    “嗯,您的眼里写着舍不得和犹豫。”桃花眼里满是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地看着他道:“短短几日,爷能对妾身情深至此,妾身也是无憾了。”

    抿了抿唇,沈在野垂了眸子,像是带着道别的释然,挥手道:“去吧。”

    “妾身告退。”姜桃花起身行礼,眼睛一直看着他没有移开,直到转身。

    青苔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不经意往屋里看了一眼。

    主位上的丞相爷依旧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那样的眼神……好生奇怪。

    “走吧。”桃花低声道。

    回过头来,青苔带着她一路到了侧门,等上了马车的时候她才问:“相爷这是怎么了?”

    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桃花淡淡地道:“即将告别不久前才与他共度良宵的女人,良心不安。”

    啥?青苔震惊。

    嗤笑了一声,桃花喃喃道:“我方才没说,他那双眼里有不舍,有犹豫,更多的是狠绝,分明就是在同我做最后的告别。不过……能让他专门过来陪我坐这么久,看起来这相爷也未必绝对无情。”

    他是知道她会没命,所以方才才不掩饰情绪了。若她傻一点,就当真该觉得他只是舍不得自己出门而已。但事实是,他对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掩饰的。

    昨晚入睡之前,桃花是愤怒过的,毕竟自己是个公主,他怎么能说弄死就弄死?万一会影响两国邦交呢?

    但后来她就想通了,沈在野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要她去见景王,她肯定是死在景王面前的,所以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罪责全在景王身上。

    看来上辈子有可能是她和景王合伙挖了他家祖坟吧,多大仇啊。

    青苔皱眉,轻轻握了握自家主子的手,然后掀开些帘子看向外头。

    车夫是相府的人,车边还有四个护卫,昨夜已经悄悄换好了,有两个是从赵国跟过来的她们自己的人,只等到了合适的地点,就可以逃了。

    姜桃花看着地图,手指落在一个街口上:“这里,离那边最近。”

    “奴婢明白。”

    车夫是会功夫的,接了这任务,心想后头不过两个弱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只要到了北门,那就可以交差回去领赏了。

    于是他这一路心情都很好,甚至哼着小曲儿。

    “滴哩啷个啷呀,啷个里个啷……”

    “好听!”一曲哼完,旁边竟然有捧场鼓掌的!车夫高兴地扭头,却见青苔冲自己一笑,然后照脸就是一拳揍了过来!

    这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揍得摔下了马车,昏迷不醒。

    车旁的两个护卫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另外两个护卫同时打晕。

    “好样的!”桃花看得直鼓掌,然后麻利地将锦袍和头上多余的头饰取了,再伸手掏出一瓶子猪血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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